《八曲仙人之歌》

Gita of Ashtavakra

翻譯者新地

第九章 我向自己頂禮

  迦納克說:

  光是我真正的本質,與我無別。當宇宙閃耀,其實是我的光在閃耀。

  太神奇了!由於無明,想像的宇宙在我的內在顯現,如同把貝殼看成銀子,把繩子看成蛇,或者如同陽光下的海市蜃樓。

  如同陶罐會化成泥土,波浪會融入水中,金手鐲會化成金子,這個宇宙源於我,也會消融於我。

  太神奇了!我向自己頂禮。上至梵天下至草葉的一切都會毀滅,但我不會。我是不滅的。

  太神奇了!我向自己頂禮。雖然我有一個身體,我依然是唯一的。我不來也不去,包圍著整個宇宙。

  太神奇了!我向自己頂禮。沒有誰如我這般有能力:我永恆地承載著宇宙,卻沒有碰觸到身體。

  太神奇了!我向自己頂禮。我要麼一無所有,要麼擁有一切言語和思議所及的。

  宗教是體驗,不是思想。思想甚至不可能成為宗教的影子。一個糾纏在思想裡的人會一直遠離宗教。沒有人比思想家離宗教更遠。

  就像愛是一種體驗,這個存在也是一種體驗。如果想體驗它,你只能用你的全部。

  思維程式是人的一個小碎片——非常膚淺。它沒有深度。它不是內在、中心的一部分,它在週邊。即使思想停止,一個人也能活著。現在電腦已經被發明出來。這清楚地表明機器也能思考,它並不是人類特殊的榮耀。

  亞里斯多德和類似的思想家說人是會思考的動物,是理性的動物。這個定義應該被修改,因為現在電腦也可以思考——而且更有效率,更有技巧。人會出錯,但電腦不會。

  人類的偉大之處並不在於他的思想。人類的偉大之處在於他的體驗。

  就像你品嘗了某種東西,那種品嘗不是一個想法……它發生了!它發生在你的每個細胞裡。你沉浸在品嘗的喜悅裡。

  當你喝了酒,酒精不只影響你的思維,你的四肢也開始搖晃。

  你見過一個醉漢走路嗎?酒精深入到他的每個細胞裡!這體現在他的步子裡、眼睛裡,他每走一步都帶著醉意。醉意不只表現在他的思維裡,他整個人都醉了。

  宗教就像酒——誰喝了就會知道。一個人喝了它就會高興,就會有所體驗。

  迦納克在充滿這種醉意的一瞬間說出了這些話。如果你思索它們而沒有嘗過味道,那就有誤解的可能,他的意思會顯得完全不一樣。你會加上自身的解讀。

  比如克里虛那在《薄伽梵歌》裡說:「拋下一切,阿朱那,向我臣服。」

  當你讀到這裡,你會覺得這種要求非常自大:「拋下一切,阿朱那,向我臣服。」向「我」臣服!

  你賦予這個「我」的含義是你的,而不是克里虛那的。克里虛那是無我的。它只是這麼一說,是一個象徵。你把象徵看得太重。在你的幻覺之中,象徵變成了真實。對克里虛那而言,它只是實用性的,沒有別的含義。

  你肯定見過,如果有人朝國旗上吐口水,這會導致一場衝突,會有流血事件,甚至可能引發戰爭。「他朝國旗上吐口水!」但你是否想過國旗是國家的象徵,而你每天都在朝國家吐口水,但沒有人為此打起來。如果你朝地上吐口水,沒人會開始打架。你每次吐口水都是朝國家吐口水——不管你在哪里吐。如果你朝國家吐口水,沒人會打起來。國旗只是國家的一個象徵,它只是一塊普通的布——但如果有人朝它吐口水,甚至會引發戰爭。

  人類把各種象徵看得很重——比事物本身還要重要。因為這種盲目,人類活在各種象徵裡。

  克里虛那使用「我」這個詞只是為了實用。他必須說話,所以他使用它。他想要交流,所以他使用它。但這背後並沒有「我」。如果你洞察克里虛那的雙眼,你不會找到任何「我」,那裡只有終極的寧靜,只有一片虛空。「我」已經消失了。所以克里虛那才能輕易地說:「來,向我臣服!」當他說向我臣服,我們覺得這非常自大,因為我們把「我」解讀成我們熟悉的含義。

  迦納克的話語會讓你們更加驚訝。這些表述在地球上是獨一無二的。克里虛那只是說:「向我臣服」,而迦納克的這些聲稱會讓你們難以相信。

  迦納克在裡面說:「太神奇了,我的自性!太神奇了,我的光明!太奇妙了!我是什麼?我向自己臣服!我向自己頂禮!」這會震撼到你。

  在這些表述裡,迦納克向自己頂禮,他者不復存在。他反復說:太神奇了!我向自己頂禮。

  我是不滅的——「我充滿了驚歎,我太神奇了。我向自己頂禮,因為一切都會毀滅,但我不會。從梵天到最小的原子——一切都會毀滅,但我不會。誰像我這般有能力?我活在塵世卻一塵不染,就像一朵水面的蓮花。我向自己頂禮。」

  人類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種宣告:「我向自己頂禮。」你會想:「這是終極自大。如果他向別人頂禮還好,他居然向自己頂禮!」

  據說一個藝術家去給羅摩克里虛那畫像。當他畫完了,羅摩克里虛那的門徒感到非常奇怪,因為羅摩克里虛那看著那幅畫,然後向它頂禮。那是他自己的畫像。他開始向它頂禮。一個門徒說:「大成就者,你瘋了嗎?這是你自己的畫像。」

  羅摩克里虛那說:「感謝你提醒我,我看到的是一幅禪定的畫。那肯定是在我進入禪定時畫的。感謝你的提醒,否則人們會認為我瘋了。我只是在向禪定頂禮。這是一幅禪定的畫像,不是我的畫。」

  但那些看到的人肯定認為這個人發瘋了。向自己的畫像頂禮!向自己的畫像鞠躬!還有更瘋狂的嗎?這是自大的極致,不可能比這更自大了。

  迦納克在狂喜中作出了這些表述。那種滋味泛起了。他變得虛無了。如果他會跳舞,他會像蜜拉一樣跳舞。如果他會唱歌,他會像柴坦亞一樣唱歌。如果他會吹長笛,他會像克里虛那一樣吹長笛。

