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修問答選集

第二十四章 挺自己的勇氣  

  親愛的奧修,

   你的童年真的讓我震驚,和我們大部分人的童年不同,你似乎有一種天生的、清晰的悟性看到你父母對現實的解說和你對現實的體驗常常是不同的兩回事。你堅持說你和我們沒有不同,但你童年的這些事實充分證明了你具有超常的聰明才智。

   感謝你的評論。

  每個孩子都明白他看這個世界的方式和他的父母不同。就看法而言,這是絕對肯定的。他的價值觀是不同的。他也許會在海灘上撿貝殼,而他的父母會說:「把它們丟掉。為什麼要浪費你的時間?」對他而言,它們非常漂亮。他可以看出不同,他可以看到他們的價值觀是不同的。他的父母在追逐金錢,而他想去追逐蝴蝶。他不明白為什麼你對錢那麼感興趣;你要拿錢做什麼?他的父母則不明白他要拿這些蝴蝶、這些花朵做什麼?

  每個孩子都明白這一點,有很多不同。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害怕挺自己,他害怕堅持他是正確的。就他而言,應該讓他自主。只是一點勇氣的問題,這在孩子身上也不缺乏。但整個社會的運作方式讓一個孩子身上勇氣這麼優美的品質也受到譴責。

  我不願意向神廟裏的石像鞠躬。我對他們說:「如果你們想要,你們可以強迫我。你們的身體比我強壯。我是個小孩,你們可以強迫我,但要記住你們在做一件醜陋的事。它不會成為我的祈禱,它甚至會毀了你們的祈禱,因為你們在粗暴地對待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小孩。」

  有一天他們在神廟裏祈禱,我爬到了神廟的頂上,那是危險的。只有一個畫師一年上去一次,但我見過畫師是如何爬上去的。他用釘狀物作為支撐。我照著他做,我坐到了神廟頂上。他們出來的時候看到我坐在那裏,他們說:「你在那裏幹什麼?你想自殺嗎?」

  我說:「不,我只想讓你們清楚,如果你們強迫我,我可以做任何我能做的事情。這是回應,讓你們記住你們無法強迫我做任何事情。」

  他們懇求我:「不要說了。我們會請人帶你下來。」

  我說:「不用擔心。如果我能上來,我就能下去。」他們不知道那些釘狀物。我一直留心觀念那個畫師,他是怎麼搞定的,因為大家都好奇——覺得這個畫師很厲害。他在整個神廟上作畫。

  我下來了。他們說:「我們再也不強迫你了,但不要做這種事情!你可能喪命。」

  我說:「那你們就要為此負責。」

  問題不在於孩子身上沒有聰明才智,而在於他們沒有挺自己,因為這受到每個人的譴責。每個人都譴責我的家人,因為我爬到了神廟頂上——那意味著在他們的神之上。那是褻瀆他們的神。我說:「如果一個畫師可以上來……你們知道那個畫師是個回教徒嗎?我至少暫時還不是回教徒。」

  我的父親說:「你暫時還不是回教徒是什麼意思?」

  我說:「就是我說的意思。如果你們折磨我太厲害,我就可能成為回教徒。」

  我甚至問過附近清真寺的長老:「你願意點化我為伊斯蘭教徒嗎?」

  他說:「你想要被點化?你的父母……小鎮上會有麻煩的。」

  我說:「不用擔心,因為你並沒有強迫我。我接受伊斯蘭教的教義。我會站在這所清真寺前面,告訴我的父母和整個小鎮我沒有被強迫。」

  他說:「這是危險的。這也許會在城市裏引發騷亂,有人會被殺害。」

  我說:「放心,我不會成為回教徒。你只要記住,如果我的父親來問你,你就對他說:『是的,他來過了,如果他希望成為回教徒,我們是無法拒絕的。』我不會再來了,但這些話你要告訴他。」

