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繽紛》

第三章 憤怒之美
 

  有一個禪宗的學生來找班凱禪師,他說:「師父,我有一個無法駕馭的脾氣,要如何治癒它?」

  班凱說:「將這個脾氣秀出來給我看,它聽起來很吸引人。」

  那個學生說:「我現在沒有,所以我沒有辦法秀給你看。」

  班凱說:「那麼當你有的時候再把它帶來給我看。」

  那個學生抗議說:「但是我沒有辦法在我有的時候將它帶來,因為它的發生是不能預期的,在我要將它帶來你這裡之前,我一定會失去它。」

  班凱說:「這樣的話,它就不可能是你真實本性的一部分。如果它是你真實本性的一部分,你隨時都可以將它秀給我看。當你出生的時候,你並沒有它,你的父母並沒有將它給你,所以它一定是從外在來到你身上的。我建議每當它來到你身上的時候,你就用一根棒子打你自己,直到那個脾氣無法忍受而跑掉。」

  真實的本性是你永遠的本性。你不能夠有它,然後又沒有它,它並不是某種來了又去的東西,它是你。它怎麼能夠來了又去?它是你的本質存在,它是你的基礎。它不能夠有時候存在,有時候不存在,它一直都在。

  這必須成為真理、本性和道的追求者的準則:我們必須來到我們的存在裡面那個永遠都在的點,甚至在你出生之前它就在了,而甚至在你死後它也會在,它是中心。週邊會改變,中心是絕對永恆的,它是超越時間的。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影響它,沒有什麼東西能夠修飾它,也沒有什麼東西能夠真正碰觸到它,它是外在世界所碰觸不到的。

  去海邊,看看海,有無數的波浪在那裡,但是在它的深處,海洋是平靜的,處於很深的靜心之中,那個動盪只是在表面,海洋跟外在世界的風相會只是在表面,否則在它本身,它一直都是保持一樣的,甚至連一個微波都沒有,一點改變都沒有。

  你也是一樣,你只是在表面上和別人相會,在那裡有動盪、焦慮、憤怒、執著、貪婪和色欲!只是在表面上風來碰觸你。如果你停留在表面,你沒有辦法改變這個變的現象,它還是會在那裡。

  有很多人想要在那裡改變它,在週邊的地方改變它。他們跟它抗爭,他們試圖不要讓波浪產生。透過他們的抗爭,甚至有更多的波浪會產生,因為當海洋跟風抗爭,將會有更多的動盪,如此一來,不僅那個風會幫助它,海洋也會幫助它——在表面上將會有很大的混亂。

  所有的道德家都試圖要在週邊改變一個人。你的個性是週邊,當你進入這個世界,你並沒有攜帶著任何個性,你來的時候是完全沒有個性的,是一張白紙,一切你所說的你的個性都是由別人所寫上去的。你的父母、社會、老師和教導——全部都是制約。你來的時候是一張白紙,任何寫在你上面的都是來自別人,所以除非你再度變成一張白紙,你將不知道本性是什麼,你將不知道梵天是什麼,你將不知道「道」是什麼。

  所以問題並不是要如何具有一個堅強的個性,問題並不是要如何達到沒有憤怒,如何不受打擾,不,那並不是問題之所在。問題是要如何改變你的意識從週邊進入到中心,然後你會突然發現你一直都是寧靜的。然後你可以從一個距離來看週邊,那個距離非常大,無限大,當你在看的時候,好像它並不是發生在你身上。事實上它從來不是發生在你身上,即使當你完全在它裡面失去,它也從來不是發生在你身上,某種在你裡面的東西仍然保持不受打擾,某種在你裡面的東西仍然保持是超越的,某種在你裡面的東西仍然保持是一個觀照。

  所以求道者的整個問題就是要如何將他的注意力從週邊轉移到中心;如何融入那個不變的,不要跟那個在週邊的認同。在週邊的邊界上,別人非常有影響力,因為在週邊的邊界上,改變是很自然的。週邊會繼續改變,甚至連一個佛的週邊也會改變。

  一個佛和你之間的差別並不是個性的差別,這一點要記住;它並不是道德律的差別,它並不是在於美德或非美德的差別,它是在於你根植於哪裡的差別。

  你根植於週邊,一個佛則是根植於中心。他能夠從一個距離來看他自己的週邊,因為那個中心是那麼地遠。它就好像他是一個山上的觀看者,有某些事發生在山谷裡,他可以看到它。這是第一件必須加以瞭解的事。

  第二件事:控制很容易,但是蛻變很難。很容易控制,你可以控制你的憤怒,但是你會怎麼做?你會壓抑它。當你壓抑一件事的時候會怎麼樣?它移動的方向會改變,它本來是向外走,如果你壓抑它,它就會開始向內走,只是它的方向改變。

  憤怒發出來是好的,因為那個毒素需要被丟出來。憤怒向內積壓是不好的,因為那意味著你的整個身體頭腦結構會被它所毒化。然後如果你繼續長時間這樣做……就像每一個人都這樣在做,因為社會教導控制,而不是蛻變。社會說:「控制你自己。」透過控制,所有負面的東西都被丟進無意識的深處,然後它們在你裡面變成一個經常存在的東西,然後問題就不是你有時候生氣,有時候不生氣,你就是一個有憤怒的人。有時候你會爆發,有時候你不會爆發,因為沒有藉口,或者你必須找到一個藉口。記住,你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找到藉口!

