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修的文化大革命

第二章:你能辜負我的唯一方式就是:你沒有成為你自己

(譯自《From Unconsciousness to Consciousness》第二十三章)

1984年11月21日

  問題1:

  親愛的師父:

  是不是我們辜負了你,所以你不得不再次出來演講?

  沒有人能辜負我。這一點不取決於你。你能辜負摩西,如果你不遵守他的十戒。而我沒有給你任何戒律。你無從背叛我。你能很輕易地辜負耶穌,因為他告訴你、教導你的一切都是反人性的,你是人,他卻要你成為超人。你肯定會辜負他。

  而我沒有給你任何超人的理想。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勸你成為超凡的人。你怎麼能辜負我?

  耶穌說:「要愛你的敵人,就像愛你自己一樣。」你可能看不出其中的矛盾。首先你承認某個人是你的敵人。正因為你的承認,你已經恨他了。而現在,耶穌說:「要愛他。」他是在說:「要愛一個你所恨的人。」

  其實人們一直在這樣做,但卻用另一種方式。他們恨他們所愛的人。當耶穌在說「愛敵人」的時候,他沒有意識到這個事實:你不能愛你的朋友而不恨他,恨和愛是同一個現像的兩面。不管你愛什麼人,你都會恨他。有時恨來了,愛不見了;有時愛來了,恨不見了。

  在二十四小時內,你可以覺察到這個愛與恨的輪子對著同一人上下轉動著。

  耶穌一直談論著愛,但他似乎根本不懂愛,因為首先要懂得的就是:愛和恨不是兩樣東西。你不能分裂它們。

  如果你想愛,就必須也接受恨。是的,你的愛可以被這樣理解:它自己本身就吸引著恨,你接受「恨」作為「愛」的一個要素,你不能恨你的「恨」,你不能在你自己裡面制造分裂。

  你不可能辜負我的原因很簡單:我對你沒有任何期望。

  而所有的「救世主」一直對你有所期望:你必須做這做那。一旦你背叛他們給你的期望,你就辜負了他們。你其實完全有必要辜負他們,因為你不能實現任何別人的期望。

  你只需要實現你自己的生命。你沒有任何責任去實現我的期望。我的期望,我自己已經實現了。現在問題是你自己的期望、你自己的生命、你自己的本性必須被實現。

  沒有人能給你戒律和約束。但長期以來,人們一直用各種方式來約束人。他們會用金錢、權力、知識、聲望來束縛你。

  例如,我想說一說聖雄甘地。在他的社區這是很平常的事:有門徒辜負了他。因為他對那些可憐的人的要求是非常反自然的,完全沒有任何道理和意義,除非你完全是個白痴,否則你一定會辜負他——這是他們拯救自己的唯一方式,否則他們就會被甘地摧毀了。在聖雄甘地的社區你不能喝茶。這就足以需要辜負他。茶是完全無辜的東西。佛教僧人幾千來一直用茶來幫助靜心,因為茶是提神的。當你想睡覺的時候喝一杯茶就能讓你清醒一點。

  但在甘地的社區,喝茶就是犯下了一個大罪:辜負了師父。而這位師父是個施虐受虐狂。所有的戒律、紀律,不管是來自聖人、拉比、老師——所有的紀律本質上都是獨裁專制的。

  「教育」是一個醜惡事物——「統治」的美名。因為你不會厭惡教育,你會厭惡獨裁。你會厭惡秦始皇、厭惡史達林、厭惡墨索里尼,但你不會厭惡孔子、厭惡聖雄甘地,但這是有危害的。

  你為什麼不會厭惡聖雄甘地?——因為在他用教育折磨你之前,他已經先自我折磨了。他是一個施虐受虐狂。

  在他折磨你之前,他對自己的折磨大於他試圖給你的折磨。所以你很服氣,不會厭惡他。他這種人折磨別人不是用史達林那種粗野的方式,他是通過更殘酷的自我折磨來折磨你。你怎麼能反對他呢?你找不到任何理由。

  甘地在開始他神聖事業的時候,他在南非有一個社區。社區的名字叫「鳳凰之家」。在那裡,他極其殘酷地折磨他的妻子和孩子,我很奇怪為什麼沒有人置疑。像理查德那樣為甘地制作電影的人,把本質的東西,把那些應該展現在觀眾眼前的東西都漏掉了。

