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即佛

談白隱(慧鶴)禪師的坐禪和讚

第七章 一頭栽入那個盡頭

1977年12月17日,佛陀廳

第一個問題:

  是否會有一個知道事情為什麼是這樣而不是那樣的片刻來到?

  不,那樣的片刻永遠不會來到。那樣的片刻無法出現,知道(knowledge)是不可能的。生命是一個神祕——你知道關於它的事越多,它就變得越神秘。你無法用理論代表它。它永遠不會成為一種定律。你越深入,你越感到無知。但那個無知是喜樂的。那個不知道(not-knowing)是全然的美麗,它是個祝福,因為在那個不知道中,你的自我死亡了。那個不知道是你的自我的墓碑。好奇會出現:噢!然後會有很大的喜悅。

  知識殺害了喜樂。充滿知識的人不是喜樂的人,充滿知識的人變得是嚴肅的。他們是背著沉重負擔的,他們的心不再跳舞,只有他們的頭腦超出比例的繼續成長。它變成一種癌症般的成長——他們整個身體消失了,四肢萎縮了,只剩下頭。他們是頭腦笨重的。

  當知識消失,你完全平靜的生活和存在。知識造成分離。讓我重申:知識使你和存在分開。因為知者無法是被知者,知者和被知者是分開的。因為那個分開而會有一個不斷的煩惱、憂慮;某些東西一直失去。只有一個不知道的人會生活。因此不知道(not-knowing)會整合,知道(knowledge)會造成分離。

  在不知道的狀態中,你開始融化在樹木、山峰和星辰裡。你不知道你的盡頭,它們的起點,你不知道任何事。你再次成為在海灘上收集貝殼的小孩。小孩再次收集花朵,野生的花朵。再次成為孩子,你的眼睛充滿好奇。透過那個好奇,你開始感覺到甚麼是存在——不是知道而是感覺。你開始愛那個是的——不知道,但是愛。透過感覺和愛,你第一次真正活著。誰還會在乎知識、誰還會理會知識?

  你問「是否會有一個知道事情為什麼是這樣而不是那樣的片刻來到?」

  不,事物就是它們所是的,沒有別的。這是唯一的方式。沒有為什麼,否則你會知道。沒有原因,否則你可以解釋。存在沒有理由。它是全然不合理的,不應該有理由存在,沒有理由。為什麼會有樹木、星辰、男人和女人——為什麼?沒有為什麼會有愛,為什麼會有意識。為什麼有這一切?你開始遺忘為什麼。你越寧靜,你到達不知道的狀態就越深,那個為什麼會開始被遺忘。有一天,你突然不再尋找原因、理由和為什麼。你只是開始跳舞。你無法回答你為什麼跳舞,沒有解答。所有被給予的答案都會是虛假的。

  你為何愛?音樂為何使你激動?為什麼在早上看到一朵花使你突然像磁鐵一樣被它吸引?為什麼在晚上你如此受到月亮所吸引?為什麼?一個小孩咯咯的笑,你停下來看著他笑,你感到快樂。為什麼有快樂?為什麼有慶祝?為什麼有生命?為什麼會有存在?沒有理由。如果你找到任何理由,問題會再次關聯到詢問——為什麼?

  如果你說神創造世界,然後問題來了,祂為什麼要創造世界?那沒解決任何事,只是把問題推得更深入——為什麼神要創造世界?

  有一天我在讀一個神學家的書,他說:「祂沒創造世界的時候,在做甚麼?」現在原本的問題沒被解決,反而出現一個奇怪的問題:神在做甚麼?——因為在創造世界之前,祂一定是永恆的存在著。基督徒相信就在幾千年之前,是祂創造了世界——耶穌基督前四千零四年。那之前祂在做甚麼?祂一定感覺很無聊。祂一定會發瘋或自殺。祂在做甚麼?或者祂只是睡著了,作著夢。那之後祂作了甚麼?自從祂創造世界後,祂去哪了?當祂摧毀世界之後要做甚麼?祂一定再次非常無聊。祂一定非常寂寞。

  現在這些不必要的問題是因為你回答了一個問題。嗯?你對世界感到不自在,所以你說神創造了世界。你想要一些方便、舒適——有一個天父照顧一切,一定不是個意外,你不是孤獨的。你想要某種保障。現在一個問題被回答了,但卻帶來了一千零一個問題。祂為什麼要創造?祂需要創造嗎?如果祂須要創造,那麼祂跟人一樣——祂不是完美的,祂失去某些東西。

