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曲仙人之歌》

Gita of Ashtavakra

翻譯者新地

第七章 傑出的弟子

  迦納克說:

  太奇妙了!我是純潔,我是平安,我是覺性。我超越一切現象。一直以來,我都被幻相所欺騙。

  就像獨一之我照亮了身體,我也照亮了宇宙嗎?要麼這整個宇宙都是我的,要麼一切都不是我的。

  太奇妙了!我捨棄了身體和宇宙。由於你教導有方,現在我只看得見神。

  就像波浪、泡沫、水泡與水並無區別,這個宇宙源於自性,與自性無別。

  就像分解一件衣服,只是絲線;分解宇宙,只是自性。

  蔗糖產於甘蔗汁,完全被甘蔗汁充滿;宇宙生於我之中,徹徹底底被我浸透。

  世界由不知自性而顯現,由了知自性而消失。就像沒認出繩子,蛇就出現;認出繩子,蛇就消失了。

  像黑暗裡突然一道閃光,像盲人突然看見——這就是迦納克身上發生的事情。他看見了從未見過的事情。他聽到了從未聽過的事情。他的心裡充滿了一種新的節奏、新的滋味。他的心靈有了一個新的視角。迦納克的確是有意願和敞開的。

  當雨下到山裡,群山依舊空曠,因為它們已經滿了。當雨下到湖裡,湖就會被填滿。

  一個虛無的人會得到,一個充滿的人不會得到。

  自我讓一個人像石頭一樣。無我帶給一個人空間、空靈。

  迦納克肯定成了一個中空的管道。驚訝、敬畏立刻生起了。他聽到召喚並且被喚醒了。那個召喚剛發出,他就聽到了。鞭影就夠了,不需要抽響鞭子,更不存在鞭打的問題。

  八曲仙人非常幸運擁有迦納克這樣值得的聽者。

  人類歷史上沒有別的師父像八曲仙人這樣幸運。要找到迦納克這樣的弟子非常難得——稍作提示就覺醒了,好像他一直在等待,一陣微風就足以打破他的睡眠。他的睡眠不深,沒有很多夢的負擔,他就在醒來的邊緣。黎明來了,天很快就會亮。

  《佛本生經》(Jataka)裡有一個故事:當佛陀成道,他靜默了7天。佛陀想:「那些理解我的人我不說也會理解,那些不理解我的人不管我怎麼講都不會理解。所以有什麼意義呢?為什麼我要說法?為什麼要做無用功?任何事情都可以喚醒那些願意覺醒的人。不用對他們大喊大叫。一隻小鳥開口唱歌,一縷微風吹過樹梢——那就夠了。」

  ……這確實有過。老子正坐在一棵樹下,一片枯葉從樹上飄落。看到這片枯葉飄落,他達成了徹底的覺察。那片枯葉成了他的師父。他看到了一切——在那片枯葉裡,他看到了他的出生,他看到了他的死亡。那片枯葉的死亡意味著萬物的死亡。有一天他也會像枯葉一樣掉落——萬物都會終結。

  佛陀也一樣。看到路邊有一個生病的老人,他感到震驚。當他看到一具屍體,他問:「這個人怎麼了?」

  他的馬車夫說:「同樣的事情也會發生在你、發生在每個人身上。總有一天死亡會來臨。」

  佛陀說:「將馬車調頭,送我回家。現在哪里也不用去了。如果死亡正在靠近,那生命是沒有意義的。」

  你肯定在路上見過要抬去焚燒的屍體。你站在路邊,一刹那感到同情。你也許會說:「這個可憐的人死了。真是個悲劇!他還年輕,留下孤兒寡母。太不幸了!」

  你同情死者,你卻毫不同情你自己。那個死者帶來了你的死訊。今天他被抬走,明天或後天你也會被抬走。就像你在路邊對他感到同情,別人也會在路邊對你感到同情。你會非常無助,你甚至無法感謝他們。你看到的路上的屍體就是你的。

  如果你有眼光、眼界,如果你有深度、穿透力,你就會知道當一個人死了,那就意味著整個人類都死了,生命變得沒有意義。

  佛陀捨棄一切離開了。但當他成道,他認為會覺醒的人不用別人去喚醒也會覺醒。任何觸發都可以帶來覺醒。

  據說一個禪宗女尼從井裡打好水回去,這時竹杆斷了,水罐掉到地上摔碎了。那是一個滿月的夜晚,月亮倒映在那些水罐的碎片裡。她本來挑著水罐回道場,現在她看到水罐碎片裡月亮的倒影。水罐摔碎了,她站在那裡呆住了。水罐掉了,水流出來——月亮也流了出來。

  據說就在那個時候、那個地方,開悟發生了。禪定發生了。她跳著舞回去了。她看到這個世界並不比一個倒影更實在。不管我們在這裡努力建立什麼,它隨時都會破碎。所有的月亮都消失了。所有美好的詩歌都消失了。這些迷人的面容將會消失。它們都是水裡的倒影。她看到了——萬物都會終結。

  佛陀想:「有什麼意義呢?我要去向誰說法呢?那些會覺醒的人不管有沒有我都會覺醒,只是一點時間的問題。那些不想覺醒的人,即使我咆哮,他們也只會翻個身再睡過去。如果他們睜開眼睛,他們會生氣地問:‘為什麼要打擾我睡覺?你沒有別的事情好做嗎?你不能讓那些想睡覺的人好好睡覺嗎?我睡得正香,你卻來把我叫醒?’」

  你讓別人叫你早起,當他叫醒你,你就生氣。你告訴他:「我必須去趕火車——早點叫醒我,就在4點鐘。」但當他叫醒你,你就想殺了他!

  康得是一個偉大的德國思想家。他每天早晨3點鐘起床。他非常準時。據說當他去大學上課,街上的人就會根據他來校正時間——因為這麼多年來,30年來,他都會準時出發,分秒不差。

  但當天氣實在太冷,他就會告訴僕人:「無論如何都要在淩晨3點叫醒我。即使我打你一頓也不要介意。你也打我好了,但一定要叫我起床。」這是非常困難的事情,所以他的僕人都幹不長。不僅他會生氣,他們真的會打起來。他告訴僕人:「不要擔心——你必須在3點鐘叫我起床。拖也要把我拖下床。不要擔心我會做什麼,不要聽我說的話,因為那時我還不清醒。不用管我說的話。」也有喜歡這樣的人!

  佛陀想:「有什麼用呢?——那些想睡覺的人不管我怎麼大喊都會繼續睡覺,那些願意醒來的人我不喊也會醒來。」他靜默了7天。然後諸神去懇求他:「你在幹什麼?成佛是罕見。大地渴望雨水,口渴的人們正在呼喊:雲朵聚合了,它們肯定要降雨。而你保持沉默?讓雨水降下!花朵綻放了,讓芬芳散發出去。讓心河流淌起來。許多人累世一直在渴望。」

  「我們聽到了你的思辨——7天裡我們一直在觀察你的想法。你說有的人你不說也會覺醒,還有的人不管你怎麼說都不會覺醒。這就是你保持靜默的原因嗎?我們來找你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有沒有在這兩者之間的人?你不能忽略他們。如果有人喚醒他們,他們就會醒來。如果沒人喚醒他們,他們就會繼續無數世地沉睡。考慮一下這些人。九成的人都是你提到的那些人,但想想那一成的就在邊緣的人。如果有人喚醒他們,他們就會醒來;如果沒人喚醒他們,他們就會繼續沉睡。」