  有一個人,他是我的朋友,他想要跟他太太離婚,所以他去找一個律師,一個婚姻事務的專家。他問律師:「根據什麼理由我可以跟我太太離婚?」

  那個律師看著他,然後說:「你結婚了嗎?」

  那個人說:「當然結婚了。」

  律師說:「結婚已經是足夠的理由,不需要再去找尋任何其他的理由。如果你想要離婚,那麼唯一需要的事就是結婚,因為如果你沒有結婚就不可能離婚,如果你已經結了婚,那就夠了!」

  情形就是這樣。你是生氣的,因為你壓抑了太多的憤怒,所以沒有一個片刻是你不生氣的。最多只是你有時候氣比較少,有時候氣比較多。你的整個存在都被壓抑所毒化。你吃東西的時候也帶著憤怒——當一個人吃東西的時候沒有憤怒,那個品質是不同的,看著他是很美的,因為他的吃相完全沒有暴力。他或許是在吃肉,但是他吃東西的樣子是沒有暴力的。你或許是在吃蔬菜和水果,但是如果你裡面有壓抑的憤怒,你會帶著暴力吃東西。

  只是透過吃東西,你的牙齒,你的嘴巴就會釋放出憤怒。你將食物粉碎,就好像它是你的敵人。記住,每當動物在生氣,它們會怎麼做?只有兩件事是可能的,它們沒有武器,它們沒有原子彈,它們能夠做什麼?它們會用指甲或牙齒來對你施以暴力。

  這些是身體的自然武器——指甲和牙齒。很難用你的指甲做什麼,因為人們會說:「你是動物嗎?」所以剩下來你可以很容易用來表達你的憤怒或暴力的就是你的嘴巴,而你也不能隨便咬別人。那就是為什麼我們說:「咬一口麵包,或咬一口食物,或咬幾下。」

  你吃東西的時候很暴力,好像那個食物是你的敵人。記住,當食物變成敵人,它並沒有辦法真正滋養你,它會滋養所有在你裡面生病的東西。對憤怒有很深的壓抑的人會吃得更多,他們繼續累積不必要的脂肪在身體裡。你有沒有觀察過,肥胖的人幾乎是一直在微笑?即使沒有什麼原因,肥胖的人也一直不必要地在微笑,為什麼?這是他們的表像,這是他們的假面具,他們很害怕他們的憤怒和他們的暴力,所以他們必須繼續保持笑臉,而且他們會繼續吃更多。

  吃更多是暴力、憤怒。然後這將會在你生活的每一方面都表現出來:你將會做愛,但是它將會比較像是暴力,而比較不像是愛,它將會有很多侵略性在裡面。因為你們在做愛的時候從來沒有互相觀察對方,所以你們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你們不知道到底什麼事發生在你們身上,因為你們幾乎都是非常具有侵略性的。

  那就是為什麼透過愛而來的很深的性高潮變得不可能,因為在你的內在深處你害怕如果你很全然地行動,沒有控制,你或許會殺掉你的太太或你的愛人,或者太太將會殺掉先生或愛人。你變得非常害怕你自己的憤怒!

  下一次當你在做愛的時候,注意看:你的動作會跟你很有侵略性時所做的動作一樣。注意看你的臉,擺一個鏡子在你旁邊,這樣你才可以看到你的臉變成怎麼樣!所有因為憤怒和侵略性所產生出來的歪曲都會在那裡。

  在吃東西的時候你會帶著憤怒——注意看一個人在吃東西,注意看一個人在做愛,因為那個憤怒已經進入很深,所以即使像愛這種跟憤怒完全相反的活動都被毒化了。吃東西是一個完全中性的活動,即使連那個都被毒化了。那麼即使你只是開個門也會帶著憤怒,即使只是將一本書放在桌上也會帶著憤怒,即使只是脫鞋子也會帶著憤怒,即使只是握手也會帶著憤怒,因為你的憤怒已經人格化了。

  透過壓抑,頭腦會變得分裂。你所接受的那個部分變成有意識的,你所拒絕的那個部分變成無意識的。這個劃分是不自然的,這個劃分的發生是因為壓抑。你一直將社會所拒絕的一切垃圾都丟進無意識裡,但是你要記住,任何你所丟進那裡的都會變得越來越是你的一部分,它會進入你的手,進入你的骨頭,進入你的血液,進入你的心跳。現在科學家說幾乎有百分之八十的疾病都是由壓抑感情所引起的,所以有很多心臟病意味著有很多憤怒被壓抑在心裡面,有很多恨,導致心被毒化了。

  為什麼?為什麼人要壓抑那麼多而變得不健康?因為社會教你控制而不是蛻變,蛻變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它根本就不是控制,而剛好是它的相反。

  首先,在控制當中你壓抑,在蛻變當中你表達。但是不需要將它表達在別人身上,因為別人是無關的。下一次當你覺得生氣的時候,繞著你家跑七圈,跑完之後坐在一棵樹下,看看那個憤怒跑到哪裡去。你並沒有壓抑它,你並沒有控制它,你也沒有將它丟在別人身上,因為如果你將它丟在別人身上,就會有一個連鎖被創造出來,因為別人跟你一樣愚蠢,跟你一樣無意識。如果你將它丟到別人身上,而如果那個人是成道的,那麼就沒有問題,他會幫助你將它丟出去,將它釋放掉,將它發洩出來。但是別人跟你一樣無知,如果你將憤怒丟在他身上,他將會反應,他將會丟出更多的憤怒在你身上,因為他跟你一樣壓抑,那麼就會變成一個連鎖反應:你丟到他身上,他丟到你身上,你們兩個人就變成敵人。

  不要將它丟到任何人身上。它跟你覺得想吐的時候是一樣的,你不會將它吐在別人身上。憤怒需要吐出來,你可以到洗手間去將它吐出來!它會淨化你的整個身體,如果你壓抑那個嘔吐,它是危險的,當你將它吐出來,你就會覺得很舒服,你就會覺得如釋重擔,很好,很健康。你吃下了不好的東西,你的身體拒絕它,不要一直將它壓進你裡面。

  憤怒只是一種心理上的嘔吐。你納入了不對的東西,所以你的整個心理狀態想要將它丟出來,但是不需要將它丟在某一個人身上。因為人們會將它丟在別人身上,所以社會叫他們要控制。

