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繽紛》
第六章 無為的技巧
列子展現他射箭的技術給伯昏無人看。
當他拉滿弓的時候,他將一杯水放在他的手肘上,然後開始射。
第一隻箭一射出去之後,第二隻箭已經搭在弦上,然後沒有間斷地又射出第三只箭。在那個時候,他站著不動,就好像木頭人一樣。
伯昏無人說:「你射箭的技術不錯,但這是有自我的射箭,而不是沒有自我的射箭。如果我們登上高山,踏著危崖,臨百丈深淵,然後你試著射看看。」於是他們就登上高山,站在懸崖邊的一顆危石上,面臨百丈深淵。伯昏無人開始後退,直到他的腳後跟懸在危崖的外邊,然後他示意叫列子過來。
列子嚇得趴在地上,冷汗流到了腳跟。
伯昏無人說:「完美的人可以飛上青天,也可以下探黃泉,或是縱橫於四面八方之極遠處,而仍然神色自若。現在你心驚目眩,這樣你要射中恐怕很難吧!」
對照之列子古文:
列禦寇為伯昏無人射,引之盈貫,措杯水其肘上,發之,鏑矢複遝,方矢複寓。當是時也,猶象人也。伯昏無人曰:「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當與汝登高山,履危石,臨百仞之淵,若能射乎?」於是無人遂登高山,履危石,臨百仞之淵,背逡巡,足二分,垂在外,揖禦寇而進之。禦寇伏地,汗流至踵。伯昏無人曰:「夫至人者,上窺青天,下潛黃泉,揮斥八極,神氣不變。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爾於中也殆矣夫!」(摘自列子黃帝篇)
行動需要技巧,但是無為也需要技巧。行動的技巧只是在表面,無為的技巧是在你存在的最核心。行動的技巧很容易就可以被學會,它是可以借用的,它是可以被教育的,因為它只不過是技巧。它並不是你的存在狀態,它只是一種藝術。但是無為的技巧根本就不是技巧,你無法從別人那裡將它學來,它是不能夠被教的,它是隨著你的成長而成長的。它隨著你內在的成長而成長,它是一種開花。你沒有辦法從外在對它做什麼,某種東西必須從內在被發展出來。
行動的技巧來自外在,然後進入到內在;無為的技巧則是來自內在,然後流向外在。它們的層面是完全不同的,一百八十度的不同。這一點要先瞭解,然後我們才能夠進入這個故事。
比方說,你可以只是借著學習繪畫的藝術而成為一個畫家,你可以學習一切能夠在藝術學校裡面被教的。你可以變得很有技巧,你可以畫出很美的圖畫,你甚至可以變成世界上知名的人物,沒有人會知道這只是技巧,除非你碰到一位師父,但是你自己知道這只是技巧。
你的手變得很有技巧,你的頭知道那個方法,但是你的心並沒有流動。你作畫,但你並不是一個畫家。你創造出藝術作品,但你並不是一個藝術家。你做它,但是你並沒有在它裡面。你做它就好像你在做其他事情一樣,但你並不是一個愛人。你並沒有完全涉入它,你內在的核心仍然保持跟它有距離,仍然保持漠不關心,仍然站在旁邊。你的頭和你的手繼續在工作,但是你並不在那裡。那個繪畫將不會攜帶著你的「在」,將不會攜帶著你。它可以攜帶著你的簽名,但是沒有辦法攜帶著你的本質。
一個師父會立刻知道,因為這個繪畫將會是死的。很美……你也可以裝扮一個屍體,你也可以畫一個屍體,你甚至可以將口紅畫在他的嘴唇上,它們將會看起來是紅色的,但是口紅不管是多麼紅都沒有辦法有流動血液的溫暖。那些嘴唇雖然被畫了出來,但是在它們裡面是沒有生命的。
你可以創造出一幅很美的圖畫,但它將不會是活生生的。唯有當你流進它裡面,它才會變成活生生的,那就是當一個師父在作畫和一個普通的畫家在作畫時的差別。平常的畫家事實上是一直在模仿,因為那個畫並不是在他們裡面成長出來的,它並不是在他裡面孕育出來的。他會模仿別人,他會去找尋概念,他或許會模仿自然,但是那並沒有什麼差別。他或許會看著一棵樹來畫它,但是那棵樹並沒有在他裡面成長。
注意看梵古的樹,它們是截然不同的,在自然界裡面你找不到像那樣的樹。它們是完全不同的,它們是梵古的創造,他透過樹木來活。它們並不是在你周遭一般的樹,他並不是從自然界抄襲過來的,他也沒有從任何人那裡抄襲。如果他是一個神,他一定會在世界上創造出那些樹。在繪畫當中,他就是神,他就是創造者。他甚至沒有模仿宇宙的創造者,他只是成為他自己。他的樹木非常高,高到可以碰觸到星星和月亮。
