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定不移(達顯日記)

Above All Don't Wobble

第六章

  一位門徒說:我有一點思鄉病。我昨天看見了一位老朋友,他為我帶來了所有的西方、所有的似曾相識……。有時候我非常非常的快樂,有許多的奇妙時光。有時候我想要走,想要獨立、走自己的路……。

  嗯,那是很自然的,沒什麼好擔心的。

  頭腦會一直從負面變成正面、從正面變成負面。這兩極對於頭腦、就像正極與負極對電子一樣。只有一極,電子是不可能產生的──而頭腦也不可能存在。

  事實上在深處,頭腦也是微妙的電子;它是電子性的。那就是為什麼電腦能夠工作的原因,有時它做得比人類的頭腦還好。頭腦只是種生物電腦。它也有兩極而且會持續的移動。

  所以問題不在於有時候你感覺到奇妙時光,然後有時候你感覺到黑暗時光。黑暗時光的黑暗會與奇妙時光的奇妙成正比。如果你達到了一個正面的高峰,那麼你就會接觸到你負面的最低點。接觸到的正面越高,負面的深度就會越低。所以你要接觸到更高的地方,你就必須接觸更深的深淵。

  這種事必須被了解:如果你試著不接觸最低的一階,那麼高峰將會消失。那麼你就只能在平地移動。

  那就是許多人想辦法去做的事;他們害怕深度,因此錯過了高峰。一個人必須冒險。你必須為你的高峰付出代價,而這代價就是你的深度、你的低潮時刻。但那是值得的。即使只有片刻處在高峰、神奇時光中,也是值得一輩子都活在最深的深處。如果你能夠接觸天堂片刻,你就能夠準備永遠的活在地獄。而那總是成比例的、一半一半的、五十五十的。但如果你害怕深處,那麼漸漸的、間接的你也會害怕高峰──因為它們會帶來低處。

  只有富人了解貧窮是什麼。窮人無法了解,因為貧窮必須在對比中被了解──他沒有對比、對照。乞丐不知道乞丐是什麼,對嗎?這看來很矛盾。因為他是個乞丐,我們認為他一定知道乞丐是什麼,但是他完全不知道。只有當皇帝變成了乞丐時,他才知道。這種對比會讓你更透徹。

  許多人──幾乎是百分之九十的人──決定活在平地上,安全、而不要冒任何的險。他們永遠不會掉到低處,他們也永遠不會昇到高處。他們的生命是一件停滯的、乏味的事情,是單調的──沒有高峰、沒有深谷、沒有白天、沒有夜晚。他們只是活在灰色的世界中、沒有顏色……彩虹並不為他們存在。他們過著一種灰色的人生,漸漸的他們自己也變得灰色與平庸。

  永遠不要停留在平庸之中,因為那是種違背生命的罪惡。永遠別要求生命應該沒有冒險、永遠別要求安全,因為那就是在要求死亡。危險的活著──因為那是唯一的生活方式。

  最大的危險就是去接觸神的最高峰,以及去掉落至地獄的最深處。要無懼的成為這兩者之間的旅行者。漸漸的你會了解到有一種超越存在。漸漸的你會知道你既不是高處也不是深處、既不是高峰也不是深谷。漸漸的你會了解你是觀察者、觀照。你頭腦中的某樣東西上了高峰,你頭腦中的某樣東西進入了深谷,但是某種超越的東西總是存在──只要看著、只要記著它──而它就你。頭腦有兩極,你並沒有兩極──你是一種超越。

  記住超越這個字。你是超越性的:你超越了兩極。兩極在你裡面,但你並不是這兩者──你比這兩者都還要高。一旦你與這種超越一致,那麼你就不是走在平地,而是走在深谷與高峰之間,但你是如此的平衡,以致於沒有平地能夠像這樣的平坦。