  不需要將憤怒丟在任何人身上。你可以到洗手間去發洩,或是作一個長程的散步——它意味著你內在有某些東西需要快速的行動將它發洩出來。作一些慢跑,你將會覺得它被釋放出來,或是打枕頭,跟枕頭打架,咬枕頭,直到你的手和牙齒都放鬆下來。在五分鐘的發洩之後,你就會覺得如釋重擔,一旦你知道了這個方法,你就不會再將它丟在別人身上,因為這是非常愚蠢的。

  所以蛻變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將憤怒表達出來,但是不要將它丟在別人身上,因為如果你將它表達在別人身上,你沒有辦法將它很完全地表達出來。你或許會想要殺人,但那是不可能的;你或許會想要咬人,但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你可以對枕頭這樣做。枕頭意味著「已經成道了」,枕頭是成道的,是一個佛。枕頭不會反應,枕頭不會上法庭告你,枕頭也不會對你產生任何敵意,枕頭什麼事都不會做。枕頭會很高興,枕頭會笑你。第二件要記住的事是:要覺知。在控制當中不需要覺知,你只是很機械式地做它,像一個機器人。憤怒來臨,然後會有一個運作過程,突然間你的整個存在都變得很狹窄,很封閉。如果你很警覺,控制或許就沒有那麼容易。

  社會從來不教你警覺,因為當一個人是警覺的,他是很敞開的。敞開是警覺的一部分,如果你想要壓抑,而你又是敞開的,那是矛盾的,它或許會壓不住而跑出來。社會教你如何把你自己封閉起來,如何把你自己關在一個洞穴裡,甚至不允許一個小窗戶讓任何東西跑出來。

  但是要記住,當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跑出來,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跑進去。當憤怒沒有辦法跑出來,你是封閉的。如果你碰觸一塊很美的石頭,沒有什麼東西會跑進來;你看著一朵花,沒有什麼感覺會產生,你的眼睛是死的、封閉的。你親吻一個人,沒有什麼感覺會產生,因為你是封閉的,你過著一種不敏感的生活。

  敏感度是隨著覺知成長的。透過控制,你會變得遲鈍、死氣沉沉——那是控制的運作的一部分,然後你就死掉了!控制的整個努力會耗掉你所有的能量,然後你就死掉了,生命就變得死氣沉沉,你只是拖著它在走。

  社會教你控制和譴責,因為唯有當一個小孩覺得某件事是被譴責的,他才會控制。憤怒是不好的;性是不好的;每一件必須被控制的事都必須被弄得讓小孩看起來好像是一個罪惡,好像是一件邪惡的事。

  木拉那斯魯丁的兒子長大了。他已經十歲了,所以木拉想,現在已經是時候了。他已經夠大了,應該把生命的奧秘透露給他。所以他就把他叫到他的書房,告訴他關於小鳥和蜜蜂的性的內幕,結束的時候他告訴他:「當你覺得你弟弟夠大的時候,你也可以將這整個事情告訴他。」

  就在幾分鐘之後,當他經過小孩子的房間,他聽到那個十歲的哥哥已經在傳授了,他告訴弟弟:「看,你知道人們在做什麼嗎?你知道當他們要一個小孩的時候他們要怎麼做嗎?爹說小鳥和蜜蜂也在做同樣的該死的事。」

  關於所有活生生的事都會有很深的譴責進入,而性是最活生生的事——它一定是!因為它是源頭。憤怒也是最活生生的事之一,因為它是一種保護的力量。如果一個小孩完全沒有辦法生氣,他就沒有辦法存活。在某些時候你必須生氣。小孩必須秀出他自己的存在,在某些時候小孩必須站在他自己的立場,否則他將會沒有脊骨。

  憤怒是美的,性是美的。但是美的事物也可能變醜,它依你而定。如果你譴責它們,它們就變成醜的;如果你蛻變它們,它們就變成神聖的。憤怒蛻變之後變成慈悲,因為那個能量是一樣的。一個佛是慈悲的,這個慈悲來自哪裡?這是跟進入憤怒同樣的能量,現在它沒有進入憤怒,同樣的這個能量進入慈悲。愛來自哪裡?一個佛是具有愛心的,一個耶穌是愛。那個進入性的同樣的能量變成愛。

  所以要記住,如果你譴責一個自然的現象,它就變成有毒的,它會摧毀你,它變成具有破壞性的、自毀的。如果你蛻變它,它就變成神聖的,它變成神的力量,它變成萬靈藥,你透過它達到永生,達到不朽的存在,但是需要蛻變。

  在蛻變當中你從來不控制,你只是變得更覺知。憤怒在發生,你必須覺知到憤怒在發生——注意看著它!它是一個很美的現象——能量在你裡面移動,變成熱的!

  它就好像在雲裡面的電。人們一直都害怕電,在古代他們還很無知的時候,他們認為這個電是神在生氣,在威脅,試圖要懲罰——創造出恐懼,這樣人們才會變成崇拜者,人們才會覺得神在那裡,他會懲罰他們。

  但是現在我們已經把那個神帶到我們的家裡,現在那個神會通過你的電風扇、空氣調節器和電冰箱——任何你所需要的,神都會為你服務。就變成家裡的力量,它已經不再生氣,不再威脅。透過科學,外在的力量被蛻變成朋友。

  內在的力量透過宗教也可以有同樣的發生。

  憤怒就好像你身體裡面的電能,你不知道要怎麼處理它,要不然就是你殺死別人,要不然就是你殺死自己。社會說如果你殺死你自己,那沒有關係,那是你的問題,但是不要殺死別人——就社會來說,這樣是沒有問題的。所以,或者是你變得有侵略性,或者是你變得壓抑。

  宗教說這兩者都是錯的。基本上需要的是要變得有覺知,要知道憤怒這個能量,這個內在的電能的奧秘。它是一種電力,因為你會變熱;當你生氣,你的溫度會升高,你沒有辦法瞭解佛陀的冷靜,因為當憤怒被蛻變成慈悲,每一樣東西都是涼的。有一種很深的「涼」會發生,佛陀從來不是熱的,他總是冷靜的,「涼」的,歸於中心的,因為他已經知道如何使用內在的電能。電力是熱的——它變成空氣調節的原動力;憤怒是熱的——它變成慈悲的原動力。