  也許像理查德這樣的人完全瞎眼了——被他的「神聖」弄瞎了眼。

  甘地要妻子都幹了些什麼?首先,她必須清洗廁所……你不了解印度的廁所,它不能跟西方的廁所比。西方的廁所可以被清洗,那沒有問題。其實沒有什麼好清洗的,已經很乾凈了。但印度的廁所真的很髒。而克絲特伯,甘地的妻子,無法說不,因為甘地自己也洗。當她丈夫在洗的時候……她知道他是一個「聖雄」。她知道這是一項很髒的工作,而她並不願意清洗別人的糞便,把它們從廁所裡拿出來扔到溝裡——因為甘地認為糞便不能被浪費了。每一件東西都有用處。

  他真是一個守財奴。他之所以遭受便祕的痛苦,這是毫無疑問的——這同時也是他的心理狀態。糞便必須扔到房子後面的溝裡,然後用土蓋上,這樣就能作為來年的肥料。

  克絲特伯很為難。在印度有四分之一的人只能做這種工作,不被允許做其他工作。

  他們天生就是幹這個的;這是他們的命運。他們用桶裝糞,然後用頭把糞運送到數里之外。克絲特伯萬萬沒有想到她應該幹這個,因為她屬於更高的種姓;她不是首陀羅。

  但甘地本人親自幹這種事,而他是「聖雄」。其實他這樣做就給了你一種微妙的壓力。你必須理解這種微妙的強權政治。因為甘地每天早晨三點鐘起床,所以其他人也必須在早晨三點鐘起床。當一個老人都能早晨三點鐘起床,那麼你作為年青人如果不能這麼早起床,你就會覺得內疚。如果你做不到,你就辜負了師父。那麼師父會怎麼做呢?他不會懲罰你,他會懲罰他自己——因為他有這樣一個自我的觀念:如果他真正純凈了,那麼在他周圍就不會出錯事,一切都將是正確的。如果出了錯,那就說明他不夠純凈,所以他必須用禁食來凈化自己。

  所以如果你辜負了他,他就會折磨自己。而這將會給你帶來更大的負擔。

  第一個內疚:你辜負了他。第二個內疚:你讓他受折磨了,僅僅因為你的懶惰——你應該在三點起床,而這並不是什麼很難辦的事。而現在他已經絕食了好幾天了,無人知道……因為他總是動不動就開始來一個「絕食到死」。

  盡管他從未絕食到死,但他總是「發動」一個「絕食到死」。

  然後,人們就必須勸說甘地;其他國家的領導人也跑來對他說:「雖然有一個人辜負了你,但你不能因此懲罰整個國家啊。」兩三天之後,他會開始準備進食,而那個辜負他的人會遭受整個國家的譴責。這個人遭受的懲罰會遠遠超出你的想像。無論他走到哪裡,人們就會指著他說:「就是這個人害得甘地要絕食到死。」如果甘地真的死去了,他們一定會要了這個人的命,決不會讓他活著。

  有一天晚上,甘地把克絲特伯,一個孕婦,趕出了房間,因為她沒能清洗廁所。這位孕婦不懂任何其他國家的語言,在這個他鄉,她只能依靠她的丈夫——而她的丈夫竟然關上門把她扔在外面,並且說:「如果你不清洗廁所,那這裡就不是你的家,你也不屬於我。如果你不能遵守我的紀律,如果我的妻子都辜負我,那麼還會有誰會聽我的?」在那個寒冷的冬天,克絲特伯在屋外流下了眼淚,最終還是決定同意清洗廁所。只有當她同意了,她才能進屋。對甘地這樣的人,你能很輕易地通過任何小事辜負他,僅僅是抽一根煙,喝一杯……

  他不允許他的孩子受教育。他不讓他們上學。孩子們想上學,他們的母親也這樣想。

  他反對學校教育。為什麼?——因為它會帶來懷疑,它會摧毀人們的信仰;因為它會教人們科學技術,這正是他反對的,他反對得如此直接和徹底,真讓人不敢相信——在二十世紀竟然還有人反對電話!