  這是某種內在的東西,它與地面無關。地面是高低起伏的,天堂與地獄都在那裡,但是你在某個遠處,遠遠的離開這兩者。你只是看著這整個意識的遊戲、比賽而已。

  思鄉病會出現。它是我們的安全、平庸生命的一部分。但是並沒有家這種東西。這些都只是方便行事而已,這些只是我們在自己周圍創造出來的慰藉,好給我們一種虛假的安全感──因為每一刻死亡都越來越近。每一刻墳墓都在呼喚我們,遲早每個人都要進墳墓。家不會永遠是家。它頂多是一間旅舍而已──你只是過夜而已,到了早上你就得走。

  生命是一場永恆的旅程……在那裡並沒有家。了解了這種無家的性質就是了解生命。要求一個家就是要求死亡……要求一個家就是要求不要改變……要求一個家就是要求平庸的舒適、輕鬆的人生、走在平地上。但是你在哪裡移動著呢?即使你舒適的移動著,墳墓每一刻也都在接近,而遲早你將會掉進去。在你掉進去之前,你必須了解你內在的那種不死的性質。如果那種不死的性質沒有被了解,你就錯過了人生的重點,你就錯過了整個生命。一個人就必須再從頭開始。

  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我不是說要壓抑那些思鄉病的想法,不。只是要注意它們,注意它們還在那裡。那是自然的,別為它們擔心。我可以讓你回家。當你了解到生命中無家的性質時,你就可以再回來──但是那時你已經無家可回了。

  家庭、朋友、小孩全都只是方便行事、習俗、假裝而已──因為每個人都是陌生人。你的小孩對你來說是個陌生人。只是成為你的小孩並不會改變這個事實。如果你仔細的看他的眼睛,你會發現一個你從來不知道的陌生人。我們都是陌生人。不論你移動到哪裡,你都是和陌生人在一起──沒有所謂的祖國。不論你在哪裡,你都是個外國人;每個人、每個地方都是不熟悉的、未知的。你不了解你自己──你怎能夠了解別人呢?你甚至不熟悉你自己──你怎能創造出一個家庭呢?家庭意味著那些人是熟悉的──但沒有人是熟悉的。我們只是繼續那樣的相信著,因為那是容易的。創造問題、探詢、問問題,會創造出困難。我們只是繼續的相信著:某人是母親、某人是父親、某人是兒子、某人是妻子,我們相信每件事都是沒問題的、每件事都各歸其位。我們不只將關係、事情置於世界、類別、小格子之中,我們甚至將神也置於某處(看著天花板)。祂在那裡,每件事都很好。這就是我們創造出心理世界的方式──它除了在你的頭腦中,哪裡也不存在。

  要摧毀這一切的投射,因為你必須遇見真相。真相是美麗的,投射是愚蠢的。真相有很大的美在其中,而投射只是夢境而已──但是它們就像是螢幕一樣。

  我對於你、以及在這裡的每一個人所下的工夫,就是讓你越來越覺知,好讓你可以實實在有的活出實相。你別要求它應該像這樣或那樣──你只要接受它的樣子就好。你只要活在放手之中。你讓它去並且隨著它移動──不去想明天、未來,而是活在這一刻。

  我會讓你走,但是再等一下。當你成熟並了解了這種無家的性質、這種人類基本的性質時……。人類是一種無家的動物。耶穌說:「甚至狐狸都有洞穴可以藏起牠們的頭。人類之子卻沒有地方可以放他們的頭。」人類是沒有家的。樹木在地球上有它們的根、鳥兒有牠們的巢穴、動物有牠們固定的生活方式、風格、特性。只有人類是沒有特性、沒有風格、沒有家的。只有人類是陌生人──但那正是他的美與榮耀。