有人問梵谷:「這些是什麼樹?你那個概念是從哪裡得來的?」
梵谷說:「我並沒有從任何地方得來概念,這些是我的樹!如果我是創造者,我的樹一定會碰觸到星星,因為我的樹是大地的欲望,是大地的夢想——想要碰觸到星星;大地想要到達、想要碰觸星星。它們是大地的手,大地的夢想和欲望。」
這些樹並不是模仿來的,這些是梵谷的樹。
創造者可以將某些東西給予這個世界,某種他所孕育的東西。當然,即使對一個梵古來講,技巧也是需要的,因為手是需要的。即使梵古也沒有辦法不用手來畫畫,如果你將他的手切下來,他要怎麼辦?他也需要技巧,但技巧只是一個溝通的方式;技巧只是一個工具、一個媒介。技巧並不是資訊,媒介並不是資訊,媒介只是一個攜帶資訊的工具。他有一個資訊;每一個藝術家都是一個預言家——他必須如此!每一個藝術家都是一個創造者——他必須如此,他有一些東西要分享。當然,技巧是需要的。如果我要向你說些什麼,語言是需要的,但是如果我只是在說話,那麼就沒有資訊,那麼這整個事情只是一個喋喋不休,那麼我是在丟垃圾給別人。但是如果那個話語攜帶著我的寧靜,如果那個話語攜帶著我要給你的無言的資訊,那麼這就有意義。
當某件事要被說出來,它必須用語言來表達,但那個要被說出來的並不是話語。當某種東西要被畫出來,它必須借著顏料、畫筆和畫布,再加上所有的技巧,但那個技巧並不是資訊。資訊透過媒介被傳達出來,但媒介本身是不夠的。
工匠有媒介,他或許擁有完美的媒介,但是他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傳遞給別人,他沒有資訊。他的心並不是洋溢的,他用手和頭在做事,因為學習是在頭腦裡,而那個方法和技巧是在手上。頭和手合作,但是心保持漠不關心,沒有被碰觸到。這樣的話,那幅畫將會在那裡,但是卻沒有心。在那裡面沒有心的跳動,沒有生命的脈動,沒有血液在它裡面流動,這很難看出來,唯有當你知道在你裡面的那個差別,你才能夠看出來。
讓我們來看另外一個例子,這樣你就會比較容易瞭解。你愛一個人,你吻他,你牽著他或她的手,你擁抱,你做愛。所有這些事你都可以對一個你不愛的人做——完全一樣的吻,完全一樣的擁抱,完全一樣的牽手方式,同樣的做愛姿勢,同樣的動作,但是你並不愛那個人。那個差別在哪裡?因為就行動而言是沒有差別的;你吻,你以同樣的方式吻,盡可能完全一樣。那個媒介是存在的,但是那個資訊不在。你很有技巧,但是你的心並不在那裡,那個吻是死的,它不像飛翔的小鳥,它像一塊死的石頭。
當你在做愛的時候,你可以做出同樣的動作,但那些動作將會好像是瑜伽的練習,它們將不是愛。你到一個妓女那裡,她知道技巧,她的技巧比你的愛人更好。她必須知道,因為她的技巧是職業水準的,但是你在那裡得不到愛。如果隔天你在街上碰到了那個妓女,她甚至認不出是你,她甚至連一聲招呼都不會打,因為沒有關係存在。它並不是一種聯繫,因為對方不在那裡。當在跟你做愛的時候,她或許正在想她的愛人,她並不在那裡!她不可能在那裡,妓女必須學習如何不在那裡的技巧,因為那整個事情是那麼地醜陋。
你可以出賣身體,但是你沒有辦法出賣愛。你沒有辦法出賣你的心,但是你可以出賣你的技巧。對一個妓女來講,做愛只是一件職業上的事,她這樣做是為了錢,所以她必須學習如何能夠不在那裡,這樣她才可以去想她的愛人,她會想一千零一件事,但都不是關於你的——不是關於那個在那裡的人,因為去想那個在那裡的人會產生幹擾。她將不會在那裡……不在!她會把動作做出來,她的技巧很好,但是她沒有涉入。
這就是這個禪宗逸事的要點。你可以變得很完美,完美到可以騙過整個世界,但是你要怎麼騙過你自己?而如果你沒有辦法騙過你自己,你就沒有辦法騙過一個成道的師父。他將會看穿你在你的周圍所創造出來的詭計,他將會看出你並沒有在你的技巧裡。如果你是一個弓箭手,你或許可以很完美地擊中目標,但那並不是要點。甚至連一個妓女都可以把你帶到性高潮,她可以很完美地擊中目標,有時候甚至比你自己的愛人來得更完美,但那並不是要點,因為雖然一個人不完美,但是技巧很容易就可以變得很完美。
除非一個人成道,否則他仍然保持不完美。在沒有成道之前,你無法期待一個人是完美的,但是你可以期待一個技巧是完美的。你無法在他的存在裡期待完美,但是你可以在他的技巧裡期待完美,那是沒有問題的。一個弓箭手可以毫無閃失地射中目標,但是他或許並不在它裡面。他學會了那個技巧,他變成了一個機械裝置,一個機器人,它只是由頭和手來做。