  每個個體都有自己特有的表達方式。迦納克是個皇帝,有修養,受過良好的教育。他才華橫溢,是天之驕子——他的表述值得用金子寫在人類歷史上。要理解這些話,你必須把自身的解讀放到一邊。

  「有一天我會看穿這個世界,人生就是智慧之窗。」

  「理智是什麼東西?它在每個行為裡阻礙我喜悅的心,它干涉一切。」

  「一個詩人的靈感在於創造出意義之美,堆砌文字只是詩匠的技藝。」

  「理智是什麼東西?它在每個行為裡阻礙我喜悅的心,它干涉一切。」

  當你的心裡掀起漣漪,理智立刻阻止它們。每當某種情感深入,理智立刻開始干涉。

  「理智是什麼東西?它在每個行為裡阻礙我喜悅的心,它干涉一切。」

  稍微把這個理智放一放——就放一會兒,放一個片刻。在那些時刻,雲會散開,太陽會被看見。如果不把理智放到一邊,它就會一直干涉。質疑是它的習慣。它的本性就是干涉,它的樂趣就是干涉。

  而宗教是透過心來臨的,那些漣漪會被毀掉。頭腦會影響它們,它們會消失。你的理解將是完全錯誤的。

  「一個詩人的靈感在於創造出意義之美。」

  一個真正的詩人,一個先知,一個聖賢,他充分關注意義……

  「一個詩人的靈感在於創造出意義之美。」

  意義之花在他的想像中綻放了,散發出芬芳。

  「堆砌文字只是詩匠的技藝。」

  但一個只管格式的人糾纏於文字。他不是詩人。詩匠只是不停地堆砌文字。他不管意義,格式正確就足夠了。

  理智是一個詩匠。意義的秘密,意義的奧妙隱藏在心裡。只有當你把頭腦放到一邊,你才能夠聽到。

  我聽說:木拉·那斯魯丁進了一家布店,他詢問一種特別的布:「老兄,這種布多少錢?」

  店主說:「木拉,每米5盧比。」

  木拉說:「你能4.5盧比賣給我嗎?」

  店主說:「先生,我把它拿回家都要4.5盧比。」

  木拉說:「太好了。我就是要把它拿回家。」

  人一直把自身的解讀加在各種事情上面。

  一個病人問牙醫:「你拔牙時可以不痛嗎?」

  牙醫說:「不是一直可以。昨天我給人看牙時就扭到了腰。」

  牙醫有自己的痛苦。來拔牙的人擔心別的——他自己的痛苦。

  木拉·那斯魯丁找了一份工作。老闆說:「求職時你說做這工作你永不疲倦,但現在你又把腿翹在桌子上睡覺。」

  木拉說:「老闆,這就是我永不疲倦的秘訣。」

  我們一直用自身的方式解讀。只要我們繼續解讀,這些經文的含義就不會通透。閱讀經文需要一種特殊的技巧。閱讀經文,一個沒有投射、清空投射的頭腦是需要的。閱讀經文時不要急於解讀:能夠聆聽、去體會、帶著喜悅和耐心去欣賞是需要的。

  聆聽這些經文:

  光是我真正的本質,與我無別。當宇宙閃耀,其實是我的光在閃耀。

  迦納克說整個宇宙都是由我的光啟動的。

  當然,迦納克這裡說的光不可能是「我」的光。這種光只能是無我之光。所以不要看文字,不要做個詩匠,不要讓理智干涉。它的含義是直白的,不要歪曲它。

  光是我的真正本質。如果一個人要說話,一個人只能這樣說,因為語言屬於無知者。覺悟者沒有語言。如果兩個成道者相見,他們會保持沉默,有什麼好說的呢?他們沒有要說的話,沒有話題,語言也不適用。

  據說法里德和卡比爾見面,兩天裡他們一句話都沒說。他們握著彼此的手,他們相互擁抱,淚如泉湧,他們開始在劇烈的狂喜中搖晃。

  他們的門徒死機了。那些門徒非常期待:「如果他們交談,我們也會受益。如果他們說些什麼,我們也能聽到。哪怕我們只能把握一句話,也會給人生帶來意義。」

  但他們什麼話都沒說。兩天過去了。那兩天變得非常漫長。門徒們等待著,卡比爾和法里德只是安靜地坐著。最後他們要離開了,當卡比爾向法里德告別,法里德的門徒說:「怎麼回事?為什麼你們不說話?通常你一直在講話。如果我們提問,你就講話。我們安排你和卡比爾見面是希望你們進行對話,某種精華會流動,讓我們這些不幸的人也能受益。發生了什麼?」

  法里德解釋說:「卡比爾和我之間無話可說,也沒有語言可以去說。沒有什麼要問的,也沒有什麼要答的。那裡有很多東西,有一條河在流淌,恒河在奔流,但那不屬於話語,那屬於寧靜。」

  卡比爾的門徒也問他:「怎麼回事?為什麼你變得沉默?好像你一直是個聾啞人一樣。」

  卡比爾說:「傻瓜!如果我在法里德面前說話,我就證明自己是個無知者。誰說話誰就是無知者。那不是言說的領域,不存在說話的問題。當一根針就能做到,瘋子才會用一把劍。它總是發生在無言之中。一條大河在奔流。你們沒有看到我們湧出的淚水嗎,那是什麼樣的狂喜?」

  兩個覺悟者之間不需要語言。兩個無明者之間語言層出不窮,但沒有任何意義。兩個覺悟者之間意義層出不窮,但沒有語言。在覺悟者與無明者之間既有語言又有意義。要產生對話,一個覺悟者和一個無明者是需要的。

  兩個無明者之間會有爭論。對話是不可能的,交流是不可能的,那只能是頭腦與頭腦的碰撞。

  兩個覺悟者之間沒有語言上的交流。他們的中心在一個更深的世界裡交匯。交融發生了,哪里還需要對話呢?不用說話,交流就發生了;不用交談,達顯就發生了。

  對話的可能性存在於無明者與覺悟者之間。如果覺悟者願意說而無明者願意聽,那對話就有可能。

  在某種意義上,經文的含義永遠是矛盾的。因為經文訴說的是那不可說的,它企圖訴說那不可說的。無數覺悟者嘗試訴說那不可說的,這是極大的善意。他們希望我們抬起眼睛——我們已經忘記這個動作很久了。他們讓我們看到一點天空。我們在地上爬行和蠕動,我們已經停止了抬頭。

