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繽紛》

第四章 問『路』
 

  有一個師父住在山裡成為一個隱士,有一個和尚問他:「那個路是什麼?」

  那個師父回答說:「這是一座多麼美的山。」

  那個和尚說:「我並不是在問你關於山的事情,而是在問『路』。」

  師父回答:「只要你無法超越那座山,我的孩子,你就無法達到那個路。」

  那個路是容易的,但你是一座山,超出那個山之外才是路。要跨越過你自己是非常困難的。一旦你上了那個路,那麼就沒有問題,但是那個路離你非常遠。

  你是這麼矛盾的一團!你裡面的一個片斷走到東,另外一個片斷走到西,你並不是走在一個方向上。就你現在這個樣子,你做不到,因為要走向一個方向,你需要一個內在的統一、一個結晶的本質。但是以你現在這個樣子,你是一個群眾,有很多個自己,沒有統一。

  最多,如果你作一些安排,就像每一個人都必須這樣做——如果你控制你自己,最多你只能變成一個組合,而不是一個統一,但那也是一個印度的組合,而不是一個英國的組合,最多你那些片斷的大多數可以移向一個方向,但是那些少數的片斷一直都在那裡,走向其他的地方。

  所以即使是一個控制得非常好的人,一個很有規範的人,一個很有人格的人,一個很有理智的人,也永遠沒有辦法達到那個「路」。他或許能夠適應社會,但是他無法達到那個「路」,達到那個可以從它通往神性的「路」,你真的是一座山。

  第一件必須被瞭解的事是:那個群眾必須被消除。多重心理的存在必須變成單一心理的,你必須變成「一」。那意味著你必須變成無思想的,因為思想是一個群眾,它們會分裂你,每一個思想都會把你拆散。它們在你裡面創造出混亂,它們一直都是矛盾的。即使當你決定,那個決定也一直都是反對你裡面的某些部分,它從來不是全然的。

  我聽說有一次,木拉那斯魯丁生病了——很緊張,心理病。那個症狀是:他漸漸變得完全無法作任何決定,不僅是大的決定,甚至連小的決定也無法作。關於是否要洗澡,要打哪一條領帶,要開車或坐計程車去上班,這些都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一些小事,但是他也作不了決定,所以他就被送進一家療養院。

  經過了六個月的治療,每一件事都被弄好了,醫生覺得現在他已經沒有問題。有一天他們說:「那斯魯丁,現在你已經完全好了,你可以回到世界上開始工作,我們很滿意,現在你已經沒有問題。」但是看到那斯魯丁還有一點躊躇,醫生說:「你不覺得現在你已經準備好進入世界開始工作了嗎?」

  那斯魯丁說:「是和不是。」

  那個情況就是這樣,問題不在於你是健康的或是生病的,那個差別只是在於程度,但這仍然是內在深處的問題:是和不是,兩者。

  你愛一個人嗎?——是,但是在內在深處隱藏著不是。遲早當你對那個是感到膩了,那個不是將會浮現上來,然後你將會恨那個人,那個你所愛的人。你喜歡某樣東西,但是那個不喜歡隱藏著,遲早你將會不喜歡這個同樣的東西。

  你在愛或是你在喜歡的時候,你是瘋狂的;你在恨或不喜歡的時候,你也會是瘋狂的。就你現在這樣——是和不是,兩者——你怎麼能夠走向神性?神需要全然的承諾,比這個少一點都不行。但是要如何全然承諾?——你並不是一個全然的人!這就是那一座山。

  那個路是容易的,但是你並沒有走在路上。世界上所有的技巧,所有的方法和所有的師父都沒有給你那個路——那個路已經存在。他們的方法和技巧只是引導你走向那個路,他們並不是路。他們在山上創造出一些小道,這樣你才能夠超越,因為那個路已經存在,所以不需要創造出一條路,它已經存在。但是你迷失在森林裡,你必須被帶到路上。

  所以第一件事是:你越分裂,那個路就離你越遠;你越不分裂,那個路就離你越近。

  思想會使一個人分裂,因為它們一直都攜帶著相反的兩極在它們裡面:愛攜帶著恨,友誼攜帶著敵意,喜歡攜帶著不喜歡。僧璨說得對,他說:「在喜歡和不喜歡之間的一點點差別,在你的喜歡和不喜歡之間的一點點移動,天和地都分開了。」沒有分別,那麼你就達到了,因為當沒有分別,你就是「一」。

  所以第一件要記住的事就是:如何拋棄思想而變得沒有思想——沒有思想,但是很警覺,因為在深睡當中你也是沒有思想,但那樣是不行的。它對身體有益,那就是為什麼在深睡之後你的身體會覺得重新被賦予活力。但是在早上頭腦仍然是疲倦的,因為頭腦的活動一直都持續著。身體是放鬆了,雖然因為頭腦的緣故它也沒有完全放鬆,但它還是放鬆了。所以到了早上,身體是沒有問題的,至少已經可以工作,但是甚至到了早上,頭腦還是覺得很疲勞。你上床的時候很疲勞,早上起來的時候更疲勞,因為頭腦一直都在工作,做夢、思考、計畫、欲求,頭腦整個晚上都繼續在工作。

  在很深的睡眠當中,當你是完全無意識的,你變成了「一」。在你有意識和警覺的頭腦狀態下,同樣的這個「一」也是需要的。當你在深睡當中——沒有思想,沒有好與壞的分別,沒有天堂和地獄的分別,沒有神和魔鬼的分別,什麼分別都沒有,你就只是存在,但是是無意識的——這種狀態必須在你警覺和有意識的情況下被達成。三摩地——最終的、全然的靜心——只不過是帶著完全意識的深睡。

  你已經能夠達到深睡,所以唯一要達到的事就是變得越來越有意識。如果你能夠在你的深睡當中加進更多的意識,你就成道了。那個山就被超越了,那個路就敞開了——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在你裡面攜帶著過去,那會造成多樣性。從前你是一個小孩,那個小孩仍然隱藏在你裡面,有時候你仍然可以感覺到那個小孩在踢腿。在某些時候,你會退回去而再度變成小孩。你曾經有一度是年輕的,現在你變老了,那個年輕人仍然隱藏在那裡,有時候甚至連一個老年人也會開始像一個年輕人一樣愚蠢。

