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曲仙人之歌》

Gita of Ashtavakra

翻譯者新地

第十章 邏輯的勺子

  第一個問題:

  昨天你說頓悟是不受因果法則限制的,但如果存在裏沒有什麼是偶然的,沒有什麼事情會偶然發生,像開悟這種最高的體驗怎麼可能以這種方式發生呢?

  確實,存在裏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是有起因的,但存在本身是沒有起因的。存在沒有起因。開悟意味著存在。別的一切都是發生的,但存在並不是發生的——它就是存在。從過去到未來沒有一個片刻它是不在的。其餘的一切出現:人類出現,樹木出現,小鳥和動物出現。存在不會出現——存在是恒在的。

  開悟不是發生的。開悟不是一起事件,否則如果它無緣無故地發生,那就是一起意外。開悟不是發生的,它是你的本性,你就是開悟。這就是為什麼它可以突然發生,而且沒有起因。

  你問:……像開悟這種最高的體驗怎麼可能以這種方式發生呢?因為它是最高的。所有較低的事情發生都有起因。如果禪定是被引發的,就像別的事情一樣,那它就變得低級和普通。把水加熱到100度它就變成蒸汽——以同樣的方式,如果你把苦行做到百分之百禪定就會發生,它就會在科學實驗室裏被捕捉到,很快宗教就會消亡:因為一切有起因的事情都會進入科學的領域。一件事情只要有了起因,它就會落入科學範疇。

  宗教還是宗教,因為開悟是沒有起因的。科學永遠無法涵蓋它。一切可以被引發的事情最終都會變成科學。只有一樣事物會留下來,它永遠不會變成科學,那就是存在本身。

  因為存在沒有起因,它本來就在。科學沒有對它的解釋。這種浩瀚、這個整體怎麼可能有起因呢?一切存在的都包含在它裏面,沒有什麼在它之外。

  所以禪定不是事件,因為它沒有限制——它是浩瀚的。

  你問……像開悟這種最高的體驗……它確實是最高的,因為它不受你們因果法則的限制。做這麼多好事,禪定就會發生;做這麼多佈施,禪定就會發生;捨棄這麼多,禪定就會發生——那禪定就會遵循你們的算術,它會進入功德簿,它就不會保持它的高度。它是沒有起因的。

  所以奉愛者說它是作為恩典發生的。它的發生不是你做到的結果。它突然灑落到你身上——作為禮物,作為恩典。

  那我們精進和努力還有什麼用呢?如果你能領悟八曲仙人,所有的努力都是沒用的,你的修煉與儀式都沒有用。修行是不需要的,領悟就夠了。領悟到只有存在,放下追尋就好。領悟這一點:我們的本質在根部是一體的。所以對合一的精進與努力必須被放下,那樣合一就會發生。合一將會發生——不是要努力達成合一,而是要放下對合一的努力。對合一的努力加大了那個裂口——你越渴望合一,它的距離就變得越大。你越追尋,你就越迷失,因為你要追尋的是尋不到的。它是通過覺醒和看見發生的:它就在當下,就在門口。它的真身就在你內在的神廟裏。它一刻都沒有離開過你,它一刻都沒有和你分開過。去尋找那並沒有和你分離、你從未與之分開、你不可能與之分開的,你會一直迷失下去。

  你的修煉只能有一個結果:你會變得厭倦,你的整個努力有一天會到一個境地,你會厭倦努力。在那個厭倦的時刻你放下了,你會立刻看到自己一直多麼瘋狂。

  昨天我在讀一個人的自傳。他寫道他去國外的一個城市旅行,結果迷路了。他不懂那裏的話,他變得非常緊張。在緊張情緒下,他忘記了他酒店的名字和電話。他的恐慌加劇了:現在他要怎麼問路?他非常焦慮地走在路上,希望有人能聽懂他的語言。那是個東方國家,在遠東,而他是美國人!他渴望一個能聽懂他話的白皮膚的人出現,或者能找到一家有英文標識的商店,他可以在那裏詢問。他緊張地走在路上,渾身冒汗,他沒有聽到身後有輛警車一直在鳴警笛。員警懷疑這個人迷路了。兩分鐘後他才聽到警笛聲。他吃驚地停下來。員警探出頭說:「你丟了魂嗎?我們鳴了兩分鐘的警笛,我們懷疑你可能迷路了,上車吧。」

  他說:「太奇怪了!我在找前面是否有人能給我指路,而指路的人卻在我後面。我太專注於我的尋找,都沒有聽到身後的鳴笛聲。我都沒有回頭。」

  你追尋的就跟在你後面。當然,存在不會鳴笛,也不會呼喚你,因為呼喚你會是對你自由的妨礙。它耳語,對你說悄悄話。但你過於忙碌,你什麼時候聆聽過他的耳語呢?你充滿了噪音,頭腦裏有太多的是非對錯,你過於投入追尋……!

  羅摩提爾斯講過一個小故事:一個男人去了遠方,他沒有回來。他的愛人看著路上,一直等啊等啊,最後等得不耐煩了。他來過許多信,一次又一次說他就要回來了——這個月,下個月。年復一年,最後這個女人失望了。等待是有限度的。她去了他愛人所在的遠方的城市。她問路找到了他的房子。房門是開著的。那是傍晚,太陽已經落山了。她停在門口朝裏面看。她有許多日子沒有見過她的愛人了。他就坐在她前面,非常專心在寫什麼東西。他非常專心,這個女人覺得最好等一會兒,不要打擾他,誰知道這會讓他錯過什麼靈感。他滿懷深情,眼裏湧動著淚水。他在寫一些東西,他一直在寫。一小時過去了,兩小時過去了,然後他抬起眼看到了她:他無法相信,他感到震驚。他就是在給他的愛人寫信。他在給這個在他面前站了兩小時的愛人寫信。她一直在等著他抬頭。他無法相信,他想:「這肯定是假的。這是個幻覺,也許是自我催眠。我太思念她了,所以她像夢一樣出現了。這不是幻覺嗎?」他揉揉眼睛。他的愛人笑了起來。她說:「你在想什麼?你以為我是假的嗎?」

  他開始顫抖。他說:「你是怎麼來的?我在給你寫信。天哪——為什麼你不阻止我?你就在我面前,我還在給你寫信。」

  存在就在這裏,在我們面前,而我們在祈求與它合一——主啊,你在哪里?我們眼裏湧出淚水。但由於眼淚的阻礙,我們沒有看到那在我們面前的。我們在追尋它,而那就是我們錯過的原因。

