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修的文化大革命》

第六章:別忘了天空

(譯自《From Personality to Individuality》第七章)

1985年1月5日

問題1:

  克里須那穆提開悟了嗎?

  是的,他開悟了,但他的開悟裡面缺失了某些東西。這就好像你經過了漫長的旅程之後到達了飛機場,但是你突然發現你的行李丟了。至於克里須那穆提,情況更嚴重:行李到達了,他自己丟失了!

  這有點復雜,但並不奇特。這種事以往已經發生了多次,只是原因不同。克里須那穆提的原因當然是奇特的,但是他的這種結果並不奇特。

  一直就有這樣的人:他們開悟了,但仍然保持作為一個基督徒、印度教徒、耆那教徒或佛教徒。在我看來,這是難以置信的。一旦你開悟了,你就脫離了所有頭腦的制約。你怎麼還能是一個基督徒呢?

  什麼是你的基督教?這只是一個偶然——你出生在某個家庭,那些人就用某種方式灌輸給你某種東西。他們給你某種意識形態、某種宗教觀念、某種神學教條;而你就像一個鸚鵡一樣學習它們。

  我知道一個孩子是無法反抗的,他是無助的;他必須接受這一切。就算他沒有被強行灌輸,但仍然會受到環境潛移默化的影響——微妙的灌輸。

  但是家長和教師仍然不放過任何機會;他們不滿足於潛移默化,他們要直接讓天真的孩子接受訓練,而孩子剛來到這個世界上時,是完全白紙一張,像一面鏡子一樣能反映任何東西。

  孩子是無助的,他不會說不。他沒有「不」這個概念。他相信、信任撫養他、給他灌輸一切的人:母親、父親、家庭……孩子的頭腦裡不會產生任何疑問。

  正因為這個自然的原因,所有的宗教都已經對人類犯下了滔天大罪——在孩子毫無準備、沒有自願主動接受的情況下,把孩子變成了一個基督徒、伊斯蘭教徒、印度教徒、共產主義者……孩子當然沒有說不,但是他也沒有說是。

  如果人們是明智的,就會等待孩子說是。

  如果他們真的愛孩子,就會等孩子自己來問他們:「這些教堂是什麼東西?」他們會努力留心孩子不受間接地灌輸;直接的灌輸就更不可能了。應該讓孩子保持他的純真,直到他有了一些智慧。

  一點點的耐心是需要的。

  孩子是會自己問問題的,因為每一個人生來就有探索的潛力。如果你是警覺的、對這個小探尋者有愛心和慈悲的話……孩子不是你的財產,他只是通過你而來。你只是一個管道。

  不要破壞孩子天然的潛力。

  不要按照自己的意願人為地引導孩子。

  不要像政客一樣對待你的孩子。

  但是這個地球上,幾乎所有的父母、教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們在宗教的名義下犯罪。

  通常我不用「罪」這個字眼。在我看來,生命中可能有過失、錯誤——但不是罪——因為人是可能犯錯誤的。

  人不是生來就無所不知的,不是天生就是一個教皇——絕對沒有錯誤。人會摔倒很多次,然後又爬起來——如此才能學會走路;如此才能學會看、學會探尋。

  是的,人的確會多次走入歧途。這並沒有什麼不對。在錯誤的道路上,你就是在學習什麼是錯誤,因為在錯誤中,你會感到難受、緊張——你從中知道這條路不對。

  但是對於宗教,我不能用普通的字眼——像「錯誤」、「過失」——不!因為情況嚴重得多。

  所以我說:所謂的宗教是世界上唯一的罪惡,因為它是對完全無助的人犯罪。這是一項覆蓋面相當廣的罪行。

  所以如果你成為一個印度教徒、基督教徒、佛教徒……這並不意外。但如果一個人開悟了,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他解除了一切環境強加於他的東西,這個解除導致了開悟——複歸於嬰兒,重新獲得那個極富生氣的純真,像鏡子一樣反映一切,不做任何歪曲。

  但人們堅持認為孩子應該保持被他們塑造過、扭曲過的模樣。是的,大部分人保持著被扭曲的狀態,因為這是舒適的、便利的。為什麼要操心?當所有的答案都是現成的,為什麼要懷疑?