  你攜帶著整個過去,每一個片刻都是,而你曾經是很多東西!從子宮開始到現在,你曾經是好幾百萬個人,它們都攜帶在你裡面,一層又一層。你已經成長了,但是過去還沒有消失,它或許是隱藏起來,但它是存在的,它不僅是在頭腦裡,它甚至是在身體裡。如果,當你還是一個小孩子,你在生氣,而有人說:「停!不要生氣。」然後你就停止,那個憤怒仍然攜帶在你的手上。它一定是如此,因為能量是不滅的,除非你放鬆那只手,否則那個狀態將會持續,除非你有意識地做些什麼來完成五十年前或六十年前在某一個片刻之下所形成的憤怒能量的圓圈,否則你仍然會將它攜帶在你裡面,它將會影響你所有的行為。

  當你碰觸某一個人,那個碰觸是不純的,整個過去都攜帶在那只手上,所有壓抑的憤怒和所有壓抑的恨都在那裡。即使在愛當中你碰觸一個人,你的碰觸也是不純的,愛不可能在,因為你手上所攜帶的那個憤怒要跑到哪裡去?

  威爾罕姆•雷克在這個身體的壓抑方面作了很多研究。身體攜帶著過去,頭腦也攜帶著過去,因為有這個負荷的狀態,所以你沒有辦法活在當下。你必須跟你的過去妥協。

  所以靜心並非只是在此時此地做些什麼的問題,在那個成為可能之前,你必須跟你的過去和好,你必須溶解掉所有的殘留,而那個殘留是無數的。

  即使當一個人變老了,他也還是一個小孩、一個年輕人,一切他所曾經是的都在那裡,因為你不知道如何每一個片刻都死。那就是生活的整個藝術——每一個片刻都死,這樣才不會有殘留。

  一個關係結束了,你不必攜帶著它,你必須完全拋開它!你能夠怎麼做呢?某件事曾經發生過,但是現在它已經不發生了。你接受它,然後你帶著全然的覺知完全拋開它,然後在下一個新的片刻裡,你是被更新的,如此一來,你就沒有攜帶著過去。

  你已經不再是一個小孩,但是注意看你自己,你會感覺到那個小孩仍然在那裡,而那個小孩會產生麻煩!如果你真的是一個小孩,那麼就沒有問題,但你已經是一個年輕人或是一個老年人……

  我聽說:木拉那斯魯丁住院。他已經八十歲了,然後又碰到他的生日,他在等他的三個兒子帶禮物給他。當然他們是來了,但是他們並沒有帶任何東西!因為他已經八十歲了!一個小孩收到禮物會感到很高興,但是一個老年人?而且又已經八十歲了!他的長子已經六十歲了。所以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禮物的問題,但是當他們來,木拉看到他們兩手空空的,他覺得很生氣,很失望,他說:「什麼!你們把你可憐的老爸的生日給忘了嗎?今天是我的生日!」那個小孩……在那個片刻你可以洞察他的眼睛,這個八十歲的人並不在那裡,只是一個小孩在等待一些玩具。

  有一個兒子說:「請原諒我們,我們完全把它給忘了。」

  木拉那斯魯丁說:「我認為我會原諒你們,因為這個健忘的毛病似乎是我們家族的遺傳。事實上,我忘了跟你們的媽媽結婚。」他真的很生氣。

  所以他們三個都一起尖叫出來,他們說:「等一等!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是……」

  他說:「是的!而且是最賤的!」

  那個小孩繼續存在於你裡面的某一個地方,當你在哭泣的時候,你可以找到他;當你在笑的時候,你可以找到他;當某人給你一個禮物的時候,你可以找到他;當某人忘了你的時候,你可以找到他;當某人讚賞你的時候,你可以找到他;當某人譴責你的時候,你也可以找到他——很難變得真正成熟。除非那個小孩在你裡面完全死掉,不再是你的一部分,否則一個人永遠沒有辦法成熟,它會繼續影響你的行為和你的關係。

  不僅內在的小孩是這樣,過去的每一個片刻都會在那裡影響著你的現在,你的現在有很多負荷。有無數的聲音來自你的身體和頭腦,它們繼續駕馭著你,這樣的話,你怎麼能夠達到那個「路」?

  你是一座山,這座山必須被瓦解,要怎麼做呢?它可以有意識地被瓦解——可以做的一件事就是再度有意識地去經歷你的過去。

  這是意識運作的方式:每當你有意識地去經歷某件事,它從來不會變成你身上的負荷,試著去瞭解這一點。如果你有意識地去經歷它,它從來不會變成你身上的負荷。

  如果你去市場買東西,你有意識地行動,有意識地走路,有意識地買東西,完全記得,然後很覺知地回家,這將永遠不會變成你記憶的一部分。我並不是說你會忘記它,但是它不會成為一個負荷。如果你想要回想它,你可以回想它,但是它不會經常強迫你去注意它,它不會成為你的負荷。

  任何你有意識地做的事都會完整地被經歷而不再殘留。任何你無意識地經歷的事都會變成一個殘留,因為你從來沒有完全經歷它——有一些事尚未完成。當某件事未完成,它就必須被攜帶著,它會等待被完成。

  當你以前是一個小孩的時候,有人打破了你的玩具,你在哭,你的母親安慰你,把你的注意力吸引到其他地方——給你一些甜食,或是談論其他的事,或是講一個故事給你聽,使你分心,你本來想要哭的,現在你忘了,因此那件事一直保持未完成,它還在那裡,某一天,當別人搶走你的玩具——它可以是任何玩具,它或許是一個女朋友,別人搶走了它,你就開始哭泣。在那裡你可以找到當時的那個小孩,它是未完成的。它或許是一個職位:你是某某城市的市長,然後有人搶走了那個職位——一個玩具,你就再度哭泣。

  找出來……回歸到過去,再度經歷過它,因為現在已經沒有其他的路可走;過去已經不復存在,所以如果有遺留下什麼東西,唯一的方式就是在頭腦裡重新經歷它,往回走。

  每天晚上都將它當成一件例行的事——往回走一個小時,完全警覺,就好像你再度經歷那整個事情。有很多事將會浮現,有很多事會引起你的注意,所以不要匆忙,不要對任何事只是給予一半的注意,然後就離開了,這樣會再度產生不完整。不論有什麼東西浮現上來,都要完全注意它,再度經歷它。當我說再度經歷它,我真的是意味著要再度活過它,而不只是回想它,因為當你只是回想一件事,你是一個站在一旁的觀察者,那是不會有所幫助的,要重新去活過它!