  據說當曼蘇爾被捕,要被釘上十字架時,他突然大笑起來。有一萬個人聚在那裡,有人問:「曼蘇爾,你為什麼要笑?」

  曼蘇爾說:「我笑是因為幸好我要被釘死,至少你們稍微抬起了眼睛!」

  他被吊在十字架上,所以人們必須抬頭去看。曼蘇爾說:「至少——由於這次處決——你們必須抬起眼睛去看天空。所以我感到高興——這個受難是正確的。也許抬頭看我,你也會看到隱藏在我內在的東西。也許在這個死亡的時刻,由於這起死亡的影響,你們的思維會停止,天空會暫時打開,你們會瞥見真正的我。」

  光是我真正的本質,與我無別。

  我和光並不是分開的。

  當「我」離去了,這個光的內在源泉就被達成了。但一個人要怎麼說呢?要描述它,「我」就必須被帶回來。

  光是我真正的本質,與我無別。當宇宙閃耀,其實是我的光在閃耀。

  這裡迦納克當然不是在說那個名叫迦納克的人。那個人已經消失了,那滴水已經不見了——只剩下大海。這個大海是每個生命的大海。迦納克的這個宣稱不只是他的,也是你的。它是關於所有過去與未來的生命,這個宣稱立足於整個存在。

  學習化為烏有,然後這種滋味會開始泛起。當這種滋味泛起,你也會產生這種宣告,那是遏制不住的。

  曼蘇爾知道,如果他做出這種宣稱——「Anal Haq」——「我就是真理,我就是神性」——他就會被釘死。穆斯林群眾不可能容忍他。這群盲目的人不可能看見他。但他還是宣稱了。他的朋友告訴他不要這麼做,這會有危險。曼蘇爾也知道有危險,但他忍不住要去宣稱。

  當花朵綻放,它的芬芳就必須分享。當燈火點亮,它的光就必須散發出去。然後,不管發生什麼就發生了。

  拉希姆(Rahim)有句名言:「有的事情你試圖掩飾,但它們掩飾不了,反而全世界都會知道。」

  有的事情是無法被掩飾的。喝了普通的酒,你怎麼能掩飾它的影響呢?

  通常發生的是——喝醉的人越試圖掩飾他喝醉了,他的醉意就表現得越明顯。你見過醉漢努力不讓別人知道他喝醉了嗎?他非常小心地說話,結果這就出賣了他。他試圖小心地行走,結果他跌跌撞撞。他想要表現出清醒,這樣就沒人會知道。

  毛拉·那斯魯丁一天晚上喝醉了回家。回家的路上,他努力思索怎麼才能不讓他老婆知道。該怎麼辦呢?他想我就誦讀《古蘭經》吧。有人聽說過醉漢誦讀《古蘭經》嗎?如果我誦讀《古蘭經》,那就清楚地表明我沒喝醉。哪里有醉漢誦讀《古蘭經》呢?

  他回到家,點上燈,坐下開始誦讀《古蘭經》。後來他老婆來了,猛推他一下,說:「別搞了!你坐在這裡拿著個打開的手提箱幹什麼?」

  一個醉漢怎麼找得到《古蘭經》呢?他拿的是手提箱,把它打開了在誦讀。

  掩飾是不可能的。連普通的酒都掩飾不住,更何況神性之酒?狂喜會在你的雙眼中反映出來。你的眼睛會變得迷離。彼岸的味道會渲染一個人的講話。他的講話會變得像彩虹一樣,散發出七彩的顏色。尋常的話語會變成純粹的詩。他在說話,但聽起來像一首歌。他在走路,但感覺像在跳舞。不,那是無法隱藏的。

  「有的事情你試圖掩飾,但它們掩飾不了,反而全世界都會知道。」

  它一直在展現。

  展現是真理的本性。一旦真理在你的內在出現,你的宣稱就不知不覺地開始了。

  迦納克說這番話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如果他考慮過,他就會猶豫。他剛把八曲仙人請到這裡,八曲仙人剛說了一些話,迦納克就開悟了!如果他用理智思考,他就會退縮,他會想:「八曲仙人會怎麼想,我這樣的無知者說這樣的話?這些話只適合開悟的人說。開悟這麼快就發生了嗎?聽一聽就發生了?它有這樣發生過嗎?這需要時間,需要很多世,那是一趟艱難的旅程,就像在刀口上行走一樣。」他會想到這些,然後對自己說:「還是不要做這麼高深的宣稱了。」

  但我要提醒你們,這個宣稱是自己發生的。說迦納克說出了它是不正確的,更準確的說法是它透過迦納克被說出了來。

  太神奇了!由於無明,想像的宇宙在我的內在顯現,如同把貝殼看成銀子,把繩子看成蛇,或者如同陽光下的海市蜃樓。

  ……如同把貝殼當成銀子的錯覺,黑夜裡把繩子當成蛇的投射,或者由於陽光折射形成的海市蜃樓,幻象就是這樣出現的。

  太神奇了!這個發生發生得這麼突然,這麼迅猛——開悟發生得太快,以至於迦納克無法容納它。他充滿了驚歎。就像一個小孩進入了童話世界,一切都讓他著迷,一切都超乎他的想像。

  德爾圖良說:「只要我沒有見到上帝,我就不相信。當我見過了上帝,我也不相信。」

  他的學生問:「我們不明白。我們聽說的是當一個人見過上帝,信心就會出現。」

  德爾圖良說:「當我還沒有見到上帝,我不相信——上帝怎麼可能存在呢?不可能!沒有經驗怎麼可能有信心呢?當對上帝的經驗發生,一個人又無法相信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喜悅!這麼多的光明!這麼美的甘露!它還是顯得不可能。當它沒有發生,它似乎是不可能的,當它發生,它似乎更加不合理。」

  迦納克完全就處這種狀態:

  「太神奇了!一切都只是想像。只有我是真實的,只有觀照是真實的,其餘的一切都是幻象,都是妄想。」

  如同陶罐會化成泥土,波浪會融入水中,金手鐲會化成金子,這個宇宙源於我,也會消融於我。

  你們看到這種蛻變了嗎?迦納克的作為人類的形式消失了,他的根本形式顯現了。

  羅摩提爾斯(Swami Ramteerth)去了美國,他是個狂喜的人。有人問他誰創造了這個宇宙?他當時肯定處於狂喜狀態,那一刻他肯定進入了禪定——他說:「我創造的。」在美國,沒人會聽這種東西。在這裡沒問題,在印度這是被接受的,這種表達方式也是被接受的。但這在那裡引起了軒然大波。