  電話沒有傷害任何人。你可以反對核武器,那我還能理解——但是反對電話?……鐵路?……火車?……飛機?他反對任何東西,除了手紡車之外——那是他唯一接受的技術。其他所有的技術都是邪惡的,所有的科學都是邪惡的;所以為什麼要送孩子去學這些歪門邪道——科技、邏輯、哲學——來摧毀人的信仰,對上帝的信仰?不,他是不會送孩子去上學的。

  他的大兒子,赫得斯,逃跑了。看到這種情況——「這個人將要完全毀了我們的一生」——他逃跑了,到了一個親戚家裡,告訴他們這整個情況,並且說:「我想上學。」

  甘地很生氣。這個非暴力主義的先知竟然憤怒了,充滿暴力的憤怒。他是這樣說的:「現在這個家的門對赫得斯關閉了。他不能再進來了,家裡任何人也不能去見他。甚至他的母親、他的兄弟姐妹——都不能去見他。如果誰要是去見他,那就跟他一樣別再回來了。他背叛了我。」你強加給孩子如此荒謬愚蠢的要求……其實,赫得斯做得對極了。那樣的人必須要反抗,要給他一點顏色看看。其他的孩子沒有逃跑;他們太怯懦了。還是赫得斯有勇氣。他在後來顯示出他真的很有勇氣。

  甘地經常說:「所有的宗教是一體的。」但這也是一個政治上的詭計,其實就是為了獲得各種宗教派別的選票,並且防止整個國家的分裂,這樣他甘地的政黨就可以統治整個印度,而不只是一小部分印度。

  在他每天早上的祈禱會上,《可蘭經》要被朗讀,《聖經》要被朗讀,其他各種神聖的經文都要被朗讀。其實這其中隱藏著巨大的奸詐,因為我聽過那些被朗讀的各種經文片段,但它們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都不違反《博伽梵歌》。甘地常說《博伽梵歌》是他的母親。他從未說過《可蘭經》是「我的父親」,或者《聖經》是「我的叔叔」……只有《博伽梵歌》是他的母親。

  所以他是在欺騙伊斯蘭教徒,欺騙基督徒,欺騙耆那教徒,欺騙佛教徒,欺騙錫克教徒,欺騙所有的人。而他們竟然都認為他是一個超凡的聖人——這就是「聖雄」的意思:偉大的靈魂。好像靈魂還有渺小和偉大之分!

  靈魂就是靈魂,既不渺小也不偉大。竟還有「偉大的靈魂」,「聖雄」,就因為他充滿了偏見?

  赫得斯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更換了信仰,他加入了伊斯蘭教。他幹得很好。我欣賞他。家門對他關閉了。甘地拋棄了他,聲稱:「他不是我的兒子。我也不再是他的父親。他完全背叛了我。如果他死了反而更好。」但是他到底犯了什麼罪?他上學了!他真是一個聰明的孩子。當他離開學校之後,他轉入了伊斯蘭教。伊斯蘭教徒們高興極了。他們很高興甘地的大兒子在伊斯蘭教裡找到了庇護所。

  甘地被震驚了!你可想而知了,僅僅是因為兒子想上學,他就能拋棄了兒子,而現在他竟然還成為了一個伊斯蘭教徒!甘地哭了。這就是那個宣揚所有宗教是同樣的人。既然這樣,那有什麼區別呢?——他兒子是印度教徒或者是伊斯蘭教徒,這有什麼區別?

  有一次,他們父子倆在孟買巧遇了。只是巧合,甘地正要上火車時,赫得斯正從同一列火車上下來。克絲特伯,畢竟是母親;她想至少看一眼兒子。她知道她丈夫不允許他們說話,但甘地甚至不允許她看一眼兒子。

  他說:「記住,不要看他。對於我們來說,他已經死了。他已經通過成為伊斯蘭教徒而狠狠打了我一個耳光。」他忘記了所有的宗教是一家人……那每一天的祈禱仍然繼續著。

  你能很容易辜負甘地這樣的人。但你無法辜負我,沒有這個可能。我無從被辜負;因為我不會強加給你任何戒律,你怎麼能辜負我?我不會給你任何約束你的教條。你怎麼能反對我?所有我一直在對你說的話就是:真正成為你自己。可以說,你唯一辜負我的方式就是:你沒有成為你自己。這你做得到了嗎?如果你做不到,那非常好。

  不是因為你們辜負了我,我才又開始演講了。這跟你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只是一個充分活過每一個瞬間的人。如果有一天,我感覺想進入沉默,我就會進入沉默。別人要是處於我的位置,他可能不會進入沉默,因為還有那麼多的不完美,還有那麼多的事要做。但是我一點也不操心。總有一天我將死去,肯定會有許多事沒有完成——難道我還要推遲我的死亡嗎?