現在讓我們試著來穿透這個故事——箭術的藝術。在日本和中國,靜心透過很多技藝被教導,那就是印度的靜心和中國、日本和佛教徒的靜心的不同。在印度,靜心已經從所有的日常生活當中被分離出來。靜心本身被視為全部。那會產生困難,所以在印度,宗教漸漸凋零。它產生了困難,那個困難就是:如果你使靜心成為一切,那麼你就變成社會的一個負擔,你沒有辦法上班,你沒有辦法到你的店裡工作,你沒有辦法到工廠裡工作,靜心變成你的整個生活,你就只是靜心。在印度,有好幾百萬人就只是在靜心,他們變成了社會的負擔,而那個負擔變得太重了,因此社會會以某種方式來制止它。
即使在現在,印度也有幾乎一千萬的門徒存在,現在他們已經不被尊敬了。只有少數幾個……在那一千萬裡面甚至不到十個,是受到尊敬的。他們就只是變成乞丐。因為有這種態度,所以當你靜心的時候,當宗教變成了你的生活,那麼就只有宗教,那麼你就拋棄了所有的生活,你就棄俗了。印度的靜心就某方面來講是反對生活的。你可以忍受一些人這樣做,但是當有好幾百萬人這樣做,你就受不了了。如果全國的人都變成靜心者,那麼你們要怎麼辦?如果靜心沒有辦法讓每一個人都可以做,那意味著甚至連宗教也只是為少數人存在,甚至連宗教裡面也有階級存在,甚至連神也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接觸得到的?不,不可能是這樣,神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接觸得到的。
在印度,佛教死掉了。佛教在印度消失了,在它發源的國家消失了,因為佛教的和尚變成一個沉重的負擔。有好幾百萬個和尚,這個國家無法忍受他們,不可能繼續支持他們,他們必須消失。佛教完全消失;印度意識最偉大的開花居然消失了,因為你沒有辦法像寄生蟲一樣地存在。如果你只是這樣做幾天,那是沒有問題的,這樣做幾年也沒有問題。印度人可以忍受它,它是一個具有高度忍受力的國家,它能夠忍受每一件事,但還是有一個限度。有千千萬萬個僧院充滿著千千萬萬個和尚,這個貧窮的國家變得沒有辦法繼續支援他們,他們必須消失。在中國和日本,佛教徒都可以繼續存活,因為佛教改變了,它經歷了一次突變——它拋棄了棄俗的觀念,相反地,它使生活變成靜心的目標。
所以不論你做什麼,你都可以很靜心地做,不需要離開它。這是一種新的成長,這是禪宗佛教的基礎:不需要否定生活。一個禪宗的和尚會繼續工作,他會在花園裡工作,他會在農場裡工作,他會依靠他自己的勞力生活。他不是一個寄生蟲,他是一個可愛的人。他不需要去管社會,他比那個棄俗的人更免於社會。如果你拋棄社會,你怎麼能夠免於它?當你棄俗,你就變成一個寄生蟲,你是不自由的——一個寄生蟲不可能有自由。
這也是我的資訊:要在社會裡成為一個門徒。不要變成一個寄生蟲,不要依靠任何人,因為每一種依靠到了最後都會使你變成一個奴隸,它沒有辦法使你成為一個解脫的人,它沒有辦法使你成為一個完全自由的人。
在日本和中國,他們開始使用很多事情和技藝,來作為靜心的客體,來幫助靜心,或支援靜心,箭術是其中的一種,而箭術是很美的,因為它是一種非常微妙的技巧,你要精通那個技術需要很警覺。
列子展現他射箭的技術給伯昏無人看。
伯昏無人是一位成道的師父。列子本身在稍後也成道了,這個故事是他還在追尋的時候所發生的。列子本身憑著他自己的力量成為一個師父,但這是他成道之前的故事。
列子展現……
想要展現的欲望是無知頭腦的一個欲望。你為什麼會想要展現?你為什麼會想要人們來知道你?那個原因是什麼?為什麼你要將展現看成你生命中那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你要讓人們認為你是非常重要的、不平凡的人物?因為你沒有一個「自己」。你只有一個自我——它是「自己」的代替品。
自我是沒有實質的,「自己」才是有實質的,但是關於這個你並不知道,而一個人如果沒有「我」的感覺是沒有辦法生活的。沒有「我」的感覺是很難生活的,這樣的話,你要從哪一個中心來運作?你需要一個「我」,即使它是虛假的,它也會有所幫助。如果沒有「我」,你將會解體!誰要來做那個整合的人,誰要來做你裡面的發動者?誰要來整合你?你要從哪一個中心來運作?
