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唇边的长笛

第五章 祷告你在暗中的父亲

 

  耶稣对他的门徒们说:你们祷告的时候,不可像伪善的人那样,爱站在会堂里和十字路口祷告,故意让别人看见。我告诉你们,他们已经得到了他们的赏赐。你祷告的时候,要进你的内屋,关上门,祷告你在暗中的父亲。你们祷告的时候,不可像异教徒,用许多重复的空话,他们以为话多了上帝就会垂听。你们不可效法他们,因为在你们祈求之前,你们的天父已经知道你们需要什么东西。因此,你们要这样祷告:

  我们在天上的父亲,愿人都尊崇你的圣名。

  愿你的天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今天就赐给我们日用的饮食。

  饶恕我们对你的亏负,正如我们饶恕了亏负我们的人。

  不要让我们受艰难的考验,救我们脱离邪恶者之手,因为国度、权柄、荣耀都属于你,直到永远。

  阿门。

—马太福音第六章

  不要把圣物丢给狗,也不要把你们的珍珠扔给猪,恐怕它们践踏了珍珠,转过头来咬你们。

  你们祈求,就得到;寻找,就找到;敲门,就给你们开门。

  因为凡祈求的,就得到;寻找的,就找到;敲门的,门就开了。

  所以你们要别人怎样待你们,你们也要怎样待人,因为这就是摩西法律和先知教训的真义。

  你们要进窄门,因为通向灭亡的门是宽的,路是大的,朝着这方向走的人很多。

  通向生命的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到它的人很少。  

—马太福音第七章第

  人即思想。Man(人)这个词源于梵文词根man,意为思想。如果你懂得思想的机制,你就会明白人的现实及其可能性。如果你懂得思想的内在机理,你就会明白人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人本身并不是一种存在,而是行程。人的内在不是存在,因为人一直是一种将要存在。做人的过程是没有停顿的。停顿是在人之下或人之上。人之下是本性,人之上是上帝。人正好在两者之间——是环节,是梯子。你不能歇在梯子上,你不能停在梯子上。梯子不能成为你的居所。人必须被超过,人必须被超越。

  人是你的两个无限端之间的旅程。你的本性是一个无限端,你的暗中的上帝是另一个无限端。人就在这两者之间,是一条摆渡船。利用它,但不要受它束缚。利用它,但不要受它限制。永远记住,你必须走得更远。

  耶稣的全部启示就是如何超越人。因此他一再说:我是人的儿子以及上帝的儿子。他始终坚持这一矛盾,因为他要彻底表明,人是两者兼有的:一方面是本性的一部分,另一方面是上帝的一部分。这就是 「儿子」的含义:儿子的意思是父亲的一部分。

  由于人属于这两种现实——两种不同的现实——因而人的内心就有了焦虑,就紧张,就产生了不断的冲突,因为那两种特性在不停地斗争。因此,作为人是没有平静的可能的。要么你必须彻底无意识,像个醉汉,酗酒过度,失去了知觉——这时就平静了,要么你必须变得异常觉醒,你的生命中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光明——你成了佛陀或耶稣——这时也平静了。要么落在人之下,要么走在人之上。不要依恋于做人,因为那样的话你就是在依恋疾病(disease)。

  这就是人的真正含义:一种不适(dis-ease),不断的紧张感——活还是不活,这样活还是那样活——灵魂与肉体之间、下与上之间、无意识与有意识之间都在不停地打斗。把人理解为一种冲突,把人理解为一种不断的紧张感,这样会有很大的帮助,因为你就不再会依恋本来的人。相反,你就会开始考虑 「怎样走得更远,怎样超越,怎样超出」?