  我活過「生」,也要活過「死」,一個瞬間接著一個瞬間。

  如果事情沒有完成,就讓它們沒有完成。也許這是它們的命運。也許會有別的人來完成它們。但我為什麼要操心?

  所以,有一天,我停止了演講,因為我願意這樣。有一天,我又開始演講了。

  我告訴席拉——那時也是可憐的席拉——我告訴她:「我要停止演講了。」她很吃驚。這將會對整個運動產生怎樣的影響?桑雅生們該怎麼辦?他們已經習慣於每天聽我的演講了;這已經成為他們的食物了,日用的食物。但是我從不顧慮任何事情,我是一個只顧自己的人。我感覺想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根本不考慮後果。我隨時準備愉快地接受任何後果。

  又是可憐的席拉。我告訴她:「今天我要演講!」

  她問我:「今天已經有安排了,這呀那呀的……能不能明天?」

  我說:「不,那是你的事——做安排以及別的事情。我今天就要演講。」

  所以這完全跟你們無關。這是我的生活方式,每一個瞬間都是自發的,都是不可預知的。不但是對於你們就是對於整個世界——對於我自己,我都是不可預知的。我也不知道,明天我也許又不說了,也許會再次沉默。我不能保證明天會怎樣,因為明天不掌握在我的手裡,它是開放的,未定的。當明天到來的時候,我們就會看見了。我們將看見它帶來了什麼。我這一生一直就是用這種方式生活的。

  有一天,我離開了家。他們都擔心我。他們希望我進理科大學,但我拒絕了。我說:「那不是我的興趣。我要去學哲學、宗教、心理學……那才是我的興趣,因為我反對哲學家、神學家、牧師、心理學家,我要跟他們戰鬥——用我的一生。」

  我父親說:「一個奇怪的興趣——你要跟這些人戰鬥?」

  我說:「是的,所以我必須先盡量深入地學習研究他們。對於科學我不反對。我自己還將使用科學,但對於宗教家、哲學家——這些人我要與之戰鬥。」

  我父親說:「你想過沒有?你要是進文科大學,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我說:「我不會向你要一分錢。即使你給我錢,我也不會要。」他以為我是說氣話,不是認真的。他很愛我。

  我果真沒有向父母要一分錢就離開了。我沒有票就上了火車。我父親察覺到我真的走了,他馬上奔向車站。當他到車站的時候,火車已經離開了。他問別人,人們說:「是的,我們看見他了;他已經走了。」

  他乘下一班車追上了我,他抓住我說:「不要把我的話當真。我只是希望你能進理科大學,將來成為一個醫生,或者工程師……要是你讀文科你能賺什麼錢?」

  我說:「那根本不是要點。我不是為了錢。我不能想像我會當什麼醫生,與其那樣我不如自殺了。要我去造房子、造橋——我想我不適合當工程師。那是不可能的。我一點興趣也沒有。要是看見一個醫生,我會說:可憐的傢伙,他的一生都跟疾病、病人打交道,他會完全忘記他自己的生命,他一直忙於治病救人,他完全忘記了他自己也需要被治療被拯救。」

  他說:「原諒我。那你就讀文科吧。我會寄錢給你的。」

  我說:「我不能接受。你知道我。你對我說不給我一分錢。我說:『即使你給我錢,我也不會要。』現在你要給,而我不要。」

  我沒有要他的錢。晚上我在一家報社打工做編輯;白天我去學校。父親真的很難過。每個月他都會來學校,一次又一次。持續了兩年。後來有一次他又來了,我說:「好吧,我要了。」他沒有說一個字。我說:「不要不說話。我已經說過,如果你給我錢,我會拒絕。所以不要把錢給我,我不會拒絕錢。只要你覺得我需要錢,就直接把錢放在我的桌子上。你沒有給,我也沒有要。」

  這種情況持續了六年。他常把錢放在桌子上。他不會對我說:「這是給你的。」因為他知道如果說了這樣的話,那就會有麻煩。當然我也沒有說:如果我在桌子上發現錢,我不會拿來用……