  事實上,一個真有靈性的人是從懷疑開始的。

  懷疑意味著探索。

  懷疑意味著:不管你告訴我什麼,我都不會接受,除非我親自體驗到它。

  但這是很麻煩的。你將必須開始一個漫長的旅行,而且你根本不知道是否能到達那個點——找到了真正屬於自己的答案。

  大部分人想要便利、舒適、現成的東西、現成的答案。

  這並不奇怪。這是人類醜陋的一面,甚至對於真理,他們都嫌麻煩,不準備做些努力。

  甚至對於真理,人們也想要打折的便宜貨。

  既然你想要打折的真理,那麼就會有商販來出售打折的真理。

  不僅僅是打折,乾脆白送,甚至還倒貼——如果你買了他們的真理,他會獎勵你。

  比如說基督徒們會獎勵你一個「聖徒」的稱號,印度教徒會給你一個「聖雄」的稱號。不需要任何努力,不需要付出任何東西,你就能得到這麼大的尊敬。所有你必須做的只是偽裝,作一個偽君子。

  整個人類社會都在偽裝。

  在沒有嘗過「基督」是什麼味道之前,你就成了基督徒?

  如果這不是偽裝,那麼什麼是偽裝?

  不知道上帝是什麼,就信仰上帝。

  如果這不是不誠實,那麼什麼是不誠實?

  一個誠實的人,會從懷疑開始,他會把父母和社會灌輸給他的一切都貼上問號。

  不誠實,這對一般的庸人還情有可原,但對於開悟的人,怎麼還能原諒呢?開悟意味著他脫離了所有的習慣、訓練、操縱。他是一個不受操縱的人,他是一個解除催眠的人。如果一個開悟的人仍然說自己是個基督徒,這是不可原諒的,但這樣的人曆來就有。

  只有很少的人能宣布自己是單獨的。

  他們走自己的獨木橋,離開那寬闊的大路——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那裡走,因為很舒適。

  當你離開了大路,你就必須為自己開創新路,因為沒有現成的路。

  所以我說真理是昂貴的。

  你必須為之付出大的代價。

  當你走在沒有路的地方,你的腳隨時會受傷出血。你的頭腦會企圖說服你回到大路上去,它會說:「別犯傻了!你已經迷路了。當你和大家在一起的時候,那麼溫暖啊。有那麼多人,肯定不會走錯路,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人走錯路呢?而單獨一個人就很難說了。誰能保證你沒有走錯方向?——你沒有任何證據。」

  我能原諒普通的人,但我能原諒聖.弗朗西斯嗎?他開悟了,但竟仍然是個基督徒,仍然要到梵蒂岡拜見教皇,觸摸他的的腳!這真是讓人噁心——給教皇下拜,那是個沒有開悟的人,一個被白痴們選舉出來的人。

  但聖.弗朗西斯為什麼要去那裡?因為整個國家的人都開始尊敬聖.弗朗西斯,愛他,並接受他說的話,這樣的消息不斷傳到教皇那裡,教皇很生氣。一個沒有被他教皇批準為聖徒的人,竟然已經被大家當作了聖徒!簡直不把他教皇放在眼裡——這是不能容忍的。這個人是在破壞整個天主教的體制,沒有一個官僚組織能容忍這樣的事發生。

  所以,按照規矩,如果他開悟了,他首先應該去見教皇,如果教皇給他一張證明書,對他說:是的,你開悟了——如果教皇批準他開悟了……這就是所謂的基督教的聖徒——得到教皇的批准。