  尼采的话是对的,他说人是唯一试图超越自己的动物,唯一能够超越自己的动物。超越自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奇迹。它已经发生了。它已经在一个基督、一个佛陀、一个黑天身上发生了。它可以在你身上发生!你是一个巨大的希望,一项计划,一次探险。但是不要认为你已经抵达了。否则你就会赖在两端之间的某个地方,你的一部分将被拖向一边,另一部分被拖向另一边——你将被撕裂。你将会继续苦闷,你的存在只能是一场漫长绵延的恶梦。

  在谈经文之前,我们先谈谈思想——因为人即思想。

  我们可以把第一种思想状态叫做「预思想」。它存在于幼儿身上——非常原始,像动物。因此儿童有一种美、幼稚、优雅——因为那种我们称之为「人」的焦虑还没有开始形成。孩子自由自在。孩子还不是旅行者,他还没有离开自己的家去寻找另外的家。人生的旅程尚未开始。儿童很安闲——完全自在而快乐,随心所欲。这就是为什么儿童的眼里没有一丝焦虑,他的周身充溢着某种优雅。

  但是这种优雅将会失去。这种优雅不能永远保持,因为它是无意识的,因为它不是赢得的,因为它是一种天赋,孩子对它茫然不知。他不能拖住它。如果你意识不到某样东西,又怎么能拖住它呢?它必须失去。得到它的唯一途径是失去它。孩子必将堕落,必将败坏。孩子的思想必将走向狡诈,然后这孩子将明白他失去了某种东西——某种极有价值的东西。

  但是一个人只有失去它时才能认识它。没有其它的方法来认识它。然后搜寻就开始了。宗教不是别的,正是对失去的童年的搜寻。每个人都怀有对它的记忆,极其生动的记忆,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它在无意识下提醒你,某种东西失去了,某种东西被遗忘了,曾有过的一样东西现在不存在了;某种东西被错过了,于是一个人就开始寻找它。第一阶段是预思想。其中没有责任,因为一个孩子根本不懂得职责,他不懂得价值、美德。孩子根本不懂得圣洁,他也不懂得罪孽。他存在于改道之前,他存在于罪恶与圣洁这两条道路分岔、离异之前。他处于一种原始的统一之中。这种状态不能持久,它将离去,但还没有离去。这是一个孩子3岁左右时的状态。

  3~4岁的孩子便失去了天真,失去了纯洁,失去了本性,而成为文明世界的一部分——真正变成了人。这种预思想是天性。它充满智慧,但这种智慧不具备理智,它纯粹是天性。儿童的行为是聪明的,但不是理智的。儿童表现出的智慧是自然的,而不是学来的。它是其肉体智慧的一部分,是遗传的。

  儿童不知道好和坏,所以没有任何内心冲突。他的欲望是单纯的。无论他渴望什么,都是热烈的,完全的。他的脑中不会考虑这种欲望是对还是错。他一旦进入某种情绪,便全身心地投入——但他的情绪是短暂的。他没有一贯性,他是难以预料的:他一会儿喜上心头,一会儿怒气冲冲。而你又不能对他说: 「你前后矛盾」;他的行为很不一致,因为在那一刻他总是对的。他干任何事都是无意识的,但却是自然的。

  所以他具有一种天真,但又不很深沉。他的天真里没有深思。它是肤浅的、瞬间的、暂时的、不确定的。

  儿童与其说像人,不如说更像动物。儿童是人和动物之间的纽带。儿童经历着人类千百年来走过的阶段。科学家们说儿童在娘胎里的9个月等于经历了数百万年的进化。他开始时像条鱼——正像地球上生命的起源——然后逐渐长大。几天的工夫他就等于走过了成千上万、乃至数百万年;在9个月的时间里,他经历了人类的整个进化过程。即使到一个婴儿出生以后,他仍然不能算人——至少不能算文明人——他是原始人,穴居人。

  儿童生活在内心的混乱之中。他根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他完全生活在现在。但正因为他毫无意识地完全生活在现在,所以他的生活不可能有纪律和秩序。它是混乱的。这就是人的第一阶段,思想的第一阶段。请记住,尽管你早晚要失去它,但它却像基土一样留在你身上。只有进入了深层的冥想以后,只有当冥想改造了你的存在时,你才会彻底地失去它。否则的话它总是在那儿,你随时都会掉进去;任何的紧张和压迫都会使你再次变得像个孩子。