  佛陀無法拒絕他們的懇求,於是他只好說法。諸神說服了他,他收回了之前的想法。

  佛陀的觀點是正確的,諸神的觀點也是正確的。

  有三種類型的聽者。一種人你反復試圖喚醒他,但就是喚不醒。這種人占了大多數。他們聽了但沒有聽到。他們看了但沒有看見。他們理解了但做出自身的解讀,他們篡改和修飾一切。他們理解了,但依然保留他們的誤解。他們在誤解裡有很大的投入。他們害怕放棄他們舊有、熟悉的信念。

  第二種類型的聽者就在中間。如果有人做出努力——一個佛陀,一個八曲仙人,一個克裡希那——他們就會醒來。阿朱那就是這種聽者。克裡希那不得不花大力氣。克裡希那必須長期在他身上下工夫。《博伽梵歌》就出自這種努力。到了最後阿朱那覺得:「我的幻覺離開了,我的懷疑脫落了,我拜倒在你的腳下,我看見了!」但這是在長期的掙扎與奮鬥之後才發生的。

  還有一種更高級別的聽者——比如迦納克——還沒怎麼說,他就聽到了。八曲仙人剛開始說,他就開始看見。

  今天的經文是迦納克的話。迦納克非常迅速、立刻意識到八曲仙人說的完全正確,一針見血。

  所以我才說:雨水會降下,但有時候降雨的地方石頭太多,降雨了但種子不會發芽。有時候降雨的地方有些石塊。種子發芽了,但發芽的不多。有時候降雨的地方完全準備好了,土地肥沃而且沒有石頭——那就會有很好的收成。

  迦納克就是那種土地。一個暗示就夠了。

  迦納克的陳述是值得去理解的,因為你們就在這三者之間。這取決於你,取決於你在這三者裡面的定位。

  你可以做個普通人:堅持聽不到,發誓對抗真理;聽了卻聽成別的東西;一邊聽一邊解讀,一邊聽一邊把別的東西投射到上面……渲染它、扭曲它,聽到的都是自己想聽的。你聽到的不是說出的話,你聽到的是你想聽到的。

  我聽說:毛拉·那斯魯丁的老婆有一天怒氣衝衝地回家,對木拉說乞丐都是大騙子。

  「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那斯魯丁問。

  「聽著,一個乞丐脖上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天生失明。’我可憐他,就從錢包裡拿出10塊錢硬幣扔到他的乞討碗裡。聽到聲音,他說:‘噢,美麗的女人,願神讓你快樂。’你告訴我,他怎麼知道我長得好看?」

  毛拉·那斯魯丁開始大笑,他說:「那他是真瞎,而且是天生的。」木拉補充說:「我不是唯一的瞎子,還有一個瞎了眼的。如果他有眼睛的話,他怎麼會說你長得好看?」

  老婆說的是一回事,木拉聽成了另一回事。木拉聽到他想要聽到的。

  記住,這種事情從早到晚一直在發生。你一直聽到你想聽到的,你從來沒想過你聽到的到底是不是別人說的。

  木拉在一個地方工作,老闆告訴他:「你做得不好,那斯魯丁。我只好找別人了。」

  那斯魯丁說:「確實,老闆——這個工作需要兩個人。」

  老闆說:「我要解雇你,聘用另外的人。」木拉說:「工作夠兩個人做的——你一定要再雇一個人。」

  退後一點,仔細想想你聽到的:那是別人說的嗎?如果一個人能夠正確地聆聽,他就成為第二種聽者。他超越了第三種——最低的類型。第三種聽者把自己的解讀加到他聽到的話上面。第三種人只聽到他自己,聽到自己的回音。他的視野並不清晰,他扭曲一切。

  第二種類型的聽者聽到的就是別人說的。第二種類型的聽者要花點時間,因為雖然聽到了,他還是缺乏把它轉化成行動的勇氣。但如果他聽到了,勇氣會來臨,因為聽到真理後還長期呆在虛假裡是不可能的。一旦真理被看見,不管一個習慣多麼習以為常,它都會被拋棄。

  當你發現2+2=4,不管你過去2+2=5的制約多麼古老,它都會被拋棄。一旦你知道門在哪里,不試圖從圍牆裡走出去是不可能的。現在你不可能繼續用頭撞牆。當真理被領會,一個人遲早會鼓起勇氣縱身一躍,破繭成蝶。

  然後有第一種類型的聽者。如果你悟性與勇氣兼備,你就會成為第一種類型的聽者。第一種類型的聽者意味著領悟與勇氣同時發生——領悟發生,勇氣就準備好了。在領悟與勇氣之間沒有距離。不是一個人今天領悟,明天具備勇氣;今生領悟,來生具備勇氣。一個人領悟了,勇氣就在了。一個人在此刻領悟,此刻勇氣就產生了。然後一種自發性出現了。太陽突然升起了。

  迦納克是第一種類型的聽者。

  這裡還有一件事情要理解。迦納克是個皇帝。他擁有一切……他擁有的超過他需要的。他享受過這個世界。意識的革命很容易發生在經歷過這個世界的人身上,因為那種人生經驗告訴他:「我所知的生活是沒有意義的。」生活已經做了一半的工作:通過人生經驗,他知道那沒有意義。他開始追問:哪里有更好的生活?有另一種生活嗎?哪里有真實的生活?

  但一個沒有享受過世界的人只會想著享受,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只會想著擁有,對他來講有各種艱難。所以不用奇怪:印度所有的大師與先知——不管是耆那教、佛教還是印度教——如果他們都是王子,不用感到奇怪。這不是偶然的。這表明一個人通過享受世界而變得超脫。

  一個皇帝可以看到財富裡什麼也沒有,因為他有大量的財富,但內心依舊空虛、不滿。他後宮有美女無數,但他心裡是空虛的。他有奢華的宮殿,但他內心一片荒涼。當一個人擁有一切,這一點就逐漸清晰:裡面什麼都沒有。當一個人什麼都沒有,他就活在希望裡。放下希望是很難的,因為沒法用現實去進行對比。窮人認為如果他明天有錢了,他就會幸福。富人已經有錢了,他無法再抱有希望。所以當一個社會變得富裕,它就變得有宗教性。

  如果宗教風潮開始在美國強烈興起,不用感到驚訝。這是規律。當印度是富裕的——在八曲仙人、佛陀和馬哈威亞的時代確實如此……當印度處於富裕的頂峰,它也到達了靈修的高度。它實現了向靈性的終極飛躍,因為那時人們看到財富裡什麼都沒有:「我們擁有一切,但毫無意義。」如果一個國家是貧窮的,這就非常困難。

  我沒有說一個窮人不能解脫。一個窮人可以解脫,一個窮人可以變得有宗教性。但一個貧窮的社會不可能變得有宗教性。個人可以是例外,但他就得極其敏銳。想一想吧。如果你有錢,你可以看到錢沒有價值——這很簡單。如果你沒有錢,要看到錢沒有價值就困難了,那非常困難。你怎麼能看到你沒有的東西毫無價值呢?如果你手裡有金子,你就可以檢驗它是真的還是假的。但如果你手裡沒有金子,它只存在於你的夢裡,那你就無法檢驗它。只有實際的金子才能被檢驗。

  窮人的宗教不可能是真正的宗教。當一個窮人去神廟,他求的是金錢、權力、工作機會。如果他生病了,他就祈求變得健康。如果他孩子沒工作,他就祈禱他能找到工作。神廟只是一個人才市場。不會有愛或祈禱的芬芳從神廟中升起。他需要去醫院而不是去神廟。他需要去人才市場而不是神廟。