除非你知道「自己」,否則你將必須帶著一個自我來生活。自我意味著一個代替性的自己,一個虛假的自己;你不知道「自己」,所以你創造出一個你自己的「自己」,它是一個心理的創造。就如同你對其他虛假的東西一樣,你必須去支援它,展現可以給你那個支援。
如果有人說你是一個很美的人,你就開始覺得你是很美的;如果沒有人這樣說,你將會很難覺得你是美的,你會開始懷疑、猜疑。如果你繼續對一個很醜的人說「你很美」,那個醜將會從他的頭腦消失,他將會開始感覺他是美的,因為頭腦依靠別人的意見,它會搜集意見,然後依靠它們。
自我依靠人們對你怎麼說,如果人們覺得你很好,自我就覺得很好;如果他們覺得不好,自我就覺得不好。如果他們不給你任何注意,那個支持就被抽回去了;如果有很多人注意你,他們會餵養你的自我,那就是為什麼人們持續地要求很多注意。
甚至連一個小孩都會要求注意。他或許靜靜地在玩耍,但是當有客人來……母親告訴那個小孩,當有客人來,他必須保持安靜:「不要製造噪音,不要製造麻煩。」但是當客人來,那個小孩就一定會搞出一些什麼,因為他也想要被注意。而且他要得更多,因為他正在累積自我,他的自我正在成長。他需要更多的食物,而大人卻叫他要保持寧靜,那是不可能的!他一定要做些什麼,即使他必須傷害他自己,他或許會跌倒。傷害是可以被忍受的,但是一定要有別人來注意他,每一個人都必須注意,他必須變成注意的焦點!
有一次我待在一個人的家裡,那裡的小孩一定被告知,當我在那裡的時候不要製造任何麻煩,他必須保持安靜,而且要很乖。但是小孩無法保持安靜,他想要我的注意,所以他就開始製造噪音,在那裡跑來跑去,丟東西。他母親很生氣,她告訴那個小孩很多次,訓誡他:「聽著,如果你繼續這樣做,我會打你。」但是他不聽。最後她告訴那個小孩:「聽著,你馬上給我到那一張椅子上坐著!」
從那個姿勢,那個小孩瞭解到:「現在他已經太過分了,她將會打他。」所以他就跑到椅子那裡,坐在椅子上,瞪著他的母親,說出了一句非常有意義的話:「好!我坐著,但那只是在外在,在內在我是站著的。」
從孩提時代到最後你要死的時候,你都一直在要求注意。當一個人要過世的時候,他頭腦裡面唯一的概念一直都是:「在我死後,人們會怎麼想?有多少人會來跟我作最後的道別?報紙上會怎麼刊登?有報紙會為我寫社論嗎?」這些就是人們的想法。從一開始到最後,我們都一直在注意別人怎麼說,它一定是一個很深的需要。
注意是自我的食物,只有達到「自己」的人會拋棄那個需要。當你有一個你自己的中心,你就不需要要求別人的注意。那麼你就可以單獨生活,即使在群眾之中,你也是單獨的;即使在世界裡,你也是單獨的,你會在群眾裡活動,但你是單獨的。
目前你沒有辦法單獨。如果你現在到喜馬拉雅山上,進入一座濃密的森林裡,坐在一棵樹下,你將會等待有人經過,至少有人能夠攜帶資訊給世界說你已經變成一個偉大的隱士。你會等待,你會常常睜大眼睛看——是不是有人來?因為你聽過一些故事說,當某人拋棄了世界,整個世界就會來到他的腳邊,但是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人來——沒有新聞記者,沒有採訪的人,也沒有攝影師,什麼人都沒有!你無法到喜馬拉雅山上。當那個被注意的需要消失了,不論你在哪裡,你都是在喜馬拉雅山上。
列子展現他射箭的技術……
為什麼要展現?他仍然顧慮到自我,他仍然在找尋注意,他展現他的技術給伯昏無人看——伯昏無人是一位成道的師父,是一個非常老的人。那個故事裡面說,當列子去看他的時候,他已經快九十歲了,已經非常非常老了。為什麼要特別展現給伯昏無人看?因為他是一位知名的師父,如果他說「是的,列子,你是一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弓箭手」,它將會是一個很有能量的食物,一個人可以永永遠遠地靠它生活。
當他拉滿弓的時候,他將一杯水放在他的手肘上,然後開始射。
甚至連一滴水都不可以從他手肘上裝滿水的杯子溢出來,而他就在這種情況下射箭!