  比方说你家着了火,你会像孩子一样嚎陶大哭。你不是个轻易掉眼泪的人——也许人们从未见过你哭泣。你的房子着了火,你忽然忘记了你是个成年人。你变得像个小孩子,你大哭起来——泪流满面——你完全不知所措,无能为力。这是怎么回事呢?那个预思想把你收了回去。它一直在那儿。你在这层基土上添了一层,但它还在那儿,深深地埋在下面。当第二层不起作用时,你便在一种深深的无能为力之中掉进了第一层。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

  你在愤怒中变得更加孩子气,你在恋爱中也变得更加孩子气。你听一听情人的对话,就会发现他们很幼稚。回忆一下你自己初恋时的情形:你干了些什么,你对心上人或情人说了些什么,你就会发现其中的孩子气。或者想一想有人惹你时的情形,你生气了——你开始干出一些不合逻辑、很不明智、没有规矩、混乱不堪的事情来。你事后感到后悔,因为后来回到第二层之后,第二层就会替第一层感到后悔。当文明的思想回来重新占据你以后,它就会后悔。它说: 「我不该那样,那样做不好。」第一层是不会完全离去的,除非你成为一个基督或佛陀。它一直在那儿。要注意它。第一层很混乱。第二层是集体性的。我称第二种思想为「集体思想 」。此时团体、家庭、社会、民族变得比你自己更重要。一个孩子是非常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他只想到他自己。他不关心其它任何事情,他极端自私。第二种思想开始考虑别人,开始牺牲自己的利益,变得较有集体性,越来越成为社会、氏族、部落的一员——开始变得文明起来。文明的意思是成为社会的一员,成为许多人中的一员:具有了责任感,不再以一种自私的方式生活。文明意味着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

  这第二种思想很盛行。除了极个别情况之外,第一种思想迟早会消失。某些傻瓜和白痴——他们的第一层从不消失,它一直占主要地位。他们从来都学不会怎样交际,他们保持了原始状态。其它人通常会进化到第二层——学校教育、家庭培养、教师、社会、经历、观察……孩子开始明白他不是孤岛,而是一个有机体的一部分——社会、教会、民族的一分子。

  这第二种即集体思想具有一种认同感。第一种思想没有那种认同。如果你问一个小孩子:「你是谁?」他回答不了。他不知道答案——他是谁。但成年人会说;「我是天主教徒,我是共产主义者,我是印度教徒,我是印度人,我是德国人,我是意大利人。 」他说的是什么?他说的是:「我属于这个叫做印度教徒或基督教徒或穆斯林的群体。我属于这个民族,属于这个国家——印度、德国、意大利。」或「我属于这种意识形态——共产主义、天主教、法西斯主义 」。他是在说:「我是我所属的那个人。」

  这时他有了归属。他可以说:「我是医生,或工程师,或商人。」——那么他同样是在说:「我干的就是这个。这是我在社会上的职能。」你问某人「你是谁?」——他的回答告诉你他属于什么、他属于谁、他在社会上的职能是什么。这基本上不能说是自知之明。如果这是自知之明的话,那么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是谁了。但出于实用的目的,这就是够了,许多人的确到此为止。

  如果你到此为止,那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是谁。你只不过具备了虚假的身份。仅仅贴上了几张标签,你便认为「这就是我」。这不是你。你存在于高得多的层面上,或深得多的深层。你所采集的有关你自己的那些标签,对你作为社会的一员发挥功能是有用的,但它们并没有表示你的现实。它们没有触及内心的现实。这就是第二层,几乎每一个人都停留在这一层上。社会不要求你再向前一步。学校、学院、大学——它们努力使你不再有孩子气,使你变得文明,它们就此作罢。至此社会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社会使你成为大众的一员,把你变成了一种奴隶,给了你一种囚禁的生活,从你身上夺走了一切危险的东西——混乱、自由、不负责任;使你变得守本分,有责任感,赋予你价值观——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把你分类,归档。现在社会的任务完成了。现在默默地生活,去办公室,回家,照看好子女,照顾好父母,等等,等等——直到某一天死去:你的存在完成了。这是一种非常虚假的完成:一种程序化的存在。