  我一直生活於此刻,不考慮過去也不考慮將來,我發現這才叫生活。也許你只是記得你生活過,其實你沒有生活過。不是記憶就是想像,但那都不是真實的。

  我沒有要求任何人對得起我。請理解我的基本立場。所有的宗教都對你說:要對得起上帝、耶穌、佛陀、父母、教師,要對得起這,對得起那。沒有人對你說:你只對你自己有責任,你只需要對得起你自己。

  我對你說:你用不著對得起上帝,因為上帝不存在。你也用不著對得起耶穌,因為耶穌也用不著對得起你。所以你憑什麼要對得起耶穌?你也用不著對得起你父母,因為他們沒有得到你的同意就生下了你,他們沒有問過你:「我們打算生下你,你是否準備來到這個世界上?」其實你來到世界上純粹是個意外。

  我對你說:你只對你自己有責任。這其中隱藏著奇跡:如果你對得起你自己的本性,你將會發現有許多責任都同時盡到了,你根本沒有考慮它們。

  我從未想要對得起我的父母,但實際上,要說到對得起自己的父母,我想沒有人能比我做得更好。但我沒有想要對得起父母,這只是因為我對得起我自己而附帶的結果。當我成道的時候,當我被真理祝福的時候,我當然希望分享這一切;自然地我將與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分享,他們是我熟知的人。

  我從未要求我的家人成為桑雅生——從沒有。他們成為桑雅生完全是出於他們自己的決定。如果你成為桑雅生,這是你的決定。我沒有勸說過任何人。勸說某人信仰什麼——我認為這是最卑鄙的行為之一。基督教傳教士一直在幹這種勾當。你憑什麼勸說別人?你可以打開你的心,如果那裡有一些光明的話,你可以把它分享給別人。如果他們能感覺到你的光,那麼他們就會開始在自己身上探尋。這不是一個勸說,而是一個感染,一個反作用。

  如果你正確地認識我,你就會試圖正確地認識你自己。

  這是唯一的方式。如果真地理解我,你就不能覺得對我有責任。你會覺得對你自己有責任,完全的責任。你已經浪費了太多的生命,誰知道還剩下多少?所以每一個瞬間都必須活得熱烈、全然、充分。

  你只可能辜負你自己——你不可能辜負我。那個唯一能辜負我的人已經死了——那就是開悟前的我自己。那個從前的「我」就是可能辜負我的人。但他不能辜負我了,他已經死了——因為只有他死了,我才能活(死去活來)。只有通過他的死,才能空出地方好讓我的生命可以成長。所以我很感激從前的我死去了。我仍將感激永生的存在。

  你不可能辜負我,因為你對我沒有責任。你也能成道,那你會充滿感激;或者你繼續保持無知,你會生我的氣——好像我阻止了你的成長。其實我既不能幫助你成長,也不能阻止你成長。我只能分享我自己的成長,把我自己全然赤裸地暴露給你,這樣你可以看見一個人回歸本性之後會發生什麼。而這個瞥見將觸發你的蛻變;不是僅僅改變了想法,而是徹底的蛻變。

 

  問題2:

  親愛的師父:

  基督徒的「成為無私和謙卑」與你所說的「成為無我和平凡」,有什麼區別?

  基督徒的那種「成為無私和謙卑」的方式,根本是錯的。

  他們所用的詞聽起來跟我所用的一樣,但意義不同。當耶穌說:「要謙卑。」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顛倒的自我:自我用它的頭站立著,但自我仍然在那裡……顛倒的。而我所說的「成為平凡」,不是去對抗自我;一個平凡的人是不謙卑的。

  我不是一個謙卑的人。我也不是一個自我主義者。我正好在中間。謙卑的人正好是與自我主義者相對的另一極。

  謙卑正是顛倒的自我。一個謙卑的人不是沒有自我;他只是壓抑他的自我,迫使他的自我用頭倒立著。他正企圖成為世界上最謙卑的人。但「自我」是什麼呢?有人企圖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這是「自我」。有人企圖成為世界上最謙卑的人——這難道就不是「自我」了?如果一個總統覺得自己位於頂峰,這是自我。一個聖人認為自己就謙卑而言也是位於頂峰,其他所有人都低於他,那麼這就不是自我了?