  慈悲是一種內在的空氣調節,突然間每一件事都變成「涼」的,都變得很美,沒有什麼事可以打擾你,整個存在都被蛻變成朋友。如此一來就不再有敵人……因為當你透過憤怒的眼睛來看,某人就變成一個敵人,而當你透過慈悲的眼睛來看,每一個人都是朋友,都是鄰居。當你愛,到處都是神;當你恨,到處都是魔鬼。那是你的觀點投射到真實的存在上。

  需要的是覺知,而不是譴責,透過覺知,蛻變會自然發生。如果你覺知到你的憤怒,瞭解就會穿透進來。只要看,不要有判斷,不要說好,也不要說壞,只是在你內在的天空看。有閃電——憤怒,你覺得熱,整個神經系統都在震動,你感覺到整個身體都在顫抖,這是一個很美的片刻,因為當能量開始運作,你很容易就可以看到它;當它不運作,你就看不到。

  閉起你的眼睛,靜心冥想它。不要抗爭,只要看看到底發生什麼——整個天空都充滿了電,有那麼多的閃電,那麼多的美,只要躺在地上看著天空,觀照它,然後在內在以同樣的方式來做。

  有雲在那裡,因為如果沒有雲就可能不會有閃電——有黑暗的雲在那裡,有思想。某人侮辱你,某人取笑你,某人說了這個或那個……有很多雲,有烏雲在內在的天空,還有很多閃電。看!它是一個很美的景象,同時也很恐怖,因為你不瞭解。它是奧秘的,如果一個奧秘沒有被瞭解,它將會變成恐怖的,你會害怕它。每當一個奧秘被瞭解,它就變成了恩典,變成一項禮物,因為如此一來,你就握有了鑰匙,有了鑰匙,你就是主人。

  你不必控制它,當你有了覺知,你就變成主人。你越覺知,你就越會穿透到內在,因為覺知是一種向內走,它一直都是向內走的:越覺知,越向內;完全覺知,就完全在內在;比較不覺知,就比較向外;無意識——你就是完全在外在,你走出了你的房子,四處遊蕩。

  無意識是一種在外在四處遊蕩;有意識是深入內在。

  所以,看!——當憤怒不存在,就很難去看,要看什麼?天空是那麼地空蕩蕩,而你還沒有能力去看著空。當有憤怒存在,你就可以看,不久你就會看到一個改變。當觀照者介入,那個憤怒就已經開始變涼了,那個熱就喪失了。然後你就可以瞭解那個熱是你所給予的,是你跟它的認同使它變熱,當你覺得它已經不熱,那個恐懼就消失了,然後你就會覺得不跟它認同,你就會覺得你跟它是不一樣的,有距離的。它就在那裡,那個閃電圍繞著你,但你並不是它。一個小山開始往上升,你變成一個觀照者:在山谷底下有很多閃電……那個距離會變得越來越大,有一個片刻會來到,到時候你就根本沒有加入它。那個認同斷掉了,當那個認同斷掉,整個熱的過程就變成涼的過程——憤怒變成了慈悲。

  性是一個熱的過程,但愛不是。但是全世界的人都一直在談論溫暖的愛。愛並不是溫暖的,愛絕對是涼的,但不是冷的——它不是冷的,因為它不是死的。它是涼的,就好像清涼的微風。但它不是熱的,也不是溫暖的。因為跟性的認同,所以會有一個觀念來到頭腦,認為愛應該是溫暖的。

  性是熱的。它是電能,而你跟它認同。愛越多就越涼——你或許會覺得涼涼的愛是冷的,那是你的誤解,因為你覺得愛必須是熱的,但它不可能如此。同樣的那個能量,當不被認同的時候,就變成涼的。慈悲是涼的,如果你的慈悲仍然是熱的,那麼你要瞭解,那並不是慈悲。

  甘地是一個很熱的人——反對英國。那個物件是非常個人的,所以你不會覺得他在生氣,但他是生氣的。他想要改變外在世界的某些東西,而且他想要立刻改變,所以他是沒有耐心的、抗爭的。那個抗爭或許可以選擇非暴力作為手段,但那個抗爭就是暴力,這樣的抗爭就是暴力。你可以選擇非暴力的手段來抗爭——婦女們一直都選擇那種方式。甘地所做的也不是別的,他只是使用一種女性化的詭計。

  如果一個先生想要抗爭,他會打他太太,如果太太想要抗爭,她會打她自己。這種方法跟女人一樣古老,而女人比男人更老!她會開始打她自己,那是她抗爭的方式。她是暴力的,對她自己施暴。記住,打一個女人你會覺得有罪惡感,遲早你將必須降下來妥協。但是打她自己,她從來不會覺得有罪惡感。所以或者是你打一個女人,而你覺得有罪惡感,或者是她打她自己,但是這樣你也會覺得有罪惡感,因為是你創造出那個情況使她打她自己,在這兩種情況下她都會贏。

  英國被挫敗了,因為它是一種男性侵略的力量,英國無法瞭解甘地這種女性化的抗爭:他會斷食一直到死,然後整個英國人的頭腦就會覺得有罪惡感。你沒有辦法殺死這個人,因為他並沒有以任何方式來跟你抗爭,他只是在純化他自己的靈魂,這是古老的女性化的詭計,但是它奏效了。只有一個方式可以挫敗甘地,但那是不可能的,那就是邱吉爾繼續斷食一直到死,但那是不可能的。

  或者是你很熱地反對某一個特定的人,或者只是很熱地反對某一個一般性的結構,但那個熱都是存在的。

  佛陀是慈悲的,他根本不跟任何東西抗爭,他只是存在,讓事情按照本然的樣子存在,讓事情自己進行。社會會自己改變,不需要去改變它們,它們的改變就像樹木隨著季節的改變。社會會自己改變,舊有的社會會自己死掉,不需要去摧毀它們!新的社會會自己誕生,就好像新的小孩,新的嬰兒會誕生一樣。不需要強迫墮胎,它自己會自動進行。