  尼采称这种状态为「骆驼」——役畜。这就是「骆驼状态」。人们继续不分青红皂白地背着沉重的包袱。他们继续走在沙漠里,像骆驼一样。你到处可以看见这种骆驼——干瘪、迟钝、僵死,却仍然背着沉重的包袱。包袱压扁了它们,杀死了它们,但它们还是背着——也许只是出于习惯。因为昨天它们也背着,前天它们也背着;这已成了它们的一个习惯,成了它们的一个定义。它们的负担、它们的焦虑、它们的悲哀、它们的不幸都已成了它们的定义和归属的一部分。这些骆驼随处可见,这块沙漠遍布全儿童必须从第一层到第二层,但谁也不应该到此为止。做一头骆驼并不是目标。还需要更多的东西,需要更有存在意义的东西。是的,如果你是一头好骆驼,背着沉重的包袱,你的确有可敬之处。人们会尊重你,他们会向你致敬。那是一种相互的理解。一个人挑着那么重的担子,他应该得到奖赏——这就是尊敬的 「respect」(尊敬)这个词很美,它的意思是再看一眼:re-spect。当一个人背着责任、职守、家庭、社会等等沉重的负担时,人们便看着他,说:「瞧,多么伟大的人! 」re-spect:他们一再看着他,并且说:「看啦,他肩上的担子多么重啊,要付出多大的牺牲啊!」他牺牲了他的全部存在。

  如果你为宗教而牺牲自己,宗教自然会把你神圣化,会称你为圣徒。如果你为国家作牺牲,国家会向你致敬。你作出牺牲,他们就献给你敬意。一个人可以不断地收集这种敬意,他继续死去,根本就没有活过。要当心这种情况!

  在这一状态下,有一种集体责任感:集体思想在起作用;你还没有具备个人责任感。儿童没有责任感。第二阶段有责任感,但它是集体的。你并不觉得个人对任何东西负有责任,你感到有责任只是因为你是某个集体的一员。

  在一座印度村庄里你会发现这种状态——骆驼状态——非常非常显著。一个婆罗门自己没有责任感。他的全部责任就在于他是个婆罗门,他的举止必须像个婆罗门。在印度的村庄里,你找不到个人,你只能找到集体。婆罗门、首陀罗、刹帝利——他们都依照各自的集团规范行事。谁也没有责任去思考,不存在思考的问题。法规是代代相传的,它们都写在典籍上。一切都明白无误——没有必要再推敲、研究、思考、默想。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摩奴,印度的摩西,已经解决了问题。

摩奴:印度神话中的人类始祖,印度古代著名的《摩奴法典》即假托其名。——译注

  耶稣就是在那儿——在第二阶段找到犹太人的。摩西完成了第一个任务,他把原始的思想领向文明的状态。现在需要耶稣带来又一次革命,又一次质变。人们就像齿轮上的嵌齿一样生存着,是一台庞大的机器上的零件。唯一的问题是如何有效地运转。

  要生活得快乐,那一点是不够的。效率高是因为高效使你成为一台好的机械,但它不会赋予你灵魂。它不会给你一种庆祝,它不会使你狂喜。但你必须记住,关于第二种思想有一些东西还是很美好的;它们能帮助你理解第三种思想。

  第二种思想没有紧张感:其中没有焦虑。印度村民,或东方的人较为安定、平静。他们带着一种从容和端庄生活着。即使他们挨着饿、生了病,他们也有耐心,认命了。他们不反抗。反抗对他们没有吸引力,他们听天由命。他们没有那么强的个性起来反抗。印度人对此感觉很好,他们认为美国正在发疯;他们认为 「我们很幸运」。但这不是我的观点。