  你再度成為一個小孩,不要好像你只是站在一旁看著那個小孩的玩具被搶走,不!要成為那個小孩。不是在那個小孩外面,而是在那個小孩裡面,再度成為那個小孩。重新活過那個片刻:有人搶走了你的玩具,有人破壞了它,所以你開始哭,那麼就哭!你的母親試圖要安慰你,再度經歷那整個事情,但是現在不要再分心到其他任何事情上面,讓那整個事情完成。當它完成,你就會突然覺得你的心變得比較輕,有某種東西被丟掉了。

  你有一些話想要對你爸爸說,但是現在他已經死了,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告訴他。或者你做了某一件他不喜歡的事,你想要請求他的原諒,但是你的自我介入了,所以你並沒有請求他的原諒,現在他已經死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要怎麼辦?而那件事就在那裡!它將會一直繼續下去,摧毀你所有的關係。

  我非常瞭解這種事,因為成為一個師父就某種意義而言就好像是成為一個父親——它包含了很多事情,但是很重要的,就某種意義而言就是成為一個父親。當人們來找我,如果他們跟他們的父親之間有一個關係上的負荷,那麼要跟我連結就變得非常困難,因為我一直都會感覺到他們的父親介入了。如果他們恨他們的父親,他們就會恨我;如果他們想要跟他們的父親抗爭,他們就會抗爭;如果他們愛他們的父親,他們就會愛我;如果他們尊敬他們的父親,他們就會尊敬我;如果他們只是表面上尊敬他,但是在內在深處他們是不尊敬的,那麼他們對我也會是一樣的——整個事情都會以類似的模式開始運作。

  如果你是有意識的,你可以看。往回走。現在你父親已經不復存在,但是對記憶來講,他仍然存在。閉起你的眼睛,再度成為一個小孩,你做了一些違反父親意志的事,你想要請求他的原諒,但是沒有辦法鼓足勇氣,現在你可以鼓足勇氣!你可以說出任何你想說的話,你可以再度向他頂禮,或者你可以生氣地打他,但是不管怎麼說,就是把那個事情結束掉!讓整個過程完成。

  記住一個基本的法則:任何完成的事都會消失,因為這樣的話再攜帶著它就沒有意義了;任何未完成的事會繼續懸在那裡等待被完成。

  這個存在真的是一直在追求完成。整個存在有一個基本的傾向想要完成每一件事。它不喜歡未完成的事——它們會懸在那裡,等待被完成,而存在是不會匆忙的,它們可以等待好幾百萬年。

  往回走。每天晚上在你睡覺之前用一個小時的時間進入過去,重新經歷它。有很多記憶將會漸漸被發掘。有很多事你會感到很驚訝為什麼你從來沒有覺知到它們的存在——而且又是這麼地有活力,這麼地新鮮,就好像它們剛發生一樣!你將會再度是一個小孩,再度是年輕人、一個愛人,有很多事情會浮現。慢慢地做它,讓每一件事完成。你的山將會變得越來越小——那個負荷就是山。當它變得越小,你就會覺得越自由。有某種自由的品質會來到你身上,還有一種新鮮,在內在你會覺得你碰觸到了生命的源頭。

  你將會變得很有活力,甚至連別人都會感覺到你走路的樣子改變了,它具有一種跳舞的品質;當你碰觸,你碰觸的品質也改變了,它並不是一隻死的手,它再度變成活的。現在有生命在流動,因為那個障礙物已經消失,現在你的手中已經沒有憤怒,愛很容易就可以流動,它是沒有被毒化的,它是很純的。你將會變得更敏感、更有接受性、更敞開。

  如果你跟過去的關係變和諧,突然間你就會處於此時此地,因為如此一來就不需要一再地想要移到那裡去。

  每天晚上都繼續往回走,漸漸地,記憶將會浮現在你眼前,它們將會被完成。重新經歷它們,完成它們,突然間你就會覺得它們消失了。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事要做了,那個事情已經結束了。隨著時間的經過,你的記憶將會越來越少地浮現。將會有一些空隙——你會喜歡去經歷那個沒有什麼記憶浮現的空隙,因為那些空隙很美。然後有這麼一天會來到,到時候你已經無法再往回走,因為每一件事都完成了。唯有當你無法再往回走,你才能夠往前走。

  沒有其他的方式。向前走就是到達那個「路」——每一個片刻整個意識都往前走,進入那個未知的。

  但是你的腳繼續被過去拉回去,你的身上背了很重的過去,這樣你怎麼能夠進入未來,這樣你怎麼能夠活在當下?那座山真的很高,它是一座喜馬拉雅山,沒有地圖可以指引,沒有人知道要如何跨越它。每一個人都是一座不同的喜馬拉雅山,你永遠沒有辦法作出一個地圖,因為每一個人的地圖都不同。你有你的喜馬拉雅山要攜帶,別人有他們的喜馬拉雅山要攜帶,帶著這些山,當你碰到別人,那麼就只有衝撞和衝突。

  整個生命變成只是一個奮鬥,一個暴力的奮鬥,到處你都可以看到、感覺到和聽到那個衝撞。每當有人靠近,你就會緊張,別人也會緊張,因為兩個人都攜帶著他們緊張的喜馬拉雅山,遲早他們將會有衝撞。你或許稱之為愛,但是那些知道的人說它是一個衝撞,如此一來將會有痛苦。

  要讓過去結束掉。當你變得越來越免於過去,那個山就會開始消失。然後你將會達到一種一致——你將會漸漸變成「一」。

  現在讓我們試著來瞭解這個寓言故事:那個「路」是什麼?