  成為別的什麼都行,就是不要成為基督教的聖徒。因為一個基督教的聖徒只是意味著「被教皇批準」。

  但是聖.弗朗西斯看到教皇的怒火不斷增長,並傳話給他說:「你必須首先來見教皇。」

  聖.弗朗西斯去了,教皇很高興,於是聖.弗朗西斯就正式被批準為聖徒。

  我能理解教皇的愚蠢,因為沒有人會指望教皇還有別的什麼東西。但聖.弗朗西斯是在幹什麼?他的開悟裡面缺失了某些東西。他開悟了,但他仍被關押在舊的制約裡。

  盡管他知道自己不受制約了,但是他沒有足夠的勇氣跳出他的監牢。相反,他還繼續使用他的監牢來關押自己,他仍然用舊有的體制和語言來傳達他自己的資訊。這是懦弱的表現。這就是為什麼我對過去很多屬於各種宗教的聖人失去了尊敬。

  我知道他們有所領悟,但他們的領悟還不夠熱烈,太冷淡了;不是革命的,而是保守的。也許他們是平庸的人,平庸之人的恐懼仍然停留在某個陰暗的角落影響著他們的行為。他們的言行的確顯示出他們開悟了,但同時也顯示出他們不能翻天覆地打破舊勢力、舊習俗、舊文化。也許他們認為要是推翻那一切,他們將無法與人們溝通對話,因為人們仍然活在舊的制約之中。

  對一個生意人來說,這樣考慮是對的,但對於一個開悟的人,這樣考慮就不對了。

  為什麼要關心人們是否能理解?要是他們能理解,那是他們的福氣;要是他們不理解,那麼就「下地獄!」——這都是他們自己的事。我為什麼要為了你的緣故而老是攜帶著不必要的、全都是些廢物的行李?

  就是這樣,歷史上許多開悟的人失去我對他們的尊敬。我不能否認他們的確處於那個空間,這正是我希望你們也能達到的空間,但他們就好像是「含苞待放」的花,從未完全綻放開來。他們害怕完全開放。

  開放總是冒險的。

  誰知道開放之後會發生什麼?

  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你的芬芳將會釋放出來。而這將給你帶來麻煩。

  一個開悟之人的芬芳是革命性的,是造反性的……

  也許還是保持封閉為好,但這樣的人是不夠勇敢的——「開悟」這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至於克里須那穆提,完全是個新情況。他開悟了,而且他不是傳統的——但他走入了另一個極端:他是反傳統的。這個「反」字要加個下劃線。

  當我在大學聽宗教課的時候,只有我和兩個女孩,一共三個學生。教授是個很規矩的人;但他對其中一個女孩相當著迷。

  他是個獨身者。他一直遵循著印度教的傳統,因為他希望有一天成為一個僧人,他做各種瑜珈練習,不停地念咒語。但所有這些事是一方面;生理上是另一方面。

  現在,這個教授處於極大的困擾之中。其中一個女孩很一般,長得像男人,沒有人會關心她。而另一個女孩非常漂亮。教授為之動搖了。而最大的麻煩就在於那個女孩是對我有興趣,而不是他。因此他很生我的氣。

  我對那個女孩不感興趣,但她的確對我有興趣。她常過來對我問這問那……教授就怒火中燒。

  終於有一天,女孩邀請我去她家吃飯,那個教授也知道了這件事。他到圖書館找我。

  我在圖書館有個小房間,是校長許可的。我一直對看書相當有興趣。我的閱讀量也許超過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因為我除了看書幾乎什麼都不做。我一般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這是唯一的中斷,否則我會一直把書看下去。

  我聽到有人敲門,這是從未有過的,因為我告訴過我所有的教授:我在看書的時候,就算大學著火了,我也不管。他們不要打攪我。我告訴圖書管理員:你們要關門就關——我會在這裡呆一個晚上——可是別敲我的門。」

  我把門打開,那個教授就闖了進來,臉紅脖子粗的地問我:「你愛那個姑娘嗎?」

  我說:「我甚至也不恨她。」

  他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就是這個意思:我甚至也不恨她;因為愛都沒有產生,怎麼會有恨呢?——你不必著急上火。請你馬上離開這個房間。那頓飯已經取消了,你不用擔心。」