  窮人一直在神廟裡祈求他生活中沒有的東西。我們缺少什麼,我們就祈求什麼。

  但如果你擁有一切或者你足夠明智——如果你有極高的天賦,你能直接領悟和觀察到當你擁有一切,你又收穫了什麼呢?……別的人有錢,他們怎麼樣了?如果你自己沒有,你就需要聰明才智去觀察:那些生活在宮殿裡的人怎麼樣了?他們的眼裡有喜悅的神采嗎?他們的步伐歡快嗎?他們的身上有神的芬芳嗎?如果他們身上沒有,到時你的身上又怎麼會有?但這種領悟是很難的。

  人們甚至有錢了都看不出錢沒有價值——更何況一個人沒有錢要看出這一點……這是可能的,有可能性,但非常渺茫。佛陀覺醒是容易的,迦納克覺醒是容易的,阿朱那覺醒也是容易的。但這對於卡比爾、達度、莎哈加(Sahajo)非常困難。對於耶穌、穆罕默德這非常困難……因為他們什麼也沒有,而他們卻覺醒了。

  追求我們沒有事物的欲望包圍著我們。這種欲望一直驅使我們。昨晚我讀到一首詩:「我想再活一世——為了我也許能遇到一個懂得愛的伴侶。她會在早晨醒來沖我微笑,一心一意注視著我。在沒有我的下午,她會覺得悲傷,會用一天來等候,晚上熱情地歡迎我……」

  「我渴望這樣一個伴侶,她會在喜悅中靠近我。在痛苦中,她會用淚水溫暖我。當家裡沒錢,她不會煩惱;當旅途不順,她不會皺眉。也許在來世,我會遇見一個懂得愛的伴侶。」

  「為此,我想再活一世。」

  我們沒有得到的——有人沒有遇到意中人,有人沒有賺到錢,有人沒有出名……於是我們想再活一世。我們活了無數世,但每次總有遺憾留下,某些瑣事或別的事情沒有完成——為了這些,要再活一世,再再活一世。

  欲望是沒有盡頭的。需要非常少,欲望則沒有極限。人一直靠著這些希望和欲望活著。記住,錢不會奴役你,對錢的欲望會奴役你。身份不會束縛你,對身份的欲望會束縛你。名聲不會束縛你,對名聲的欲望會束縛你。

  迦納克擁有一切。他見識過一切。仿佛就等著誰給個提示,他就會覺醒。所有的希望與夢想都變得沒有價值。他的睡眠即將被打破。

  所以我才說,八曲仙人幸運地擁有一個傑出的弟子。

  迦納克說:太奇妙了!我是純潔,我是平安,我是覺性。我超越一切現象。一直以來,我都被幻相所欺騙。

  幾束光開始降臨。我是純潔。太奇妙了!

  聽到八曲仙人說你是純潔的,你不受任何束縛——他一聽到,這束光就到達他內心深處,像針一樣直接紮進去。

  太奇妙了!我是純潔,我是平安,我是覺性。我超越一切現象。一直以來,我都被幻相所欺騙。太奇妙了——你在說什麼?我是純潔?我是平安?我是覺性?我超越一切現象?太奇妙了,我一直以來都被幻相所欺騙!

  迦納克震驚了。他聽到的話是前所未有的。他在八曲仙人身上看到的也是前所未有的。他的耳朵沒有聽過,他的眼睛沒有看過——一些新奇的東西被展現出來。八曲仙人變得光芒四射。在他的光明之中,在他的照耀、他的氣場下,迦納克大吃一驚:「太奇妙了,現在我意識到沒有什麼可以束縛我!」他難以相信,難以接受。

  真理非常難以置信,因為我們相信謊言許多世了。想一想:當一個盲人的眼睛突然睜開,他無法相信光,相信顏色,相信五光十色;這些彩虹,這些花草樹木,這些月亮和星星都是真的?當盲人睜開眼睛,他會立刻說:「太奇妙了!我完全無法想像,但這是事實!我做夢都沒有見過!」

  別說光明,盲人甚至不知道黑暗。通常你認為盲人生活在黑暗裡,但你誤會了。要看到黑暗,眼睛也是需要的。閉上眼睛你會看到黑暗,因為睜開眼睛你會看到光明。但那些從未睜開過眼睛的人也不知道黑暗。不要說光明,他甚至不熟悉黑暗。一個盲人做夢都不可能看到彩虹。但如果他恢復了視力,整個世界就會看起來難以置信,他無法相信它。

  迦納克也體驗到一次衝擊。他被震住了。他充滿了驚歎與敬畏。他說:「太奇妙了。我是純潔。」我們一直認為自己有罪,神職人員一直說我們是罪人。學者與神職人員一直鼓吹我們要清洗我們的罪。沒人說過你是純潔的,你的純潔是無法被破壞的,不管多少罪行都無法讓你成為罪人。你犯下的所有罪行都只是你看到的夢——只要醒來,它們就會消失。善行與惡行都不是你的,因為行為不屬於你,因為你不是做者——你只是觀看者、見證者。

  「我是純潔。」迦納克感歎:「我是平安」——因為他只知道不安。你知道平安嗎?通常你會說是的。但如果深入觀察,你會發現你所謂的平安只是兩次不安之間的暫停。英語裡的措辭——「冷戰」非常好。在兩次戰爭之間,冷戰一直在持續。兩次熱戰之間是冷戰,但戰爭還在繼續。一戰結束了,二戰就開始了。經過許多年,大概有20年,但那20年都是冷戰。衝突在繼續,備戰在繼續。是的,衝突暫時沒有顯現,它是內在的、地下的,表面上看不到。

  現在世界上是冷戰,各種備戰都在繼續。士兵在接受訓練。炸彈被製造出來。槍被擦亮,劍被磨利。這是冷戰。戰爭還在繼續。它隨時會被點燃,戰爭一觸即發。

  你所謂的平安就是「冷卻的不安」。每當它升溫,它就會成為「熾熱的不安」。在兩次不安之間的一點間隙,你稱之為平安。它不是平安,它只是冷卻的不安。溫度不要太高,熱度不要過熱——你能控制到這種程度。但你並不知道平安。平安能存在於兩次不安之間嗎?兩場戰爭之間能有和平嗎?

  對於一個知道平安的人,他的不安永遠結束了。你並不知道平安,你聽說過這個詞。不安是你的經驗,平安是你的願望、你的希望。

  迦納克說:「我是平安,我是覺性」,因為他只知道無意識。你不管做什麼都是無意識地,好像在夢遊一樣。如果有人認真地問你,你一件事情都回答不了。如果有人問你為什麼你愛上了這個女人,你會說:「我不知道,我就是愛上了——它就這樣發生了。」這是回答嗎?「這就是愛情吧」,這是回答嗎?它就是發生了。一見鍾情!一見到對方,愛就發生了!你知道這種愛是從你內在哪里生起的嗎?它是怎麼來的?你對此一無所知。但你卻希望這種愛帶給你幸福。

  你不知道這種愛來自哪里,它是從哪一層無意識裡出來的……它的種子是什麼,它會長成什麼樣。而你說你的人生會因此變得美好!它沒有帶給你幸福,它帶給你的是不幸、衝突、敵意、嫉妒。你受了苦,然後你說:「怎麼回事?這種愛整個變假了。」從一開始你就處於無意識狀態。

  你在奔忙——你必須賺錢。如果有人問你為什麼,也許你可以給出某個常規的答案。你說一個人沒有錢怎麼生活?但有的人有許多錢,他們還在奔忙。你確信你賺到那麼多錢後就會停下來,但你不會,你會繼續奔忙。