第一隻箭一射出去之後,第二隻箭已經搭在弦上,然後沒有間斷地又射出第三只箭。在那個時候,他站著不動,就好像木頭人一樣。
這是多麼偉大的技術,但是伯昏無人並沒有被感動,因為當你想要展現的時候,你就錯過了。想要展現的努力就表示你還沒有達成「自己」,如果你還沒有達成「自己」,你的外在可以像木頭人一樣地站著,但內在是跑動的——流向很多動機、欲望和夢想。在外在你或許是不動的,但是內在有各種動作同時一起在進行,你跑向很多方向。你的外在可以變成一個木頭人,但那並不是重點。
據說布克由曾經說過:他到他的師父那裡,有兩年的時間,他坐在他的師父面前,靠近他,就好像一個佛陀的大理石雕像一樣。在第三年開始的時候,師父來,重重地敲了布克由一下,並且告訴他:「你這個傻瓜!我們在這裡已經有一千零一尊佛陀的雕像,我們已經不需要更多了!」因為這個師父住在一座廟裡,在那裡已經有一千零一尊佛陀的雕像。他說:「那些就夠了!你在這裡幹什麼?」
雕像是不需要的,需要的是一種不同的存在狀態。外表上靜靜地坐著是很容易的,那有什麼困難呢?只需要一點點訓練。我曾經看過一個人,在印度非常受到尊敬,他已經站著十年,甚至連睡覺都站著。他的腳變得很腫脹、很粗,以至於沒有辦法彎曲。人們非常尊敬他,但是當我去看他,他希望單獨跟我見面,然後他問我:「請告訴我要如何靜心,我的頭腦非常混亂。」
就像雕像一樣站了十年!——他沒有坐,沒有睡覺,但那個問題還是一樣:要如何靜心,內在要如何變得很寧靜。外在是不動的,但是內在有很多動作,他們的內在或許比你的內在動得還厲害,因為你們的能量是分散的,身體的活動需要很多能量,但是一個站著不動的人,他的整個能量都會向內移到頭腦裡,因此他的內在變成發瘋的,但是人們尊敬他,那變成了一種展示。自我被滿足了,但是找不到「自己。」
伯昏無人說:「你射箭的技術不錯,但這是有自我的射箭,而不是沒有自我的射箭。」
這或許有一點困難,因為在禪宗裡面,他們說射箭的技術只是開始,知道如何射箭只是開始,但是知道如何不射,好讓那個箭自己射,那才算是知道終點。
試著去瞭解:當你在射箭的時候,有自我存在,有做者存在。而不射的藝術是什麼?在那個當中箭還是會射出去,在那個當中箭還是會達到目標,但目標並不是重點。它或許甚至會錯過目標,但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內在不應該有做者。那個源頭才是重點。當你將一支箭放在弓上面,你不可以在那裡,你必須好像不存在一樣,完全成為空的,讓那支箭自己射。內在沒有做者,那麼就不可能有自我。你跟那整個過程非常合一,沒有分裂,你失去在它裡面。那個行動和那個行動者並不是二,甚至連一點分別都沒有,沒有「我是做者,而這是我的行動」。它需要花很多年的時間才能夠達到。如果你不瞭解,它是很難達到的;如果你瞭解,那個可能性就產生了。
有一個德國的求道者,哈利格爾,他在日本跟隨他的師父修了三年。他本身是一個弓箭手,當他到日本的時候,他就已經是一個弓箭手,而且是很完美的弓箭手,因為他百發百中,射箭對他來說完全沒有問題。當他到日本的時候,他就像列子一樣,已經是一個弓箭手。但是師父笑了,他說:「是的,你射箭的技術很好,但是關於不射的部分怎麼樣呢?」
哈利格爾說:「不射是什麼?我從來沒有聽過。」
師父說:「那麼我可以教你。」
過了三年,他的技術變得越來越好,目標變得越來越近,他變得非常完美,什麼都不缺。他開始煩惱,因為……這是西方頭腦的問題:東方看起來很神秘,不合邏輯,但東方卻是有它的獨到之處。他無法瞭解這個師父,他是一個瘋子嗎?……因為現在他已經變得非常完美了,師父已經找不出任何毛病,但他還是繼續說:「不行!」這就是困難之所在——在面對生命的時候,東方和西方的方式之間的鴻溝就是困難之所在。師父繼續說不行,繼續拒絕。
哈利格爾開始覺得很挫折,他說:「但是缺點在哪裡?請你指出缺點,我就可以學習如何超越它。」
師父說:「沒有缺點,你就是缺點。你的箭術很完美,沒有缺點,但那並不是要點。你就是缺點;當你在射箭的時候,你在那裡,你太過於在那裡了。那支箭會正中目標,那沒有問題!但那並不是要點。為什麼你要那麼過分地在那裡?為什麼要展現?為什麼要有那個自我?為什麼你不能夠只是射箭而不在那裡?」
當然,哈利格爾繼續爭論:「一個人怎麼能夠不在那裡而射箭?那麼要由誰來射?」——這是一個非常理性的問話:那麼要由誰來射?