  美国陷入了困境。美国正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但那种痛苦比所谓的印度和平高了一级。与这种牛一般的平静相比,那种痛苦可以更有创造性,那种痛苦可以给世界带来高一级的思想和意识。这里的和平不很有创造性。是的,在某种意义上它是好的——一个人可以不太痛苦地生活。但从这种生活里得不到任何东西。仅仅是和平,和平,而这种和平从来没有创造性——创造不出外在的或内在的东西。这种和平似乎非常无能。在这第二阶段,有的是和平,有的是顺从,有的是耐心,还有一种属于集团、属于教会的归属感。没有人觉得孤单。

  在美国人们很孤单。即使在人群里他们也是孤单的。在印度,即使人们单身独处,他们也不孤单。他们知道他们的归宿,他们知道他们能在某处发挥功能,他们知道别人需要他们。他们知道他们不必作选择,一切都已在事先选择好了。一个婆罗门生来就是婆罗门。他将受到社会的尊敬,他将成为僧侣。他不必为此付出劳动,命运和上帝已经作出了决定。

  如果你不需要作决定,你自然就不会感到焦虑。决定导致焦虑。你必须作出决定,于是就出现了问题。走这条路还是走那条路?有千百条路可走,有那么多的选择余地——颤抖著作选择,因为谁知道你选对了还是选错了?要知道结果的唯一办法就是作出抉择。但到那时就太晚了。10年以后,如果你意识到你选错了,那时就很难回头重新选择,因为那10年已经逝去了——浪费了。

  第一二种思想状态有一种归属感。你不必进行选择,一切都已选好了,决定了;这里面含有一种宿命论。每一件发生的事都必须被接受,因为它不会以别的方式发生。如果它只能这样发生,那么义何必担忧呢?这就是在印度心理障碍比在美国少的原因。但请记住,这不是一种好的状态。我并不是说有心理障碍是一桩很好的事情,我也没有说感到紧张和焦虑是有价值的事情。我是说仅仅不焦虑、不紧张也并不是什么成就。

  这一状态——第二种状态——是一种父权制。父亲依然十分重要。父亲形象非常重要。上帝被认为是位父亲。

  母亲和父亲有所不同。父亲很严格,母亲不严格。母亲的爱是无条件的,而父亲的爱是有条件的。父亲说:「做这件事我就爱你;如果你不做这件事,你就得不到我的爱。 」父亲还会狂怒。

  这一状态是父权状态:父亲重要,而母亲不重要。这里不存在无条件的爱。如果你顺从社会,社会就赏识你、尊敬你。如果你稍有不轨,一切尊敬都被收回,社会马上就会毁掉你。犹太人的上帝说: 「我是个妒忌心很强的上帝。如果你跟我作对,我就毁了你!」——国家是这样说的,政府是这样说的,牧师是这样说的,教皇是这样说的。他们都很妒忌。他们都有很强的支配欲。

  这一状态具有很强的压制性:它不让任何人有发言权,它不让任何人具有自己的存在。它具有压制性:它不允许一个人有自我冲动。它是独裁的:它教你说「是」;「不」字是不能接受的, 「是」字被凶暴地强加于你。当然这个「是」字不会有很大的价值,因为如果你不能说「不」用么你的「是」将是无能的。然而这就是随处可见的「是」字。人们相信上帝,因为他们被教导要相信上帝。人们去教堂,因为他们被告之要去教堂。人们继续规规矩矩地、完成仪式似地做着每一件事。耶稣把这些人叫做伪善的人。

  在我们进入经文之前,先弄懂这些东西有好处,因为这样的话经文就会非常非常明白。

  这种思想状态只有一个粉饰的外表,其内里并没有被触及,也没有得到发展。这是一种有神论——人们相信上帝,人们相信地狱和天堂,人们相信惩罚与奖赏——但人们只是相信,他们并不知道。 「是」宇在那儿,但它是强加的。它没有机会在你身上发展和显露自己。这种状态有一种强烈的群体意识,因为你从不孤单,你总是同人们在一起,人群围着你,这样感觉很好。你一旦孤身一人就会颤抖。当一大群人围着你时,你就有所依托。有这么多的人是不会错的,所以你一定是对的,因为这么多的人都走在同一条路上,走向同一个方向,你也和他们走在一起。