  卡內基死的時候留下了十億美元,他臨死的時候都還在賺錢。在他去世前兩天,他的秘書問他:「你滿足嗎?十億美元!」

  他回答:「滿足?我會在極度不滿中死去,因為我本來想賺一百億美元。」

  對一個想賺一百億美元的人,十億美元……那是九十億美元的虧空。看看他的不滿!你看到的是十億美元,而十億美元對他來講是個小數目。十億美元不再有任何價值。你不能把十億美元吃掉喝掉——那沒有意義。但是一旦這種奔忙開始,它就會持續下去。

  問你自己為什麼要奔忙。你沒有任何答案。你是無意識地——你不知道你為什麼奔忙。你不知道你要去哪里,你為什麼要去。如果你不忙碌,你會做什麼呢?停下來——要怎麼停下來?停下來——為了什麼呢?你對停下來也一無所知。

  人一直活得好像喝醉了、嗑過藥一樣。我們生命的大多數層面都不在我們的掌握裡。我們完全是無意識的。

  葛吉夫經常說我們或多或少在夢遊。我們睜著眼睛,確實,但我們的睡眠並沒有被打破。我們的眼裡充滿了睡意。有事情發生,我們一直在做事,事情一直在繼續——為什麼呢?我們害怕追問,因為我們沒有答案。提出這種問題讓我們感到不安。

  迦納克說:「太奇妙了。我是純潔,我是平安,我是覺性。不僅如此,你還告訴我:‘你超越了一切現象。超越了一切現象!你不是身體,不是頭腦。你不是被看到的。你不是觀察對象。你是觀察主體,你是永恆的超越性。你超越了一切現象,你一直都是超脫的。’」

  體會這一點。這是八曲仙人的基本手段,是他的基本方法——如果可以被稱為方法的話——超越一切現象!

  我看到的一切都不是我。作為體驗來臨的一切都不是我。因為我看到一切,所以我是超越的。我是那個在看的,我不是被看到的。不管我體驗到什麼,我都是超越的,因為我是這些體驗的主體,我怎麼可能成為體驗本身呢?所以我不是身體,不是頭腦,不是情感;我不是印度教徒,不是回教徒,不是基督教徒;我不是貴族,不是賤民;我不是小孩,不是青年,不是老人;我不是美麗的也不是醜陋的;我不是聰明人也不是白癡——這一切都不是我。我超越了整個現象界!

  這束光進入了迦納克的內心。他充滿了敬畏,他感到驚訝、震驚。他的眼睛第一次睜開了。

  太奇妙了……一直以來,我都被幻相所欺騙。

  我建立的一切,我喜愛的一切,我做過的所有美夢,全都是無明的昏睡。它們不過是夢幻!它們只是睡夢中生起的想法,沒有任何實質。

  太奇妙了……一直以來,我都被幻相所欺騙。

  你震撼了我!你動搖了我!我建立的所有宮殿都倒塌了。我創建的整個帝國都是我無明的投射。

  試著體會:如果你能聆聽,同樣的情況也會發生。如果你能聆聽,一模一樣的反應會發生在你身上。你的成就與安排會變得毫無意義。不管成功還是失敗,一切都會變得沒有意義。

  毛拉·那斯魯丁在說夢話。他睜開眼睛對他老婆說:「快點!把我的眼鏡拿來!」

  他老婆說:「你半夜在床上要你的眼鏡做什麼?」

  他說:「別浪費時間,趕快把我的眼鏡拿來。我在夢裡看到一個美女。我想戴上眼鏡看得更清楚一點。這個夢有點模糊。」

  你一直試圖讓夢成真:設法讓夢幻成為真實!你不想別人說你的夢是個夢,你會生氣。我們毒死神秘家不為別的,我們用石頭砸死他們不為別的。他們讓我們非常生氣。我們在做夢,他們開始搖醒我們。我們睡得很沉,他們開始喚醒我們。沒經過我們同意,他們就開始破壞我們的睡眠,開始按響鬧鐘。我們自然會生氣。

  但如果你聆聽,你就會感激,你會感激不盡。

  記住,在《博伽梵歌》裡,當克裡希那說話,阿朱那不停地提問。在《八曲仙人之歌》裡,當八曲仙人說話,迦納克沒有提出任何問題。迦納克只是表達了他的感激。迦納克直接接受了八曲仙人所說的。迦納克只說你震撼了我,你喚醒了我!他沒有什麼要問的。迦納克開始去體驗:我是純潔,我是平安,我是覺性,我超越了一切現象。

  這對我們似乎是不可能的,發生得太快了!對我們而言,這應該需要時間。我們很驚訝:它發生得這麼快,這麼突然。

  有許多關於禪師生平的記錄。現在禪宗的書開始在東方與西方、在每個地方流行,人們讀了它們非常吃驚。因為有許多故事說一個和尚一下子就覺醒、開悟了。我們不能相信。我們做了大量修行,但開悟並沒有發生。我們做了各種努力,但靜心並沒有發生。我們靜坐持咒,進行各種苦修,但心還是冷漠。而這個迦納克一瞬間就覺醒了!

  ……有時候這會發生。這取決於你的能力。你的接受性越小,需要的時間就越長。耽擱不是因為開悟。開悟現在就可以發生,就像八曲仙人反復說的:「快樂就好!現在就快樂!直接解脫!現在就解脫!就在此刻!」

  它現在就在發生,有任何耽擱那是由於我們的接受性。我們沒有能力接受。需要時間是用來移開擋在中間的石頭。泉水現在就可以湧現,泉水準備好了,泉水正在洋溢。泉水等著石頭被移開,它就能夠湧出奔向大海!但這取決於中間有多少石頭和石塊。泉水湧現不需要時間——它沒有被封閉,它是敞開的,它等待著。有時候泉水會噴湧而出,有時候需要一點挖掘,有時候有巨大的石頭,那就需要炸藥。但所有這幾種情況,不管泉水是現在噴湧還是在許多世以後——泉水一直都在。障礙不在於泉水的噴湧,障礙在於壓在它上面的石頭。迦納克的意識裡肯定什麼石頭也沒有——感激生起了,他表達了感謝。他開始雀躍!他變得狂喜。

  就像獨一之我照亮了身體,我也照亮了宇宙嗎?要麼這整個宇宙都是我的,要麼一切都不是我的。

  這就是信任。阿朱那沒有信任。阿朱那否認。阿朱那不停地提問。阿朱那有無數的懷疑。阿朱那先從這個角度發問,再從那個角度發問。迦納克什麼也沒問。所以我才稱這部歌為Mahageeta——偉大的歌。阿朱那的缺乏信任到最後才被攻破,他終於回到了家。迦納克沒有不信任。就像他站在家門口,有人來推推他,說:「迦納克,你就在家裡,沒有別的地方要去。」

  他說:就像獨一之我照亮了身體,我也照亮了宇宙嗎?

  八曲仙人說你的終極本性——觀照,不僅是你的中心,它也是整個創造的中心。表面上我們是分離的,在內在我們都是一體。向外我們分離,當我們向內,我們就合為一體。就像波浪在海面上是各自獨立的,但在大海深處一切都是一體。表面上波浪有大有小,波浪有美有醜,波浪有骯髒有乾淨——表面上它們非常不同。但在大海深處,它們都合在一起。一個記住中心的人會失去個性,他不再是一個個體。

  於是迦納克說:就像獨一之我照亮了身體,我也照亮了宇宙嗎?你在說什麼?這是難以置信的!