  人們問:「你瘋了嗎?你創造了月亮和星星?」

  他說:「我創造了它們。我讓它們運行,從那時起它們就一直在運動。」

  要理解這種表述是困難的。如果美國的聽眾無法理解,那並不奇怪。那是自然的。這個表述並不是羅摩提爾斯的,或者說它是真正的羅摩提爾斯的。在這一刻,羅摩提爾斯不是作為波浪在發言,他是作為大海在發言。他是作為永恆、不朽在講話,而不是作為無常在講話。他不是作為一個被身體和頭腦所限制的人在說話,而是作為那個超越了身體與頭腦的「人」——不可定義,不可知。這是羅摩透過羅摩提爾斯在說話,而不是羅摩提爾斯本人。這個宣告源於存在本身。

  但要接受這一點很難,非常不容易。

  羅摩提爾斯回到印度……他進行了一場到恒河之源的朝聖。他在恒河裡沐浴,然後從一座山上跳進了河裡。他留下一個訊息,說:「現在羅摩提爾斯去見他的真身了。召喚來了,現在我不能再留在這個身體裡。宇宙在召喚我!」

  新聞報導說他自殺了。確實,新聞也沒說錯。他跳進河裡自殺了。但如果有人問他,他就會說:「你說我自殺了?我只是打破了束縛,與宇宙合為一體。我移除了中間的障礙。我並沒有死去。死亡只是表像,現在我才活起來,我與宇宙成了一體。現在那條生命的小河變成了大海。我放棄的是限制,而不是生命本身。通過放棄限制,現在我獲得了真正的生命。」

  所以有必要一直記住這一點,當禪定在你的內在變得強大,當禪定的雲朵在你的內在聚集,這場降雨並不屬於你的自我、你的小我。這場降雨在你之外,也在你之上。

  這一刻,迦納克的個性消失了。

  如同陶罐會化成泥土,波浪會融入水中,金手鐲會化成金子,這個宇宙源於我,也會消融於我。

  「當萬物尚未存在,神已經存在;當萬物已經消亡,神依然存在。我沉入本性,如果我不在了,那在的會是什麼呢?」

  「我沉入本性」……我們會說羅摩提爾斯自殺了。羅摩提爾斯會說:「我沉入本性」……當我沉入恒河,我首度存在。只要『我’在,我就會溺水而亡。」

  「當萬物尚未存在,神已經存在;當萬物已經消亡,神依然存在。我沉入本性,如果我不在了,那在的會是什麼呢?」

  只有存在存在!

  這個「我」,這個有限的存在——當有人移除它,就像脫掉衣服一樣,他就看見了真相。

  就像蛇通過滑行蛻去舊皮——這就是發生在迦納克身上的事情。八曲仙人的存在成了催化劑。

  科學家發現了催化劑。他們說有的物質在化學反應中沒有實際作用,但沒有它們,這種反應就不會發生。

  你們肯定見到下雨時的閃電。科學家說水是由氧元素和氫元素組成的,但要有閃電,它們才會合成。如果沒有閃電,它們就不會發生反應。閃電並沒有參與反應,閃電並沒有參與氧元素和氫元素的結合——它只是在場……科學家稱這種物質為催化劑。

  師父就是一種催化劑。他什麼也沒做,但沒有他在場,什麼也不會發生。在他的臨在下,某些事情會發生,儘管他什麼也沒做。只是他的臨在……這樣來理解:他的能量包圍著你,處於他的能量場裡,你產生了力量——這個力量是你的;歌聲開始迸發——那些歌聲是你的;聲稱開始發生——那些聲稱是你的。但沒有師父在,也許它們就不會發生。

  八曲仙人在場起的就是催化劑的作用。看到八曲仙人的優雅、安寧、崇高,他肯定想起了被遺忘的家鄉。洞察這雙眼睛,看到那片無限的浩瀚,他肯定想起了自身失去和遺忘的潛力。聽了八曲仙人的話——沉浸在真理之中,沉浸在體驗之中——他肯定產生了自身的體悟。

  我聽說:一個人把獅子當寵物養大。他把它帶回家,那時它還是個眼睛都沒睜開的小獅子。那頭獅子從沒吃過肉,沒有嘗過血腥。它是頭吃素的獅子。它吃蔬菜和麵包。它沒有任何想法……它也沒有知道的理由。但有一天那個人坐在椅子上,他的腿擦傷了,血流了出來。那頭獅子就蹲在附近。它用舌頭嘗了一下那些血。那就夠了!一瞬間它就變了。那頭獅子開始咆哮,聲音中帶著暴力。至今為止它是個完美的耆那教徒——突然它變成了一頭獅子。它一直吃素,只發出素食者該有的聲音。雖然它還是沒有吃過肉——只嘗到了幾滴血——但它想起來了。在每個細胞裡休眠的作為獅子的能力被啟動了。有些東西蘇醒了。有些東西開始伸展四肢。那個沉睡的靈魂睜開了眼睛。它起身咆哮。很快它就開始攻擊。把它養在家裡變得不可能了,它必須被放回叢林裡去。它沉睡了那麼久,那是它第一次想起它是誰。

  在八曲仙人的影響下,迦納克想起了他是誰。如果迦納克說這些話之前考慮一下,他就不會說了,他會猶豫。說出這些話是不容易的:

  如同陶罐會化成泥土,波浪會融入水中,金手鐲會化成金子,這個宇宙源於我,也會消融於我。

  在八曲仙人的影響和臨在下,他覺醒了。那頭沉睡了無數世的獅子開始吼叫!他想起了他的天性,他想起了他的本性。這就是沙特桑(satsang)的含義。

  在東方,沙特桑被賦予很重要的意義。在西方沒有和它對等的詞語,因為西方人並不瞭解沙特桑的重要性。

  沙特桑的意思就是坐在一個知道的人附近,那種體驗就變得有傳染性。融入一個知道的人的能量,你內在沉睡的能量就會被啟動,它們開始振動。

  沙特桑的含義就是看到一個超越你的人,看到他走得那麼遠,你的內心被激發出一種挑戰。你也要去!然後你就很難停下來。

  沙特桑的重點不在於聽師父說的話,而是飲下師父的臨在,允許師父深入內心,和師父以同一個節奏跳動。

  師父生活在某種振動之中。當你靠近師父,他的振動就會激發你內在同樣的振動。雖然只有片刻,但你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你的格式塔改變了。你看事物的方式改變了。有那麼一會兒,你透過師父的眼睛去看,你透過師父的耳朵去聽。