師父一定會說:「看看我。」哈利格爾也感覺到他的師父具有一種不同的品質,但是那個品質很奧妙,他抓不到。有很多次他都可以感覺到它,當師父在射箭的時候,那個狀態的確有所不同,就好像他變成了那支箭和那個弓,就好像師父已經不在那裡,他是完全的「一」,一點都不分裂。
然後他開始問要怎麼樣才能夠做到這樣,師父說:「這並不是一種技巧,你必須瞭解,你必須越來越融入那個瞭解,沉入它裡面。」
三年過去了,哈利格爾才瞭解到這是不可能的。要不然就是這個人瘋了,要不然就是要達到這個不射對西方人來講是不可能的,我已經浪費了三年,現在該走了。
所以他就直接問師父,師父說:「好,你可以走。」
哈利格爾說:「你能不能給我一份證書,載明我跟你學了三年?」
師父說:「不行,因為你什麼都沒有學到。你跟我在一起三年,但是你什麼都沒有學到。一切你所能夠學到的,你都可以在德國學,不需要來到這裡。」
當他要離開的時候,他跑去道別,師父正在教其他的門徒,在示範。當時是早晨,太陽正在升起,有小鳥在歌唱。這個時候哈利格爾已經不煩惱了,因為他已經決定了,一旦作了決定,煩惱就消失了,他已經變得不煩惱。這三年來,他的頭腦都是緊張的——要如何達到?要如何滿足這個瘋子所設下的條件?但是現在已經沒有煩惱了,他已經決定要離開了,他已經安排好了,到了晚上,他就要離開了,然後這一切的惡夢就可以被拋在腦後。他在等師父教完他的門徒,然後他就可以跟他道別,感謝他,然後離開。
所以他坐在一張長椅上,突然間他首度感覺到有什麼東西,他看著師父,師父正在拉弓,就好像他並沒有走向師父,他突然發覺他自己站起來,離開椅子,走到師父那裡,他從師父那裡接下那個弓……然後箭離開了弓,師父說:「很好,你達到了!現在我可以給你證書。」
哈利格爾說:「是的,那一天我達到了,現在我已經知道那個差別。那一天有某件事自己發生了,我並不是那個射手,我根本就不在那裡。我就只是坐在椅子上休息,一點緊張都沒有,沒有煩惱,也沒有去想它,我處於一種漠不關心的狀態。」
要記住這件事,因為你們現在也是碰到一個瘋子。很難滿足我的條件,幾乎不可能,但它也是可能的。唯有當你做盡了一切你所能夠做的事,當你來到了要說再見的點,當你來到了想要離開我的點,它才會發生。唯有當你來到了那個點,在那個點上你想:「放棄所有這些靜心和每一樣東西,這整個事情是一個惡夢。」事情才會發生在你身上,那個時候你是沒有煩惱的,但是不要忘了來跟我道別,否則你可能會沒有達成就離開。
當你的努力結束,當那個努力已經很全然,事情才會開始發生。當然,哈利格爾的努力是很全然的,所以在三年之中他就可以完成整個事情。如果你是部分的、片片斷斷的,你的努力不全然,那麼三世也許還不夠;如果你的努力是溫溫的,那麼你將永遠無法來到那整個努力變成沒有用的點。
你的努力必須很全然,盡可能學好整個靜心技巧,做盡一切你所能夠做的,一點都不要保留,不要試圖逃離任何事,要全心全力地做它,然後就有一個點會來到,有一個頂點會來到,在那個點上,你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做了。當你來到了那個已經沒有什麼事可以做的點,當你已經做盡了一切,然後我還繼續說:「不行,這還不夠!」——需要我的「不」把你帶到那個很全然的點,把你帶到最終的點,把你帶到頂點,帶到那個已經沒有辦法再做什麼的點。
你並不知道你能夠做多少,你還有很多你沒有使用的能量,你只用了一部分,如果你只用了一部分,那麼你就永遠沒有辦法達到哈利格爾所達到的點——我稱那個為哈利格爾的點。
他做得很好,他已經做盡了一切所能夠做的,就他那一方面而言,他是毫無保留的,然後那個沸點出現了,那個沸點就是門。整個努力變得沒有用,透過它,你沒有辦法達到任何地方,所以你就放棄它。在那個突然的放鬆當中,門就打開了。
現在你可以靜心而不要成為一個靜心者,現在你可以靜心而甚至不要靜心,現在你可以靜心而沒有你的自我在那裡,現在你變成了那個靜心——沒有靜心者。那個行動者變成了那個行動,那個靜心者變成了靜心,那個弓箭手變成了弓和箭——那個目標並不是在外面掛在樹上的某一個地方,那個目標就是你,在你裡面——那個源頭。
這就是伯昏無人所說的,他說:
「你射箭的技術不錯……」
當然,列子是一個完美的射手,一個完美的弓箭手——
「但這是有自我的射箭,而不是沒有自我的射箭。如果我們登上高山,踏著危崖,臨百丈深淵,然後你試著射看看。」
他要把列子帶到哪裡?外在已經完美了,但是內在的源頭仍然在顫抖;那個動作已經很完美,但是那個核心的存在仍然缺乏。那個恐懼還在,死亡還在,他還不知道他自己。他不是一個知者,任何他所做的,他只是從頭(head)和手(hand)來做,第三個H還沒有在裡面。記住,這三個H永遠都要在一起的——hand(手)、heart(心)和head(頭)。永遠都要記住,頭腦是很狡猾的,它可能會欺騙你,它會使你覺得:「好,這三個H都已經在了。」因為當一個技巧在發展,當你的技巧變得越來越完美,頭腦將會說:「還需要什麼其他的呢?」
頭意味著西方,心意味著東方。頭說:「每一件事都已經沒有問題了。」哈利格爾是頭,師父是心,而師父看起來是瘋狂的。記住,對頭來講,心看起來是瘋狂的。頭一直都會說:「你保持安靜,不要介入,否則你將會把事情弄得一團糟。讓我來處理這整個事情,我已經學會了每一件事,我知道它的計算方法,我知道如何處理它。」就技術面來講,頭腦永遠都是正確的。心在技術面永遠都是錯的,因為心不知道技巧,它只知道感覺,它只知道存在的詩。它不知道技巧,它不知道文法,它是一個詩意的現象。
「如果我們登上高山……」
年老的——很老了,已經九十歲了——師父說:
「踏著危崖,臨百丈深淵,然後你試著射看看。」
然後我們來看。
「於是他們就登上高山,站在懸崖旁邊的一顆危石上,面臨百丈深淵……」
記住,那就是頭和心之間的差別:心有百丈之高,在一顆危石上,面臨百丈深淵……
每當你接近心,你就會覺得暈眩。當你用頭的時候,每一樣東西都在地面上,它是一條高速公路,是很具體的,而當你用心的時候,你就進入了森林——在那裡沒有高速公路,高高低低的,每一件事都是神秘的、未知的,隱藏在霧裡,沒有一件事是清楚的,它是一個迷宮,它不是一條高速公路,它比較像是一個謎,有百丈之高!