  昨天晚上一個年輕人來見我,他說:「我不相信在靜心中發生的事情。」對的!當某些事情發生,這就是它發生的方式——難以置信。我們把信任放在小事、瑣事上。當有大事發生,我們怎麼能相信呢?

  當神站在你面前,你會充滿崇高,深深感動,啞口無言。

  西方有一個偉大的神秘家:德爾圖良。他的話是……有人問他:「上帝存在有任何證據嗎?」

  他說:「只有一個:「上帝存在,因為祂是荒謬的。上帝存在,因為祂難以置信。上帝存在,因為祂不可能存在。」

  德爾圖良的說法非常獨特。「上帝存在,因為祂是荒謬的!世界是合理的,上帝是荒謬的。渺小是可能的,浩瀚是不可能的。但不可能的也會發生」,德爾圖良說。你被連根拔起,你怎麼能相信它呢?當它發生,你就不在了,所以誰來相信它呢?當它發生,你會化為烏有。

  你一直作為黑暗存在。當太陽出來,你就消散了。

  迦納克說:要麼這整個宇宙都是我的,要麼一切都不是我的。這是唯一的兩種可能性。在這兩者之間的任何狀態都是妄想。要麼這整個宇宙是我的,因為我是神的一部分,因為我就是神,因為我是整個宇宙的中心,我的觀照就是整個宇宙的觀照。所以要麼整個宇宙都是我的——這是一種可能性。要麼我一無所有,因為我根本不存在。在觀照狀態中,我不復存在,只剩下觀照。當宣稱者不復存在,誰來宣稱一切都是我的呢?

  所以迦納克說有兩種可能性。宗教有兩種表達方式——要麼用圓滿,要麼用空無。克裡希那選擇了圓滿。《奧義書》選擇了圓滿。天地萬物都出自那種圓滿,但那種圓滿保持不變。天地萬物都融入那種圓滿,但那種圓滿不增不減。

  《奧義書》、克裡希那、印度教徒、蘇非派都選擇圓滿。佛陀選擇空無。迦納克說要麼一切都是我的,我是完美的圓滿,我是絕對的梵天;要麼一切都不是我的,我是終極空無,我就是虛空!真理就是兩者加在一起。

  佛陀的表述是不完整的。克裡希那的表述也是不完整的。完整的真理包含在迦納克的表述裡。迦納克說兩種說法都可以。為什麼?因為如果我是整個宇宙的中心,那整個宇宙都是我的。但當我是整個宇宙的中心,那我就不再是「我」。「我」的特性早就被拋棄了。它就像一堆塵土一樣被留在身後。旅者前行,在身後留下塵土。有什麼可以是我的呢?那就一切都不是我的。

  要麼這整個宇宙都是我的,要麼一切都不是我的。

  太奇妙了,我捨棄了身體和宇宙。由於你教導有方,現在我只看得見神。

  太奇妙了,我捨棄了身體和宇宙……

  我的身體離去了,奇妙的是,整個世界也隨之離去了。放下發生了!捨棄不是一個動作,捨棄是一種意識境界。放下不是一種作為。如果有人說他捨棄了,那就不是捨棄。他讓捨棄成了另一種追求。如果有人說:「我是個遁世者」,他就對遁世一無所知。因為只要還有「我」在,捨棄又怎麼可能呢?

  放下並不意味著捨棄各種物件。放下意味著清醒地看到沒有什麼是我的,那我怎麼能捨棄呢?要捨棄什麼呢?如果我有執著,我才能放下。如果我擁有,我才能捨棄。

  當你早晨醒來,你不會說我將捨棄我的夢境。你早晨醒來不會說:「我夢到我是個皇帝。我有黃金宮殿,上面鑲嵌著寶石。我有遼闊的國土,有漂亮和王子和王后」——你早晨醒來不會說現在我捨棄這一切。如果你這樣說,你會顯得有毛病。如果你早晨醒來沿著村子敲鑼打鼓地宣稱:「我捨棄了一切——我的王國、財富、奢華、王后、王子:我捨棄了一切」——人們會驚呆的。

  他們會說:「什麼王國?我們從來不知道你有一個王國?」

  你回答:「我昨晚做了個夢……」

  人們會大笑說你瘋了。一個夢中的王國是不需要捨棄的。

  所以認知的關鍵就在這裡:當你看到世界是虛幻的,還有什麼遁世的必要呢?

  但有的人一直追蹤他們捨棄了多少。一個朋友來看我,他和妻子一起來的。這個朋友以他的樂善好施聞名。他的妻子說:「也許你和我的丈夫不熟,他非常有愛心,他花了10萬盧比在慈善上。」

  丈夫立刻揮手打斷妻子的話:「不是10萬,而是11萬。」

  這不是慈善,這是算計。這是交易。每一分錢都有被追蹤。如果他見到神,他也會掐著祂的脖子說:「我給了11萬盧比,告訴我回報是什麼?」他給予是因為經典上說如果你在這裡給出一分,在那裡你會得到百萬倍的回報。誰想錯過這樣的交易?一百萬倍!你聽清楚利率了嗎?你見過這樣的生意嗎?連賭徒都沒有賭到這麼大!賭博你是得不到一百萬倍的。這是純粹的賭博。給出一萬塊,希望會回有一百萬倍的回報。這只是你貪婪的延伸。

  計算到了10萬……這些錢還有價值。之前我們把這些錢鎖在保險櫃裡,現在錢到了安全的地方,還有捨棄了多少的紀錄。不過這個夢並沒有破碎。

  有一個非常古老的中國故事:一個皇帝只有一個兒子。那個兒子快要死了。御醫宣佈放棄治療。他不會活下去,救不了他,那種病無藥可治。就是一兩天的事,他隨時會死去。皇帝徹夜不眠地守在兒子床邊,離別的時候到了。他的眼睛含著淚水。他一直坐著,大概在淩晨3點鐘,他開始打盹。在夢裡他看到一個他統治的大帝國。他有12個孩子,個個英俊瀟灑、智勇雙全!世界上沒有別的國家可以與之匹敵。他有數不清的金銀財寶。他是個世界級的統治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當他的兒子咽下最後一口氣,他做了這個夢。他的妻子嚎啕大哭。他睜開眼睛。他驚呆了,他呆坐在那裡。因為片刻之前有另一個王國,有12個王子,龐大的財富——這一切都沒有了。現在連這裡的這個孩子也沒有了!他徹底茫然了。他的妻子擔心他是否會失常,因為他深愛這個孩子,而他的眼裡一滴眼淚都沒有。孩子沒死的時候,他就為之傷心,現在孩子死了,他居然不哭?妻子搖搖他,說:「你怎麼了?你為什麼不哭?」

  他說:「我要為誰哭呢?我有12個孩子,他們都死了。我有一個大帝國,它沒有了。我應該為它們還是為這個孩子而哭?我在想我應該為誰傷心?就像12個孩子沒了,這第13個孩子也沒了。」

  「一切都結束了」,他說:「那是個夢,這也是個夢。當我在做那個夢,我完全忘記了這個孩子、這個國家……一切都被遺忘。當那個夢破碎了,我才想起了你。今晚我會睡覺,我會再度忘記你。所以它是來來去去的,它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現在兩個夢都消失了。我從夢中醒來了。現在我不會再在夢裡漫遊。夠了,時機到了。果實成熟了,它該落地了!」

  迦納克說:太奇妙了,我捨棄了身體和宇宙……放下發生了!他一步都沒有移動,他就在原地,在同樣的宮殿,就在他邀請八曲仙人的地方。他請八曲仙人上坐——他就坐在八曲仙人面前。他哪里都沒去,國家還在,宮廷的財寶還在,衛士還在守門,侍從還在搖扇子。一切都在正常的繼續,國庫的位置也沒有變化。

  但是迦納克說:「太奇妙了,放下發生了!」

  一次內在的放下。一次屬於內在、屬於意識的放下。

  太奇妙了,我捨棄了身體和宇宙。由於你教導有方,現在我只看得見神。

  是什麼樣的方法呢,葉子都沒怎麼搖晃,蛻變就發生了?一刀都沒切,手術就完成了!這是什麼方法!你這是什麼教導?現在我只看到神性,這個世界不再被看到。我的整個視角改變了!