  他又一次問道:「但是你說你不恨她,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說:「如此簡單的問題,你作為一個教授都不明白嗎?因為愛是一個關係,恨也是一個關係。愛隨時可以變成恨,這每天都在發生。反之亦然,恨可以變成愛。這種情況少一點,但還是有的,因為愛和恨正是同一個能量的不同表現。所以我說:『我甚至也不恨她。』這是從根本上說清楚這個問題,因此你可以完全放心了。」

  為什麼我會想起這件事,就因為這個克里須那穆提。他憎恨傳統,他恨過去所有的以宗教為名義的東西。記住這個區別:我是批評,他是憎恨!他其實跟傳統有密切的關係——而我跟傳統毫無關係——這正是他缺少的。

  他是在一個很特殊的環境中長大的,他被見神論者(神智學者)宣稱為一個世界導師。其實,你不能「生產」一個世界導師。世界導師是自己產生的,不是被迫的。而且世界導師也不需要宣稱他們自己是世界導師。這不是一個宣稱的問題,而是被一部分人識別的問題,跟他自己毫無關係。

  每當有一個人能吸引世界各地的人——有才智的人、探尋者、冒險家——那就不需要他自己宣稱:「我是世界導師。」

  但是那些見神論者所做的正好相反:他們試圖制造一個世界導師。他們在克里須那穆提九歲的時候就開始用各種傳統的東西訓練他。

  當克里須那穆提二十五歲的時候,他們準備要宣布他為世界導師。他們同時訓練了至少六個孩子,最後克里須那穆提被證明是最好的。他當然是最好的,但並不是按照他們的意思,他拒絕了他們,徹底讓他們失望了,而其他那五個肯定是不會拒絕的,他們求之不得。

  拉杰.高布是那五人中的一個,他現在還活著。他過去一直是克里須那穆提的私人祕書,但就在幾年前他背叛了!

  克里須那穆提,那真是個惡劣的背叛。

  這個拉杰.高布,被證明是更符合見神論運動的要求。他非常狡猾、非常有耐心、非常有毅力。他為了出賣克里須那穆提,準備了五十年的時間。

  拉杰.高布應該是更合適的人選,可是見神論者偏偏要選擇克里須那穆提。而正當他們要克里須那穆提當眾宣布自己是世界導師的時候,他卻站起來說:「我不是任何人的導師,也沒有任何人是我的弟子。我唯一必須宣布的是:我要放棄這整個運動。我要解散為我準備的『東方之星』。」

  這真是一個晴天霹靂,大家都驚呆了。但是如果你懂得人的心理運作,就不會對此感到意外了。

  通神論者一直在強迫克里須那穆提,而這是他第一次有機會對大家發言——他不想失去這個機會。

  通神論運動從此就垮台了。現在這只是個歷史。

  克里須那穆提的問題在於:六十五年過去了,他現在仍然在告訴人們:「埋葬過去;活在當下。」——重復了這麼多年。這是一個執著。我的理解是:他一直沒能埋葬他的過去——多年的訓練、偽裝。那些人用各種嚴酷的戒律折磨他——他們已經在他裡面留下了很深的傷痕。

  他對你說:「要埋葬過去。」但他自己就一直無法原諒那些都已經被死去,已經被埋葬的人。他也不能忘記他早年所遭受的以培育為名的折磨。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巧合:就在今天,我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克里須那穆提。有一次,我在孟買,他也在孟買,他想見我。他的一個在印度的主要弟子來對我說——他知道我,並且常來聽我的演講——:「克里須那穆提想見你。」