  祂是貪婪的嗎?祂是擴張主義者嗎?為什麼?為什麼是這個世界?有麼多悲慘、痛苦、疾病和死亡——為什麼是這個世界?如果是祂創造的,祂可以創造一個更好的世界。祂似乎不是一個很好的創造者。

  我聽說:一個人去找一個裁縫師,一個有名的裁縫師,他說他的西裝必須盡快準備好,他要去世界旅行。裁縫說:「聽著,那需要至少六周——我很忙。我是一個完美主義者;當我作一件事,我會完美的進行。你必須等待至少六周,在那之前是不可能的。」

  那個人說:「六周?你忘記神在六天內創造世界嗎?」裁縫說:「我知道。看看這個世界,祂怎麼搞砸的。那就是你只花六天作事的結果。我無法這樣,那須要六周。」

  神為什麼要創造這個醜陋悲慘的世界?祂為什麼要創造這樣的地獄?祂不像是個大師級的創造者,而是非常可憐的工匠。裡面有一千零一個問題。

  你不能透過回答來解決問題。佛陀是正確的,他說沒有誰曾經創造過世界。透過這樣的方式,他處理了你的問題。他說世界一直在那兒,也會一直在那——沒有任何理由。它存在是沒有原因的。這對於理性頭腦是很難接受的,因為我們總是尋求原因。一旦原因找到了,我們就感到自在。那是對理由的嚮往;一旦我們知道解釋、原因和理由,我們感覺很好,因為我們知道了。但你知道甚麼?

  自古以來,所有神學都沒給過答案。五千年來的整個哲學證明是完全無意義的。

  如果你了解我,那我會說永不會有一個你知道世界為什麼是這樣而不是那樣的片刻來到。你越深入你的存在,問題就越來越少。有一天所有問題會消失。我不是說你會得到答案,而是問題會消失。我們說的成道者不是知道答案的人,而是問題已經消失的人。他再也沒有任何問題。在那個沒有問題的狀態中有一個巨大的寧靜,完全的平靜,絕對的寧靜。然後會有一個美麗的不知道。

  那個不知道會來到,那個不知道就是成道。佛陀甚麼都不知道。他所達到的只是,他的問題消失了。現在不再有任何問題在他的頭腦裡面嗡嗡叫;所有噪音都消失了。他被留在寧靜裡。他不再是知者,他不聲稱他知道這個或那個。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個佛陀稱之為「涅槃」——知道無物(nothing),或者說只知道無物。

  處於不知道的狀態就是三摩地。

 

第二個問題:

  多年以前我讀過白隱的坐禪和讚,但我不記得有你說的這些意義。

  那很正常。我給的意義是我的,你給的意義會是你的。它們怎麼會一樣?它們不會。你的解讀會來自你,從你裡面出現。那和白隱的歌無關。當你讀聖經,你不是在讀耶穌,你在讀你自己。當你讀吉踏經,你不是在讀克里虛那,你是在讀你自己。你的解讀不在書裡面,你的解讀會投射到書上,那本書只是藉口。那很正常。

  因此,你們聚在我這。如果有一千個桑雅士,他們會對我的談論給出一千個意義。但裡面很少是我想要你從裡面得到的意義。你得到那個我想要你得到的意義的那一瞬間起,你就加入了我的存在。在那一瞬間,你消失了,你的頭腦消失了。在那一瞬間你融化在我裡面,你也允許我融化在你裡面。

  你也許讀過白隱的歌,但那會是你從裡面所得到的自己的歌。除非你到了一個不知道(not-knowing)的點,否則你不會知道白隱想要表達的意義。如果你想要了解我對你說的,你必須像我一樣有這個覺知,來到這個不知道的狀態,無念的狀態。只有那樣才行。要了解佛,一個人必須先成佛,要了解基督,一個人必須先成為基督。沒有其它了解的方式;你無法保持不變但又了解他們。要了解他們是有風險的。你必須冒著失去你得到的一切的風險,你必須冒著失去你的知識的風險,

  那就是為什麼很多人甚至不想試——那似乎是太苛求他們了。是的,他們準備稍微走近佛陀、基督、我——稍微……。但只有當我同意他們的時候,他們才走近。他們一察覺我不同意他們,他們會立刻停止。但除非你和我一頭栽入那個盡頭,否則你不會知道那個訊息。

  記住它:當你聽著我說話,你會把整個頭腦放到一邊。只是為了聽的全然喜悅而聽。當你聽鳥叫,當你聽見風穿過樹的聲音,用那樣的方式聽。不需要擔心它是甚麼意義。然後你會更接近真正的意義。