  有一個師父住在山裡成為一個隱士,有一個和尚問他:「那個路是什麼?」

  每一句話都必須被瞭解,因為每一句話都有意義。

  有一個師父住在山裡成為一個隱士……

  它一直都是這樣在發生,一個佛會進入山裡,一個耶穌會進入山裡,一個馬哈威亞會進入山裡。為什麼他們都要進入山裡,進入孤獨?為什麼他們都要成為隱士?只是為了要直接而且立即地面對他們內在的山。在社會上它比較困難,因為整個能量都會浪費在日常工作和一些例行公事以及關係裡,這樣你就沒有足夠的時間和足夠的能量來面對你自己,你光是面對別人就耗盡了!你的時間都被佔用了,而要面對自己需要一個不被佔據的生活,因為面對自己是一個很重大的現象,你需要所有的能量。它是一件會把你整個人都吸進去的工作,所以你不能只是用半個心去做它。

  求道者總是進入孤獨的存在,只是為了要面對自己。不論他們去哪裡,他們為的就是要面對自己,而單獨可以使事情變得不複雜,因為在關係當中它會變得很複雜,因為別人會將他的或她的痛苦和山帶過來。你已經有負荷了,然後又加上別人的東西!然後你們又互相衝撞,那麼事情就變得更複雜。然後它就是兩種病混合在一起而產生出一種非常複雜的病。每一樣東西都變得糾纏在一起,它變成一個謎。你已經是一個謎,最好是先解開它,然後再進入關係,因為如果你不是一座山,那麼你就可以幫助別人。

  記住,需要兩隻手才能夠發出聲音,需要兩座山才會產生衝撞,如果你已經不再是一座山,那麼你就有能力連結。別人或許會想要衝撞,但是衝撞不會發生,因為不可能只用一隻手來發出聲音。別人將會開始覺得很愚蠢——那是智慧的曙光。

  如果你已經卸下重擔,沒有負荷,那麼你可以有所幫助,但是如果你沒有卸下重擔,你就無法幫助。你可以變成一個先生,或是變成一個父親,或是變成一個母親,但是你將會把你的擔子加在別人身上,甚至連小孩都會攜帶著你的山,他們會被你壓扁,它一定會如此,因為在你要跟別人連結之前,你從來沒有弄清楚你的存在狀態。

  每一個有警覺的人都必須有這樣的一個基本責任:在我進入任何關係之前,我必須先把自己的擔子卸下來。我不應該攜帶著殘留的東西,唯有如此,我才能夠幫助別人成長,否則我將會剝削別人,別人也會剝削我!否則我會試圖去駕馭別人,別人也會試圖駕馭我。那麼它將不是一個關係,它不可能是愛,它將會是一種微妙的政治。

  你的婚姻是一種微妙的駕馭別人的政治。你那父親的姿態或母親的姿態是一種微妙的政治。注意看母親們,只是看!——你將會發覺她們試圖駕馭她們的小孩。她們的侵略性、她們的憤怒都被丟在小孩身上——他們變成了發洩的對象,光是這樣他們就已經有負荷了。他們打從一開始要進入生命就已經攜帶著山,他們將永遠不知道生命可以不要攜帶著笨重的頭腦;他們將永遠不知道一個沒有負荷的人的自由;他們將永遠不知道當你沒有負荷,你就會有翅膀,你可以飛進天空,飛進未知。

  唯有當你是沒有負荷的,你才可以接觸到神。但是他們永遠沒有辦法知道,他們將會去敲廟宇的門,但是他們將永遠無法知道真正的廟宇在哪裡,真正的廟宇是自由:讓過去的每一個片刻都死掉而活在現在。很自由地去行動,進入黑暗,進入未知——那就是通往神性的門!

  有一個師父住在山裡成為一個隱士……單獨一個人。

  你必須要能夠分辨兩個字:孤單(lonely)和單獨(alone)。在字典裡面,它們的含義是一樣的,但是那些一直在靜心的人,他們就知道那個差別。它們是不一樣的,它們是非常不同的。孤單是一件醜陋的事,孤單是一件令人沮喪的事,它是一種悲傷,它是別人的不在。孤單是別人的不在——你想要別人在那裡,但是別人不在,你感覺到他們的不在,你想念他們。在孤單當中「你」並不在那裡,而是「別人的不在」在那裡。至於單獨呢?它是完全不同的。你在那裡,它是你的「在」,它是一個正向的現象。你不會想念別人,你會見你自己,那麼你是單獨的,像一個高峰一樣地單獨,非常美!有時候你甚至會覺得有一種恐怖,但是它具有一種美。但那個「在」是最基本的事:對你來講,你是「在」的。你並不孤單,你跟你自己在一起。你單獨一個人,但是你並不孤單,你跟你自己在一起。當你是孤單的,你就是孤單的——沒有人。你並沒有跟你自己在一起,你在想念別人。孤單是負向的,是一種不在;單獨是正向的,是一種「在」。

  如果你是單獨的,你會成長,因為有空間讓你成長——沒有其他人會妨礙你,會阻礙你,沒有其他人會來創造出更複雜的問題。當你是單獨一個人,你會成長,你想要成長多少,就可以成長多少,因為那是沒有界線的,你跟你自己在一起覺得很快樂,有一種喜樂會產生。沒有比較,因為別人並不在那裡,所以你既不是美的,也不是醜的;既不是富有的,也不是貧窮的;既不是這個,也不是那個;既不是白的,也不是黑的;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當你是單獨一個人,你怎麼可能是一個女人或是一個男人?當你是孤單的,你是一個女人或是一個男人,因為缺少別人。當你是單獨的,你什麼人都不是,你是空的,完全沒有別人。