  八曲仙人說得非常清晰。他說:「停止這種寫信,停止這種修行。」

  禪定不是事件。是的,如果禪定也是一種發生,它就會有因果關係。如果它有因果關係,它就會成為市場裏的一種商品。禪定是原初的、不可觸及的,它在市場裏無售。

  你有注意到你市場導向的思維把開悟也帶入了市場嗎?你認為如果做了這麼多你就會開悟……好像開悟是個交易一樣。如果做好事,你就會達成神。你們所謂的宗教人士一直這樣告訴你們:如果你想達成神,那就做好事。好像一個人必須為了達成神做些什麼。好像不做什麼神就永遠無法達成一樣。好像一個人必須購買神。做這麼多好事,做這麼多靈修,做這麼多靜心,做這麼多禱告——你就會達成。

  你把神帶進了市場,讓祂成為了待售的商品。顧客會去購買祂。那些有美德的人會購買祂,而沒有美德的人會失去祂。一個人需要美德的錢幣。如果美德的錢幣叮噹作響,一個人就達成祂了。

  八曲仙人說,你的主張太瘋狂了!——神會通過行善被達成?那祂就成了商品交易。通過祈禱你會達成神?那你就是在購買祂。那祂的恩典呢?如果一件事情的達成是有起因的,當那個起因消失,它也會消失。通過起因而達成的事情,當起因被移除,它就會消失。

  你累積財富,通過努力工作、在市場競爭中脫穎而出,你賺到了錢。但你認為這些賺到的錢會持久嗎?強盜可以盜走它。一個強盜意味著一個比你更不要命的人。一個商人勤勞致富,但一個強盜是亡命之徒。他認為:「為了得到這些錢,我願意拼命。」於是他就搶劫。

  通過起因實現的也可能失去。開悟不是通過起因實現的,但我們的自我不相信這一點。我們的自我說:無緣無故就可以獲得,這不就意味著有人可以不勞而獲嗎?很難接受這一點:那些什麼也不做的人也會得到。

  Arup坐在前面笑。昨天他告訴我,說他什麼都不想做。我說很好,那就融入無為。開悟需要做任何事情嗎?雖然我說不用,你還是很難相信。因為我們的頭腦說: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做,一個人甚至得不到普通的東西——你不會得到房子、車子、事業、財富、權力、名聲……開悟什麼都不用做?你不相信這一點。一個人必須有所作為。這裏面肯定有什麼訣竅。這個無為肯定也是要做到的。所以我們造出「為無為」(non-doing in doing )這種成語——但我們強調有為。「為無為」——用這種方式來做,但要繼續做。有人什麼也不做就達成了嗎?

  八曲仙人說的和我告訴你們的一樣:它已經達成了。達成這種說法是錯誤的。達成這種說法本身就意味著距離。就好像存在和你是分開的一樣。如果它和你是分開的,你有一刻能活嗎?你怎麼可能與存在分離地活著?與存在分離,你的狀況就像離開水的魚。不過魚還是可以離開大海,因為還有不是大海的地方,但你怎麼能和存在分離呢?它是全部和唯一,它無所不在,沒有它不在的地方。你能分離到哪里呢?你會去到哪里呢?存在有岸嗎?它是無邊無際的大海,不可能走到它的外面。

  八曲仙人說你從未離開過開悟,所以它可以沒有緣由地發生。如果它不可能失去,那它的達成就可以沒有起因。

  開悟不是一個事件——它是你的本性。但是什麼也不做恩典就降臨,這發生過嗎?

  我們變得非常匱乏。我們的人生經驗讓我們變得匱乏。在這裏,不做什麼都實現不了,所以我們的觀念變得非常狹隘。我們無法認為什麼也不做開悟就能達成。我們的匱乏感甚至無法想像這一點。但我們其實並不匱乏。所以迦納克才說:「噢,太神奇了!我向自己頂禮。」我向自己頂禮意味著頂禮內在的愛神者與神兩者。說「兩者」並不準確,我的內在只有一個,我誤以為祂是愛神者,當我意識到這個錯誤,我就把祂視為神。

  這樣來想:你在房間裏放了2把椅子,然後你再放了2把,結果你把它們算錯了,你算成有5把。但房間裏只有4把椅子。不管你算錯成5把、6把還是50把,房間裏椅子的數目並不會變。不管你數成3把還是5把,椅子都是4把。當你知道數錯了,那不會對椅子的數量產生區別,它們還是4把——不多不少。

  你追尋神的想法就是你的3或5。神已經達成了,椅子就是4把。每當你發現正確的數字,你會想:「噢,之前有5把椅子,現在變成4把了。」你會這樣想嗎?不,你會想:「我搞錯了,一直是4把椅子,我數成了5把。這個錯誤是計算錯誤。」這個錯誤不是存在性的,這個錯誤只在記憶裏。這個錯誤不是實際上的,這個錯誤只是算術上的。這個錯誤在你的頭腦裏。

  所以八曲仙人說不存在作為的問題。這5把椅子變成4把,一個人並不需要去掉1把。或者如果你數成3把,你也不需要從外面拿來1把讓它成為4把——已經有4把椅子了。這只是算術上的錯誤,加上就正確了。當算正確了,你會認為3把椅子無緣無故就變成4把,5把椅子無緣無故就變成4把了?不,你會大笑。你會想這不是一個要變成多少的問題,它們本來就那麼多,錯誤只在想法裏。這個錯誤是心理上的,不是存在性的。

  如果你認為自己是愛神者——這只是加法上的錯誤。所以迦納克才能說:「噢!我向自己頂禮!我一直多麼愚蠢!我居然在自己的幻象裏面迷失了!我不知道那一直存在的,我知道的都是從未存在過的!我把一條繩子看成一條蛇!我把貝殼看成銀子!我把光線在水中的折射看成海市蜃樓!我看到了那不存在的!那隱藏在這個幻象、幻境之中的,我並沒有看到它。」

  開悟是最高的體驗,因為它不是發生。開悟是最高的體驗,因為它超越了因果關係。開悟已經發生了。一旦你準備好,一旦你鼓起勇氣,願意拋棄你匱乏的頭腦,一旦你願意放棄自我——那一刻它就會出現。它不取決於你的苦行,不取決於你的祈禱——不要迷失在苦行與祈禱裏。

  一次我在別人家裏作客,整個房子裏都是書。我問這是個大型圖書館嗎?東道主說:「這不是圖書館,我一直在這些書裏寫羅摩的名字。這是我一生都在做的事情。我買來筆記本,然後整天寫羅摩-羅摩-羅摩。我肯定寫過幾百萬次了。也許你可以告訴我這樣做有多少功德?」