  一個義大利移民被檢查他的身體狀況。

  「誰管理這個城市?」第一個問題。

  「市長」,他回答。

  「沒錯。誰管理這個州?」

  「州長。」

  「沒錯。誰管理這個國家?」

  「美國總統。」

  「沒錯。你有可能成為總統嗎?」

  「呃……抱歉,長官,但我店裡生意很忙。」

  你的解讀是你的解讀。

  她老公被控精神虐待,精神上的出軌和言行不一,她的律師同時控訴他懲罰她——用法律上的詞語來說:和她分居(left my bed and board)。

  法官看著年輕人,然後給了那個身材勻稱的金髮女人同情的一瞥。「年輕人,」他問,「你真的和這個女人分居?」

  「是的,法官大人。」

  「他在騙人!」那個性感的女人大叫著。沒有男人和我上過床後會覺得無趣(left my bed bored)!

  當你聽到那些話時,它們有了形狀和顏色,不是原有的。它們改變了。你一聽到它們的那一瞬間起,它們就被你改變。白隱的歌不是首歌,不是一般的聲明——而是有史以來其中一段最不凡的聲明。如此一首短歌,幾句話,但如此的穿透性,即使世界上所有經典都被燒毀,只剩下白隱的歌倖存。仍等於沒有東西被燒毀。那首歌就夠了。那是關於佛性的一段非常濃縮的聲明。

  要了解白隱的三摩地之歌、靜心之歌,你必須進入靜心。你越了解靜心是甚麼——不是智力上的,而是存在上的——你越感覺到靜心是甚麼,你越能進入白隱的歌。然後某一天,它會在你的存在裡面爆發——它的意義。意義不是被字典定義的,不是文字的意思。要了解白隱這樣的人,那是其中一個最基本的困難。他們所說的來自彼岸。他們用語言表達的不屬於語言,他們嘗試的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們是在把整個天空放到一個小箱子裡,整個海洋放到一個小杯子裡。即使這有可能,但要用文字表達你的靜心是更不可能的。他們在展示奇蹟。

  但你會被文字捉住,你會誤入歧途。聽文字裡的寧靜。文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們內含的寧靜。聽文字之間的間隙,閱讀那個字裡行間的。但在這之前,你必須先是無念的,你必須成為空。只有一顆空的心可以閱讀那個字裡行間的,因為那裡甚麼都沒有,那裡只有空。只有空可以和空和諧一致。

  白隱是一個空的人(empty man)。他的自我已經不存在,沒有自己,只有寧靜。要和白隱溝通,你必須先成為那個寧靜。這樣,意義將會開始出現。它不會只是個意義——它會爆發。彷彿春天降臨於你,到處都是綠意、綻放的花朵、芬芳和鳥兒。那會是春天。你對你的存在會有一個完全不同的感覺。你會被它轉變。

 

第三個問題

  自我實現(self-realization)是生命的唯一目的嗎?

  不,先生,不只那樣。即使自我實現也不會是目的。然而你無法沒目的的活著,必須要有些目的。現在如果沒別的目的,就讓自我實現成為目的。你會感覺很好,非常好——至少有些目的:自我實現。然後你再次安定下來,你再次思考方法和終點。再次欲求花朵,你必須達到自我實現。未來再次到來,你又能作夢了。

  在這之前可能是金錢、權力、名望。神、莫克夏、涅槃、神的王國。現在是自我實現。但你必須保有一些目標。白隱說一切都在此地。你想要某些在彼岸的東西。白隱說這是唯一的岸邊。其它岸邊都藏在這個岸邊。你不用去哪,不用尋找和探求,已經是這樣了。你只需要在此地,待在此地一個片刻,然後……此身即是佛。

  現在你創造另一個……你不能沒有問題的活著嗎?你不能扔掉目標導向的方法嗎?你不能處於當下嗎?你只能活在未來嗎?活在未來就是成為虛假的,因為未來尚未到來。人們知道只能是兩種狀態:處於過去或未來。他們的身分(identity)來自過去或未來。在當下,他們會感覺非常緊張,因為在當下,身分會消失,自己會消失。在當下不會有像自我的東西。

  只是看著它,這一瞬間。你完全地在此地,沒有一個思想被撩動,充滿著寧靜:你在哪兒?在這個寧靜中,你要如何存在?它將你抹去,你成為一塊白板,再次成為孩子。

  要保有身分,你必須看著過去……它給予身分。你有一個博士學位,你是醫生或工程師,科學家,詩人,你寫過很多書。你生於一個皇室家庭,這個或那個。你作了這些事和那些事——所有累積的行為,它們加起來代表了你的存在。