  這是一句非常深刻的經文:你呆在原地,什麼也沒有改變——蛻變就可以發生。你不用跑到喜瑪拉雅山去。出家不是逃跑,不是逃避。一切都沒有變化,妻子、孩子、房屋和家庭都沒變。都沒人聽到相關的話,革命就發生了。它是內在的事情。你會吃驚,發生了什麼?現在你的妻子似乎不再是你的,你的孩子不再是你的,你的房子不再是你的。你還會住在那裡,但現在你會像個客人一樣。家還是一樣,但它變成了一個客棧。一切都是相同的。你會工作;你去商店,去辦公室;你會工作——但現在你不再焦慮。

  一旦你看到這裡的一切都只是一出戲,是一場大戲,革命就發生了。

  一個演員問我:「告訴我,我怎樣才能更會演戲?」

  我說:「只有一句經文。那些想要更會生活的人,他們的經文就是:像演戲一樣生活。而那些想要更會演戲的,他們的經文就是:像生活一樣演戲。沒有別的關鍵。如果一個演員假戲真做,他就會演戲了。然後他就像生活一樣演戲。」

  你會為一個演員精湛的演技所折服,對他而言,假的就是真的。如果一個演員不能假戲真做,他就不是一個好演員。他會保持旁觀,他不會進入角色。他會非常有距離感地做他的工作。你會發現他的靈魂沒有投入到裡面。他沒有消失在裡面。

  一個演員在表演時完全是忘我的。當他演羅摩,他就徹底忘記自己,他成了羅摩。當他的西塔琴被偷走了,他不會想:「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很快這出戲就會結束,我們都會回家,為什麼要平白地哭泣呢?為什麼要問那些樹我的西塔琴哪里去了?為什麼要大呼小叫?有什麼意義呢?我有西塔琴嗎?連這裡都沒有西塔琴,都是伴奏。我和那個人沒關係。」如果他沒有忘記自己,他就不是一個好演員。好演員意味著像生活一樣演戲,假戲真做。就好像他自己的西塔琴丟了。那些眼淚不是假的,它們是真實的。他哭得好像他失去了愛人。他搏鬥起來也是同樣真實的。他演的是真實的生活。

  如果你想更擅長生活,那就像演戲一樣生活。這也是一出戲。遲早帷幕會落下,大家都會離場。它的舞臺也許很大,但不管多大,它都是舞臺。不要在這裡安家。呆在這裡就好像你呆在旅館一樣。這是一個候車室,大家都在這裡排隊。死亡會來臨,人們一直在離開。你也會離去。不需要在這裡紮根,一個這樣做的人將會受苦。

  不在這個世界紮根的人就是一個出家人。一個不在這裡紮根、不在這裡立足的人就是出家人。一個人永遠準備好移動……如果一個人是一個流浪者,一個吉普賽人,一個khana-badosh,他就是個出家人。

  「khana-badosh」這個詞非常好。它的意思是一個把房子扛在肩上的人。'Khana'的意思是房子,'badosh'的意思是肩膀——一個房子在肩膀上的人。khana-badosh人就是出家人。最多搭個帳篷,但不要在這裡安家。一個帳篷隨時可以打包,不用花時間。這是一個大客棧!

  據說有個蘇非叫做易蔔拉欣(Ibrahim)……他之前是大夏的皇帝。一天晚上在皇宮裡睡覺時,他聽到屋頂有腳步聲。他問:「哪個無禮的傻瓜半夜在屋頂上走動?」

  有人回答:「我無意冒犯,我的駱駝丟了,我在找她。」

  易蔔拉欣笑了起來。他說:「瘋子!你瘋了!屋頂上怎麼可能找得到駱駝?動動腦子,一頭駱駝怎麼會爬到屋頂上?」

  上面傳來一個聲音:「在說別人無禮和發瘋之前,自己先動動腦子。在財富、奢華、聲色裡找得到幸福嗎?如果財富、奢華、聲色裡找得到幸福,那屋頂上就找得到駱駝。」

  易蔔拉欣驚呆了。那是半夜,他起身跑了出去。他讓手下去抓那個人:那個傢伙似乎知道些什麼,但那個人已經溜走了。易蔔拉欣派人去都城周圍找出那個傢伙是誰。那似乎是個開悟的托缽僧。他在說什麼?他說這些有什麼目的?

  後來易蔔拉欣睡不著了。隔天早晨上朝時他處於一種鬱悶的心情。那些話說得很重。他肯定是一個和迦納克類似的人。他被話裡的真理擊中了。如果這個人是瘋子,那我就明智嗎?這個世界上有誰找到幸福了嗎?我也在尋找。這個世界上找不到幸福,如果找得到,那屋頂上也找得到駱駝。那樣不可能的也會發生,沒有問題。但那個傢伙是什麼人?他是怎麼爬到屋頂上的?他是怎麼逃脫的,他到哪里去了?

  他坐在那裡胡思亂想。他舉行了例會,會上討論了商務,但今天他沒有心思。他的心在別處遊蕩。他心裡的鳥兒已經飛進了另一個世界。好像捨棄已經發生了!就是一件小事——就像八曲仙人親自爬上屋頂說話一樣。然後他注意到門口有騷動。一個人想進來,他告訴大臣說他想呆在這個大客棧裡。衛士說:「你瘋了,這不是客棧,這是皇宮。城裡有許多客棧,你去那裡。」

  但這個人說:「我就要呆在這裡。我之前在這裡呆過,這是一家客棧。騙別人去吧,你騙不了我。」

  聽到這個聲音,易蔔拉欣突然意識到這就是那個聲音,這就是那個人。他說:「把他帶進來,不要趕走他。」

  那個人被帶進來。易蔔拉欣問:「你在說什麼?放肆!這是我的皇宮。你說它是一家客棧?這是侮辱。」

  他說:「不管是侮辱還是讚美,我就問一件事:我之前來過這裡,那時是另外的人坐在王位上。他是誰?」

  易蔔拉欣說:「那是我父王。」

  這個托缽僧問:「在那之前我也來過,當時是另一個人。」

  他回答:「那是我父王的父王。」

  於是這個人說:「所以我說這是一間客棧。人們坐在這裡,然後離開,他們來來去去。你會在這裡坐多久呢?當我再來,我會發現別人坐在這裡。所以我說這是一間客棧。這不是一個家。家是一個你呆下來就不用離開的地方。在那裡沒人可以趕你出去,你不可能被趕出去。」