  記住,當別人不存在,自我無法存在,它是跟別人一起存在的。不論別人在或不在,自我都需要別人。要感覺「我」需要別人,別人所形成的界線是需要的。跟鄰居隔開,我才能夠感覺到「我」。當沒有鄰居,沒有分隔,你怎麼會感覺到「我」?你將會在那裡,但是沒有任何自我。自我是一種關係,它只存在於關係裡。

  師父單獨——隱士意味著單獨——住在山裡,面對他自己,在每一個角落會見他自己。不論他到哪裡,他都是面對他自己,沒有別人的負擔,所以他知道得很清楚他是什麼,他是誰。

  如果你可以單獨,事情會開始解決它們自己,甚至像發瘋這樣的事也可以解決。前幾天晚上我跟幾個朋友在聊天。在西方,如果一個人發瘋了,有神經病,他們會給予很多治療,事實上是太多了,要治療好幾年!但是那個結果幾乎沒有,那個人還是保持一樣。

  我聽說有一次,一個心理治療家在治療一個有偷竊狂的女人。她非常富有,根本不需要偷竊,只是一種揮之不去的心理。她不可能不偷竊,每當發現有機會,她就會偷竊,甚至連一些沒有價值的東西,比方說針或紐扣,她也會偷。她被治療了好幾年。

  經過了五年長時間的治療之後——很多錢就這樣花掉了——五年之後,她那個佛洛德派的心理分析師問她說:「現在你看起來很正常了,已經不需要再繼續治療,可以停下來了,你覺得怎麼樣?」

  她說:「我覺得很好,完全沒有問題,一切都很好。在你開始治療之前,我對於偷竊一直都有罪惡感。現在我也偷竊,但是已經不再覺得有罪惡感了,很好!一切都很好。你的治療的確非常成功,對我有很大的幫助。」

  一切的發生就像這樣,你只是變得習慣於你的疾病,融入你的疾病,就這樣而已。

  在東方,尤其是在日本——因為禪的關係——有一種完全不同的治療已經存在至少一千年。在禪寺裡……這些禪寺在任何一方面來講都不是醫院,它們並不是為病人而開的,但是在一個村子裡,如果有禪寺存在,它是唯一的地方;如果有人發瘋了或是得了神經病,他們要去哪裡?在東方,他們都把神經病的人帶到師父那裡,因為如果他可以治療一般人,為什麼不能治療神經病的人?那個差別只是在於程度而已。

  所以他們會把神經病的人帶到禪寺去給師父看,他們會說:「怎麼辦?請你負責處理他。」然後他就會負責處理。

  那個處理方式的確令人難以置信!那個處理方式就是:根本不治療。他們會給他一個單獨的房間,在禪寺後面的某一個角落,那個神經病的人必須住在那裡。他們會給他食物和各種必要的設施,就這樣而已。他必須跟他自己生活在一起。在三個星期之內,只要三個星期,完全不給予任何治療,那個神經病就會消失。

  現在有很多西方的心理治療家都在研究這個現象,將它視為一項奇跡。這並不是一項奇跡。這只是給那個人一點空間來讓他厘清,就這樣而已!因為在幾天之前,他是正常的,他可以再度恢復正常。有某些事在他身上壓得太重了,他需要一些空間,就這樣而已。他們不會給他太多的注意,因為如果你給那個神經病的人太多的注意,就好像他們在西方所做的,他就永遠沒有辦法恢復正常,因為以前從來沒有人那麼注意過他。他將沒有辦法再回到原來的狀態,因為這樣就沒有人會去管他。現在有偉大的心理分析學家在照顧他——偉大的醫生,以及一些很有名的人,他們在跟他或她講話,病人就躺在一張長椅上休息,而一個有名的醫生就坐在後面,不論他說什麼,他們都會很注意聽,每一句話都聽。有那麼多的注意!那個神經病變成一種投資,因為人們需要注意。

  有一些人開始很愚蠢地行動,因為這樣的話社會就會注意他們。在每一個古老的國家,在每一個村子裡,你都會發現有一個傻瓜,他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他非常聰明。傻瓜幾乎都是聰明的,但是他們學會了一種詭計:人們會注意他們,這是他們所需要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他們不需要擁有任何職位元就已經很有名,整個村子裡面的人都會照顧他們。不論他們經過哪裡,他們就像偉大的領導者,有一群人會跟隨著他們,小孩子們會跳起來向他們丟東西,他們覺得很好玩!他們是鎮上很了不起的人,他們知道成為傻瓜是一種投資,一種很好的投資!村子裡面的人會照顧他們,他們會被養得好好的,穿得好好的——他們已經學會了那個詭計。不需要工作,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成為傻瓜就行了!

  如果一個有神經病的人……記住,自我就是神經病,自我需要注意,如果你注意它,自我就覺得很好。有很多人殺人只是為了要得到報紙的注意,因為唯有當他們殺人,他們才能夠上頭條新聞。他們會突然變得非常重要——他們的照片、他們的名字和他們的自傳都會被刊登出來,突然間他們就不再是無名小卒,他們已經變成某某顯赫的人物。

  神經病是一種很深的渴望被注意,如果你注意它,你就餵養了它——那就是為什麼心理分析一直都非常失敗。

  在禪寺裡,他們在三個星期裡面就可以治好一個人,但是在佛洛德派的心理分析裡,他們用了三十年的時間還治療不好一個人,因為他們錯過了那個要點。但是在禪寺裡,他們不會對神經病的人給予注意,沒有人認為他們是重要的人,他們只是讓他自己一個人獨處,那是唯一的治療。他必須理出他自己的事,沒有人會管他。在三個星期之內,他就會完全正常地出來。

  孤獨有一種治療的效果,它是一種治療的力量。每當你覺得你被搞混了,不要試圖在那裡解決它,離開社會一些日子,至少三個星期,只是保持寧靜,只是觀照你自己,感覺你自己,只是跟你自己在一起,你將會得到很大的治療力量。因此在東方,有很多人搬到山上去,搬到森林裡,去一個可以單獨的地方,去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只有自己……這樣一個人就可以直接感覺他自己,這樣你就可以看清內在發生什麼。