  我父親問過他:「他來找過你嗎?」

  他說:「他來過了,而且他非常堅持。」

  我父親說:「還是不要管他比較好!」

  他們召開了家族會議,「不要去管他,他非常危險。如果他成了回教徒,我們會遭到整個城市的譴責。他真的去了,他堅持說:『如果再強迫我做什麼事情,我就要改變我的信仰。』」

  這是最後一次……!他們不再要求,他們再也沒有讓我去神廟。我再也沒有去過神廟。慢慢地,他們瞭解到一件事情,我並不危險,只是不要把我逼急了。

  每個孩子都必須挺自己,那是唯一的事情。有什麼好失去的呢?但小孩非常有依賴性,我看不出他們非得這麼依賴。有許多次我的家人告訴我:「我們不再給你吃的。」

  我說:「你們這樣做好了。我可以開始乞討——就在這所城市。我必須生存,我必須採取行動。你們可以不給我吃的,但你們不能阻止我乞討。乞討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權利。」

  聰明才智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我確實看到挺自己方面的差異,因為聽話的小孩會得到獎勵。

  在我家裏,如果有客人來訪,我其他的兄弟會被叫去;我的叔伯們會被叫去,「他得了年級第一;他獲得過這個,他做了什麼……」

  我會自我介紹:「我一事無成,所有這些人都不知道拿我怎麼辦。他們完全不想把我介紹給你們,所以我想我應該自我介紹。」

  這種情況發生過……一個國會議員到我家做客——他是我父親的朋友。他們介紹了所有人,就是沒有叫我去,我直接被忽略了。當我去向他自我介紹,他說:「真奇怪,都沒有人叫你。」

  我說:「沒什麼奇怪的,這些人都是聽話的人。我是不聽話的——你很快就會嘗到味道了。」我父親說:「不要惹麻煩。為什麼他會嘗到味道?」

  我說:「他要在我的學校發表講話」——我在讀9年級——「他要在我的高中演講,我會製造麻煩。我將提前通知他我要提問,他不應該認為因為他是個偉大的演說家和國會議員,我就會被這些東西打動。沒有什麼打動我的。」

  我父親告訴他:「你要當心他。他會提問,問你無法回答的問題,因為他一直在騷擾我們。他絕不會問你可以回答的問題,他有能力做到……我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他提出你無法回答的問題,你演講的公眾集會上有幾百人,他可以讓你看起來像個白癡一樣。」

  那個人真的害怕了。他請求我:「你如果坐我的車一起去,那會很好」——為了勸說我不要找他的麻煩。

  我說:「沒有用的。我可以坐你的車去,那會讓我的校長、老師和整個學校震驚。但你不可能賄賂我。」

  他說:「你看起來非常強悍……在這個年紀?」

  我說:「我並不強悍,我只問簡單的問題,我希望得到答案。當你對全校師生演講,我完全有權提問。你一直在國會裏提問,我每天都在報紙上看到你的名字——你向總理、這個部長或那個部長質詢——你不應該這麼害怕一個小孩。我能問什麼呢?」

  他說:「你的父親非常擔心,我們是同事,我們曾一起求學。我相信他的判斷。你看上去也有危險。」

  我們去了學校。他開始講話;我站起來問他:「老實告訴大家,為什麼你要讓我坐你的車?實話實說!」

  他說:「你父親是對的。你問的都是無法回答的問題。」

  我說:「這是個簡單的問題。如果你無法回答,我可以回答。你知道答案,我知道答案,我希望別人也知道答案。」

  我的校長試圖平息這起事件,他說:「你坐下來。他是我們的客人,我們的補助都要靠他……」

  我說:「那不關我的事。我又不是校長,我只是個學生。我問的並不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也不會威脅到國家安全什麼的。我只是問為什麼他要讓我坐他的車來。如果他如實地承認這一點,我就不再問別的問題。」