  「有什麼功德呢?這也許是罪過……這麼多筆記本,本來可以給學校的孩子們用,你毀了它們——你問功德?你腦子進水了嗎?——通過在筆記本上寫羅摩的名字……」

  他非常震驚,因為有別的宗教人士拜訪過他,他們說他非常有德行。寫了這麼多遍羅摩,撥了這麼多次念珠,紀念了羅摩這麼多次——紀念一次,一個人就會去天堂,你還紀念了這麼多次!他對我感到生氣,他再也沒有邀請過我:這個說這是罪過的人有什麼用呢?他非常震驚,說我傷害了他的宗教情懷。

  我沒有傷害你的宗教情懷,我只是問這是什麼樣的瘋狂?寫羅摩的名字有什麼意義?讓那個在寫的人覺悟自身,他才是羅摩。

  他是怎麼想到寫羅摩名字的?告訴我,如果羅摩被抓到,他被要求放下他的弓和箭,拿起一隻筆寫羅摩-羅摩——不要去找西塔琴:這是罪過還是功德?如果歷史上的羅摩是位紳士,他就會同意,認為這個人在追隨我。如果我不寫,他會感到受傷,於是羅摩就坐著寫羅摩-羅摩——那樣你就毀了他的一生。

  當你在寫,那也是羅摩在寫。那個在寫的人是誰?去認識那個人。是誰在複誦羅摩的名字?這種複誦是從哪里出來的?下降到那個深度。八曲仙人說,你會在那裏找到羅摩。

  第二個問題:

  昨天你說不要讓騎象人理智的鐵鉤駕馭心的情感。但是奧修,我發現你的演講完全是邏輯的。這種思辯不會讓頭腦得到滋養嗎?這對我不是一種危險嗎——能言善辯的頭腦會控制心並壓抑情感經驗?請開示。

  我說的話當然是邏輯的,但它不只是邏輯——還有更多的東西。用邏輯是為了你們,那個更多的才是我的。如果我不用邏輯說話,你將無法明白。而如果我不說那超越邏輯的,我根本不會說話:說話有什麼用呢?

  當我說話,對你們說話,有兩個人存在:你和我。有說者,也有聽者。

  如果只考慮我,我會用超越邏輯的方式說話,我會完全拋棄思辨,但那樣你會認為我瘋了。你什麼都領會不了,你只會認為那是毫無意義的噪音。

  我用邏輯是為了滿足你的邏輯思維模式。但如果這就是你所有的領悟,那你拜訪這裏就沒有作用。

  這就像裝一勺藥把它倒進你嘴裏——我不會把勺子倒進去。用邏輯的勺子,我一直在倒超越邏輯的東西。不要吞下那把勺子,否則你會有麻煩。使用那把勺子。喝下勺子裏面的液體。邏輯是一把勺子,邏輯是一種幫助,因為現在你還沒有足夠的勇氣來聆聽那超越邏輯的。如果你想聽超越邏輯的,那聆聽小鳥的歌聲和聆聽八曲仙人之歌是一樣的。它們都超越了邏輯。微風吹過樹梢的低語,路上的枯葉被風卷起,流水的聲音,電閃雷鳴——它們都超越了邏輯。八曲仙人從四面八方對你說話,從所有的方向!但你什麼也不會明白。你能聽這些小鳥鳴叫多久呢?你會說這沒有意義。稍微聽一會兒沒有問題,但這些鳴叫裏面沒有含義。那超越邏輯的就像小鳥的鳴叫,我用邏輯架了一座橋,讓它可以通達你。如果你執著於橋而忘記了目的地,如果你執著於文字而忘記了要通過文字傳遞給你的,那你就是在本來可以收集寶石的地方收集石頭。

  這個朋友問……你說不要讓騎象人理智的鐵鉤駕馭心的情感。

  當然。用理智去理解,但要讓心做主。讓理智成為僕人,讓心登上主人的寶座。僕人在寶座上坐得太久了。你不是為了理智而活,你是為了心而活。所以滿足永遠不會來自頭腦。不管你成為多麼偉大的數學家,你會變得安心嗎?不管你成為多麼偉大的思想家,滿足感出現過嗎?不管你收集了多少經典,這會變成禪定嗎?心需要愛,心需要祈禱。心最終需要的是禪定:給我禪定,給我禪定!理智最多能帶來禪定相關的思辯和理論。但理論能做什麼呢?

  有人坐在那裏挨餓,你給他一本食譜,說一切都寫在上面,享用吧!他讀了,因為他很餓,他希望這有幫助。裏面討論了最好吃的食物——如何料理,如何準備——但有什麼用呢?「一本食譜有什麼幫助呢?我需要食物。」饑餓的人需要食物,口渴的人需要喝水。

  你可以給一個口渴的人寫下來……他口渴,你寫下H2O——水的分子式。他會拿著那張紙坐著,會怎麼樣呢?這和人們坐著複誦咒語是一樣的。所有的咒語都像H2O。水確實是由氫元素和氧元素組成的,但寫在紙上的分子式不會解渴。

  用邏輯來理解,但要用心來吸收。使用邏輯,但要明白它只是實用性的,不要認為它就是全部。讓心做主。記住,不要讓理智干涉愛和祈禱、崇拜與奉獻、靜心與禪定。儘量讓它成為助力。所以我用邏輯對你們講話,這樣我就能說服你的理智,說服你朝著心走上兩步。如果你嘗到一點味道,你就會沉浸在它的喜悅裏。然後你就不會再操心理智。嘗到了真正的滋味,誰還去管那些話語?

  但是奧修,我發現你的演講完全是邏輯的。

  它們是邏輯的。我的整個努力就是要讓我對你說的話顯得合理,這樣你就願意與我同行。一旦你信服,你就踏上了一條不歸之路。一旦你信服,一旦我們的手牽到一起,那就不用擔心了。一旦你的手握住我的手,你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首先我握住你的手腕,然後握住前臂,然後……一個人就沒有了!