  除了你自己之外沒有人要為你負責,這一點要記住。如果你發瘋就是你發瘋,你必須將它理清,那是你的行為!這就是印度人所說的,那是你的「業」。它具有很深的意義,它並不是一個理論。他們說,不論你是怎麼樣,那是你自己的工作,所以你要自己將它理清!其他沒有人可以為你負責,只有你必須負責。

  所以要進入孤獨的空間,將事情理清,靜心冥想你自己的存在狀態和你的問題。這就是它的美:即使你只是保持寧靜,獨處幾天,事情也會自動解決,因為沒有解決的狀態是不自然的。一個沒有解決的狀態是不自然的,你沒有辦法延續它太久,要延續它需要努力。只要放鬆,讓事情存在,觀照它,不要作任何努力想要改變它,這一點要記住。如果你試圖作任何改變,你將會延續同樣的事情,因為那個努力會繼續對事情造成幹擾。

  它就好像坐在河邊,河流在流動,泥沙會自然沉澱下來,而枯葉會流到海裡,漸漸地,河流會變得完全乾淨、清澈。你不需要進入它裡面去清潔它,如果你去清潔它,反而會將它弄得更混濁。只要看著,事情就會自動發生。這就是「業」的理論:你已經把你自己弄得很混亂;現在要單獨行動。

  所以你不需要將你的問題丟給別人,你不需要將你的疾病丟給別人,你只要單獨行動,在寧靜中受苦,觀照著它們。只要坐在你頭腦河流的旁邊,事情就會自動安定下來!當事情安定下來,你就會有一種清晰和知覺。然後再回到世界上——如果你喜歡的話。那也不是一定要的,那也是不必執著。不應該執著於任何事,既不要執著於世界,也不要執著於山裡。

  任何你覺得自然的,任何你覺得好的,可以治療你的,任何你覺得你在它裡面會變完整的,不會分裂的,那就是你的路。那個山已經被跨過,你已經達到了那個路,現在就順著它走,流進它!

  山是問題之所在,當你跨越過山,那個路就出現了。你累積了這個山已經有很多世,那是你的「業」——任何你所做的事都變成你的「業」。現在它很沉重地壓在你身上。

  有一個師父住在山裡成為一個隱士,有一個和尚問他:「那個路是什麼?」 那個師父回答說:「這是一座多麼美的山。」

  這看起來很荒謬,因為那個人是在問「路」,而師父卻在說「山」。這看起來完全不合乎理性,很奇怪,因為那個人並沒有問任何關於山的事。

  記住,這也是我的情況,你問關於A的事,但是我卻談論B;你問「路」,而我卻在說「山」。唯有當你愛我,你才能夠感覺到,如果你只是聽我講,我是荒謬的,因為我所說的話並不切題。如果我所說的話很切題,我無法幫助你,那才是問題。如果我說了一些似乎跟你有關的話,它將不會有太大的幫助,因為你本身就是問題之所在。如果我的談話很切題,那意味著我調整我自己來適合你。即使對你來講,我看起來是切題的,它也意味著有什麼事弄錯了。就那個現象的本身來說,我必須是不切題的。

  我將會看起來很荒謬、不理性,這個問題和回答之間的差距唯有當你有信任才能夠被連結起來,否則它們無法被連結起來——要如何連結它呢?求道者和師父之間的差距,門徒和師父之間的差距,問題和答案之間的差距——因為你是在問「路」,而所給的答案是關於「山」——要如何連結?

  因此信任變得非常非常重要。不是知識,不是邏輯,不是思辯能力——都不是,而是一種很深的信任,那個信任才能夠連結不相關的答案,才能夠很深入地去看穿那個不相關而瞥見到那個相關性。

  那個師父回答說:「這是一座多麼美的山。」

  那個和尚說:「我並不是在問你關於山的事情,而是在問『路』。」

  他還是抓住他的問題。如果你抓住,你就會錯過——因為「你」是錯誤的,你的問題不可能是對的,那是不可能的!你怎麼能夠問正確的問題?如果你能夠問正確的問題,那麼正確的答案已經離得不很遠,它就隱藏在那裡。如果你能夠問正確的問題,你就已經是正確的!當你有一個已經是正確的頭腦,那個答案怎麼可能還被隱藏起來!不可能,任何你所問的和你所說的都攜帶著「你」。

  有一次,木拉那斯魯丁變得越來越胖、越來越胖,醫生建議他節食。

  過了兩個月之後木拉去看醫生。醫生說:「我的天啊!它是一項奇跡!你甚至比以前更胖!我簡直不能相信我的眼睛!你有嚴格遵守我給你的節食計畫嗎?你是不是只吃我所指定的食物,其他的東西都沒吃?」

  那斯魯丁說:「任何其他的東西都沒吃!我當然遵守你的節食計畫。」

  醫生無法相信,他說:「你告訴我,那斯魯丁,真的是其他什麼都沒吃嗎?」 那斯魯丁說:「當然!除了我的正常餐之外。」正常餐加上醫生所指定的減肥餐。

  但事情一定會是如此,你的頭腦會介入任何你所做的、所問的和所想的事,它會影響著每一件事。你無法問正確的問題,如果你能夠問正確的問題,那麼就不需要問了,因為那個正確與否才是重點,問題和答案並不是重點。如果「你」是正確的,你才會問正確的問題,那麼,突然間那個正確的答案就在那裡。如果你能夠問正確的問題,你根本就不需要去任何地方,只要閉起你的眼睛,然後問正確的問題,你就會在那裡找到正確的答案。

  問題不在於正確的答案,問題不在於那個「路」,問題在於那個「山」,問題在於頭腦,問題在於你。

  那個師父回答說:「這是一座多麼美的山。」

  那個和尚說:「我並不是在問你關於山的事情,而是在問『路』。」

  師父回答:「只要你無法超越那座山,我的孩子,你就無法達到那個路。」

  有很多事必須被瞭解,事實上是要被感覺。

  師父回答:「只要你無法超越那座山,我的孩子,你就無法達到那個路。」

  為什麼突然迸出「我的孩子」這個字眼?直到那個時候為止,師父都沒有使用過一句具有愛心的話,為什麼他會突然說出「我的孩子」?因為這個時候需要信任,如果你不說些什麼,那麼就沒有辦法使一個人產生信任,即使它是絕對的真理。唯有當師父是具有愛心的,才能夠使對方產生信任,因為只有愛能夠創造出信任。在門徒這一邊需要信任,需要一個很深的信心,但是唯有當師父說出「我的孩子」,那個信心才會產生。