  第三种思想我称之为「个人思想」;尼采称它为「狮子」。它是独立,它是断言,它是反叛。自我发展起来了。自我变得非常非常明确。人已不再仅仅是教会、国家、部落、氏族、家庭的一部分;他是他自己。真正的文化只有到你成为个人时才会发端。自我感是必不可少的,这就是思想的第三阶段。

  身份不再是一种归属,身份不再表示你是个印度教徒,或一个穆斯林,或一个基督教徒。身份更加个人化了——你是个画家,你是个诗人。身份更加具有了创造性;它不是归属,而是贡献——你为世界作出了什么贡献。这种朦胧的思想里逐渐产生了一个中心。儿童的思想里没有中心。集体思想里有一个外部强加的假中心。个人思想里产生了一个内部中心。第一种是一片混乱——没有秩序。第二种是一种父权制——由父亲、高要求的社会和父亲形象强加的秩序。第三种是一种博爱:产生了兄弟关系。你不属于任何人群;没有人能向你强加任何东西,你也不想把任何东西强加给别人。你像尊重自己的自由一样尊重别人的自由。人人是弟兄。

  第一种思想的基本问题是「谁是父亲形象」?第二种思想的问题不是谁是父亲形象——没有这个形象,上帝死了。尼采就是在那种情况下宣布上帝死了:作为父亲的上帝死了。就是在那种情况下,佛陀说没有上帝,大雄也说没有上帝。而帕坦加利说上帝只是一个前提——某些阶段需要他,然后就不再需要了。

  于是产生了责任感,一种非常个人化的责任感。你开始感到对自己的每一个行为都负有责任,因为现在你知道了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不是因为有人说「这是对的」,而是因为你觉得这是对的.因为你觉得这是好的。这里将需要更多的理解、更多的意识。将会有更大的快乐,因为你将会更加明确,但是也将有更多的忧虑,因为现在如果什么事情出了差错,你也就错了。你独自对每一步负责。你不能指望父亲形象,你不能把责任推给别人——命运不存在,父亲不存在,你一个人被丢在路上,有千百种选择余地,你必须作出抉择。每一个选择都将是决定性的,因为你来不及回去重新选择。于是产生了极大的焦虑。人们就是在此开始产生心理障碍的。这是比第二种思想高一级的阶段,西方处于比你们所谓的东方高一级的阶段。当然问题是有的。那些问题可以解决,那些问题应该解决,而不是退回到低一级的思想阶段。

  有自由,所以就有紧张。有了思考,有了专心——抽象的哲学诞生了,科学发展起来了,于是「不」字就变得很重要。疑问变得非常重要。在集体思想里,信仰是法则;在个人思想里,疑问成为法则。 「不」字成了非常基本的东西,因为没有「不」就不存在反抗,没有「不」咱我就不能生长和成熟。你必须先对许许多多的东西说「不」字,然后才能对你想对它说「是」的那一样东西说 「是」。此刻的「是」是有意义的,因为这个人有能力说「不」了。这时的「是」有了能力,有了力量。

  一个老是说是的人——他的「是」没有多大价值。但是一个说99次「不」、只说1次「是」的人——他说的话才算数。它具有真实性。

  它是一种很有创造性的危机,因为你走在它的上面,它就具有创造性。如果你从它上面掉下来,你就不是掉进第二种思想,而是掉进了第一种思想。必须理解这一点。如果你从第三种、即个人思想里掉出来,你立刻就会发疯,因为已经不可能进第二种思想了。你已学会说不,你已学会反抗,你已尝到了自由的滋味,现在你不能够掉回第二种思想。那扇门不再为你而存在。如果你从第三种里掉出来,你就会掉进第一种:你会发疯。