  你不是你的行為總和。你的行為後面藏著另一個人——真正的人,基本(essential)的人。從未做過任何事。它只是在那。它不是做者。

  但你會執著身分。你已經被了解,你會念(ding)著它。即使你被譴責,你還是會念著它。聖人執著他們的未來,罪人也是。好人念著過去,壞人也是,因為他們都需要身分。人們寧願有壞的身分也不要沒有身分。那至少能知道他是誰:「我是囚犯,我已經被關二十年,我是小偷或殺人犯。至少我知道我自己一些事。」至於聖人則會棄世,他每個月禁食,一天只吃一餐。只睡三小時,數千人膜拜他,他死後會上天堂,累積這麼多功德。但兩者都是執著身分。兩者都在同一個船上,罪人和聖人。

  或者你開始從未來收集身分。你將要做這個,將要成為這個——你將成為一國總統,或非常有名,或寫一本書,將贏得諾貝爾獎。你繼續思考未來,那給你一種你是誰的感覺。

  但兩者都是虛假的。真實只會在當下。時間不知道過去,未來;過去和未來是頭腦的產物。時間只知道一種時態,當下。但活在當下意味著要摧毀所有目標,沒有牽連到未來。否則你的能量會向那個方向流動。

  現在你說:自我實現是生命的唯一目的嗎?

  我每天都在重申,生命裡面沒有目標,生命是沒有目標的。因此它是美麗的。目的使每件事像是交易。生命是首詩,不是交易。現在你找到一個詞——你一定在想我會喜歡這個詞「自我實現」。都是胡扯;沒有自我可以去實現。沒有事要被實現。真實就是真實——你要實現甚麼!真實一直都是真實的,不真實一直是不真實的。「實現」意味著某件事還不是真實的,你將要使它是真實的。你要如何讓未來的某處的某件不真實的事成為真實的?謊言仍然是謊言,真實一直會是真實。沒有甚麼必須實現的。

  那還要完成甚麼?這個問題不斷出現在你的頭腦裡。事實上沒有要被完成的,你只會了解到作為是無用的。在那個了解中,行為停止了,頭腦停止了。那個永遠一直在你裡面的,你去感覺它,去了解它。不是你要實現它,你只是認出它。再度記起那個被遺忘的,就這樣。

 

第四個問題:

  要怎樣才會快樂?

  如果你想要快樂,你將會不快樂:那個想要會創造不快樂。那就是為什麼人們不快樂。每個人都想快樂,然後每個人都變得不快樂。你沒看出來嗎?你曾遇過一個不想要快樂的人嗎?如果你遇過這樣的人,你會發現他是快樂的。如果你遇到一個說「我不想要快樂,我一點都不在乎」的人,那麼你會突然發現,這裡有一個全然快樂的人。

  想要快樂的人,你會發現他也存在同樣比例的悲慘。如果他們想要盡可能的快樂,他們將會非常不快樂——不快樂的比例會和他們欲求快樂的比例相同。哪裡出錯了?人們來到我這問:「世界上每個人都想快樂——但為何有這麼多人,幾乎每個人,是不快樂的?」那就是原因:因為他們想要快樂。

  快樂無法被欲求。你的欲求,會帶來悲慘;欲求帶來悲慘。快樂是一個無欲的狀態。快樂是一個了解到是欲求帶來悲慘的狀態。

  有兩種想要快樂的方式——掠奪或放開來。一個是在生命中掠奪,另一個是放開來。前者要求快樂,拒絕所有其它的,活在希望和恐懼裡,作夢和拒絕。後者是當快樂發生就接受,不去要求快樂,並接受其他一切。正是對其他一切的接受,使快樂來臨。一個人不再被帶著恐懼的希望束縛,不再被狂亂的意志掌控,不再被奪取一切的狂熱支配。相反的,自在的隨著河水流動。

  你問:要怎樣才會快樂?

  那表示你想要在生命中掠奪,你想要在生命中是侵略性的。那樣你將無法快樂。生命只會來到那些非侵略性的人身上,那些深深的、被動的、有接受性的人身上。你不能對生命暴力。因為你是暴力的,所以你不快樂,你是悲慘的。你繼續錯過生命;生命躲避你,它繼續逃離你的魔掌。你是強暴犯,你想要強暴生命。那就是為什麼你是悲慘的。