  所以我首先用邏輯來溝通,因為那是你所在的地方。溝通只能在那裏,那是你的現狀。所以無神論者也會來找我。無神論者也接受我。無神論者和我沒有爭論,因為我用的是無神論者的語言。不過這是個陷阱。語言是個陷阱。這就像去釣魚在魚鉤上放魚餌一樣。它是魚餌。如果一個人想避開魚鉤,他就必須避開魚餌,因為一旦把魚餌吃進嘴裏,一個人就發現那是一個魚鉤。

  邏輯是魚餌,那超越的是魚鉤。我說服你。為了讓你服苦口的藥,我裹上了糖衣。人類的狀態就像小孩子。為了吃糖,他咽下了苦的藥——他甚至可以咽下毒藥。但如果那超越邏輯的直接放在你面前,你就會開始逃跑:「不,我的頭腦不相信這個。」所以我才要說服你的理智。但如果你停在那裏,你認為理智已經信服,現在你到家了——那你就錯過了重點。那就像你把糖衣剝下來吃掉,而把藥給扔掉了。

  這種思辯不會讓頭腦得到滋養嗎?

  這取決於你。如果你只聽到邏輯,頭腦就會得到滋養。但在思辨與思辨之間,如果你允許一點非邏輯、一點那不可思議的,每次就一滴水,你腦袋裏的那一滴水就會創造出心的革命。

  這取決於你。有的人只聽到邏輯的思辨。超出邏輯的一切,他們都放到一邊。那他們甚至沒有親近我,他們來了這裏等於沒來。他們回去的時候和來的時候一樣——只是強化了他們的觀念。他們選擇符合他們觀念的,他們選擇了自己的解讀。他們選擇符合他們觀念的,不符合的他們就扔掉。不符合你觀念的會變成一團火蛻變你的內在。符合你觀念的只會強化你的現狀:你的毛病、你的焦慮、你的緊張會得到強化——你的自我會得到增強。

  要靈巧一點。所以迦納克對八曲仙人說:「多麼巧妙,我直接看到了!多麼高超的能力!」記住那種靈巧,記住那種能力。

  這取決於你。當我在這裏講話,怎麼講是我的責任,但怎麼聽取決於你。講過之後,我就無法再控制我說的話。一旦話說出來,它就脫離了我的掌控——就像離弦的箭。然後它會落到哪里,是否會命中就取決於你。你會讓它射中你還是保全自己呢?它會落到你的理智上嗎?——那你就會作為一個更大的學者回去。你的思辨增強了,你更加能言善辯,但你錯過了。如果你讓它射中你的心,你會更加喜樂,你會充滿感激。然後祝福之門就打開了,恩典的可能性增加了。你又靠近了不朽一點。你朝終極目標又走了兩步。

  不要作回學者回去,要作為愛者回去。卡比爾說:「愛有兩個半字母,誰研究它們,誰就在學習。」不要忘記這些愛的字母。

  聆聽我的思辨,被我的思辨說服——這只是手段。它的目的是有一天你鼓起勇氣跳進那超越邏輯的。用邏輯的手段,我會儘量帶你遠離理智。然後一個邊界會出現,一個疆界會到達,那時責任就是你的。你可以站在邊界上張望——你的過去和你的未來。然後你會看到——後面是你已經穿越的理智,前面是開放的潛力。那是屬於心的未來。

  沒有人通過思考獲得生命真正的財富,有人也許通過靜心、觀照、愛、祈禱、奉獻獲得過。到那個時候,是否想留在荒漠裏就是你的決定,就取決於你,你是自己的主人。我把你帶到邊界,你開始看到美麗的森林,鬱鬱蔥蔥,山谷與高山,積雪覆蓋的山峰。讓我給你看一次這些,接下來就取決於你。如果你想回來,那就回來。但你就要知道回來是你自己的選擇,那是你的責任。

  所以我用邏輯把你帶到一個點上,在那裏你首度看見金色的山巔,你第一次看見廣闊的天空,然後那種瞥見會開始跟著你。它會在你的內心揮之不去。那個召喚會變得越來越大聲。慢慢地,這種一點一滴會開始變成傾盆大雨。你將無法拯救自己,因為一旦你瞥見了心,理智就只是垃圾。在這個瞥見之前,垃圾看上去就像金銀珠寶一樣。

  這對我不是一種危險嗎——能言善辯的頭腦會控制心並壓抑情感經驗?

  是有危險,所以要警覺。如果我們希望,路上的石頭可以成為阻礙,我們可以停在那裏。但如果我們願意,那塊石頭也能成為昇華和超越的墊腳石。這取決你讓能言善辯的頭腦成為阻礙還是臺階。那些讓它成為臺階的人走上了一個崇高的旅程。那些讓它成為阻礙的人留在了小池塘裏。

  一個無神論者是一個池塘。一個信任的人是一條奔向大海的河流。一個無神論者停滯不前。一旦水停止流動,它就開始停滯。流水才能不腐。但要流動,大海是需要的。否則為什麼要流動呢?要流動,開悟是需要的。否則為什麼要流動呢?——如果沒有更多要實現的,沒有更多要成為的,那現狀就足夠了……

  記住,世界上有兩種人,世人可以被劃分為兩種類型。一種人永遠對外在的事物不滿:我們有這所房子,我們還要另一所;我們有這些錢,我們還要更多;這個女人和我一起,我還要另一個女人。他永遠對外在的事物不滿,但他沒有對內在的不滿。一個人沒有內在的不滿,只有外在的不滿。這是世俗的人。然後有第二種人。他對外在的感到滿足,但對內在不滿。他的內心有一團火在燃燒——一種神聖的不滿。他的生命是持續的運動,持續的改變,持續的蛻變。

  讓理智有助於你內在的革命,有助於你的蛻變——記住這一點。當邏輯變成一塊石頭阻礙了你的蛻變,那就放棄邏輯而不要放棄蛻變。

  我是說,最終的選擇在你手裏。

  「一個人要超越理智層面。愛要超越有對象的愛。」

  「要怎麼說我是從哪里開始的呢,噢,親愛的,我甚至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理智對於要去哪里一無所知。所以理智哪里也去不了。它就像一頭拉磨的牛在不停打轉。你們肯定見過戴著眼罩的牛,一圈一圈地走。戴著眼罩,它覺得它在前進,它在走向某個地方,有什麼事情在發生。

  你觀察過你是怎麼繞圈子的嗎?同樣的早晨,同樣的出發,同樣的奔忙,同樣的黃昏,同樣的夜晚,然後周而復始。

  我們的整個一生就像這樣:

  又到早晨了,又到晚上了。

  你可以一直原地打轉,就像一頭拉磨的牛。

  「要怎麼說我是從哪里開始的呢,噢,親愛的,我甚至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一個人要超越理智層面。愛要超越有對象的愛。」