  我希望明確告訴你們,雖然是迦納克說出了這些話,但這些話還是八曲仙人的。經文上說的是「迦納克說」,但我要提醒你們,這其實是「八曲仙人說」。八曲仙人的臨在以及話語過於猛烈,迦納克被沖走了,他被這場洪水沖走了,他的住所被徹底沖走,那所房子倒塌了。另一個「人」開始講話:

  如同陶罐會化成泥土,波浪會融入水中,金手鐲會化成金子,這個宇宙源於我,也會消融於我。

  「我是個遠行的旅人,又是自己的目的地。我要從存在那裡得到什麼呢?我自己就是存在的頂點。」

  「我是個遠行的旅人……」我是個走上歧途的朝聖者,迷失了自己,「……又是自己的目的地。」我不知道這一點,但我就是自己的目的地。目的地並不在外面的某個地方。我走入了歧途,因為我沒有閉上眼睛往內看,否則四處漫遊是不需要的。我走了入歧途,因為我沒有閉上眼睛往內看。我走入了歧途,因為我沒有努力去認識自己。目標並不在我尋找目標的地方。

  「我是個遠行的旅人,又是自己的目的地。」這就是走入歧途的原因:目標在內在,而我們在外面尋找。燈火在內在燃燒,但它的光照到外面。看到光照到外面,我們就開始追逐,認為光源也在外面。照到外面的光就是我們自己。來自外在的芬芳就是我們自己散發的,它是一個倒影,一個回音。我們在追逐那個回音。

  有一個關於那喀索斯(Narcissus)的希臘故事。一個非常美貌的年輕男子。他陷入了糾結。坐在一個湖邊——湖面上風平浪靜,他看到湖裡自己的倒影。他被自己的倒影迷住了。他愛上了它。他變得非常瘋狂,他再也不離開那個地方。他不吃不喝。他變成了情聖,把自己的倒影當成了他的愛人。那個倒影很美,他一次又一次地進入湖裡想抓住它。但當他下水,湖面受到干擾,倒影就消失了。他又會坐回到岸上。當湖水變得平靜,倒影就會再度出現。據說他發瘋了。他死在了那個湖岸。

  你們肯定見過水仙花。它是一種西方的植物,長在水邊。它的名字就是為了紀念那喀索斯。它長在岸邊,看著自己的倒影,一直看著自己水中的花朵。但每個人都是那喀索斯。我們追尋的就在我們裡面。我們追尋的只是倒影,只是回音。沒有辦法在回音裡找到任何東西,我們必須往源頭上找。

「我是個遠行的旅人,又是自己的目的地。我要從存在那裡得到什麼呢?……」

  我要拿生命怎麼辦?我自己就是存在的本質。

  我自己就是生命的結論。我不從生命那裡得到任何東西,我也不給予生命任何東西。我不是在追尋生命的意義——我自己就是生命的意義。我就是生命的結論,生命的縮影。我是它終極的花朵,是它的最後階段,它的最高峰。

  一個追尋生命意義的人一直體驗到沒有意義。這發生在現代世界——意義已經消失了。人們說活著有什麼意義?這樣的災難之前從未有過。不是之前沒有明智的人——有非常明智的人,很難找到任何人能跟他們相提並論。過去有佛陀、查拉圖斯特拉、老子、八曲仙人這樣的人。還能有更高的智慧之巔嗎?不可能有更高的天才。但他們都沒說過生命沒有意義。當代的聰明人——不管是薩特、卡繆還是卡夫卡——都說生命沒有意義。一個白癡講的沒有意義、不正經的故事。一個白癡毫無意義的喋喋不休,語無倫次的東拉西扯!「一個白癡說的故事,充滿了喧嘩與騷動,毫無意義!」沒有意義,沒有實質,都是沒用的廢話——這就是生命!

  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生命突然變得沒有意義?難道不是我們尋找意義的方向錯了嗎?因為克里虛那說生命非常有意義。克里虛那說生命充滿了終極意義,無比明亮。佛陀說終極的和平、終極的喜樂就隱藏在生命裡。八曲仙人說生命是純粹的神性。肯定是哪里搞錯了,我們肯定錯過了什麼。我們在錯誤的方向上尋找。

  「我要從存在那裡得到什麼呢?我自己就是存在的頂點。」

  當我們向外尋找,生命似乎沒有意義。當我們向內尋找,生命就變得充滿意義:我們本身就是生命的意義。

  太神奇了!我向自己頂禮。上至梵天下至草葉的一切都會毀滅,但我不會。我是不滅的。

  這麼絕妙的表述是空前絕後的。你看到這個表述的絕妙之處嗎:「我向自己頂禮!」這當然不是迦納克的表述。這是發生在那個地方的終極在表述。這是一個禪定者的聲音。這是禪定的音樂。

  太神奇了!我向自己頂禮。上至梵天下至草葉的一切都會毀滅,但我不會。我是不滅的。

  一切都會毀滅,但我不會。萬物都有生死,但我沒有。我太神奇了。我敬畏自己!我向自己頂禮。上至梵天下至草葉的一切都會毀滅……它們有來的時候,有去的時候。它們都是事件,都是時間裡泛起的浪花。我是觀照!我看到它們的生成與毀滅。它們是一場表演、一個遊戲,是發生在我眼前的一出戲。它們被我眼睛的光所啟動,然後又消融回到其中。

  ……梵天也一樣!那些你們在廟裡崇拜的神明——梵天、毗濕奴、濕婆——他們都有生滅。宇宙中只有一樣東西沒有生滅。那就是你——與你無關的你。當你放下了自己,你就會發現你拜倒在自己腳下!你就會發現存在徹底展現在你的內在。你尋找的一直在於你裡面,它一直在等候。