  我說:「沒問題——把他帶來吧。」

  但他說:「這不是印度的方式。」

  我說:「克里須那穆提不相信什麼印度的、歐洲的、美國的方式。」

  他說:「他可能是不相信,但其他人都是這麼做的。」

  我說:「我並不是要見其他人。你是說克里須那穆提想見我,那就把他帶來吧。如果是我想見他,我會去的,但我看沒有必要。」

  但是他反復強調:「他是老人,而你比他年輕得多。」——我那時應該是四十歲,而克里須那穆提的年齡幾乎是我的兩倍。

  我說:「不錯。但我的確看不出有什麼必要去見他。我對他說什麼呢?我沒有問題要問,我只提供回答。如果他沒有問我什麼,我就回答他,這是很彆扭的。他會期待我問他問題。但那是不可能的——我從不問。我只有回答,所以我能怎麼辦呢?當然他是開悟了,所以有必要相見嗎?——最多兩個人默默無語地坐在那裡。所以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呢?你回去問問他,如果他想問什麼問題,考慮到他的年紀我可以去一趟。我是沒有什麼要問的。如果他真想看看我,那麼就請他過來,不要嫌麻煩。」

  當然,克里須那穆提聽了我的話很生氣。他是很容易生氣的。這是由於他的過去;他的過去讓他生氣。

  就在今天,我在電視上看到克里須那穆提接受採訪——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面目——我很痛心!看了那個採訪我很遺憾。我知道他開悟了,但最好是我沒有看見他的臉、他的姿勢、他的眼睛,因為在其中你甚至連開悟的影子都找不到。行李到了——但旅客卻在路上的某個地方迷失了。

  我仍然說他是開悟的,因為他對開悟的描述比很多開悟的人所說的更準確。他的反叛性也很符合開悟。但「反叛」和「叛逆」之間有一個很微妙的區別。

  反叛是一個反作用。

  叛逆不是一個反作用,它是一個作用。

  請看清楚其中的區別:反作用不是自發的,它另有來源,並跟這個來源保持著關係。

  那個來源仍然影響著他。他不能擺脫那些陰影。他對你說的話,其實不是給你的,你只是給了他一個藉口,他以此來譴責那些已經死去的但曾經傷害過他的人。

  如果他的言行是出於自發的,那將會有完全不同的品質。那將會是一個作用,而不是反作用;是叛逆,而不是反叛。

  我不會對任何東西起反作用。無論我說什麼,都不是對某個東西的反應,而是出於我自己的體驗。如果只是為了反對什麼,那麼就離題了。對於克里須那穆提來說,不論他說什麼,都成了次要的了,他真正關心的是反對那些對不起他的人和事。他已經九十歲了,但那些陰影仍然圍繞著他,正是這些陰影使他不能開花——成為一個有魅力的人。

  這就是今天我所看到的:他毫無魅力。

  難怪幾十年來,他作為演講者毫無成就,他的聽眾也毫無成就。一切都成為機械的習慣:他機械地講,聽眾機械地聽。

  克里須那穆提不是這樣的人:能進入你的內在,繞過你的頭腦理智,你的好鬥的頭腦還沒來得及對抗,你的心就已經被捕獲了。你的心是你更深的存在,你的頭腦理智可能會反抗,懷疑這懷疑那,但要是你的心被打動了,理智就無能為力了。

  理智必須聽從心。是的,如果在某些東西抵達你的心之前,你先被理智控制了,這可能會損壞你的整個生命。

  一個有魅力的人能直達你的心,讓你的頭腦來不及反應。

  當頭腦反應過來,知道心已經被某種新鮮的喜悅打動的時候,那就遲了,頭腦將無能為力了。

  頭腦是無法影響心的,這是不可能的,就像時間不可能倒流一樣,頭腦無法倒退入心,它只能在心的門口看守著。

  那些有魅力的人能乘著把守者離開了或睡著了或忙於思考的時候,溜進你的心。

  當心鈴震動起來,看守者被驚醒了,但一切都太晚了,已經有人溜進去了。「理智」這個看守者是無法進入「心」門的。但要是理智在門口就抓住了你,那麼心也就無法知道你了。

  心能蛻變人,心連接著人的生命核心,心是一座金橋。

  而理智是很膚淺的東西。

  今天我在電視上看到了克里須那穆提,我為他感到悲哀。他的一生如此艱辛,但到頭來還是個零。原因不難找到:他缺乏魅力,他沒有磁性。他被過去的陰影包圍著,使他失去了顏色。他是反傳統的,但他的整個能量都已陷入了這個憎恨、報復。