  生命舞動著來到。但只有當你是不暴力的,非侵略性的。當你不是有野心的,當你甚至不要求快樂,當你只是處於此地,你突然發現快樂灑落著——你和快樂會有一個會合。

  一個真的知道快樂的藝術的人——那表示不欲求——也知道無論發生甚麼都必須深深的接受,沒有任何拒絕。然後每件事慢慢的會轉變成快樂。沒有意義的小事,當你接受它們,就變得很有意義。你不斷拒絕的事會創造痛苦。當你不再拒絕,全心全意的接受,你擁抱它們,你突然感覺到你裡面出現一個優雅。慢慢的,慢慢的,當了解成長,當無欲成長,一個人變得過度(overfull)快樂的。一個人不只開始變得是快樂的,他開始滿溢出來。觸碰到別人,和別人分享他的快樂。

  所以這是我的建議:不要是侵略性的。放鬆——快樂就是這樣來臨的。祈禱的等待著,感激地——快樂就是這樣來臨的。成為有接受性的,女性般的,快樂會來臨。不要是男性般的,侵略性的。

  你可以到處看到——過度追求快樂的國家是最不快樂的國家。例如,美國——過度追求快樂。那個過度追求快樂的渴望,那個想要快樂的持續努力,使美國人是神經病的。幾乎每四個就有三個是神經病的。而第四個,我不能說他不是非神經病的——他是有嫌疑的,模糊的,不清楚的。人類歷史上從沒有這樣過——這麼多人有同一種神經病症,彷彿神經病是人類正常的狀態。因為以前從沒有人如此過度追求快樂,那就是原因。

  原始的部落裡——沒有文化的人們,被美國人稱為「落後的」人——你會發現他們非常快樂。他們是落後的,遲早傳教士會來使他們是先進的。教育他們,設立學校和醫院,提供許多服務,他們很快就會不快樂,需要心理醫生和精神醫生。然後傳教士就會快樂,他們完成了工作。嗯?他們為人們提供許多服務。他們作了偉大的工作,真的貢獻許多,但他們不知道他們在做甚麼。

  美國需要一點落後。而那些落後的人,請不要打擾他們。他們是唯一的希望。但我們無法容忍那些快樂的人。也許有點嫉妒——我們無法容忍他們。

  有一次某個人來找我。三十年來他一直在教育位於巴斯塔(Bastar)的叢林的原始部落的小孩;他奉獻了一生。他三十歲的時候去找甘地,從那時起,他就一直在工作。他奉獻了一生。他來找我尋求幫助——他想要我的一些桑雅士去教育那些原始人。我說:「你遇到了倖存的人,我無法這樣傷害人們。」

  我知道那些原始居民,我和他們生活過。他們是世界上其中一些最美麗的人,他們應該被保護。他們是唯一快樂的人——他們仍然知道如何跳舞、唱歌、愛和享受生活。他們不去理性思考,不知道數學、歷史和地理,他們不會寫字。但他們仍然擁有生命和優雅。當他們說話,你會發現,他們仍然是有活力的。他們的眼神是如此天真……

  幾世紀以來,沒有人自殺過,部落裡面沒有人自殺過。如果有時候發生謀殺,犯人會自己去法庭,對法官報告:我殺人了。無論有甚麼懲罰,請處罰我。他去警察局。也許要走兩百里,因為警察局離那些叢林非常遠——那是好事。謀殺人的那個人會走兩百里到警察局自首。沒有人要求他,沒有人跟著他。美麗的人們。

  他們愛一切。你會驚訝,他們被稱為落後的——他們替他們的小孩在他們的村莊中心準備一個小講堂。一旦孩子們對性感到興趣,整個部落的小孩會睡在講堂。他們被允許作愛,但不允許任何人和任何女孩在一起三天。所以所有男孩和女孩會熟悉部落裡的其它男孩和女孩。他們學會不佔有。愛情只是個玩耍。他們被給予所有自由——沒有禁忌,沒有壓抑。不可能——小孩一對性有興趣,他就立刻被安排睡在講堂去找尋伴侶。

  不知道甚麼是自慰,沒必要。只有非常先進的國家才知道,它是先進的國家的一部分。不知道同性戀——那也是非常富有的國家的一部分。那些可憐的人,他們不知道任何關於同性戀的事,沒有需要。他們互相熟悉——所有男孩熟悉所有女孩,所有女孩熟悉所有男孩。只有那時他們才會選擇。

  一旦他們結婚,他們的婚姻有一種無限的美。它是如此親密,因為那依賴某種協調。男孩和女孩們都熟悉,交往過,然後他會選擇最深入他的心的女孩,和她再一起,讓他陷入最深的忘了自己。他知道和誰再一起會有最大的高潮;現在那不是猜測結果。他不根據鼻子大小和頭髮顏色來決定,那些是愚蠢的,他不依據高度和體重來決定。不依據穿著來決定,因為他們是不穿衣服的。他只是根據最深處的高潮體驗來決定——和誰會有那最深的體驗,最大的狂喜。那個決定來自狂喜。這些就是「落後的」人。最接近解脫的人。