  據說,易蔔拉欣直接從王位上下來,他對托缽僧說:「我向你頂禮。這是一間客棧。你留在這裡,我走了。呆在一間客棧裡有什麼意義呢?」

  易蔔拉欣離開了王宮。他肯定是敞開的,有意願的。

  迦納克說:「我發現我一下子捨棄了這個物質世界。我成了出家人。你用了什麼方法?你這是什麼教導?多麼高明!多麼藝術!」

  太奇妙了,我捨棄了身體和宇宙。由於你教導有方……

  ——多麼高超的技巧!我遇見了一個卓越的大師。

  ……我只看得見神。

  現在我只看得見神性。我看不見別的東西。現在這一切現象都只是神性的展現,都是祂的浪花。

  就像波浪、泡沫、水泡與水並無區別,這個宇宙源於自性,與自性無別。

  就像波浪在水裡出現,形成泡泡,出現泡沫——它們與水並不是分開的。它們從水裡生起,又消失回到水裡。以同樣的方式,在這裡沒有什麼和神性是分開的。萬事萬物都是祂的泡泡、祂的泡沫、祂的波浪。它們從祂裡面生起,又消失回到祂裡面。

  就像波浪、泡沫、水泡與水並無區別……

  ……我們就像這樣。我開始看到這一點,祜主。

  迦納克對八曲仙人說我直接看到這一點。這不是一個哲學家的表述。這是一種體驗,這個表述源於我所看到的深層體驗。

  你也看一下!這只是一件轉換視角的事情。在西方,他們稱之為「格式塔」(gestalt)轉換。格式塔這個詞非常有意思。你肯定見過兒童讀物上的圖片。有這樣一張圖片,如果你仔細看,有時你會看到一個老婦,有時你會到一個少女。隨著你繼續觀察,它開始交替出現,有時候是老婦,有時候是少女。兩個人是用同樣的線條繪製的。但有一件事——你將會吃驚,你也許從來沒有想過——你無法同時看到她們兩個。儘管她們兩個你都看到過。在同一張圖片上,你看到了老婦,你看到了少女。你知道她們兩個都在那張圖片上,但你還是無法同時看到她們。當你看到少女,老婦就消失了。當你看到老婦,少女就消失了。因為同樣的線條用在兩個人身上。在德國,這被稱為格式塔。

  格式塔的意義在於:用一種方式看是一個形象,用另一種方式看就是另一個形象。那是同一張圖,但你看的方式改變了它的整個內容。

  世界是相同的。當愚者看它,他看到許多事物。這是一種格式塔,一種看的方式。當一個智者看它,多樣性就消失了——各種形式消失了。他看到一種單一而浩瀚的擴展性。

  迦納克說:「我只看得到神。我看到同一的神性。」

  這些綠樹是祂的翠綠。在這些花朵裡,是祂盛開的顏色。花朵的芬芳是祂在和風兒嬉戲。是祂讓天上的雲朵聚合。在你的內在,是祂在沉睡。在八曲仙人和佛陀的內在,是祂覺醒了。在頑石裡沉睡的是祂。在人類裡面,祂有一點驚覺、一點清醒。但這一切都是祂。

  所有的形式都是祂的形式。顛倒是祂,翻轉是祂。以人類的視角,樹木是顛倒的。前幾天我在讀一本關於植物的書。我感到驚訝,不過那似乎是真的。

  一個科學家說樹木是被埋在土裡的。因為樹木從地下吸收營養,他們的嘴在地上。他們從大地吸收養分和水分,所以他們的嘴是在地上的。它們的腳在天上——它們在做頭倒立式。它們就像非常古老的瑜珈行者。

  那個科學家試圖證明,我們能以此為基礎逐步理解人類的整個進化。蚯蚓,魚——它們是水準的。它們是水準的,與地面平行。它們的尾巴與嘴是水準的直線。它們的進化超越了樹木。然後是狗、貓、老虎、獵豹——它們的頭更高一點。從水準狀態有了一點改變,它們的頭抬起來了一點。角度改變了。然後是猴子,它們可以坐下。它們與地面幾乎呈90度,但它們不能站起來。它們是坐著的人類,樹木是倒立的人類。然後是人類,他直立行走,他有一個合適的角度:完全與樹木相反。他的頭在上面,腳在下面。

  在我看來,這是個美妙的學說。一切都是一體的遊戲。一體有時倒立,有時側身,有時躺著;有時睡覺,有時清醒。祂有時迷失在痛苦裡,有時快樂。祂有時不安,有時平安——但這些波浪都屬於一體。

  就像波浪、泡沫、水泡與水並無區別,這個宇宙源於自性,與自性無別。

  萬事萬物都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

  去看這一點,不要只是聽!這是一個改變格式塔的問題。它可以一下子就被看到。它就是一個瞥見。如果深入觀察,你會發現萬物都緩慢地融入一體,然後消失。一個浩瀚的海洋一直在興起波浪。你的這種體驗不會持續很長,因為要持續你需要發展出能力。但即使只看到一瞬間:這種浩瀚正在興起波浪,我們都是它的波浪;一個太陽在發光,我們都是它的光線;一首樂曲在這裡奏響,我們都是它的音符——蛻變就發生了。慢慢地,那種瞬間的體驗就會永遠滲入你的存在。

  如果你想要,你就能把握它,或者你也可以錯過它。迦納克把握了它。

  「我在夜裡醒來。在黑暗的蘆葦墊後面,我突然覺得聽到了永恆寂靜的耳語——小聲、私密、多情。這首歌為我而唱:難以相信!你還沒有醒來?這條自由的河朝四面八方流淌。不幸的人!你的杯子裝滿過多少次?沒有看到,它又溢出流走了。」

  你並不是第一次聽到這些話語。你已經聽到過許多次。你非常古老。有可能你直接聽八曲仙人說過它們。你們當中肯定有人聽過他講話。有人聽過佛陀講話,有人聽過克裡希那講話,有人聽過耶穌、穆罕默德講話,有人聽過老子、查拉圖斯特拉講話。地球上一直有這樣的人,你們體驗過他們,然後聚在這裡。有許多燈點亮過,不可能沒有燈光照亮過你的雙眼。你的杯子裝滿過許多次。

  」不幸的人!你的杯子裝滿過多少次?沒有看到,它又溢出流走了。」

  你的杯子不停地被裝滿,但它還是空的。你無法保留它。

  「這首歌為我而唱:難以相信!你還沒有醒來?這條自由的河朝四面八方流淌。」

  ……黎明正在到來。黎明到來過許多次,太陽出來了,但你繼續坐著,緊抓著你的黑暗不放。如果你放開這個被詛咒的黑暗,它就會離去。

  迦納克說,我只看得到一體。我融入了一體,一體也融進了我。

  《吠陀經》說一個放下的人——一個出家人——比吠陀先知更偉大。他的光輝在這個世界之上。他與宇宙之主相互交融。

  在那一刻,迦納克的意識不再是分離的,它變成了一體。他被自己驚呆了。

  就像分解一件衣服,只是絲線;分解宇宙,只是自性。

  清醒地、不帶分別地觀察,有意識地觀察……如果你仔細觀察一件衣服,你會發現什麼?你會發現它只是編織的絲線。一條線這樣走,一條線那樣走——衣服就是這樣反復操作製成的。衣服就是一張絲線的網路。但奇怪的就是你不能穿絲線,但你能穿衣服。如果收集一堆絲線,你無法穿在身上。衣服就是絲線的組合,區別只是在於排列。把絲線相互交織,衣服就做成了。你就可以用衣服來遮蓋身體。但區別在哪里呢?你的排列方式會造成什麼區別呢?