  事情會移動,會改變。這是一個似非而是的真理:它們繼續移動和改變,但是就某方面而言它們仍然保持一樣,因為將會有人是貧窮的,也會有人是富有的;將會有一些人是無助的,沒有權力的,也會有一些人具有淩駕在他們之上的權力。階級無法消失,因為那並非事情的本性。人類社會永遠沒有辦法成為沒有階級的。

  情況繼續改變,但是就某方面而言它們仍然保持一樣,它是很微妙的。操控者,被操控者;統治者,被統治者;富有的人,貧窮的人——這種情況仍然繼續維持。你沒有辦法改變它,因為社會是透過矛盾而存在的。一個真正慈悲的人是涼的,他不會成為革命家,因為革命需要一個非常熱的頭腦、心以及身體。

  不要控制別人,不要發洩在別人身上,但是要帶著更多的覺知,這樣的話意識就會從週邊跳轉到中心。

  現在讓我們試著來瞭解這一則很美的逸事。

  有一個禪宗的學生來找班凱禪師,他說:「師父,我有一個無法駕馭的脾氣,要如何治癒它?」

  他已經接受了一件事,他有一個無法駕馭的脾氣,現在他想要治癒它。每當有一個疾病,首先要找出這是否真的是一個疾病,或者只是一個誤解,因為如果這真的是一個疾病,那麼它是可以被治癒的,但如果它並不是一個真的疾病,而只是一個誤解,那麼就沒有醫藥可以幫助。相反地,每一種給你的醫藥都會造成傷害。所以,首先對一個疾病要非常清楚,看看它是否真的存在,或者那只是你的想像,或者你只是用想的,認為它在那裡。它或許根本就不在那裡,它或許只是一種誤解。人是很混亂的,他的很多疾病根本就不存在,他只是相信它們存在。

  你也是處於同樣的情況下,所以讓我們深入來瞭解這個故事,它或許會對你有幫助。

  那個學生說:

  「師父,我有一個無法駕馭的脾氣,要如何治癒它?」

  那個疾病被接受了,他對它一點都不懷疑,他在要求治療。永遠不要要求治療,首先要試著去找出那個疾病是否存在,首先要進入那個疾病來診斷它,細心察看它,將它解碼;在你要求治療之前要先進入那個疾病,不要只是在表面上接受任何疾病,因為表面是別人跟你會合的地方,表面是別人反映在你身上的地方,表面是別人影響你的地方。它或許根本就不是疾病,它或許只是對別人的反映。

  它就好像是一個寧靜的湖,你穿著橘紅色的袍子站在湖邊,靠近你的水會看起來好像是橘紅色的。那個湖或許會認為它已經變成了橘紅色。要如何去除它?要如何找到治療的方法?要問誰?

  不要立刻去找專家。首先要試著去找出它是不是真的是一個疾病,或者它只是一個反映。只要警覺就會很有幫助:你的很多疾病將會就這樣消失,不需要任何治療,不需要任何醫藥。

  班凱說:「將這個脾氣秀出來給我看,它聽起來很吸引人。」

  一個像班凱這樣的人會開始針對那個疾病來下功夫,而不是在治療上面想辦法。他不是一個心理分析學家,心理分析學家會開始在治療上面想辦法——那是他們之間的差別。現在在心理治療方面已經有新的趨勢產生,他們開始針對疾病下功夫,而不是在治療上想辦法。新的趨勢正在發展,它們比較接近實際,比較接近禪,比較接近宗教。在二十世紀末了之前,心理治療將會加進更多的宗教色彩,然後它將不只是一種治療,它將會真正變成一種治癒的力量,因為治療只會想到治療方法,而治癒的力量會把你的意識帶到疾病上。

  只是將你的意識帶到疾病上,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疾病會消失。它們是虛假的疾病,它們的存在是因為你不管它們,當你面對它們,它們就走掉了,它們就消失了。這就是跟它面對面的意思——「面對面的團體」可能會有説明,因為它的整個資訊就是如何按照事情本然的樣子來面對它們。不要去想治療,不要去想醫藥,不要去想要怎麼做。關於治療最首要的事就是:知道是什麼東西在那裡。

  頭腦以很多種方式來欺騙你,一種疾病出現在表面,但是在內在深處是沒有病的;或者一種疾病出現在表面,但是當你往內走,你會發現在那裡的是另外的疾病,表面上的疾病只是一種騙你的詭計,它並不是真正的疾病。

  有一個人來找我,他說:「我的頭腦非常混亂,一直都處於緊張和焦慮的狀態,睡不著,所以請你教我一些靜心方法,一些可以使我寧靜和和平的方法。」

  我問他:「真正的問題到底在哪裡?你真的想要內在的和平嗎?」

  他說:「是的,我是一個求道者,我去過斯裡•阿魯賓多的社區,我去過斯裡•拉曼的社區,我去過很多地方,但是沒有一個能夠幫助。」

  所以我問他:「你是否曾經想過?當沒有一個能夠幫助,可能那個疾病是假的。或者你給了它虛假的名稱?或者那個容器裡面所裝的是其他的東西,跟容器外面所寫的不一樣?你很容易就認為斯裡•阿魯賓多失敗了,斯裡•拉曼也失敗了,你還去過其他很多地方……」當每一個人都失敗,沒有人能夠有所幫助,每一個人都是假的,他覺得他是勝利的。然後我告訴他:「遲早你也會對別人這樣說我,因為我看不出你是一個心靈的追求者,我看不出你真的對使你自己和平有興趣。告訴我,你在焦慮什麼?你在緊張什麼?告訴我,是什麼思想一直出現在你的腦海?為什麼你會一直去想那些東西?」