尼采在某一個地方曾經報導過,有一次他突然發現他自己處於一萬英尺的高處,離時間一萬英尺,好像時間是一個深淵。他在日記上寫道,那一天就是他發瘋的日子。
它是一個非常令人暈眩的點,一個人可能會瘋掉。當你更接近心,你將會覺得你更接近瘋狂。「我在做什麼?」事情會變得令人暈眩,那個已知的離你而去,而那個未知的進入。所有的地圖都變得沒有用,因為對心來講是沒有地圖存在的,所有的地圖都是為有意識的頭腦而存在的。它是一樣很明確的東西,在它裡面你是安全的。那就是為什麼愛會使你恐懼,死亡會使你恐懼,靜心會使你恐懼。每當你走向中心,恐懼就會抓住你。
於是他們就登上高山,站在懸崖邊的一顆危石上,面臨百丈深淵。伯昏無人開始後退……
不是前進,而是後退;在懸崖邊的一顆危石,面臨百丈深淵,他開始後退。
伯昏無人開始後退,直到他的腳後跟懸在危崖的外邊,然後他示意叫列子過來。
據說這個九十歲的老人幾乎是向前彎的,他沒有辦法站直,因為他已經非常非常老了。這個彎曲的老人,他有一半的腳懸在崖邊,而他甚至不是看著那個方向,而是背對著懸崖。
然後他示意叫列子過來。
這就是我所站的地方,請你過來。
列子嚇得趴在地上……
他不敢靠近他。他還站在離懸崖很遠的地方,就趴在地上。
光是想到要接近這個年老的瘋子,他就只是站著,懸在死亡的邊緣,隨時都可能掉下去,然後就永遠找不到了……
冷汗流到了腳跟。
列子嚇得趴在地上,冷汗流到了腳跟。記住,那個汗會首先來到頭部。當開始害怕的時候,你的頭部會先流汗,腳跟是最後的部分。當那個恐懼進入到你裡面很深的地方,那麼不只是頭部會流汗,連腳跟也會流汗,然後整個存在就充滿著恐懼和顫抖。列子沒有辦法站著,光是想到要接近那個老師父,他就受不了了。
伯昏無人說:「完美的人可以飛上青天,也可以下探黃泉,或是縱橫於四面八方之極遠處,而仍然神色自若。」
「列子,你為什麼要流那麼多汗?流到了腳跟?你為什麼要那麼惶恐地趴在地上?為什麼會有這種心情上的改變?為什麼你要那麼搖晃?為什麼要顫抖?為什麼要害怕?——因為一個完美的人是沒有恐懼的!」
完美是無懼的……因為一個完美的人知道沒有死亡。即使這個伯昏無人掉下去,他知道他不可能真正掉下去;即使身體粉碎成無數的碎片,沒有人能夠找到它,他也知道他不可能死,他將會保持像他現在一樣,只是一些週邊的東西會消失,中心仍然會保持,永遠保持像現在一樣。
對中心來講是沒有死亡的。暴風雨只是在週邊,暴風雨從來不會達到中心,從來沒有什麼東西會達到中心,完美的人是歸於中心的,他根植於他的本質存在。他是無懼的,他是不害怕的,不!他也不是一個勇敢的人,他只是沒有恐懼。勇敢的人是一個有恐懼但是敢於跟恐懼對抗的人,而懦夫則是一個有恐懼但是順著恐懼走的人。基本上他們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們兩者都有恐懼,但勇敢的人不理會恐懼而繼續走,而懦夫則是跟著他的恐懼走。但是一個完美的人不屬於這兩者,他就只是沒有恐懼,他既不是一個懦夫,也不是勇敢的。他只是知道死亡是一個神話、一個謊言,是最大的謊言;死亡並不存在。
記住,對一個完美的人來講,死亡並不存在,只有生命,或神,存在。對你來講,神並不存在,只有死亡存在。當你感覺到沒有死亡,你就感覺到了神性;當你感覺到沒有死亡,你就感覺到了生命的源頭。
「完美的人可以飛上青天,也可以下探黃泉,或是縱橫於四面八方之極遠處,而仍然神色自若。」
在週邊的部分或許會有改變發生,但是他的心靈是不會有所改變的,他的內在保持不動,他的內在永遠都保持一樣。
「現在你心驚目眩,這樣你要射中恐怕很難吧!」
……因為如果你的內在在顫抖,不管你是多麼準確地射中目標,它也不可能是準確的,因為那個內在的顫抖會使你的手發抖,它或許是看不見的,但它是存在的。對所有外在的目的來講,你或許已經射中了目標,但是對內在的目的來講,你錯過了。你怎麼能夠射中目標?