  那麼自然地就不會有離婚——沒有需要。因為他已經找到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也已經找到她的男人;他們已經找到正確的伴侶,彷彿他們是為對方而存在的。那不是詩意的、模糊的幻想。不是頭腦產物,那是個偉大的經驗。一旦那個經驗已經確定……不會再有匆忙——除非他們決定好正確的伴侶,除非他們找到一個伴侶,因為和那個伴侶在一起而能真的一起進入另一個世界、另一個空間,因為和那個伴侶在一起,性不再只是性,性變成祈禱,只有那時,社會才會離開。一旦他們找到那個伴侶,只有那時,社會才會離開。甚至,社會要他們等待至少一兩年——和伴侶交往,也就是作了決定後兩年才能結婚。因為一旦你結婚,你就安定下來了;然後不會再有任何尋找的需要。所以要兩年的時間。如果蜜月一直持續著,兩年後那個男孩仍和那個女孩交往,那個女孩仍和那個男孩交往,他們都想要結婚,只有那時,社會才會給予他們婚姻的祝福。

  他們不知道離婚。現在傳教士為這些醜陋人們感到非常打擾——他們是醜陋的人,因為他們允許性自由。這些為性所打擾的、性壓抑的傳教士,他們認為這些人是沒有道德觀的。他們不是沒有道德觀。確實他們是和道德不相關的,但不是沒有道德觀的。他們不知道任何道德觀念。他們是更科學的,他們的方法是更實際的,更務實的。

  你要如何決定?你要如何決定你將要和這個女人共度一生?社會不允許你去實驗。你不知道其他女人,所以你愛上一個女人,很快就結婚。某一天你看到另一個女人經過路邊,你感到有興趣,被她吸引。現在怎麼辦?嫉妒產生了。在那個巴斯塔原始部落的小社區裡,沒有發生過任何不適宜的愛情事件。一旦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一起,他們就安定下來了。沒有嫉妒,不會監視對方,他們不會嫉妒對方。他們因為自身的內心體驗而安定下來了;他們已經找到他們的女人,他們的男人。他們不知道如何閱讀——但在那他們讀甚麼?他們知道如何閱讀自然,他們知道如何閱讀樹,他們知道如何和天空交談。他們知道真正的閱讀,因為他們讀的是生命和自然的書。

  是的,他們不會累積很多錢。他們不會成為福特、卡內基和摩根,他們不會富有。沒有任何人有需要變得富有——因為如果有一個人富有,那就會有數百萬人跟著變窮。沒有人是貧窮的或富有的。他們有一個美麗的傳統,每年無論你累積了甚麼,都得貢獻出來。每年第一天,他們貢獻那些東西。所以沒有人累積很多東西。你怎麼會想累積那些每年你都必須貢獻出來的東西?所有你擁有的,你都必須貢獻出來。所以沒有人會執著任何東西;他們是非常不佔有的人們。

  他們有足夠的一切去享受!他們努力工作,他們是健康的人,大自然給予超過他們所需的。如果你不想變得富有,自然會給你足夠的一切使你滿足。如果你想要富有,就沒有辦法使你滿足和快樂。

  有個人問過一個問題:「奧修,你說小孩應該聽鳥鳴,而不是看著黑板。那會發生甚麼?」

  美麗的事會發生,偉大的事會發生。如果大學、學院和所有學校可以關閉一百年,人們會再度變得活生生的。是的,我知道將不會有很多錢可以拿,金錢會消失。但會有更多生氣(life)——那才是所需要的。你無法用金錢購買生氣,你無法用金錢購買愛。你有錢。但那些賺到金錢的人也問他們要如何賺取生氣。你以為五千年來,那些沒受教育的人們,無法賺取到麵包和奶油嗎?他們還是賺取的到。生活從不是個問題。他們還有一樣東西——生氣。你現在只是活著,沒有生氣的。你只考慮更好的生活水準,你不考慮更好的生活。你有量但沒有質。

  大自然是富裕的,它就足夠滿足我們了。但如果我們的欲望繼續是神經質的,那麼大自然將永遠無法滿足那些欲望。當我們追求神經質的欲望——金錢、權力、名望——那自然地會有貧困、飢餓、戰爭。戰爭、飢餓和貧困的存在是因為你們的學校。你們的學校教導野心。你們的學校教人們嫉妒彼此,彼此互相競爭。