  它並沒有什麼錯。它會給你一種充滿挑戰、叛逆的人生,那是一種每一刻都在變化的人生。一個人死於每一刻,他也會再度出生於每一刻。

  只要等待、放鬆,看著頭腦中的那些片刻;別太在意。是的,回憶會出現:頭腦會懷舊並且想著過去,它會在過去的周圍創造出金色的氛圍,還會想著未來。但是這些都是陷阱──那就是失去現在的方式。只有現在才是真的。過去已不再,未來也尚未成真。別進入這些已死去的和未出生的事情。要真的處在這裡,那麼有一天不論你在哪裡,你都可以在那裡。如果你現在就走……你當然可以走,因為我從不強迫任何人做任何事。如果你想要走,你就走。但是然後你又會開始想起普那,因為這種持續想起過去的頭腦註定會想起普那。然後你在那裡又會覺得不舒服,你會開始想要回來。

  當你學到了如何處在你所在之地,不論是在普那還是在義大利都不重要時,我會讓你走的。但是一個人必須了解活在當下的訣竅。而不論你在哪裡,我都會在,所以沒有必要在身體上接近我。那麼一扇新的門就打開了,那是一種不知道時間與空間的新層面,而你在那裡可以可以像我在這裡一樣的和我在一起,而我對你來說也是一樣。那麼我們就有了一種內在的一致……但首先你必須與現在協調一致。

  所以只要看著,然後成為一個觀照。只要銘記在心就好了。別太投入頭腦,別認同;保持疏離、成為觀察者。

  我可以看到許多事在發生……。如果投入頭腦停止了,還有許多事可能發生──因為這是在浪費能量,這是在分散你的能量。

  所以只要觀看,在幾天之後,當我覺得你準備好、你已經完全忘記了家裡時,有一天我會突然讓你回家。

 

  一位門徒說:我覺得……不論我試著去說什麼,都像是逃避的藉口一樣。所以我沒什麼要說的。

  對,那倒是真的……因為總是有某種更深刻的東西是你無法說出來的,所以你說出來的看起來總是像逃避的藉口一樣。如果你什麼都不說,你會好奇你為什麼不說。如果你說了什麼,你又會覺得你說的並不是重點,你想要說的是別的事情。

  保持安靜──那並沒什麼錯。只要保持沉默……我可以聽到你想要分享的,你甚至不用說出來。所以別擔心,好嗎?但是每當你覺得文字出現時,就說出來。或者如果有時候你想要享受逃避的藉口,那也可以──那並沒什麼錯。但是要有意識的做這件事……。

  下次要有意識的做這件事。要意識到你正在逃避,但是你必須逃避,然後讓我們看看你會說出什麼,好嗎?或者你這次就可以試試?

  這位門徒回答:這種逃避感的一部分是我覺得虛假、不真實。

  那很好,不是嗎?那很好。一個感覺得到虛假的人並不虛假,那個感到不真實的部分並不是不真實。所以要在那種部分找到更多的庇護,要滋養那種部分。

  當你想要某樣東西成長時,要滋養它、要注意它、關心它。當你不想要某種東西成長時,只要轉身而去──它會自行死去。就像一株被忽略的、沒有澆水的植物,它會自己枯萎並死去。

  所以別擔心虛假的部分。只要看著說不要虛假的那個部分,然後滋養那個部分。歡欣於其中、將它帶到陽光下──然後看著它。每當你看到某種虛假的東西時,只要將它放在一邊。例如,你只是準備微笑,然後突然間你了解到那是虛假的。要停下來,即使在微笑的途中也是一樣;放鬆你的嘴唇,然後請那個人原諒你。告訴他們這是個虛假的微笑,你很抱歉。如果真正的微笑來臨,那麼很好;如果它不來臨那也很好。你能怎麼辦?──如果它要來它就會來,如果它不來它就是不來。一個人無法強迫它。

  這種虛假會出現在生命中,是因為人家都教我們做一些無法做到的事。你了解嗎?這就是虛假的整個機制。當你是小孩子時,你的母親說:「愛我,我是你的母親。」小孩子怎麼能愛呢?如果愛出現了,它就出現了;如果它不出現,它就是不出現──這小孩子能做什麼呢?這小孩子感到無助。