  當你稍微超出理智層面,你就飛進了天空,把大地留在身後。界限失去了,無限開始了。束縛失去了,一個人對解脫有了小小一瞥。

  「愛要超越有對象的愛。」然後一個片刻來臨——首先你從理智走向心——然後有一刻來臨,你走得比心更深。「愛要超越有對象的愛。」然後愛變成了無物件的愛。愛神者放下了神,崇拜者放下了崇拜。

  所以先從邏輯走向愛,再從愛走向寧靜。那偉大的寧靜就是我們的家。

  你在頭腦裏,你要走向心。我從理智開始,將你引向心。但我不允許到達心的人停在那裏。我告訴他:繼續前進,繼續走。

  「每個新的片刻都會變舊。就像一首熟悉的情歌,打動心靈,繼續播放下去!每個旋律都不會變得空虛。」

  必須踏出新的一步,進入未知,進入陌生。不要陷在熟悉裏。

  你有想過理智是什麼嗎?——就是你所知道的集合。什麼意思?——它就是你過去的累積。在理智裏,你聽過的、讀過的、學過的或經歷過的累積起來。發生過的已經發生了。理智對未來要發生什麼一無所知。理智屬於過去——結束了,死去了!理智就是灰燼!如果執著于理智,你就一直在過去的小路上游走,一直在已知裏活動。運動意味著進入未知。在已知裏沒有運動,就像拉磨的牛一直在兜圈子。

  心意味著未知、陌生,一場冒險。誰知道會發生什麼?這是不確定的,因為它完全是未知的,它怎麼可能是確定的呢?你手裏沒有地圖,它是一趟未知的旅程。路上沒有里程碑或者員警給你指路。

  但一個踏上未知旅程的人就踏上了開悟的旅程。開悟是這個世界上最未知的事物——甚至當我們知道它,我們還是不知道。它總是保持未知,我們不斷瞭解它,它依然是未知的。你知道得越多,你就覺得不知道的更多。這個挑戰變得越來越大——山外有山。爬上一個山峰,似乎目標達成了,當你到達山頂,更多的山峰又出現了。走進一道門,新的門又出現在面前。

  所以我們稱開悟為無盡的旅程。奧秘意味著那我們知道了但還是無法知道的。這就是為什麼我說開悟從來不會通過理智達成。因為理智只能知道那結束了的,而開悟永遠沒有結束。

  所以不要執著頭腦,不要和死去的過往呆在邊界。如果你在身上綁一具屍體,你就會理解頭腦的本質。在身上綁一具屍體,你將無法移動。屍體在發臭、腐爛,它變成一個負擔。理智是一具屍體,而心是新芽——生命的新芽。一個人甚至要超越心。

  「每個新的片刻都會變舊。就像一首熟悉的情歌,打動心靈,繼續播放下去!每個旋律都不會變得空虛。」

  讓每一步都是新的。

  讓你的心對所有的可能性敞開——歡迎!讓你的心準備好。當未知在召喚,不要退縮。當陌生在召喚,不要猶豫。當不可知在敲門,不要恐慌,隨它去。這就是一個宗教人士的特質。

  第三個問題:

  讚美你!在一千世的生命裏,我都無法獲得像你自發地給予我的那麼多。請收我做你的門徒!

  ……你還沒加入?你已經是一名門徒了。

  成為門徒不取決於我的接受,成為門徒取決於你的接受。門徒意味著一個願意學習的人。門徒意味著一個願意放下,願意裝滿他乞討碗的人。門徒意味著渴望在謙卑中聆聽,渴望安靜地沉思,渴望靜心的人。

  你已經成了一名門徒。如果你加入,你的加入本身就讓你成為門徒。

  成為門徒不取決於我的同意。如果我同意而你不加入,我能怎麼辦呢?如果我不同意而你要加入,我又能怎麼辦呢?

  門徒是你的自由。它不是任何人的施捨。成為門徒是你的特權,你的榮耀。它不需要任何證書。

  所以艾克拉瓦(Eklavya)可以一個人坐在森林裏。看看,他完全不為德拉恰亞(Dronacharya)拒絕他而煩惱。師父拒絕,但門徒有意願,堅持要成為門徒。師父又能怎麼辦呢?有一天師父發現他的門徒打敗他了。艾克拉瓦做了一個德拉恰亞的泥塑,在前面練習箭術。他會向塑像頂禮。

  當德拉聽說艾克拉瓦變得非常厲害,他就去看。他感到驚訝。不僅驚訝,他還覺得恐慌。他感到沮喪,因為艾克拉瓦練得非常好,相比之下阿朱那顯得默然失色。

  德拉也許算不上一個師父,但艾克拉瓦是一個偉大的弟子。德拉肯定是個普通的師父——最平庸的那種。他都不配被稱為師父。他肯定技藝高超,但他完全沒有師父的品質。首先他因為艾克拉瓦是個首陀羅——賤民——而拒絕他。這是一個師父應該做的嗎?一個師父還認為婆羅門和首陀羅有什麼區別嗎?不,他肯定是個商人,有生意人的頭腦。一個刹帝利階層的師父怎麼可能接受一個首陀羅?他肯定非常害怕社會。他肯定是社會的棟樑,生活在社會的約束裏。他肯定非常狹隘。

  德拉拒絕艾克拉瓦、說他是個首陀羅那天,他自己成了一個首陀羅。太愚昧了。

  但艾克拉瓦太美了。他沒有在意師父的拒絕。他心裏已經把他當成師父了——那就結束了。甚至師父的拒絕都沒有破壞他對師父的尊敬。他肯定是個稀有的弟子!

  然後是最後的欺騙:當艾克拉瓦的技藝傳開來,他變得出名了。德拉感到不安,因為他希望自己的弟子阿朱那名滿天下。艾克拉瓦也是他的弟子,雖然沒得到他的首肯。師父感到沮喪。他費盡心血教導的弟子在這個人面前顯得蒼白——這個人自己做了個泥塑,然後在前面練成了絕技。德拉去索要他的拇指。

  這太奇怪了——他不願意指導他,卻去索要指導他的禮物!但艾克拉瓦肯定是個神一樣的弟子:他沒有拒絕給這個人禮物,雖然他拒絕收下他。一個像艾克拉瓦這樣的弟子是真正的弟子。他立刻切下拇指送給德拉恰亞。德拉恰亞要他右手的拇指——這是個詭計:這樣艾克拉瓦的箭術就派不上用場了。這個德拉肯定是個殘忍、邪惡的人。不要說師父,他連人都配不上。他的招數多麼下流!而且用在這麼心地單純的弟子身上。但印度教徒依然認為德拉是個師父,尊他為上師。你生來是婆羅門,你就成為那個知曉無限的梵天了嗎?