  太神奇了!我向自己頂禮。

  太神奇了!我向自己頂禮。雖然我有一個身體,我還是唯一的。

  看起來是兩個,但我還是不二的。兩個只是外在的表像,就像一棵樹的樹枝。如果你看樹枝,它們有很多。如果你看樹幹,它們就變成一個。世界也是如此,看起來豐富多彩,但回到源頭,它們就變成一個。世界就是那一個的擴展。

  太神奇了!我向自己頂禮。雖然我有一個身體,我還是唯一的。我不來也不去,包圍著整個宇宙。

  注意聽!迦納克說,我包圍著這個世界,我圍繞著這個世界。我定義了這個世界。我是沒有界限的,這個世界在我之內。

  通常我們看到自己在世界之內。這是一次空前的蛻變,整個格式塔都改變了。

  迦納克說這個世界存在於我裡面。就像雲朵在天空出現又消失,整個世代在我的內在出現又消隱。我沒有形式,我是觀照,我只是觀察者。我包圍著一切。

  這樣來理解:當你是個小孩,你的天空包含一種形式——童年。當你長大,那個形式消失了,另一朵雲圍繞著你。你採用了一種新形式,你變成了一個年輕人。當你是個小孩,你對性一無所知。即使有人向你解釋,你也搞不明白。當你變成年輕人,新的欲望就出現了,欲望穿上了新的衣服,新的色彩出現了,你的生命有了一種新的風格。然後你開始變老,青春也離去了。青春的喧嘩與躁動也離去了。欲望褪色了。現在你感到驚訝,你居然會落入那些欲望裡。你會震驚,覺得你過去是那麼無知,那麼愚蠢。

  遲早有一天,每個老人——如果他確實有一點看透了人生——都會充滿詫異:「我追求的都是些什麼——金錢,權力,愛情,女人或男人……我都在追求什麼呢?我真的像那樣去追求過嗎?不能相信,我居然活在那些幻象裡。」

  阿拉伯有一種說法:如果一個年輕人不能大哭,他就不是真的年輕;如果一個老年人不能大笑,他就不是真的老。一個不能哭泣的年輕人不是真的年輕,因為一個人不能哭泣和流淚,他的情感就被鈍化了,他沒有衝動,無法享受。一個不能痛苦的人不是年輕人,他的心是死的。他的心沒有開花。而一個老年人不能笑——笑整個人生,笑他自己多麼無知、多麼愚蠢——那他就不是真的老。一個老人可以笑所有的這些愚蠢——他自己的和別人的——太傻了!人們發瘋一樣追求這些沒有意義的東西。現在他可以看到那裡面沒有真正的價值。

  有時候你是年輕人,有時候你是老年人。有時候雲朵是一種形式,然後是另一種,再另一種。但你想過你的內在都一樣嗎?那個看到童年的「人」和看到青年的「人」是相同的。那個看到青年的「人」和看到老年的「人」是相同的。你是觀察者。那個後置觀察主體完全是一樣的。當你晚上睡覺,你的觀察者看到夢境。當你沒有做夢,只有深度睡眠,無夢的睡眠——你的觀察者就看到無夢的睡眠,多麼棒的無夢睡眠……!所以有時候你早上醒來說你睡得很好。是誰觀察到這一點?如果你完全睡著了,你裡面沒有觀察主體,那是誰看到它?誰會知道呢?誰會發現呢?誰會說出來呢?早晨醒來,是誰在說我昨晚睡得很沉?如果你睡著了,那誰是這個知道的人?你裡面肯定有誰是清醒的,某個角落肯定有一盞燈在持續燃燒,它看到睡眠很深、很安詳、很喜悅、很平和,沒有夢境的干擾,沒有緊張,沒有念頭!某個人一直在看。到了早上,這個觀者說昨晚的睡眠很深。如果一晚上都在做夢,到了早上你就會說:「我做了一晚上的夢,誰知道有多少惡夢呀。」那個看者當然沒有迷失在夢境裡。那個看者當然沒有變成一個夢。那個看者保持抽離。

  然後白天你睜開眼睛看到這個世界。做生意時,你是個生意人。和朋友在一起,你是個朋友;和敵人在一起,你是個敵人。你回到家裡——對於你的妻子你是個丈夫,對於你的孩子你是個父親,對於你的父親你是個兒子。各種各樣的形式……!你看到所有這一切,你是超越這一切的觀者。有時你看到成功,有時你看到失敗;有時你看到生病,有時你看到健康;有時你看到好日子,有時你看到壞日子——這一切來來去去,但有一件事情是不變的:你不來也不去。

  太神奇了!我向自己頂禮。雖然我有一個身體,我還是唯一的。我不來也不去……

  ……不來也不去。反正存在(Just being)。這個「反正存在」就是你的本質。

  ……包圍著整個宇宙——我包含著這個宇宙。

  這是你的世界。這個世界在你之內,你並不在它之內。你是它的主人,你不是它的奴隸。一旦你決定,你就可以展翅高飛!如果你在它裡面,那是你的選擇,沒有人逼你。如果你記住這些,那就不再有問題。如果你受到任何限制,那是你的自由意志,於是束縛就不再是束縛。你可以隨心所欲地選擇和行動。但永遠不要忘記一件事情,你不是做者,做者又是一種形式。你不是受者,受者是一種形式。你是觀照。那是你不朽的本質。

  在東方,我們最大的目標就是追尋那超越時間的、不被時間所縛的。在時間之流裡成住壞空的只是倒影,只有駐立在時間之外的觀照才是真實。

  太神奇了!我向自己頂禮。沒有誰如我這般有能力……

  你們聽到了嗎?迦納克說沒有誰如我這般有能力!

  ……我永恆地承載著世界,卻沒有碰觸到身體。

  這是藝術,這是絕技。

  「有誰像我一樣高明?我沒有碰觸到身體,我從未碰觸過它!」沒有辦法碰觸它,因為你的本質和身體的本質完全不同,接觸是不可能的,碰觸不可能發生。你只是觀照,你只能觀察。身體是觀察對象,它只能被觀察。你和身體不可能相遇。你存在於身體裡面,身體存在於你裡面——但沒有接觸——就像有一段無限的距離!它們的本質過於不同,你無法混合它們。

  你可以將牛奶與水混合,但你無法將水與油混合,它們的本質是不同的。水會與牛奶融合,因為牛奶先是水,它百分之九十都是水。所以水和牛奶可以混合。但你無法將水與油混合,它們是無法混合的。它們不可能混合,它們的本質是不同的。

  不過科學家也許還是能找到某種方法來混合油和水,因為不管它們多麼不同,它們都是物質。但是沒有辦法混合意識與物質,因為物質是顯性的而意識是隱性的。沒有辦法混合觀察主體與觀察對象。觀察主體保持是觀察主體,觀察物件保持是觀察物件。

  所以迦納克才說:我充滿了驚歎,我自己就是個奇跡!這是什麼樣的能力——產生了這麼多行為,我依然是超脫的。享受過這麼多,但我身上連一絲執著都沒有!