  要怎麼愛這個母親呢?她是個母親,而母親必須被愛;那是種必須被滿足的角色、是種必須被履行的義務。這小孩子能夠做什麼呢?他可以假裝,他頂多只能假裝──而漸漸的他會學到這種假裝的把戲。然後當他看著母親時會微笑。她是個母親,所以必須微笑。漸漸的他完全忘記了自然的樣子是什麼。整個社會期望你做這個做那個──要尊敬這個人,因為他是你的老師,要尊敬那個人,因為他是你的老闆。

  我不是說你就只是脫離社會的禮儀。我是說要小心,如果你必須虛假,要有意識的做它。你要知道這是你的老闆,而你必須微笑,要有意識的微笑,要清楚的知道那是虛假的。讓老闆被欺騙;但你不應該被你自己的微笑欺騙──那才是重點。如果你無意識的微笑,老闆也許不會被欺騙,因為要欺騙老闆是件困難的事──但是你也許會被欺騙。你也許認為你是個多麼尊重別人的人。你會拍拍自己的背,然後認為你非常好、你是個好孩子──但是你就此迷失了。

  所以如果有時你認為這是必要的──因為這也許是必要的:生命是複雜的,而你並不單獨;有許多事是你必須去做的,因為整個社會要依靠虛假來生存──那麼要有意識的虛假。但在你能夠保持真誠的人際關係中,別允許虛假存在。

  和席拉(他的妻子、坐在他的旁邊)在一起並不需要虛假,因為那並不是一種社會關係。但如果在那裡虛假也進入了,那麼在世界上你就沒有地方可以真誠了──連在愛中都沒辦法。即使在那邊你都必須小心翼翼並且做某些事情。

  所以如果可能的話,要在你的愛情關係、朋友關係中成為真誠的。我不是說要傷害別人。我只是說別欺騙自己。如果你看到真誠會傷害別人,那麼就別真誠。因為你的真理是屬於你自己的──沒有必要傷害任何人。如果虛假的微笑可以變成潤滑劑,就讓它變成潤滑劑吧!但是當你處在一種真正的關係時,要保持真誠。如果連那樣都不可能,那麼至少當你單獨一人坐在房間時,別成為虛假的。

  我知道有些人在那裡也是虛假的;他們坐在家裡的客廳,卻好像還有別人在一樣,他們表現出正確的禮儀。有許多人甚至在浴室也害怕成為真誠的。禮儀已經如此的深入了,你無法將它放在一邊。禮儀應該像是衣服一樣:你會脫掉衣服,所以你也會脫掉禮儀;要變得不文明、要再次變成野性的。至少在你單獨一人的稀少片刻時,要成為真誠的。

  那麼漸漸的這些邊界會變得越來越寬廣──而有一天一個人就會變成真誠的。

 

  一位門徒說:當我離開普那時我覺得脫離了中心……我想要隨時清楚的歸於中心。

  只要再等一下,別匆匆忙忙的,好嗎?

  要感激,至少在普那你還是歸於中心的。別抱怨你出了普那就不歸於中心了。漸漸的你將會有能力歸於中心的,好嗎?

  一開始會發生這種事。當你接近我時你會開始與我一起動起來。當你離開了,你又再次把韁繩握在你的手中──而你的韁繩還不穩固,你還無法依靠它們。很快你就可以的。那就像小孩子學走路一樣,不是嗎?當父親或母親握著他的手時,他走得很好、走得很有自信──所以他不會跌倒。然後他想要放開手,因為他覺得現在他不需要靠別人了──然後他馬上跌倒了,因為他靠自己,而他動搖了。那是自然的,不是嗎?

  別那麼匆匆忙忙的放開我的手。當你準備好時我自己就會放開,好嗎?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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