所以基本的事情並不是擊中目標,基本的事情是達到一個不顫抖的存在,那麼你是否射中目標是次要的,那由小孩子們來決定,小孩喜歡玩耍。
這就是射的藝術和不射的藝術之間的差別。也許這個年老的師父會錯過目標,那是有可能的,但是他仍然知道不射的藝術。列子永遠不會錯過目標,但是他仍然錯過了真正的目標,他錯過了他自己。
所以有兩個點:箭從那裡發出去的源頭和箭到達的終點。宗教所顧慮的一直都是所有的箭發出去的那個源頭。它們到達哪裡並不是要點,基本的事是:它們從哪裡出去。因為如果它們從不顫抖的核心發出,它們將會達到目標,它們已經達到了,因為終點就在源頭裡面,終點就在起點裡面,樹木就在種子裡面。
所以基本的事是:不要擔心結果;重要的事是:去思考、去靜心冥想那個源頭。我的姿勢是不是一個完美的愛的姿勢並不是要點,那個愛是不是在流動,那才是要點。如果有愛存在,它將會找到它自己的技巧;如果有愛存在,它將會找到它自己的做法,但是如果愛不存在,而你對技巧很熟練,那個技巧無法找到它的愛——這一點要記住。
中心永遠都可以找到它的週邊,但是週邊無法找到中心。本質永遠都可以找到它的道德律、它的個性,但是個性無法找到它的本質。你無法從外在移向內在,只有一個方式:能量從內在流向外在。如果沒有源頭,沒有起始的源頭,河流無法流動,然後整個事情就會變得虛假。如果你有源頭,河流將會流動,然後它將會到達大海,沒有問題。不論它到哪裡,它都會到達目標。如果源頭是洋溢的,你將會到達;如果你只是在玩弄技巧,你將會錯過。
尤其是在西方,科技已經變得非常重要,它甚至進入到人們的關係裡。因為你知道了太多的技術,所以你試圖將每一樣東西都轉變成科技。那就是為什麼每年都出版了無數關於愛的書,它們談論技巧,談論如何達到性高潮,如何做愛。甚至連愛都變成了科技問題,性高潮也變成了科技的東西,它必須由技術人員來解決。如果愛也變成了科技問題,那麼剩下來的還有什麼?那麼就沒有剩下什麼東西了,那麼整個生活就只是科技,那麼你必須知道方法,但是你將會錯過;你將會錯過真正的目標——那就是源頭。
就技巧而言,它是好的,但它是次要的,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源頭。一個人必須找尋源頭,然後技巧會出現。你學習技巧是好的,很好!人們來找我,他們一直都在顧慮技巧,他們問要如何靜心,他們不問:「什麼是靜心?」他們問要「如何」達到和平。他們從來不問:「和平是什麼?」好像他們已經知道。
木拉那斯魯丁殺死他太太,然後那個案子在法庭審理。法官對那斯魯丁說:「那斯魯丁,你一再地堅持你是一個愛好和平的人,你到底是哪一種愛好和平的人?你竟然殺死你太太!」那斯魯丁說:「是的,我再重複說一次,我是一個愛好和平的人。你不知道,當我殺死我太太,和平終於降臨在她的臉上,在我家裡首度到處都是和平,我仍然堅持我是一個愛好和平的人。」
技巧會扼殺,它可以給你屬於死亡而不屬於生命的和平。方法是危險的,因為你可能會完全忘掉那個源頭,而變成執著於方法。如果你保持警覺,你意識到它們不是目的,它們只是手段,那麼方法是好的。太過於執著於它們是非常有害的,因為你可能會完全忘掉源頭。
這是要點,這個年老的師父,伯昏無人展示給列子一個奧秘。列子本身後來也成道了,他自己變成了當時那個老年人的狀態:後退,走向那臨百丈深淵的懸崖,有一半的腳懸在外面,而他已經是一個很老的人,已經有九十歲了,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不會顫抖,他神色自若,一點顫抖都沒有!他的內在一定是完全無懼的,他的內在一定是根植於他自己、歸於中心。這一點永遠都要記住,因為一直都可能變成技巧和方法的受害者。
唯有當所有的技巧都被拋棄,那個最終的才會來到你身上;唯有當沒有方法,那個最終的才會發生在你身上,因為唯有到那個時候你才是敞開的。唯有當你不在那裡,那個最終的才會來敲你的門。當你不在,你是準備好的,因為唯有當你不在,才有空間可以讓那個最終的進入你。那麼你就變成一個子宮。如果你在那裡,你一直都太多了,甚至連一點空隙都沒有,那麼那個最終的無法進入你——而那個最終的是很廣大的。你必須變得非常空,無限地空,這樣的話,那個會合才可能。
那就是為什麼我一直在說,你將永遠無法會見神,因為當神來的時候,你將會在那裡。只要你在,那就沒有辦法來,你就是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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