  他說:「對不起,但這是事實。他說的是真的——那是賄賂。我以為坐我的車會讓他感覺不錯,他就不會騷擾我。」他說這些事情的時候非常尷尬。

  等我回到家,我父親說:「你有惹麻煩嗎?」

  我說:「我沒有,他自己惹了麻煩。他讓我坐他的車。我以前都是自己走路上學。是他惹了麻煩。」

  如果家長鼓勵孩子勇敢,每個孩子都具有聰明才智清楚地表明他的價值觀是不同的,他的看法是不同的。但是沒有人鼓勵,每個人都試圖壓制小孩。這是你能找到的唯一差別……對我而言,任何被壓制的東西都是一種挑戰。我被激發要採取行動——他們不得不吸取教訓。

  結果下一次我是第一個被叫去介紹的,因為他們知道如果我自己去,那會更麻煩。還是介紹我比較好。但他們對於我沒什麼好介紹的——要怎麼介紹我呢?我告訴他們:「你們可以實話實說:他不聽話,他是個難題。他一直給家裏、鄰居、整個小鎮、老師和同學惹麻煩。我們整天聽抱怨都聽累了……你們可以直接介紹我的風格。我都不擔心,你們擔心什麼?這些都是事實。」

  一種局面被創造出來,我不害怕,反而我的整個家庭害怕我。每個孩子都能做到……只要一點勇氣。

  一天我的父親說:「你必須在晚上9點以前回家。」

  我說:「如果我沒有的話——那麼?」

  他說:「那大門就關了。」

  我說:「那就關門好了。我不會敲門的,我也不會在9點以前回來。我會坐在外面,告訴每個人!路過的人會問:「為什麼你要在這個寒夜坐在黑暗裏?」我會告訴他們:「情況是這樣的……」

  他說:「那意味著你會給我帶來麻煩。」

  我說:「我並不想找麻煩。你下的這個命令。我從來沒這麼想過,但當你說:『9點是最後期限』,我就不可能在9點以前回來。這違反我的聰明才智。我什麼也不會做,我就坐在外面。如果有人問:『為什麼你要坐著……』每個人都會問的。如果你坐在路上,每個人過路都會問:『天這麼冷,為什麼你要坐在這裏?』然後我必須解釋:『情況是這樣的……』」

  他說:「忘掉時間限制吧。你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

  我說:「我不會敲門。門必須開著。為什麼要關門呢——就為了折磨我?不需要關門。」我的小鎮所在的印度地區到12點都還熱鬧,因為它非常炎熱,只有12點以後溫度才下降。所以人們醒著,在繼續工作。白天非常熱,他們白天休息,晚上工作。我說:「你坐在裏面工作的時候沒有必要關門。讓門開著吧。為什麼我要敲門呢?」

  他說:「好吧,門會開著。讓你9點以前回來是我的錯,因為大家都9點以前回來。」

  我說:「我不是大家。如果9點前回來適合他們,他們可以回來。如果這適合我,我也會回來。但不要扼殺我的自由,不要破壞我的個體性。讓我做自己就好。」

  這只是一個和那些有力量的人正面交鋒的問題。不過你也可以巧妙地對付他們。比如說,當我說「我會坐在馬路上」,我也在使用力量。當我坐在神廟頂上,我也是在使用力量。如果他們可以威脅我,我也可以威脅他們。不過小孩子被調教要品行端正,要聽話,要走正道。而正道只著他們的父母向他們展示的一切。

  你是對的,我稍微有點不同。但我不認為那是優越性,只是一點不同而已。一旦我學會這門藝術,我就精煉它。一旦我知道如何與有權力的人做鬥爭——你並沒有權力——我就磨煉技巧,我處理得很好。我總是會找到某種方式。他們總是感到驚訝,他們會認為「現在他無能為力了」,這是因為他們總是理智地思考。

  我並不致力於理智。

  我從根本上致力於自由。

  不過用什麼手段是無關緊要的。每種手段都是好的,如果它給你帶來自由、個體性,讓你不受奴役。小孩子只是沒有這種觀念。他們以為他們的父母做的一切都是為他們好。

  我總是清楚地告訴他們:「我不懷疑你們的意圖,我也希望你們不要懷疑我的意圖。但在有些事情上我們的看法不一致。你希望我在所有的事情上都認同你嗎——不管你是對的還是錯的?你絕對確定你是對的嗎?如果你沒有那麼確定,那就給我自由,讓我自己決定。至少我會樂意自己去犯錯,我不會讓你們感到內疚和有責任。」