  他說:「不多,就只有一個思想:我有一個兒子,他還活著,但是已經不再是我的兒子。我已經把他趕出去了。我是一個富有的人,他愛上一個不是我們這個階級、經濟條件不好、又沒有受教育的女孩子。我告訴我兒子:『如果你想要跟這個女孩結婚,那麼就永遠不要再回到這個家來。』他真的就從此不回來了。」

  「現在我已經變老了。我兒子跟那個女孩住在一起,生活很清苦。我一直想到這個兒子,這就是我的煩惱。你教我一些靜心方法。」

  我說:「靜心方法怎麼能夠有所幫助?因為靜心方法並沒有辦法把你兒子帶回家。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不需要去找阿魯賓多或斯裡•拉曼,也不需要來找我。你的問題並不需要一把劍,一根針就行了。你在找劍,然後劍被證明失敗了,因為你只需要一根針。那並不是一個心靈的問題,那只是自我的問題。一個人為什麼不能愛上一個經濟條件比較差的女孩子?愛是經濟的嗎?愛是要以財務、經濟、金錢、財富和地位來考慮的嗎?」

  我告訴他一個故事:有一個婚姻代理人到一個年輕人家裡告訴他:「我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剛好適合你。」

  那個男孩說:「不要煩我,我沒有興趣。」

  那個婚姻代理人說:「我知道,你不必擔心,我知道有另外一個女孩,她會帶五萬塊的嫁妝來。」

  那個年輕人說:「不要講那些沒有意義的事,我對錢也沒有興趣,你可以回去了。」

  那個人說:「我知道,你不必擔心!如果五萬塊不夠,我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她可以帶來五十萬的嫁妝。」

  那個男孩說:「請你離開,因為如果我要結婚,那是我自己要去考慮的,它不是代理人可以解決的問題。你不要管這件事!不要令我生氣!」

  那個代理人說:「好,現在我瞭解了。你對美女沒有興趣,你對金錢也沒有興趣。我還有一個女孩,她來自一個具有悠久傳統的家庭,一個非常有名的家庭,每一個人都知道,在過去有四個首相出自他們的家族。所以你對這個家庭有興趣,對吧?」

  到了這個時候,那個男孩已經非常非常生氣,他真的想把那個人丟出去。當他把他推到門口,他說:「如果我真的要結婚,那將會是因為愛,而不會因為其他的因素。」

  那個代理人說:「你為什麼不早說?我也有那種女孩。」

  我將這個故事告訴他。

  愛是不能操控的,它是一個發生,當你想要操控它,每一件事都會變得行不通。所以我告訴他:「去請求你兒子的原諒,所需要的就是這個。其他沒有人能夠幫助你,什麼阿魯賓多、拉曼、或奧修都沒有用。接受他,歡迎他回來。那只是自我在困擾你。如果是自我在困擾你,那個疾病是不一樣的。你找尋靜心,你認為透過靜心就會有寧靜嗎?不可能。」

  靜心只能夠對一個對他自己內在的疾病有正確瞭解的人有幫助。當他能夠瞭解哪一個疾病是假的,哪一個疾病是因為錯誤的認同,哪一個疾病根本就不存在——那個容器是空的,靜心才能夠有所幫助。

  當一個人能夠深入瞭解他自己所有的疾病,那麼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疾病都會消失,因為你可以做些什麼來使它們消失。那麼就只有一件事會留下來,那一件事就是心靈的追尋……一種很深的痛苦,跟這個世界無關,跟這個世界的任何事都沒有關係:兒子、父親、金錢、聲望、或權力——全部都無關,它只是存在性的。在內在深處,如果你可以將它很清楚地指出來,那就是如何知道你自己。我是誰?然後這個痛苦就會變成追尋,這樣的話,靜心就能夠有所幫助,在這之前是永遠沒有辦法的。在這之前需要其他的事:針就行了,為什麼要不必要地攜帶一把劍?在需要針的地方,用劍會失敗。這就是世界上無數的人所發生的情況。

  這個班凱是一個師父,他立刻抓住要點。

  班凱說:「將這個脾氣秀出來給我看,它聽起來很吸引人。」

  它的確聽起來很吸引人。為什麼班凱會說它聽起來很吸引人?因為這整個事情是虛假的。這個男孩,這個學生從來沒有向內看。他在找尋一個方法,但是他並沒有診斷他的疾病是什麼。

  那個學生說:「我現在沒有,所以我沒有辦法秀給你看。」

  你無法安排使憤怒發生,你能夠嗎?如果我叫你現在馬上生氣,你要怎麼做?即使你將它演出來,即使你用某種方法來假裝,它也不是憤怒,因為在內在深處,你將會是涼的,你知道你在假裝。它是一個發生!當我說「它是一個發生」,它意味著什麼?它意味著唯有當你是無意識的,它才會發生。如果你試著要將它帶出來,你是有意識的。當你是有意識的,它就沒有辦法發生,唯有當你是無意識的,它才會發生。無意識是一個必要的條件,如果不是無意識,憤怒無法發生。但那個男孩還是說:

  「我現在沒有,所以我沒有辦法秀給你看。」

  班凱說:「那麼當你有的時候再把它帶來給我看。」

  那個學生抗議說:「但是我沒有辦法在我有的時候將它帶來,因為它的發生是不能預期的,在我要將它帶來你這裡之前,我一定會失去它。」

  現在班凱將他帶到正確的道路上。他已經跟著走了,他已經在接近目標,因為現在他已經變得覺知到他以前從來沒有覺知到的事。第一件他所覺知到的事是:他沒有辦法立刻製造出它。它是沒有辦法被製造的,當它發生,它就發生了,它是一種無意識的力量,你沒有辦法將它有意識地帶出來。那意味著,如果他繼續下去,下一步將會是他仍然保持有意識,如果他仍然保持有意識,它就沒有辦法發生。