  耶穌必須被很仔細地分析。他說:「謙恭的人有福了,天國是他們的。」為什麼要謙恭?動機是什麼?動機就是後面半句話——「天國是他們的」——真是偉大的謙恭!耶穌還說:「如果有人打你的左臉,那就連右臉也給人打。」這些話看起來很美,因為你已經一遍又一遍地聽習慣了,你完全忘記了這些話必須被分析,給予心理上的理解。深刻的剖析是需要的。

  當有人打你的左臉,耶穌說,把右臉也給他。看起來他是在教導非暴力,教導愛和寬恕。

  但他所教導的行為好像是屬於超人的,而把其他人貶低到低於人性的。

  你是否想過:如果有人打了你,你還要請對方多打你一下,你是什麼意思呢?難道你不是在對他說:「看,我是一個聖人」?是的,你沒有說這樣的話,但這個意思充滿了空間。而且聲音很響,盡管你沒有說:「看看我的聖明、我的謙卑;你打我左臉,我把右臉也給你打。」

  當耶穌對門徒說了這句話之後,有個門徒問他:「如果對方又打了右臉,那該怎麼辦?」耶穌可能沒有想到會有這個問題。但這是有可能的,因為你自己把右臉給了對方,對方要是不接受那就太不領情了。既然你能如此享受挨揍,以致你還想再來一下,那他可能就會給你更猛烈的一下。

  所以門徒問:「那該怎麼辦?」

  耶穌說:「你必須原諒他七次。」

  門徒說:「好吧。」門徒的意思是:我知道了,他只能打我七次,到了第八次我就可以還手了。耶穌看出了他的意思,所以當他說「好吧,」耶穌就說:「不!七十個七次。」但七十個七次仍然有結束的時候……

  耶穌並不是在解決問題,他只是在拖延,從兩次到七次再到七十個七次。

  不,這並不是正確的方式。你其實並不謙卑。相反,你是在羞辱對方。耶穌告訴你把右臉也給對方。他其實是潛在地告訴你:去羞辱對方。也許耶穌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個潛台詞。他也許還自以為是給了你一個偉大的教導。我並不懷疑他的確是出於好意。但問題不在於他的意圖。問題出在那句話,那個教條。這其中顯示著怎樣的心理狀態?有人打你的左臉,你還把右臉給他;你這是在貶低對方,不把對方當人看,把對方看成一個不是人的東西,而且在深處你的自我得到了滿足——感覺自己很虔誠。但自我感到虔誠反而比自我感到錯了、感到醜陋更危險——因為你可以扔掉醜陋的自我,不會扔掉虔誠的自我。虔誠的自我成了你要珍藏、愛護的寶貝:那個打你的人使你成為了一個聖人。這就是耶穌自己在十字架上所做的事。

  甚至在十字架上,他還在羞辱人們。他在請求上帝:「寬恕這些人吧,因為他們不知道他們自己在幹什麼。」好像他知道!事實上,那些人非常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們知道自己要把耶穌釘死在十字架上,因為他宣稱自己是彌賽亞(救世主),而經文上說彌賽亞將會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然後奇跡會發生:他將被上帝救活。這將是唯一證明他是彌賽亞的證據;否則他就是假冒的。

  他們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麼。但甚至在十字架上……那個虔誠的自我還在發出最後的聲明:「上帝,我的父,原諒這些可憐的人。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有他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那麼他知道什麼呢?就在幾分鐘前他自己還責問上帝:「你把我遺棄了嗎?」他懷疑了。他被震驚了,因為奇跡沒有發生,什麼也沒發生,天空完全沉默著,沒有任何反應。各種懷疑一定涌現在他的頭腦裡。

  我從未懷疑過他的善意。他並沒有想欺騙人們。他不是一個騙子,他的瘋狂和愚蠢都是真誠的。他真的相信他就是彌賽亞,在為整個人類贖罪。所以他自己要來了那個十字架磨難。

  這很有可能是個奇異的陰謀。

  只有葛吉夫常談到這一點;他是第一個談到這一點的人。基督徒當然不會談它。猶太教徒根本就不關心那個十字架磨難;他們從不提那個木匠的兒子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他們只是不理睬——那是個瘋子——他們的歷史書上這樣寫著。

  葛吉夫有一些很有意義的看法。這些看法其他地方找不到;但葛吉夫的頭腦很敏銳。其中一個看法就是:耶穌的故事不是歷史。這只是一個年復一年被上演的古老戲劇,就像南無的故事每年都在印度上演,到現在已經持續了五千年了。一個故事由於經常被上演,就逐漸被當成了歷史。