  我們的學校教甚麼?例如,一個老師問個問題,小孩無法回答。他可能沒做完功課,也許他晚上睡著了,也許電視在播放一部美麗的影片,或一千零一件令他分心的事。美麗的事,好的事。或者家裡來了客人,他和客人一起玩。他無法回答。他站在那像被告、犯人、被譴責。他無法回答問題。

  別的小孩揮手,跳起來想回答。當然老師很高興,有別的小孩回答。現在,別的小孩做了甚麼?他的行為造成第一個小孩的痛苦。他證明自己比另一個更好。他利用了那個情況。

  現在,原始土著的村莊不會有這種事,他們不利用別人。人類學者來到這個部落——他們無法了解——沒有人會原諒第二個小孩。因為第二個小孩是殘酷的,暴力的。第一個小孩感到痛苦時,原始社會裡不會有小孩會再回答,他們會保持安靜。那會是醜陋的想法,暴力的——當一個人在受苦,某個人利用那個情況回答問題,並感到快樂。這些人被認為是落後的?他們不是,他們是唯一的希望。

  還有一件事:有人問說如果人們不知道數學、史地。他們生活裡會發生甚麼?他們如何生存?那會是甚麼樣的社會?

  是的,不會有很多錢。可能不會有大皇宮或有錢的玩意和科技。但會有喜樂。所有科技比不上一瞬間的喜樂。將會有愛、跳舞、唱歌和感受。人會再度成為大自然的一部分,不會再摧毀大自然。不會再有生態問題。

  如果學校繼續存在,大自然將會死去。我們也跟著會死去。

  還有一件事:我不是說所有男孩和女孩都會想要聽窗外的鳥鳴。也會有男孩喜歡數學或黑板。那就給他們。一切都不需要被教育——那是我的方式。只有那些內在感覺是想要受到教育的。有少數人喜歡數學勝過愛大自然。有的人愛文學作品勝過愛樹。有的人愛工程技術勝過愛音樂、跳舞和歌。那麼這些人就可接受教育。每個人是不一樣的。這些人應該接受教育——只要他們想要,他們就該得到幫助。

  不應該有通用的(universal)教育,那是犯罪。那是在強迫不想接受教育的人。不民主的。通用的教育是獨裁的。

  在真正民主的世界,一個想要受教育的男孩會得到教育。但一個想要成為木匠的男孩則能去接受木匠的教導,想要成為漁夫的男孩將會成為漁夫。想要烹調的女人可以去烹調,想要跳舞的女人可以跳舞。想要當科學家的女人可以去當一個居里夫人。

  但人們應該依其本性來進行;不是強加到他們身上。通用的教育是在摧毀人類。就好像——只要想某個例子——如果一個喜歡跳舞的獨裁者到來,強迫每個人跳舞。那會是醜陋的。有的人不想要跳舞,如果你強迫他們跳舞,那會是甚麼樣的舞?如果一個喜歡詩的獨裁者到來,強迫每個人成為詩人。開立學校和大學教詩,每個人必須寫詩,那會是甚麼樣的世界?一個非常醜陋的世界。只有少數人——一個莎士比亞、卡理達、米爾頓、丹特——會享受它。但其他人呢?他們只會是痛苦的。

  那就是現在發生的。當你強迫每個人學數學,那正是你們在作的。當你強迫每個人學地理,那正是你們在做的。當你強迫每個人做任何事,那正是你們在做的。沒有任何事要被強加,一個小孩應該被允許找到他想要的。如果他想要成為一個鞋匠,那很好,他沒有必要去當一個總統。一個享受他的工作、喜歡他的工作的鞋匠是美麗的。

  沒有通用的教育。

  傳教士是最危險的人。一個沒有傳教士的世界將會是一個美麗的世界——現在的世界是個地獄。

  你問:要怎樣才會快樂?

  忘記快樂,快樂無法直接取得。相反的,想著你喜歡甚麼,你最喜歡做甚麼,全神貫注(absorbed)於它。快樂會自己到來。如果你享受游泳,那就享受游泳,如果你享受伐木,那就享受伐木。無論你喜歡甚麼,去作它,全神貫注於它。當你全神貫注於它,突然間你會發現那個氛圍來到,那個快樂的陽光普照的氛圍。突然間你發現它圍繞著你。那正是我想要在我們的新社區裡創造的。人們必須是全神貫注的。快樂是副產品,它不是目標。作你想做的事,快樂會來到。

 

第五個問題

  成道會發生在懶人身上嗎?

  它只發生在懶人身上。

 

第六個問題

  奧修,你是救世主嗎?如果你是,如何認出是你呢?