  即使當憤怒在發生,如果你突然變得有意識,它也會消失。試試看,當你覺得很熱,想要殺人的時候,就在那個當中突然變覺知,你將會感覺到有某些東西改變了:內在有一個齒輪——你會感覺到那個「哢嚓」一聲。某些東西改變了,現在它已經不再是同樣的東西,你內在的存在放鬆下來了。那個合作斷掉了,現在你已經不再跟它認同。

  戈齊福以前時常在他的門徒身上玩一個很美的詭計。你坐在這裡,他會創造出一個情況,他會告訴你:「某一個人,A君,正在來臨,當他來的時候,我將會對他做出很粗魯的行為,你們必須幫助我。」

  然後A君來了,戈齊福就笑著說:「你看起來好像是一個大傻瓜!」然後每一個人都看著那個人,向他表示大家都同意。之後戈齊福會醜化這個人,每一個人都會點頭表示同意。那個人變得越來越生氣,戈齊福會繼續下去,每一個人都會點頭好像完全同意的樣子,那個人變得越來越熱、越來越熱,然後就爆炸了。當他爆炸,戈齊福就立刻說:「停!看!」

  內在的某種東西放鬆下來了。那個人立刻會瞭解到他是被推進那個情況——會令他生氣的情況,當他瞭解到是這樣,是戈齊福在耍詭計,那個齒輪就改變了,他變得很警覺、很覺知。身體需要花一些時間才能夠冷卻下來,但是在深處的中心,每一樣東西都是涼的,他可以利用這個機會來看他自己。

  學生已經走在道上——班凱立刻將他推到道上。第一件他所覺知到的事是:「我現在沒有辦法秀給你看,因為它不在。」

  「那麼當你有的時候再把它帶來給我看。」

  第二個步驟已經被採取了。

  那個學生抗議說:「但是我沒有辦法在我有的時候將它帶來,因為它的發生是不能預期的。」

  「我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產生。我或許在很遠的地方,你或許不在,而且,即使我將它帶來給你,等到我來到你面前,它就已經不在了。」他已經達到一個很深的瞭解。

  你無法將你的憤怒帶到我面前,你能夠嗎?……因為當你努力想將它帶來的時候,你將會變得有覺知。如果你有覺知,那個被憤怒抓住的狀態就消失了,它開始漸漸退潮。等到你來到我面前,它就已經不復存在了。

  要去找班凱比較容易,要找我比較困難,因為你必須經過穆克塔。等到約好之後你來到我這裡,它就已經不在了。因此要先預約,否則的話你會不必要地把你的問題帶來。它們自己會消失,如果它們持續存在,那麼就值得將它們帶到我這裡來。

  等到你來到我這裡,你就已經通過它了。如果你瞭解,那意味著來來去去的事情並不值得注意,反正它們來了又去。它們來了又去,但是你一直都存在。你本身才是要被注意的,而不是那些來來去去的事情,它們就好像季節一樣,氣候會改變,早上的時候是一種天氣,到了晚上又是另外一種天氣。它一直在改變。找出那個不會變的。

  那個學生已經來到一個很美的瞭解,他說:

  「它的發生是不能預期的,在我要將它帶來你這裡之前,我一定會失去它。」

  班凱說:「這樣的話,它就不可能是你真實本性的一部分。」

  ……因為真實的本性是一直都存在的,它從來不會產生,也從來不會消失,它一直都存在。憤怒會產生,然後消失;恨會產生,然後消失;你們所謂的愛會產生,然後消失,但是你們的本性一直都存在。

  所以對於那些來來去去的東西不要太在意,否則你可能會一直顧慮著它好幾年、好幾年,好幾世、好幾世,然後你將永遠沒有辦法來到要點。

  那就是為什麼佛洛德派的心理分析永遠沒有辦法達到很好的效果。病人躺在長椅上好幾年——三年、四年、五年,他繼續講,講一些來了又去的事情。記住,整個佛洛德的分析所顧慮的都是那些來了又去的事:你的孩提時代發生了什麼,你的年輕時代發生了什麼,你的性生活怎麼樣,你跟別人的關係怎麼樣——它就這樣一直繼續下去!它一直顧慮到所發生的事,而不是顧慮到它是在誰身上發生,這就是班凱和佛洛德之間的不同。

  如果你所顧慮的是事情的發生,那麼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即使在二十四小時之內也有很多事情發生,如果你要敘述它,它將會花上好幾年的時間,而你繼續描述。它就好像一生都在談論天氣,它一直以來是怎麼樣:有時候非常熱,有時候多雲,有時候下雨,有時候這個,有時候那個。但是這樣有什麼意義?

  結果怎麼樣?心理分析到底對病人有多少幫助?它只能幫助一點點。它只是在付出時間,就這樣而已。用兩年的時間,你繼續在談論發生過的事。在這一年裡面,兩年裡面,或甚至更久,只要給你時間,那個傷口也會自動癒合,你會變得再度能夠適應。當然,也有一些瞭解會產生,當你在你的記憶裡像梭一樣來回跑,也有一些瞭解會產生。那個瞭解的產生是因為你去看你的記憶。因為這個看……但那並不是主要的事情。

  佛洛德並不關心你的觀照。他認為只是借著聯想,說出你的過去,透過話語將它帶出來,將它化為語言,內在深處的某些東西就會改變。沒有什麼內在深處的東西會改變。有一些垃圾會被丟出來。沒有人想要聽你的話,但是佛洛德和他的心理分析師會很注意地聽你講。當然你必須付費,因為他們是職業的聽者。在某一方面他們是有幫助的,因為你會想要很親近地跟某一個人談話,即使那個也會有所幫助。那就是為什麼人們會談論他們痛苦的遭遇,他們會覺得有一點放鬆,有人帶著慈悲很耐心地聽。但是現在沒有人會聽,沒有人有那麼多時間。