  葛吉夫說:耶穌上十字架以及整個耶穌的故事是個每年都上演的戲劇,不是歷史。

  我不同意這個看法,如果是這樣,那麼猶太人應該繼續上演這個戲劇,就像印度人持續上演南無的故事。但他們為什麼停止了?出了什麼事?故事很美,為什麼猶太人停止了演出。沒有任何猶太人的傳統提到它,甚至都沒有把它當作一個故事來提。如果這個戲劇上演了幾千年,就不可能如此完全消失。為什麼會在兩千年前突然停止了?不,這不是一個戲劇。一個戲劇不可能會給世界帶來如此大的混亂。一個戲劇不可能創造出一個基督教。一個戲劇不可能帶來那些基督徒對人類的所作所為。不,沒有哪個戲劇能有這麼大的威力。

  葛吉夫的第二個看法也很有意義,有時我想他的這第二個看法也許是對的。他的第一個看法我不同意。但這第二個看法是:猶大沒有出賣耶穌——他是耶穌最親近的門徒。是耶穌說服了猶大到敵人那裡去告密。這個看法其他地方也找不到。葛吉夫是個奇怪的人,他偶爾能發現一些真理的片段。

  我看這是有可能的,因為猶大沒有必要出賣耶穌。他們之間沒有爭鬥。猶大成為繼承人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因為他是門徒中最有學問和教養的人。

  沒有人能跟他競爭。沒有衝突和爭鬥。所以他不可能僅僅為了三十個銀幣去出賣了耶穌。還有,如果他真的那麼反對耶穌,那為什麼他會在耶穌上了十字架之後自殺了?

  基督徒不談論猶大的那個很有意味的自殺。也許葛吉夫是對的。也許真的是耶穌說服猶大、命令猶大去告密的。還有一地方支持了葛吉夫的看法:耶穌預先知道他第二天會被捕——他是怎麼知道的?他知道猶大會去告密——他是怎麼知道的?

  基督徒會說:「他知道一切,他是個無所不知的先知:他是上帝的兒子。」但這位上帝的兒子在十字架上的時候,發生了什麼?難道上帝突然遺棄了他的兒子?……忘了他?……沒有聽到他的祈禱?不,他之所以知道,可能就是因為:這一切都是他自己導演的,他命令猶大去告密,而猶大又是最忠於他的人,不會違抗。

  其他門徒只是在情感上信賴耶穌,只有猶大在知性上也信賴耶穌。其他門徒不可靠。他們會說:「不,我們不能那麼做。我們怎麼能對你幹那種事?」他們是單純的人。

  只有猶大是有點頭腦的人。如果耶穌說:「我們必須這麼做。你去告密,讓他們把我釘死在十字架上,然後讓上帝顯示他的神跡——讓我復活,這樣我們就被證明了,我們能拯救全世界,替所有的人贖罪。」猶大相信了。他不反對耶穌,也沒有出賣耶穌;相反,他是最服從耶穌的,很極端的服從。只有如此服從的門徒能做那種事。但他自己也相信那個十字架磨難是沒有問題的。

  十字架磨難只是一個遊戲:要證明他是上帝的兒子。

  猶大沒有出賣耶穌,他認為自己擔負著神聖的使命,他自認為是在為全人類做貢獻,他自認為是在成全耶穌成為這個世界的救世主。

  葛吉夫的看法有點怪,但值得重視。不管這個看法是對是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耶穌非常渴望被釘死在十字架上,這個渴望遠大於成為猶太人神廟大祭司的渴望。

  他渴望成為一個殉教者——這是自殺本能的另一個名字,好聽一點的名字。但他相信,瘋狂地相信:沒有人能傷害他。

  既然上帝是萬能的主,那麼誰能傷害他?但在十字架上,他的希望破滅了。但是他的自我,那種謙卑的傲慢——總是要寬恕,即使你要釘死他——還是要說:「這些可憐的人應該被寬恕。」