  不,我不是救世主。一千個不是。沒人可以拯救任何人。你也不該尋找救世主,那是欺騙。我拯救了我自己,我無法拯救你,你必須拯救你自己。我可以指出方向,我可以告訴你我如何拯救自己。諸佛只給予方法,但其他的你得自己作。沒人可以拯救你,你應該開始對自己負責。你學會一個非常醜陋的詭計,將責任丟給某人。為什麼某人會是你的救世主呢?

  我不是。我不背負任何人的責任。我把你丟回你自己。那是唯一幫助你的方式,那是唯一在你裡面創造一個靈魂的方式。那是唯一使你感覺到你的生命是你的生命的方式。如果你想要是悲慘的,那是你的選擇,如果你不想要是悲慘的,我讓你知道怎樣才能不是悲慘的。你可以在這一瞬間扔掉悲慘。但不要開始執著我,不要把你的責任丟給我,否則遲早你會失望,你會對我感到憤怒。

  有時候會有這些問題——「我已經在這三個月了,奧修,你還沒有對我作任何事。」我憑甚麼去作甚麼事?我只能指出。我是指向月亮的手指。不要等待,去找月亮。不要等,不要執著手指。但有的人開始咬我的手指,而不去找月亮。

  我不是救世主。

  聽聽這個趣聞:

  在美國中西部某個購物廣場的停車場,一個女人一直看著一個聲稱他是耶穌基督的陌生人。群眾聚集在他周圍聽他講道:「我是耶穌基督!來接受拯救!」某天,憤怒的她接近那個自稱是彌賽亞的人說:「你不是耶穌基督。你是騙子。」那個自稱基督的人說:「我是基督,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證明。跟我來,如果你想要證明。」所以她跟著他。當他們走在一起,他說:「你會發現我是耶穌基督。」他走到一間房子前敲了門。幾分鐘後一個人開了門,看著這個講道者然後大叫:「耶穌基督(Jesus Christ)!你還來啊!?」他說:「看吧,這就是證據。」

  我不會給你任何證據。不要問「如何認出是你?」——沒有需要。只要聽我對你說了甚麼,讓它轉變成你自己的洞見。你不需要認出我——一個救世主,一個耶穌,一個佛——不需要。而且你要如何認出是我?除非你成為一個基督,否則你無法認出一個基督——你不會知道成為一個基督是甚麼意思。不,我不期望你認出是我。也不需要。我是我所是的,你認不認出不會有任何差別。所以不要煩惱那個。我不會給你任何證據。

  再次記住:不要把我看成是救世主。因為這個想法——救世主的到來或彌賽亞的到來——人們繼續以他們現在的方式活著。他們能做甚麼?他們說:當彌賽亞來,每件事就會發生。那是他們延遲轉變的方式,他們欺騙自己的方式。已經夠了,你已經欺騙夠了。現在不要繼續下去。沒有彌賽亞會來。你必須作你自己的工作,你必須為你自己負責。當你是負責的,事情會開始發生。

 

第七個問題:

  胡說,胡說,胡說。你為何不閉嘴?我受夠你的演講,非常無趣。

  噢!另一個來自慕尼黑的天使?這一次他的名字不是Alois,而是Swami Deva Bhanu。

  如果你感到無聊,那就不要聽!誰強迫你聽了?你是自由的。如果你想要無聊,那很好,就聽。但這是你的決定。你不能叫我「閉嘴」。你憑什麼要我閉嘴?即使這裡沒人,如果我想說,我仍會繼續說。那是我的喜悅!

  曾經有這樣的師父。一個希臘偉大的師父Pyrrho,即使弟子不在的時候也會講話。一個弟子會坐在那兒,然後感覺很冗長,師父一直講。然後弟子會離開。但師父會繼續講。誰會在乎弟子?Pyrrho真的是一個師父。他唱了一首歌——如果你想加入,就加入,否則你是自由的。除非你是被虐狂,想要虐待自己,那也是你的決定。不要理我!

  你感到無趣,也許和我說的是甚麼無關。而是你無法了解,它在你的頭腦之上(above head)。所以把你的頭升高點!

  或者也許你在期待某些事,也許你在這是為了某種娛樂。那你來錯地方了。但在這或不在這都是你的決定。你是完全自由的。

  我不知道——其他人也許不會感到無趣。讓我們看看。Deva Bhanu在哪?你可以站起來嗎,先生,讓大家看到?很好。現在我問問其他人:那些不同意Deva Bhanu所說的人請舉手。現在,先生,我能怎麼辦?我同意你說的——但我們兩個要怎麼反對這麼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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