  如果你在水面寫字,你一直在寫,但什麼也沒有寫上去——對於觀照,你一直在施與受,但什麼也沒有寫上去,一切都像水面上的字一樣消失了。你還在寫著,它們就已經消失了。

  太神奇了!我向自己頂禮。沒有誰如我這般有能力,我永恆地承載著世界,卻沒有碰觸到身體。

  「祂作為主人駐在你的心裡,祂與你的心沒有分別。無數次祂好像離你而去,但永遠不要認為祂離開了。」

  我們可以一直認為自己被身體拴住了,但我們不可能被拴住。我們可以一直認為我們和神性分開了,但我們不可能分開。只有當我們貫穿這兩種情況,我們才能明白。只要你認為你和身體是一體的,從另一方面你就會認為你與神性的連接被打破了。當你知道你合於神性的那天,你就會知道:噢,奇跡中的奇跡!我從未與身體合為一體!

  「祂作為主人駐在你的心裡。祂與你的心沒有分別。」

  最崇高的真理駐在你的心裡。「祂作為主人駐在你的心裡」,祂在那裡安家。「祂與你的心沒有分別。」

  「無數次祂好像離你而去,但永遠不要認為祂離開了。」

  不管你多麼強烈地覺得你是分離的,也不要認為自己是分離的,因為沒有辦法分離。與神性分離,與世界合一都是不可能的。儘管我們生生世世都在做這件不可能的事情。你覺醒的那天——你肯定會在某天覺醒,因為如果一個人睡著了,他能一直睡多久呢?醒來是一個沉睡者的必然——那就是沉睡的含義。睡著就表明一個人可以醒來,醒來是他的潛力。一個不能醒來的人怎麼可能睡著呢?只有一個能醒來的人才能睡著。

  總有一天你會醒來。當你醒來,你也會覺得:沒有誰如我這般有能力:我永恆地承載著世界,卻沒有碰觸過身體。我承載著這個宇宙,不是別人在支撐它。我沒有碰觸到它,我卻支撐著它。

  禪師說:過河的時候記住河水並沒有碰到你。他們是在說如果你明白什麼是觀照,你過河時水會碰到你的身體,但它無法碰到你。你會繼續觀照。

  學習在日常生活中觀照。做一點努力。有時候當你在走路,走得好像你沒有在走一樣,只有身體在行走。你「不來也不去」。觀察你自己走在路上,做一個觀照。在餐桌上吃飯——觀察你自己吃飯,身體在吃,你用手拿起食物放到嘴裡,同時安靜地觀察。觀察你自己做愛,觀察你自己生氣。在快樂裡觀察,在痛苦裡觀察。你慢慢地協助和支持觀照。有一天這種宣稱也會發生在你的內在,終極的降雨會來臨,瓊漿玉液會流淌而出。這是你的權利——你與生俱來的權利,你本來就有的權利。每當你想要,你就可以宣稱它。

  太神奇了!我向自己頂禮。我一無所有,或者說我擁有一切言語和思議所及的。

  迦納克說在某種意義上什麼都不是我的,因為我不存在。我不存在了,「我的」怎麼可能存在呢?所以在一種意義上,什麼都不是我的;而在另一種意義上,一切都是我的。因為我不在了,我的內在只有存在,只有神,一切都屬於它。這種矛盾發生了,好像沒有什麼是我的,同時一切又都是我的。

  太神奇了!我向自己頂禮。我一無所有,或者說我擁有一切言語和思議所及的。

  眼睛看得到的一切,感官所有的體驗都不是我的,因為我是觀察者。不過一旦我變成觀察者,我發現一切都是我的,因為我是整個存在的中心。

  那個觀察主體不是你的個性。那個觀察主體是你的共性。作為受者,我們都是分離的;作為做者,我們都是分離的;作為觀察者,我們是一體的。我的觀察者和你的觀察者不是分離的。我的觀察者和你的觀察者是同一個。你的觀察者和八曲仙人的觀察者不是分離的。你的觀察者和八曲仙人的觀察者是同一個。你的觀察者和佛陀的觀察者並不是分離的。你變成觀察者的那天,你就成為了佛陀、八曲仙人、馬哈威亞,那一天你變成了一切。當你變成觀察者,你就變成了宇宙的中心。從這一邊你消失了,從那一邊你圓滿了。你失去了這個小我、這個小水滴,你收穫了無限的海洋。

  這些經文是對你自性的崇拜。這些經文說你是愛神者又是神性。這些經文說你是道又是慕道者。這些經文說兩者都存在於你的內在:讓它們相遇!這些經文的說法非常獨特:向你自己頂禮,融入你的內在,沉入你的內在!你的信徒和上師都在裡面。讓那個結合發生!讓那個匯合發生!當你內在的信徒與上師合為一體,革命就會發生。上師與信徒都不會留下。某種東西會留下——沒有形式,沒有特徵,超越限制,超越死亡,超越時間,不可衡量!二元性消失了,非二元性會留下來。

  首度瞥見這些非二元性的片刻,我們稱為靜心。當這些片刻開始變得穩定,我們稱為有分別的禪定。當這種片刻變得恒定,變得非常穩定以至於沒有辦法消退——這就是我們說的無分別的禪定。

  這能夠以兩種方式發生。要麼通過覺察——就像在迦納克身上發生的:只要通過領悟。但那就需要極高的聰明才智,要極其敏銳和高度敏感。你的內在需要有一份非常敏銳的覺知。它可以立刻發生。如果你發現這發生了,很好。如果你發現這沒有發生,那就不要坐著復述這些經典。這不會通過復述它們發生。這些經文是這樣的,如果聽的時候它發生了,那就發生了;如果聽的時候你錯過了,即使你復述它們千百萬次,它也不會發生。因為它不是通過復述發生的。你頭腦的敏銳度不是來自復述,通過復述,它會變得遲鈍。