  迦納克說存在有時候成為樹木裡的綠色,有時候成為玫瑰裡的紅色;有時候它是水,有時候它是丘陵與高山;有時候它是月亮與星辰。這些都是意識的不同展現。衣服是用絲線織成的,你可以用它織成各式各樣的衣服。織成薄衣服熱的時候穿,織成厚衣服冷的時候穿。你可以用它織成各種衣服:好看的,難看的;給富人穿的,給窮人穿的。你可以製作出各種樣式。

  科學家說整個宇宙都是由一種能量組成的。他們稱那種能量為電子。稱呼有什麼關係呢?但有一點科學家是認同的,就是整個宇宙都是由一種物質組成的。這都是那一種物質的多種表現。就像各種黃金首飾都是黃金做的——如果把它們融化,就只剩下黃金。形式多種多樣,但形式的本質是同一的。

  就像分解一件衣服,只是絲線;分解宇宙,只是自性。就像衣服只是絲線,同樣的,這個存在是由自性編織出來的。

  「自性」這種稱呼肯定比「電子」要好。因為電子是顯性的。意識不可能源於電子。如果意識源於電子是可能的,那把電子稱為電子就沒有意義。因為果實肯定隱藏在種子裡。意識是無形的。意識變得顯化。顯化出來的肯定隱藏在根部,否則它要怎麼顯現呢?你播下一顆芒果種子,一棵芒果樹長出來,芒果長在上面。你播下一顆苦楝(neem)種子,一棵苦楝樹出現了,小苦楝莢長了出來。

  顯現出來的、結出果實的已經在種子裡了。意識在這個世界是無形的,意識會顯化為各種形式——所以意識肯定隱在存在的基本結構裡。所以說電子是不恰當的,自性是更精准的說法。說自性屬於電子,意識就必須被包含進來。我們在周圍看到的一切肯定隱藏在根部。

  就像分解一件衣服,只是絲線;分解宇宙,只是自性。

  蔗糖產於甘蔗汁,完全被甘蔗汁充滿;宇宙生於我之中,徹徹底底被我浸透。

  就像當你從甘蔗汁裡提取蔗糖,甘蔗汁遍佈蔗糖,以同樣的方式,神性遍佈所有的意識層次。神性滲透你我,你也滲入神性。

  世界由不知自性而顯現……

  試著理解這一點。這非常重要。世界由不知自性而顯現,由了知自性而消失。格式塔改變了,看的方式改變了。

  就像沒認出繩子,蛇就出現;認出繩子,蛇就消失了。

  你在黑夜裡看到一根繩子,你感到害怕,認為那是一條蛇。你跑開了。你找來根棍子開始打它。然後有人拿來一盞燈,你就扔掉棍子,你的恐懼消散了。在燈光下,你看到那不是一條蛇,而是一根繩子。只是由於你沒把繩子看成繩子,那條蛇才存在。其實並沒有蛇,那只是投射。

  只是因為你沒把自性看成自性,這個世界才會存在。當一個人了知自性,他的世界就消失了。這並不意味著門和牆壁,高山和岩石消失了。不,這些事物會存在,但它們都會融入一體。這些事物會是一體的各種波浪、泡沫和泡泡。

  對一個知道自己的人,這個世界就終結了。對一個不知道自己的人,這個世界不可能結束。你無法通過拋棄世界而了知自己。但是了知你自己,世界就消失了。

  捨棄有兩種取向。一種取向說捨棄世界,你就會了知自己。另一種取向說了知自己,世界就被捨棄了。第一種取向是錯誤的。你無法通過捨棄世界來了知自己。因為捨棄世界就是在強化世界的虛幻性。

  試著理解一下。路上是一根繩子,但你看到一條蛇。如果有人遇到你,說:「拋棄有蛇的想法,你就會看到繩子。」

  你會說:「有蛇的想法怎麼可能被拋棄呢?我明明看到一條蛇,我沒有看到繩子。」如果你通過念咒鼓起勇氣挺直腰板,說:「好吧,那不是蛇,那是繩子,那是繩子,那是繩子。」你內心還是知道:「那是一條蛇,誰騙誰呢?不要靠近它,不要自找麻煩。」你會逃走。你會說:「那是條繩子。我相信那是根繩子,但為什麼要靠近它呢?」

  一個人逃離這個世界——他說這個世界是幻象,但他還是逃跑了——質疑他一下:「如果它是幻象,為什麼你還要逃離呢?如果它並不存在,你為什麼要逃離?你拋棄與留下的是什麼?」

  他說錢財如糞土。那他為什麼那麼害怕錢?為什麼要恐慌?如果錢財如糞土,他並不害怕糞土,他為什麼要害怕錢?那是糞土,如果他只看到糞土,那就沒問題了。有時候糞土也是需要的,人也要使用糞土。如果需要錢,那就使用錢。不過現在一切都像做夢一樣,只是用錢來玩。

  第二種取向更加深入,也更接近真理,如果你點亮一盞燈,你把繩子看成繩子,這個世界就消失了,蛇就消失了。

  世界由不知自性而顯現,由了知自性而消失。如果你看到自性,世界就不見了。看到世界,自性就不見了。兩個只能看到一個,你不可能同時看到兩個。如果你看到世界,那你就沒有看到自性。當你開始看到你的自性,世界就不見了。兩者不可能同時被看到。

  這就像你坐在一個房間裡面,你只看到黑暗。然後你亮起光更仔細地去看黑暗,因為有了光你可以看得更清楚,結果你什麼都看不到。當你亮起光,黑暗就不見了。如果你想看到黑暗,那就不要犯亮起光的錯誤。如果你不想看到黑暗,那就帶來光亮。因為黑暗與光明不可能被同時看到。為什麼它們不能被同時看到呢?因為黑暗是光明的不在。當光明在場,它的「不在」怎麼可能在呢?

  這個世界就是對你自性的無知。當了知你自性的黎明到來,世界就消失了。

  一切都沒有改變,但一切都不再相同。一切都沒改變,而一切都被蛻變了。

  人們問我:「你點化人們出家,但你並不要求人們要離開家庭、妻子和孩子。」

  我回答說:「我不要求他們離開任何東西。我告訴他們要歸於中心,歸於他們的自性,這樣他們就能看到真相。真相不可能被拋棄。真相也不需要被拋棄。」

  我們看到我們想看到的。法庭上有一個案子。法官問毛拉·那斯魯丁:「你是怎麼從幾百頭長得差不多的水牛裡辨認出你的水牛的?」

  那斯魯丁回答:「這有什麼困難的,大人?你的法庭上有幾百個穿黑袍的律師,但我還是認得出我自己的律師,不是嗎?」

  他在說我們能夠認出我們想認出的。一個人能認出自己的水牛,儘管水牛看上去都一樣——就和認出律師一樣。

  我們想知道什麼,我們就會知道什麼。我們想認出什麼,我們就能認出什麼。我們的意願才是我們生命的真相。

  如果你想從這個世界覺醒,不要和它糾纏。如果你想從這個世界覺醒,只要做出內在覺醒的努力。

  毛拉·那斯魯丁和他的妻子抱著他們的小孩去看一個舞蹈節目。看門人警告他們:「那斯魯丁,如果這個孩子在節目期間哭鬧,你們就必須離開大廳。如果你們要求,我們可以退給你們的票錢,但你們就不能再進去了,所以要注意。」

  節目演到一半,那斯魯丁問妻子:「你覺得舞蹈怎麼樣?」

  「太不入流了!」他的妻子回答。

  於是他說:「那還等什麼,使勁捏一下孩子。」

  當你知道這個世界完全沒用了,那就不要等待,使勁捏一下自己。從內在搖醒、喚醒你自己。你醒來就是需要的一切。覺醒是偉大的咒語,是唯一的咒語。

  這就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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