  艾克拉瓦是真正的婆羅門,德拉只是個首陀羅。他的心智非常低劣。這個婆羅門艾克拉瓦切掉了拇指,他一刻都沒有猶豫。他甚至沒說:「憑什麼?當我向你求教,你拒絕教我。我沒有從你那裏學習任何東西。」沒有,儘管整件事都是不對的,他完全沒有想法。

  他說:「我向你學習。你拒絕了我有什麼區別呢?我的技藝是向你學來的。你一直拒絕,但我還是向你學習。你看,我做了你的塑像,所以我感激你。別說一個拇指,即使你要我的生命,我也會給。」他把拇指給了德拉。

  成為門徒取決於你。這不是一個別人同意或不同意的問題。

  如果你覺得收穫了很多,那它就發生了。讓這種感覺深入。不要喪失這種成為門徒的感覺,你會有巨大的成長。你會一直收穫下去。成為門徒是學習的藝術。

  第四個問題:

  我聽說酒是苦的、會燒心,但你的酒是另一種味道。

  你熟悉的酒並不是真正的酒,因為酒既不是苦的,也不燒心。燒心的、苦的酒是假酒,不是真酒。這是你第一次知道酒的味道。不要再去管假酒了。你第一次進入了酒館。現在用你的心當容器,喝下你心裏的酒,因為這種飲料會帶來蛻變。這種酒不會帶來遺忘,這種酒會帶來記住。讓你變得無意識的酒是真正的酒嗎?酒是帶給你意識的事物。這種酒會讓你清醒。這種酒會讓你認識隱藏在你裏面的「人」。你種酒會讓你成為真正的你。

  在外面,別人也許覺得你是個醉漢——不要擔心。也許外面的人會把你的狂喜誤解為瘋狂或醉酒——你不需要操心:真正的標準在你的內心。如果你的意識增加了,你就不用操心,讓世人按自己的方式理解好了。

  Majaz的一些詩句:

  當彌賽亞意識(messiah-hood)進入我說的話,人們說我不正常了。

  我清楚那些秘密,我是那被稱為愛的事物的追求者。

  我的世界是愛且只有愛,我受夠了理智的狡猾。

  是的,哈菲茲(Hafiz)和奧馬爾·卡亞姆(Omar Khayam)都有的惡習,我也有一點。

  什麼是生命,亞當之罪?如果那是生命,那我是有罪的。

  「當彌賽亞意識進入我的話語,人們說我不正常了。」

  人們說耶穌也是有病的,他們非常不情願稱他為彌賽亞。人們也說蘇格拉底不正常,他們毒死了他。人們從來不認為曼蘇爾有智慧,否則為什麼他們要處死他呢?我給你們講過八曲仙人的故事:他的父親非常生氣,詛咒他的身體會有8個彎曲。耶穌被釘死前在地球上呆了33年。蘇格拉底被毒死的時候已經是個老人。馬哈威亞和佛陀被扔石頭,這是真的——但想想八曲仙人:他還沒出生就被詛咒了。他還在子宮裏就殘廢了。如果這是別人做的還說得過去,但這就是他父親做的——給予他生命的人變得憤怒。

  開悟的訊息不適合人們。真理會帶來麻煩。一個狂喜的人讓人們充滿緊張。如果你不快樂,沒人被打擾,享受你的不快樂就好。人們說:敞開你的心受苦,這沒有壞處,本來就該這樣。如果你大笑,人們就變得焦慮。笑聲是不被接受的。人們懷疑你發瘋了。正常人會大笑嗎?你見過智者大笑嗎?你見過聰明人唱歌或跳舞嗎?一個聰明人是嚴肅的,他拉長著臉,心情鬱悶。我們稱他們為聖人、聖雄:一個人越病態,他就神聖度就越高。如果有人坐得像屍體一樣,病態,窮困潦倒——人們會說:多麼厲害的苦行!多麼偉大的捨棄!

  我去一個村子。有人帶一個聖人來見我。他們說:「他非常神奇,他很少吃東西,很少睡覺。他非常安靜,話非常少。他苦行的境界很高,他的臉已經變得像純金一樣。」

  當他們帶他來,我說:「你們為什麼要虐待這個人?他生病了,他的臉不是像金子一樣,而是面黃肌瘦……你們認為他有靈性嗎?他怎麼能說話?他都沒有說話的能量。這個人似乎有點弱智。他的眼裏沒有神采,沒有個性,沒有喜悅。他怎麼可能有呢?他睡不好,吃不好,喝不好。你們還崇拜他?他的興趣只在於你們的崇拜。他做這些是為了你們崇拜他。」

  停止崇拜他們一會兒,你們就會發現99%的聖雄消失了——就在你們停止崇拜的當晚。他們做各種愚蠢的事情就是為了你們的崇拜。他們做你們希望他們做的事情。如果你們說一根一根地拔頭髮,他們就這樣做。如果你們說赤身裸體,他們就赤身裸體地站著。如果你們說斷食,他們就斷食。作為回報,你們必須做一件事情:尊敬他們,給他們的自我力量。

  真正的宗教永遠是歡樂的宗教。真正的宗教永遠是健康的、滿足的,它肯定生活。真正的宗教就像花朵,那裏沒有悲傷。人們把悲傷當作平靜!悲傷不是平靜。平靜是喜悅地歌唱。平靜非常有活力。平靜是一個醉漢——你的腳站不穩,狂喜圍繞著你。你走在地上又沒有走在地上,你同時飛在天上。你仿佛長出了翅膀,準備高飛。