  一個人只要明白一件事情:不管你的父母說什麼,他們都不可能那樣去做。他們不可能傷害你,他們不可能殺害你,他們只能嚇唬你。一旦你知道他們只能嚇唬你,他們的威脅就沒有意義了;你也可以嚇唬他們。你可以嚇唬他們,讓他們不得不接受你有權利選擇你想做的事情。

  我非常清楚地告訴他們:「如果你可以說服我你說的是對的,我會去做。但如果你無法說服我,請不要獨裁。那樣你是在教導我成為一個法西斯主義者;你不是在幫助我成為一個自由的人,而是成為一個被束縛的人。」

  所以不同是有的,但並沒有特別之處或者優越之處。小孩子可以被教導;他們也可以做到,因為我嘗試過了,雖然我那時還小。我的同學感到困惑:我騷擾老師,我騷擾校長,而他們對我無能為力。他們如果犯了錯,他們立刻就有麻煩。我的同學開始問我:「你的秘密是什麼?」

  我說:「沒有秘密。你只要清楚你是對的,而且你要有理性的支撐。然後你就會看透反對的人,不管他是老師還是校長都一樣。」

  我的一個老師怒氣衝衝地走進校長辦公室,要因為我行為不當而罰我10盧比。我跟著他進去,他處我罰金的時候我就站在他邊上。他要離開的時候,我用同一支筆寫下由於他行為不當而罰款20盧比。

  他說:「你在幹什麼?這本冊子給老師處罰學生用的。」

  我問:「哪里寫著的?這本冊子上沒有寫只有教師可以處罰學生。我認為這本冊子是用來處罰任何行為不當的人。如果在別的地方有寫,我也想看一下。」

  這時校長進來了。他說:「怎麼回事?」

  這個老師說:「他把這本冊子毀了。他要我由於行為不當交20盧比的罰款。」

  校長說:「這是不對的。」

  我說:「你有書面檔說學生不可以罰老師的款,即使這個老師行為不當?」

  校長說:「這是一件麻煩的事情。我們沒有檔,老師罰學生的款只是一個慣例。」

  我說:「這必須要改變。處罰完全正確,但它不應該是單向的。除非這個人交20盧比,我才會交10盧比。」因為校長不可能讓他交20盧比,所以他也無法讓我交10盧比,那個罰款還在那裏!多年後我回訪我的學校,他給我看:「你的罰款還在。」

  我說「留在這裏,讓其他的同學知道。」

  一個人只要找到方式方法……!

  所以肯定有不同,但那不是優越性。這只是一個使用你的勇氣、聰明才智以及冒險的問題。有什麼危險呢?這些人可以破壞什麼呢?他們最多可以讓我留級——這也是他們害怕的,因為那意味著我明年還要進入他們的班級!所以那其實對我有利。他們希望儘快擺脫我。讓學生留級是老師手中唯一的權力。

  我清楚地告訴每個老師:「你可以讓我留級,沒有關係。不管我要兩年還是三年才通過都無所謂。整個人生非常沒有意義——我總得經歷我的人生。我可以一輩子都生活在這個學校,但我會讓你們活在地獄裏,因為一旦留級的恐懼沒有了,我就可以隨心所欲。」所以即使看不慣我的老師也會給我足夠的分數,幫助我進入下一年級,這樣我就不用煩他們了。

  如果父母真的愛孩子,他們將會幫助孩子勇敢——甚至勇敢地反對父母自己。他們會幫助孩子勇敢地反抗老師、反抗社會、反抗所有破壞孩子個體性的人。

  那就是我說的:新觀念會有這些不同的品質。在新觀念下出生的孩子和新人類不會像他們幾千年來一樣被對待。他們會被鼓勵做自己,挺自己,尊重自己。這將會改變整個人生的品質。它會變得更加閃耀,充滿活力,更有樂趣。

  Beyond Psychology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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