  如此一來事情的進行已經變得不同,它已經不是一個理智上的關係,它已經變成一種屬於心的關係。現在師父已經變得比較像是一個父親,而比較不像是一個師父,現在師父已經移向心。現在他已經營造出一個屬於心的關係。

  如果你問頭腦導向的問題,而師父繼續回答它們,它在表面上或許是一個對話,但是它不可能是一個真正的對話。你會來回跑動,但是你沒有辦法碰到那個「路」。當人們在談話,你仔細聽他們講:他們會互相交叉對談,但是他們從來沒有相會,這並不是一個對話!他們兩個人都仍然保持根植於他們自己,他們從來沒有作任何努力想要深入對方。「我的孩子」是師父的一個努力,想要深入那個和尚。他是在準備一個能夠讓門徒信任的氣氛。

  但是這也會有問題,因為那個門徒可能會想:「這太過分了!我並不是來這裡找尋愛的,我是來這裡找尋知識的。」但是師父沒有辦法給你知識。他可以給你智慧,而智慧只能透過愛的媒介而來,因此師父突然說:

  「我的孩子,只要你無法超越那座山,你就無法達到那個路。」

  他還說了一件事:

  「這是一座多麼美的山。」

  對於一個成道的人來講,甚至連瘋狂都是美的,而對於一個不成道的人來講,甚至連成道都是不美的。整個態度改變了,他說:「這是一座多麼美的山。」對於一個成道的人來講,甚至連你的神經病都是一件很美的事,他也接受那個,它必須被超越,而不是被摧毀。一個人必須超越它,但是當它還在的時候,它也是美的。一個人必須達到其他某一個地方,但目標不是要點,那個要點是:每一個片刻,在此時此地經歷目標。

  對一個成道的人來講,每一樣東西都很美,而對一個未成道的人來講,每一樣東西都很醜。對一個未成道的人來講有兩類:比較不醜和比較醜兩類。沒有美存在。每當你對一個人說「你很美」,事實上你是在說「你比較不醜」。當你下一次再說它的時候,注意看,然後找出你真正的意思。你真的是意味著美嗎?因為那對頭腦來講是不可能的,你的頭腦看不到美,你的知覺沒有那麼敏銳,最多你只能夠說這個人跟別人比起來比較不醜——比較不醜隨時可以變得比較醜,當你心情改變的時候。

  你心目中所謂的朋友只不過是一個對你比較少敵意的人,你一定是那樣,因為你的頭腦非常混亂,每一樣東西都弄得一團糟,陰暗不明,你無法直接看。你的眼睛有無數多層的覆蓋,你還能夠看真的是一項奇跡,其實你是完全瞎眼的。

  你無法聽,你無法看,你無法碰觸,你無法聞,不論你做什麼,它都是不純的,有很多東西會進入它。你愛,但是有無數的東西會包含在它裡面,你會立刻開始變成想要佔有的,你從來不知道佔有是恨的一部分,而不是愛的一部分。愛從來不會佔有,愛是給對方自由。愛是一種無條件的禮物,它不是一種交易。但是對你的頭腦來講,愛只不過是比較少恨,就這樣而已。最多你只是認為:「我可以忍受這個人;我無法忍受那個人,所以我無法愛他。這個人我可以忍受。」但是那個評價仍然保持是負面的。

  當你成道,那個評價就變成正向的。然後每一樣東西都會變得很美,甚至連你的山、你的神經病也是美的,甚至連一個瘋子也是美的。神或許有一點走入了歧途,犯了一些錯,但他仍然是神。

  所以對一個成道的人來講沒有什麼東西會是錯的。每一樣東西都是對的,只是較少的對和較多的對的差別而已。魔鬼和神之間並沒有什麼差別,只是較少和較多的差別而已。神和魔鬼並不是相反的兩極,並不是敵人。

  印度的文字很美,其他沒有一個國家能夠對文字有這麼好的瞭解。梵文的確很了不起,它不存在於其他任何地方——他們是非常具有洞察力的人!英文的魔鬼(devil)這個字跟神(deva)這個字來自同樣的字根——dev。Dev意味著光。魔鬼(devil)來自梵文的dev這個字根,神(deva)或神聖的(divine)也來自梵文的dev這個字根,它們是同一個現象。你所看到的或許是不同的,你的觀點或許是不同的,但它們是同一個現象。一個成道的人甚至會對魔鬼說:「多麼美!多麼神聖!多麼棒!」

  有一次,一個回教系統的女神秘家拉比亞在她的古蘭經上面改了很多行。只要是任何地方寫著「要恨魔鬼」,她就將它劃掉。然後有一次,另外一個神秘家哈山跟她在一起,在旅途當中,他將他的古蘭經忘在某一個地方,在早上祈禱的時候他需要用它。所以他就向拉比亞借了她那一本,拉比亞就借給他。剛開始的時候他感到有一點驚訝,那本古蘭經上面已經累積了很多灰塵,那意味著她並沒有每天在使用它。那本書似乎並沒有在被使用,至少有好幾個月沒有被使用,但是他認為多說些什麼是不禮貌的,所以他就打開那本古蘭經開始做晨間祈禱。

  然後他感到非常驚訝,甚至是震驚,因為沒有人可以修改古蘭經,而在那裡面卻有很多修改。只要是任何地方寫著「要恨魔鬼」,拉比亞就將它全部劃掉,拒絕它。

  他沒有辦法祈禱,因為他受到了很大的幹擾:這個拉比亞已經成了異教徒,她已經變成一個無神論者,或是別的什麼,因為一個回教徒無法想像你會去修改古蘭經。它是神的話語,沒有人能夠修改它。那就是為什麼他們說現在已經不再有先知會來,因為如果再度有一個先知來,而他說了一些沒有記載在古蘭經上面的事,那麼它將會產生困難。所以在穆罕默德之後那個門就被關起來了,他是最後一個先知。