  很好——如果你品嘗過我的酒,你就嘗到了真正的酒——現在你不需要再去別的酒館了。

  「我清楚那些秘密,我是那被稱為愛的事物的追求者。」

  只保留一種渴望——對被稱為愛的那種事物的渴望。只追求一樣事物——那被稱為愛的事物。

  「……我是那被稱為愛的事物的追求者。」

  「我的世界是愛且只有愛……」

  讓你的整個世界和整個存在充滿愛,那就夠了。

  「……我受夠了理智的狡猾。」

  終結頭腦的干擾,落入愛的保護之中。

  「我的世界是愛且只有愛,我受夠了理智的狡猾。」

  「是的,哈菲茲和奧馬爾·卡亞姆都有的惡習,我也有一點。」

  「是的,哈菲茲和奧馬爾·卡亞姆都有的惡習……」奧馬爾·卡亞姆並沒有被理解。他受到很不公正的待遇。有一天我在孟買看到一塊酒吧的招牌,上面就寫著:奧馬爾·卡亞姆。他受到很不公正的待遇。菲茨傑拉德(Fitzgerald)把他的詩翻譯成英文時犯了很大的錯誤。菲茨傑拉德不懂奧馬爾·卡亞姆。他不可能懂,因為要懂奧馬爾·卡亞姆,一個人需要體驗蘇非的狂喜——蘇非派的禪定。奧馬爾·卡亞姆是一個蘇非神秘家。他是那些少數達成的人之一,他和佛陀、八曲仙人、克裏希那與查拉圖斯特拉是同一類別。他說的酒是神性之酒,他說的美是神性之美。但菲茨傑拉德並不明白。他的西方頭腦就把酒理解成酒。他做了翻譯,他的翻譯很有名。他的翻譯很美,那些詩句非常優美。菲茨傑拉德確實是一個大詩人。但他無法明白。蘇非的精髓在他的詩句裏失去了。因為菲茨傑拉德,奧馬爾·卡亞姆變得家喻戶曉。所以關於奧馬爾·卡亞姆一切都被誤解了。奧馬爾·卡亞姆從不喝酒,從不去酒館。但他肯定喝那種酒——讓別的酒都黯然失色的那種。他去的是我們稱為神廟的酒館。

  「是的,哈菲茲和奧馬爾·卡亞姆都有的惡習,我也有一點。」

  Majaz,寫下這些詩句的人也誤解了奧馬爾·卡亞姆。他也把酒理解為酒。Majaz死於酗酒。Majaz年輕時死於酗酒——就是你說的燒心的、又苦又烈的酒。Majaz在年輕的時候喝酒死了。他淒慘地死去,屬於暴死。

  不要把我談論的酒理解成別的東西。不要像誤會奧馬爾·卡亞姆一樣誤解我。那是有可能的。

  我對你們說,帶著觀照意識享受生活。但是你想拋下觀照,你只抓住了「享受」。享受生活,但如果你的享受缺少了觀照,你就並沒有享受。真正的享受只有在你保持觀照的時候。喝酒,但如果你的意識失去了,你就沒有暢飲。只有當你喝酒時意識成長了,你才是真正在喝酒。沒有比禪定更正宗的酒。

  在我看來,酒對人們的吸引力會繼續,直到禪定對人們的吸引力增長。人們會繼續喝假的酒,直到他們有了真的酒。假幣會繼續流通,直到真幣出現。

  世界各地的政府都試圖禁酒,但這不會成功。他們一直在努力。宗教人士建議政府頒發禁酒令。他們不喝酒,但到處指手劃腳:酒類消費必須停止。但沒有人通過禁酒獲得成功。在不同的名義下,人類一直在追求致醉物。

  在我看來,禁酒不在政府的強制力之內。但如果禪定之酒流傳開來,如果地球上出現了真幣,假幣就會停止。如果你們把神廟引入酒館,開始在那裏歡歌笑語,盡情歡樂,如果我們按健康的原則而不是錯誤的原則生活,把生活變成一個祝福——酒就會自己消失。

  人們喝酒是為了借酒澆愁。如果煩惱增加,酒就會增加。人們喝酒是為了忘記自己,因為有許多煩惱、許多問題、許多痛苦——如果我們不忘記自己,我們要怎麼辦?如果煩惱、不幸、痛苦增加,酒類消費就會增加。

  我見過難得的事情發生。有時候酒鬼會來找我加入門徒。他們搞錯了。他們來是認為這個人不禁止任何事情——不戒酒,不戒肉——試一下又沒什麼壞處……他們非常高興。他們說:「我們完全贊同你說的,沒有人這麼說過。」但當他們的靜心深入,當桑雅生的顏色加深,他們要去酒館時雙腳就會抗拒。另一個酒館開始召喚他們。

  靜心6個月之後,一個酒鬼對我說:「我過去喝酒是因為不快樂,我要忘記不幸。現在我有點快樂了,如果我喝酒,快樂就會被遺忘。現在這成了一個問題。沒人想忘記快樂。你做了什麼?」

  我說:「現在你選吧。」

  他說:「現在喝酒會破壞我的靜心。否則我的內心會有一股緩慢而溫柔的靜心之流,一股清涼的微風一直在吹拂。如果我喝酒,那股靜心之流就會被干擾兩三天。要很困難才能修復它,這成了一個問題。」

  我告訴他:「你決定吧,現在選擇擺在你面前。如果你想放棄靜心,那就放棄靜心。如果你想放棄喝酒,那就放棄喝酒。它們不能並行,但如果你兩樣都想要,你也可以嘗試。」

  他說:「這就困難了,因為靜心的汁液正在流動,它非常神聖,把我帶到那樣的高度:我從沒想像過我這樣一個罪人能有這種體驗!除了你我沒有對別人說過這些,因為如果我對別人說,他們就會認為我喝醉了,我肯定是酒喝多了。他們告訴我要清醒,別說胡話。如果我告訴他們我的內在體驗,他們就會認為我喝多了。他們不相信,連我老婆都不相信。她說:‘別胡說了。這不是一個靈性的問題……你就是喝多了。’我告訴她我已經一個月滴酒不沾了。」

  「所以我只告訴你」,那個酒鬼說:「只有你明白。現在我很難放棄靜心了。」

  從一個正向的角度來看待生命。如果你開始變得快樂,那些你因為痛苦而抓住的東西就會自己掉落。如果靜心來臨,酗酒就會掉落。如果靜心來臨,吃肉就會掉落。如果靜心來臨,性能量就開始逐步轉化成無欲。讓靜心來臨。

  我對你們說:喝下靜心的酒。我對你們說:進入禪定的酒館,加入那群醉漢。

  「讓我活過此刻的幸福。讓我看穿這個破爛的夢境。這樣的雨雲再也無法遇上。讓我暢飲,如果不是從杯子裏面,那就從師父的眼睛裏面。」

  喝下這杯沙特桑——「……如果不是從杯子裏面,那就從師父的眼睛裏面。」喝下這杯沙特桑,喝得大醉回去。但不要在這種沉醉中喪失你的意識。盡情狂喜,但要點亮內在的覺察之光。

  「讓我暢飲,如果不是從杯子裏面,那就從師父的眼睛裏面。」

  第五個問題:

  信念與自我暗示是同一回事嗎?信念與自性或覺察有什麼區別?大成就者羅摩克裏希那的卡莉女神完全是信念——他的投射,還是有其自身的真實性?