  羅素曾經寫過一個小故事。在即將來臨的這個世紀,二十一世紀,將會有一個偉大的行業,叫作職業聽者。在每一個鄰近地區,每隔四、五個房子就會有一個人家掛出一個招牌:「職業聽者」。心理分析就是這樣,因為將不會有人有時間,每一個人都會很匆忙。太太將沒有辦法跟先生講話,先生也沒有辦法跟太太講話,人們將會透過電話來做愛,或是在電視螢幕上見面。這樣的事將會發生,因為當你能夠在電視螢幕上看到他,他也可以看到你,那麼再跟朋友見面有什麼用?電話上面也會有螢幕,所以你可以看到你的朋友在跟你講話,他也可以看到你在講話,所以見面還有什麼用?……因為只是在一個房間裡互相坐在對方的面前,這樣要做什麼?這樣的事情已經在發生,距離已經被電話和電視所涵蓋了。接觸將會消失,所以需要職業聽者。

  你去心理分析學家那裡,他們像朋友一樣聽你講。當然你必須付費,現在心理分析是世界上最貴的事,只有非常富有的人才付得起。人們會誇大其詞說:「我已經做了心理分析五年,你做了幾年?」貧窮的人付不起。但是東方的靜心方法有不同的態度,他們並不是顧慮到發生在你身上的事,他們所顧慮到的是它發生在誰身上。找出來,它發生在誰身上?

  躺在佛洛德派的長椅上,你所顧慮到的是思想的客體,但是坐在禪寺裡,你所顧慮到的是它發生在誰身上,不是客體,而是主體。

  班凱說:「這樣的話,它就不可能是你真實本性的一部分。如果它是你真實本性的一部分,你隨時都可以將它秀給我看。當你出生的時候,你並沒有它,你的父母並沒有將它給你,所以它一定是從外在來到你身上的。我建議每當它來到你身上的時候,你就用一根棒子打你自己,直到那個脾氣無法忍受而跑掉。」

  他只是在開玩笑,不要真的這樣去做,不要將這個開玩笑的詭計當真。

  在禪宗裡,覺知被稱為棒子,你可以用它來敲你自己。其他沒有辦法可以敲你自己,因為如果你用一般的棒子敲,你只會敲到身體,而不會敲到你。你可以殺掉身體,但是卻碰觸不到你。用棒子敲意味著:當你覺得生氣,要持續地覺知,將覺知帶到那個憤怒上,變得很警覺、有意識,在內在持續地用覺知的棒子來敲,直到那個脾氣無法忍受而跑掉。脾氣唯一不能忍受的東西就是覺知,只是打你的身體是沒有用的。而那就是人們一直在做的:打別人的身體或是他們自己的身體。那並不是班凱的意思,他是在開玩笑,他是用象徵性的說法,他是指覺知的棒子——一個人必須用覺知的棒子來敲他自己。

  在禪宗的傳統裡,當一個師父要過世,他會把他的棒子交給他的大門徒,交給他所選出來的繼承人,他即將要來取代他的位子。他會把棒子交給他,然後他一生都會攜帶著它。那個意義是:那個他給他棒子的人已經達到了內在的棒子——達到了覺知。從師父那裡得到棒子是一項很大的禮物,因為透過它就表示師父現在已經接受、同意和承認你內在的棒子已經誕生,你已經覺知到發生在你身上的事,以及它是對誰發生的。那個差別已經存在,那個空隙已經進入,那個空間已經存在,現在週邊和你的中心已經不是同一個。

  班凱說:「我建議每當它來到你身上的時候,這個憤怒,它一定是來自外在。當你生下來的時候你並沒有它,沒有人能夠——不論你父母或其他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將它當成一項禮物送給你,所以它來自哪裡?它一定是來自外在,那個週邊一定是碰觸到其他的週邊,你一定是從週邊接收到微波和波浪,所以要有意識。」——當你有意識的時候,你就會突然被丟到中心。

  無意識,你就是生活在週邊。

  有意識,你就被丟到中心。

  從中心你可以看到週邊在發生什麼。然後如果兩個人在週邊碰觸,這兩個人將會在週邊產生麻煩,但是它將不會對你產生任何問題。你可以笑,你可以享受它,你可以說:「它聽起來很吸引人。」

  有一次,佛陀經過一個小村莊,有一些人來侮辱他,侮辱得很厲害,對他講一些很骯髒、很粗俗的話,而他就只是站在那裡。他們覺得有一點困惑,因為他都沒有反應。然後群眾當中有一個人問:「為什麼你都一直不講話?你要回答我們!」

  佛陀說:「你們來晚了一點,你們應該在十年前來,因為那個時候我一定會反應。但是現在我已經不在那個地方,我跟它已經有一個距離。現在我已經來到了中心,在那裡你們碰觸不到我。你們來晚了一點,我對你們感到抱歉,但是我很享受它。現在我在趕路,因為在我要去的另外一個村子有人在等我。如果你們還沒有結束,那麼我回來的時候也會經過這一條路,你們可以再來找我。它聽起來很吸引人。」

  他們覺得很困惑,對這樣的一個人要怎麼辦?群眾裡又有另外一個人說:「你真的不想說什麼嗎?」

  佛陀說:「在我剛剛經過的那個村子,他們給了我很多甜食,但是我只有在餓的時候才吃東西,而當時我並不餓,所以我將那些甜食還給他們,我問你,他們會怎麼做?」

  所以那個人說:「當然,他們將會回到村子裡把那些甜食分給村民們當作點心。」

  佛陀開始笑,然後說:「你真的有麻煩了,你變得一團糟,你要怎麼辦?你將這些粗野的話帶給我,但是我說我不餓,所以現在你必須將它們帶回去!我為你們的村民感到非常抱歉,因為他們必須將這些粗俗的話拿來作點心。」

  當你在中心,它聽起來很吸引人——你可以享受它。當你是「涼」的,你可以享受整個世界;當你是熱的,你就沒有辦法享受它,因為你太涉入它了,你迷失了,你跟它認同,你變成糾纏在它裡面,這樣你怎麼能夠享受它?

  這或許聽起來似是而非,但是我要告訴你們,只有佛能夠享受這個世界,那麼每一件事都聽起來很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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