  他並沒能埋葬過去,解脫於過去,他跟過去處於「恨」的關係,這仍然是一種關係、關聯。他並沒有能夠跟自己的過去徹底斷絕了。

  那些對克里須那穆提感興趣的人,都是些純粹的知識分子,我說「純粹的知識分子」——他們不知道自己有心。

  這些知識分子對他感興趣,但這些人並沒有準備被蛻變。他們都是些博學的詭辯者;克里須那穆提沒有必要為這些知識分子浪費時間。

  記住,我並沒有說「有才智的人」,而是說「純粹的知識分子」——喜歡玩文字游戲,玩邏輯……這是一種頭腦體操。而克里須那穆提正是持續為這些人提供食物讓他們玩頭腦體操。

  他自認為他是在摧毀他們的傳統,摧毀他們的人格,幫助他們發現自己的個性。他錯了,他沒有摧毀任何東西。他只是滿足了他們的懷疑,支持了他們的懷疑主義,使他們更加能言善辯——他們能反駁任何東西。你能反駁世界上的任何東西,但是你的心不贊同任何東西嗎?哪怕是一樣東西?

  你能反對一切——但這並不能轉變你。

  他一直在爭論、反駁。

  而問題就在於——這正是我為他感到悲哀的地方——他所做的本來可以帶來極大的幫助,但是結果卻沒能幫助任何人。我沒有遇見過一個克里須那穆提愛好者有所轉變。

  是的,他們的確能言善辯。你不能爭辯過他們,就辯論而言,你無法擊敗他們。克里須那穆提已經極大地鍛煉了他們的理智,而他們就像鸚鵡學舌一樣重復著克里須那穆提的話。

  這就是克里須那穆提一生的矛盾。他希望他們成為有個性的個體,但他成功了嗎?他們只是鸚鵡,知識豐富的鸚鵡。

  那個人,瑞奧沙赫.帕沃德漢,就是他要我去見克里須那穆提,他是他的一個老同事。他是於1965年在普那認識我的。他已經去世了。我曾問他(他是個可敬的人):「你的一生跟克里須那穆提如此接近,但是你獲得了什麼?我不想聽什麼『傳統是有害的,灌輸是有害的』——我知道這些。請你把它們放在一邊,直接告訴我:你獲得了什麼?」

  那個老人,他在六七個月之後就去世了,他告訴我:「關於獲得了什麼,我從未想過,也從未有人問過。」

  但我說:「那麼什麼是要點呢?不管你支持傳統也好,反對傳統也好,其實都沒有超出傳統的範圍。你什麼時候能張開翅膀飛翔呢?某人坐在一棵樹下,是因為他愛這棵樹;又有個人也坐在這棵樹下,因為他恨這棵樹,他不打算離開,直到把這棵樹完全破壞了為止。第一個人持續給樹澆水,要維護它,第二個人持續破壞這棵樹,但兩人都被這棵樹限制住了、套住了。」

  我問他:「你什麼時候能張開翅膀飛翔?天空就在那裡。你卻完全忘記了天空,天空跟那棵樹有什麼相干?」

  所以,我想起了我對那個獨身的教授所說的話:「我甚至也不恨她。」

  我並不「痛恨」任何宗教。

  我只是陳述事實:宗教不是別的,正是對人類的犯罪。

  但我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產生恨意。我對它們沒有愛,也沒有恨: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所以你會發現我的演講跟克里須那穆提有相似之處,但其實有著巨大的不同。這個不同就是:當我對你的理智說話的時候,我同時在另一個地方下工夫……有個空隙。因此我的演講很冗長!

  任何白痴都能在一個小時內重復我說的話——那不是真正的我,因為我還同時在做別的事——無法言說的。

  所以當你等待我繼續說下去的時候,這正是個好時機:你的頭腦忙碌著,而我已經溜進了你的心。

  我是一個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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