  與超自然或神對話是可能的嗎?

  信念和自我暗示是同一回事。自我暗示是信念的科學名稱,它們之間沒有區別。

  自性與信念非常不同。自性是當所有的信念都失去時顯現的東西。當所有的念頭與信念都從頭腦裏消失,你就體驗到你的自性。自性無法成為一個信念。

  一個出家人曾經在我家裏做客。他早晚會坐著念頌「aham brahmasmi」——「我是終極,我不是身體,我不是頭腦,我是終極。」我聽他念了兩三天。我說:「如果你是,你就是。為什麼要不斷地重複?如果你不是,重複又有什麼用呢?不斷重複可能創造出一種幻覺。通過反復說我是終極可能產生幻覺,一個人以為自己成為了終極,但這種幻覺並不是對自性的體驗。如果你知道你就是終極,為什麼要重複它?如果一個人在路上反復說我是個人,我是個人,那大家就會懷疑什麼地方出問題了。人們會說:‘停下來,你出問題了!為什麼你要反復說?如果那是真的,那件事就結束了。你對此有懷疑嗎?’」

  「我就是終極」是要被反復說的嗎?它是一個一勞永逸的宣告。它是體悟的宣告,只出現一次。在那之後,這件事就結束了。它不是一個咒語。咒語只是一種暗示。咒語的內容就是一種暗示。所以我們把給予建議、提議的人稱為mantris——議員。一個咒語會不斷重複一個建議。通過不斷重複,頭腦裏就被植入了一個印記。因為那個印記,我們就開始投射出幻象。

  大成就者羅摩克裏希那的卡莉女神完全是他的信念——他的投射,還是有其自身的真實性?

  那純粹是投射——只是他的信念。從來沒有女神顯靈,也沒有聖母顯靈。她們全都是頭腦的投射。所有的投射都要被放下。所以當羅摩克裏希那放下了對卡莉女神的投射,他說最後的障礙破除了。那是他自身的投射。當羅摩克裏希那揮劍砍掉他投射出的卡莉女神,你認為會有血流出來嗎?什麼都沒有。那個投射是假的,那把劍也是假的:兩樣虛假的事物相互碰撞,同歸於盡。

  與超自然或神對話是可能的嗎?

  不可能!所有的對話都會是你的想像。因為只要你存在,那就沒有神。當神存在,你是不在的——怎麼可能有任何對話呢?對話需要兩個人。如果你與神可以面對面站著,那對話是可能的。但只要你在,哪里有神呢?當神在,你又在哪里呢?

  卡比爾說:「愛的路非常狹窄,容不下兩個人通過。」那條路容不下兩個人,只有一個人留下來,對話怎麼可能呢?對話需要兩個人,至少要兩個。

  所以不管你與誰對話都是你的想像,那不是真正的至福。當至福發生,不會出現對話,會出現共鳴而不是對話……會出現東方先知所說的「無聲之聲」。一種彌漫的振動——但那種振動只發生在合一裏,並沒有語言上的交流。它是OM的聲音。它不是與任何人交談,對方不復存在。

  沒有愛神者見過神。只要神被見到,那愛神者也存在。那它就還是一個想像出來的意象。所以基督教徒見到耶穌,耆那教徒見到馬哈威亞,印度教徒見到羅摩。你有聽說過印度教徒見到耶穌嗎?——碰巧在路上見到耶穌——他們從未見過他。那不是他們的投射,他們怎麼可能遇見他呢?你聽說過基督教徒坐著默想而佛陀顯靈嗎?從來沒有發生過。怎麼可能呢?沒有在信念裏植入的種子怎麼會變成想像呢?你的信念是什麼,你的想像力就會把它顯化出來。

  八曲仙人的經文說:擺脫所有的投射、所有的信念、所有的想像、所有的解讀、所有的修煉與儀式。修煉與儀式一直都是束縛。當你的內在誰也沒有——沒有愛神者,沒有神——一種寧靜就呈現了。在那種寧靜裏,喜樂不分晝夜地灑落。在那一刻,怎麼可能有對話,怎麼可能有交談?沒有,所有的對話都屬於想像。

  「有時候黑夜圍繞著我,有時候我召喚白天。有時候光明在尋找我,有時候我散發出光明。我要怎麼知道出現的是存在的聲音,還是頭腦在說話?」

  我告訴你們,要識別很簡單:只要有誰在說話,那就是頭腦在說話。只要有誰現身,現身的就是頭腦。當沒有誰現身,沒有誰說話——剩下的就是無念,就是禪定。哪里有體驗,哪里就有頭腦。所以「體驗到神」這個表述是不準確的,因為體驗永遠屬於頭腦。體驗永遠是二元性的,永遠屬於「二」。當二元性不復存在,怎麼可能有體驗呢?所以「靈性體驗」這種表述是不準確的。靈性在所有體驗終結的地方。

  或者你也可以繼續玩遊戲。這是一個捉迷藏的遊戲,一個光與影的遊戲。

  「你要變成一把信任之弓,我就會變成檀香木甜美的香氣。如果你變成神聖的偶像,我就會獻上我的生命。」

  「當你成為牡蠣裏隱藏的珍珠,我就變成大海的潮起潮落。如果你變成最純淨的雨水降下,我就會飲下無數個雨季的雨水。」

  「夢裏的希望尋求著生命的意義。如果你變成幸運之燈,我就會燃起生命之火。」

  「無聲的渴望、熱切的欲望是雙眼公開的語言。你要在大地上行走,噢,天鵝,我就用珍珠給你餵食。」

  「我像頭麝香鹿一樣被欺騙,在一個幻象的吊架上來回搖晃。如果你成為一盞心燈,我就會化為萬千個愛人。」

  但這一切都是想像的遊戲。如果你想玩,沒有問題。這是一個令人愉快的想像遊戲——非常好玩,非常有趣。但它是遊戲,不要假裝它是真理。當沒有你也沒有我,那才是真理。當二元性離去,當物我兩忘,真理才出現。那就只剩下「一」:Ek Omkar Satnam——OM的聲音就是真理。

  最後一個問題:

  奧修!向你頂禮無數次!在阿布聖山,我有幸得到你祝福之手的護佑。從此我不再計算我失去了多少,得到了多少。我的生命變得豐盛。沒有疑問出現,我成了一個空杯。

  今天的靜心營結束了,我非常想聽你說兩句話。請扔兩朵花到我的乞討碗裏。

  ……為什麼是兩朵,我給你三朵。

  這就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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