  他們非常清楚,他們說在過去有很多其他的先知,他並不是第一個,但他是最後一個。現在已經不會再有更多的資訊來自神,他已經把最後的資訊給了穆罕默德。所以拉比亞這個女人怎麼敢這樣做!她竟然還敢修改古蘭經。他無法祈禱,因為他太受幹擾了,他草草結束,然後去找拉比亞。

  拉比亞是一個成道的女人。在這個世界上很少有女人成道,拉比亞是其中的一個。她看著哈山說:「似乎你沒有辦法做你的祈禱。似乎那些古蘭經上面的灰塵打擾了你。所以你仍然執著於像灰塵這樣的東西?似乎我對古蘭經的修改對你造成了很大的震憾。」

  哈山說:「你怎麼知道?」

  拉比亞說:「當你在祈禱的時候我經過,我感覺到在你的周圍有很多擾亂,它根本就不是一個很靜心的祈禱,它是很神經質的,那個震動——所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告訴我,然後將它結束掉!」

  哈山說:「既然你先說了,就不要怪我不禮貌,但是我無法相信像你這樣的女人居然會修改古蘭經!」

  拉比亞說:「但是你先來看看我的困難:在我達成的那個片刻,我看到了神性,在那之後,在每一張臉裡面我都可以看到同樣的臉。沒有其他臉的可能。即使魔鬼站在我的面前,我也是看到同樣的臉。所以既然我已經知道了我所看到的神性的臉,我怎麼還能夠恨魔鬼?現在每一張臉都是他的。我必須修改,而且如果我碰到穆罕默德,我也會很坦白地告訴他那些話語是不好的。對無知的人來講,它們或許很好,因為他們會劃分,但是對於那些知道的人來講,它們是不好的,因為他們不會劃分。」

  因此師父說:

  「這是一座多麼美的山。」

  對於一個知道的人來講,每一樣東西都是美的。

  那個和尚說:「我並不是在問你關於山的事情,而是在問『路』。」

  你是否曾經觀察過,你從來不問任何關於你自己的問題,關於山的問題,你總是在問關於「路」的問題?人們來到我這裡,他們問:「要怎麼做?要如何達到神?要如何成道?」他們從來不問:「要怎麼存在?」他們從來不問任何關於他們自己的事,好像他們已經完全沒有問題,只是看不到那個「路」。你認為怎麼樣呢?你完全沒有問題,只是看不到那個「路」嗎?所以別人就可以說:「你走向右邊,然後轉到左邊,那麼你就走在『路』上了。」是這樣嗎?

  它並沒有那麼簡單。那個「路」就在你的面前,你根本就沒有錯過那個「路」,你從來沒有錯過它,沒有人會錯過它,但是你看不到它,因為你是一座山。

  問題不在於要去找那個「路」,問題在於要找你自己,看看你是誰。當你知道你自己,那個「路」就在那裡;當你不知道你自己,那個「路」就不在那裡。

  人們繼續問「路」,有的路被推薦出來,但那是不可能的,那個「路」就只有一條,同樣的這條「路」在佛陀的面前經過,同樣的這條「路」在老子的面前經過,在耶穌面前經過的也是同樣這條「路」。有無數的旅者,但是那個「路」就只有一條,而且是同一條,那就是道,那就是達摩,那就是赫拉克利特的基督,它是「一」。

  有無數的旅者,但那個「路」就只有一條。並沒有無數條「路」,你也沒有錯過它,但是你卻一直在問「路」,而且一直都糾纏在那些路裡面,因為當你問,當愚蠢的人問,就會有更多愚蠢的人會來回答那些問題。如果你問而且堅持說有一個答案,那麼就一定有人會提供它——這是經濟的法則,有需求就有供給。你問一個愚蠢的問題,就會有人給你愚蠢的答案,不要認為你是最愚蠢的人,還有比你更愚蠢的人。普通愚蠢的人會變成門徒,更愚蠢的人會變成「師父」。你問,然後他們就會提供答案。

  世界上有三百種宗教,每一種宗教都認為:這是唯一的「路」,這就是那條「路」,所有其他的都是虛假的。

  但是問題不在「路」,問題不在於:哪一條「路」是真的?問題在於:你有沒有跨過那一座山?問題在於:你有超越你自己嗎?問題在於:你能不能從一個距離來看你自己?你能不能成為一個觀照者?然後才會有那一條「路」。

  穆罕默德、馬哈威亞、克裡虛納和基督,他們都走在同一條「路」上。穆罕默德跟馬哈威亞不一樣,克裡虛納跟基督不一樣,但是他們都走在同一條「路」上,因為那個「路」不可能有很多:「多」怎麼可能引導到「一」?只有「一」可以引導你到「一」。

  所以不要問「路」,不要問方法。不要問醫藥,首先要問你的病。首先需要的是一個深入的診斷,沒有人能夠為你診斷它。是你將它創造出來的,只有創造者才知道它所有的細節。是你將它創造出來的,所以只有你知道這些複雜的現像是怎麼產生的,而且也只有你能夠解決它們。

  一個真的師父只是幫助你回到你自己。一旦你在那裡,那個「路」就打開了。那個「路」沒有辦法被給予,但是你可以被丟回你自己,然後真正的改變就發生了,不是一個印度教教徒變成一個基督徒,或是一個基督徒變成一個印度教教徒,而是向外移的能量變成向內走的能量,那才是真正的改變信仰。你變成向內看,整個注意力都往內移,然後你就會看到那整個複雜的現象——那一座山。你只有看著它,它就會開始溶解。

  在剛開始的時候它看起來好像是一座山,到了最後你將會覺得它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丘。但是你從來不去看它,因為它在你的後面,所以它變得非常大。當你去面對它,它就會立刻縮小而變成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丘,你會覺得好笑,那麼它就不再是一個重擔,你甚至可以享受它,有時候你可以走進它裡面來個晨間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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