  誰是這些可憐的人?博學的拉比——他們的一生都浪費在學習律法書。他們的大祭司在「自我」這一點上跟耶穌爭鬥。如果耶穌的自我不在那裡,那麼這個衝突就不會發生。

  耶穌闖到神廟裡宣稱自己是彌賽亞。不但如此,他還聲稱:「我是上帝唯一的兒子。這是我父的神殿,你們怎麼能在這裡做買賣?我不允許這裡有這種勾當。你們給我滾出去!」

  這對大祭司來說真是一個大挑釁。必須幹掉這個自稱彌賽亞的人,否則自己的地位,所有牧師的地位,以及整個神廟都將消失。

  終於,他們讓耶穌上了十字架,甚至在十字架上,耶穌仍保持著他的自大。他請求上帝寬恕這些人,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如果你深入這種話,你會驚奇的發現:這種話的表面並不是全部。所以當基督徒說「要謙卑」,他的意思就是去壓抑自我。但自我不會因為壓抑而消失,它會從後門進來宣稱:「我是最謙卑的人。」當他們說「要無私、要謙卑」,他們是在告訴你:要在外在行為上「練習」無私和謙卑。

  曾經有個基督徒來看我。

  他在印度旅行,我的一個基督教的朋友給了他一封信,信上說:如果他路過我的城市,一定要來看看我。這位朋友也給我寫了封信,說:「有位仁兄這些天可能會去你那裡,他將是你所遇到的最謙卑的人——絕對無我。他正是你所教導的那種人。所以我已經請他來看你,我也請你也會會他,他是一個值得認識的人。」

  一天早上,那位仁兄出現了。他帶著一本《聖經》,看起來很儉僕,很紳士。但我並沒有請他入坐。

  他說:「你的朋友給了我一封信。」

  我說:「我也收到了他的信。但是你為什麼要帶著垃圾?」

  他說:「垃圾?這可是《聖經》。」

  我說:「這只是『神聖的胡說』。」

  他的眼裡冒火了,他說:「你是什麼樣的人?我的朋友說我將會得到歡迎和接待。而你甚至都沒有請我入坐,而且你還說我的《聖經》是垃圾。我不想再呆在這裡了。」

  我說:「我也不希望你再呆在這裡了——因為你不是信上所描述的那種人,信上說有位仁兄將是我所遇到的最謙卑的人。但你不是一個謙卑的人。如果你是,那麼我說你的《聖經》是垃圾,這有什麼關係?你應該發笑。你應該說:『好吧,這只是你的看法。』我雖然沒有請你坐下,但我也沒有阻止你坐下。椅子就在那;你為什麼要等我請你坐下?一個謙卑的人?你可以坐下;我沒有阻止你。再看看你的憤怒——你竟會發怒!」

  我又接著說:「現在我對你說:請坐。把你的聖經放在桌上。」

  他說:「不,我不能在這裡多呆一秒鐘。你是個危險的人。你擾亂了我二十年的『謙卑』。」

  我說:「這個你練習了二十年的謙卑,竟然在二十秒內被擾亂了,這樣的謙卑是沒有什麼價值的。」

  你可以壓抑自己,壓抑你的自我,你可以外表上裝作一個謙卑的人。你可以訓練自己,但這只是一個雜技,一個訓練。在深處,你保持不變。你的那層脆弱的訓練其實很容易被搔擾,任何懂得此道的人,都能在幾秒鐘內把你內在的真面目揭露出來。

  當我說成為無我,我不是叫你去壓抑自我,我是意思是:要盡量理解自我。我不是說要跟自我鬥爭。我是說去覺知自我。你多覺知一點自我,自我就消失一點。當你完全覺知到自我,它就找不到了,完全消失了。當自我不見了,那麼在你裡面就會產生一種品質,芬芳的——那才是謙卑,我稱之為「平凡」,就是為了跟「謙卑」作出區別。

  「謙卑」這個詞一直被宗教界人士濫用著,所以我不得不用「平凡」這個詞,因為還沒有那個宗教用這個詞。因此,我不會用「謙卑」、「無私」這樣的詞。我希望你們能理解:我跟每個人一樣,只是一個平凡的人。這種理解來自對自我的覺知,不是來自對自我的壓抑。

  有個女人曾寫信給我說:「你不是一個紳士,你甚至不是一個基督徒。」我開始想:「難道成為一個基督徒是成為一個紳士的必要條件嗎?」我的經驗顯示:情況不是這樣的。

  基督徒,因為耶穌那些自大的聲明,它只是這種自我的延伸——他們的教皇是「絕對正確」的。

  我常常想:我已經知道了世界上所有類型的白痴,但是來到俄勒岡州之後,我發現我錯了。俄勒岡州的白痴是個新品種,我以前並不知道。

  好了嗎,席拉?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