  一種方式就是當你聆聽這些經文時,它發生了。如果它沒有發生,那你也無能為力。如果它沒有發生,那你就必須循序漸進,你必須從頭開始。從靜心到有分別的禪定,再到無分別的禪定——你必須踏上這趟旅程。如果飛躍發生了,很好,如果沒有,你就必須走臺階。如果飛躍發生了,它就發生了。它可能發生在某些人身上。每種奇跡都是可能的,因為你是奇跡中的奇跡。在這裡面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坐在這裡聽我講話,飛躍就可能發生在某個人身上。如果你不介入,如果你保持抽離,如果你像脫掉衣服和鞋子一樣把理智放到一邊,如果你在我面前變成了純粹的、赤裸的意識——這個飛躍就可能發生。它可以發生在你身上,就和迦納克一樣。如果它發生了,很好。那就不存在方法,你就不可能問讓它發生要做哪些準備。

  如果你問到準備,它就不會發生。那就是另一種方式。那樣派坦加利、馬哈威亞或佛陀才是你的道路。那樣八曲仙人就不是你的道路。這就是為什麼《八曲仙人之歌》一直無人問津。這種迅猛、強度、透徹都是罕見的。這有可能發生在累世修行的人身上。但它會發生!一百個人裡面只有一兩個,但它會發生。在許多歷史紀錄裡,某件無關緊要的事就讓一個人蛻變了。

  我聽說過孟加拉的一個聖人。他是一個法庭的書記員——首席書記員,然後他退休了。拉賈巴布(Rajababu)是他的名字。他是孟加拉人,所以他當然是個小官,一個巴布。他有60多歲。一天早晨他出去散步。那是清晨,太陽還沒有升起。在一個房門緊閉的小屋裡,一個女人在叫醒某個人。那肯定是她的兒子或兄弟——她在叫醒某個人。她說:「拉賈巴布,起床了,已經太遲了!」拉賈巴布正好拿著手杖出去做晨間散步。突然之間——在這個黎明前的時刻,太陽正要升起,朝霞席捲了天空,小鳥開始歌唱,整個大自然充滿了生機——它發生了。

  那個女人在叫醒別人,她甚至沒有對這個拉賈巴布說任何話。她並不知道這個拉賈巴布正好經過。他出去散步,她在對屋裡的人說:「拉賈巴布,起床了。已經是早晨了,太遲了。起床吧,你還要睡多久?」他聽到了,它發生了。他沒有回家。他繼續往前走到了森林裡。他的家人找到了他。他們去尋找,在森林裡找到了他。他們問:「發生了什麼?」

  他開始大笑!他說:「夠了!拉賈巴布醒來了,現在你們可以走了!」

  他們說:「你是什麼意思?你在說什麼?」

  他說:「現在沒什麼要說的,也沒什麼要聽的。已經太遲了。我明白了。黎明到了,整個大自然都在醒來——這種生機讓我也醒來了!有個女人在說:『起床了,太晚了。’她的話語擊中了我。」

  那個女人並不是八曲仙人,她自己並沒有覺悟。所以有時候這會發生,如果你的聰明才智結晶了,如果你的果實成熟了,那一陣風吹過……或者沒有風吹過,有時候果實熟了就自己掉下來。如果它發生了,它就發生了。但如果它沒發生,不用灰心,不要難過。如果它沒有突然發生,那它可以循序漸進。有時候它會突然發生——作為一個例外。所以《八曲仙人之歌》是一個特例。它裡面沒有方法,沒有道路。

  在日本,禪宗有兩個派別。一個派別主張頓悟。他們說的就和八曲仙人說的一樣。師父什麼也不教,他來了就坐在那裡。如果他有心情,他就說兩句。如果它發生了,那就發生了。

  一次有個皇帝請一位禪師去他的皇宮。師父去了,站到講臺上。皇帝急切地等待著,像一名弟子一樣坐在師父前面。在講臺上坐了一會兒,師父朝左右看了一下,用拳頭砸了幾下桌子,然後起身走了!

  皇帝非常驚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問他的大臣。大臣說:「我認識他。他從沒給過比這個更深奧的開示。如果你懂了你就懂了,如果你不懂那你就不懂。」

  皇帝說:「這也是開示!他用拳頭砸了三下桌子然後走了——這就是開示嗎?」

  大臣說他試圖喚醒我們,然後離開了。「拉賈巴布,起床了,早晨到了。」他按下鬧鐘,然後走了。

  大臣說:「我聽過這個師父的其他開示,但沒有比這個更有衝擊力的了。不過不用擔心,因為我聽過許多次,我也沒有醒悟。你才聽過一次開示。繼續聽,說不定它就會發生。」

  它是即興事件,沒有因果關係。它是全新的,與你的過去無關——如果它發生了,它就發生了。這不是像把水加熱到100度它就變成蒸汽的科學實驗。這種事件是這樣的,有時候不經過加熱,水就變成蒸汽了。它無法用科學解釋。

  八曲仙人是超越科學的。如果你有科學精神,你就會說:「它怎麼可能以那種方式發生?只有做了什麼它才能發生。」那就追隨你的科學精神。那就去修習佛陀的八正道,派坦加利的瑜珈。那就使用方法。這不是瑜珈,這是一種被稱為數論派的印度哲學的純粹表達方式。

  八曲仙人不可能喚醒許多人。有一兩個迦納克覺醒就足夠神奇了!迦納克覺醒了已經是奇跡了。沒有別的地方提到過八曲仙人還喚醒過任何人。

  佛陀喚醒了許多人。即使到了現在,派坦加利還在繼續喚醒人們。八曲仙人只喚醒了一個人,甚至都很難說是他喚醒了這個人。迦納克有被喚醒的意願,八曲仙人只是一個媒介。他不是原因,只是催化劑。用頓悟的設計,師父只是催化劑。他會嘗試——如果發生了,那就發生了。那不是一種科學。如果它沒有發生,不要灰心。不要追隨一個師父就指望它會發生在你身上。它的發生是隨機的!對於沒有當下覺醒的人,至少他們的渴望生起了。他們可以尋求一種方法,他們可以使用方法。

  有方法才有規律可循。它的發生沒有方法,它是一種例外,它在規律之外。

  所以在這裡認真地聆聽。如果它發生了,那就感恩;如果它沒發生,也不要灰心。

  這就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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