  这正是发生在尼采自己身上的事。他是一头「狮子」,但狮子发疯了,不停地吼叫着,找不到超越第三种思想的出路。

  当一个人从第三种里掉出来,他便掉进了第一种。必须记住这一点。你再也回不了第二种——它永远结束了。你的「不」字一旦变得很有意识,你就不能回复到信仰。一个人产生了疑问、学会了怀疑,他就不能再回到信仰上去——不可能回去了。现在信仰只不过是狡诈和欺骗,而你不能欺骗你自己。一个人一旦成为无神论者,普通的有神论就不起作用了。那么他就得找到像我这样的人。普通的有神论不起作用了——他已超越它了。

  尼采需要一个像佛陀一样的人。由于求不到佛陀,由于西方思想还不能够使人们超越第三种思想,他只好发疯。在西方,当一个人真正开始在第三阶段发展时,他几乎肯定会发疯,因为第四种思想还没有出现在那里。如果有了第四种,那么第三种就会非常有创造性。如果有可能放弃自我,那么自我便具有了巨大的价值。但其价值正在于放弃!如果你不能放弃它,它就会变成负担——重压在你身上。你将无法忍受。于是狮子就不断地吼叫,除了发疯别无出路。

  这是个关键阶段——第三种思想;它正好处在中间。它的下面有两种思想,它的上面也有两种思想。它恰好是一个中间环节。如果你摔下去,你就跌进疯狂的深渊;如果你站起来,你就成为基督或佛陀而达到至福。

  第四种思想是「宇宙思想」。记住,它看起来是集体的,但却不是。「集体」意味着属于某一社会、某一时刻、某一阶段、某一国家。「宇宙」意味着属于整个存在,属于存在本身。自我成熟后可以被丢弃;实际上如果有第四扇门,它会丢弃自己。这就是宗教的功能:使人们能达到第四扇门。现在的西方有这样一个问题:第三种思想已经发展到了顶峰,而第四扇门尚未出现。西方急切需要第四扇门。

  卡尔·古斯塔夫·荣格在他的回忆录中说,他一生中观察过成千上万的人,只得出了几个结论。结论之一是:大约40~45岁之间的人总是面临着宗教危机。他们的问题不是心理上的,而是宗教上的。年近42~45岁时,一个人就开始寻找第四种思想。如果找不到,他就会变得狂暴。饥饿在那儿,而营养却没有。如果他能找到,至福和天恩就会降临。

卡尔·古斯塔夫·荣格(Carl Gustav Jung,1875~1961):瑞士心理学家、精神病学家,首创分析心理学。——译注

  这很像你到了14岁开始性成熟一样。那时你开始寻找伴侣——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你需要一个爱的目标——在你14岁左右时。恰好在42岁左右时,你身上的另一样东西成熟了,你开始寻求 「三昧」,寻求静心,寻求某种高于爱的东西,寻求某种高于性的东西,寻求某种可以导致更为永恒的兴奋、更加完全的兴奋的东西。如果你找到它,生活就可以保持平稳。如果你找不到那扇门——产生了饥饿而又没有营养——你怎么办?你开始崩溃了:你的整个组织动摇了。一个人崩溃时,他总是垮向第一种思想;他掉进最底层。

  我称第四种思想为「宇宙思想」——自我可以被消释,因为自我已经成熟了。记住,让我重复一遍:自我只有在成熟后才会被消释。我并不反对自我,我完全支持它——但我不把自己局限于它。一个人必须超越它。

  那一天我在读弗兰克尔的书。他说:「我们必须欣然抛弃个性。」我们为什么应该欣然抛弃个性?如果它还没有长成,你又怎么能抛弃它呢?只有完全成熟了的东西才能被抛弃。

  什么是个性?个性是一种角色,一副面具。它是必要的。儿童没有面具,所以他们看起来那么像动物。集体思想戴着一副面具,但那是外部强加的;它的存在没有内部的定义。自我本位者、个人思想具有内部的定义;他知道他是谁,他具有一种融合性。当然那种融合性并不是终极,它必将被抛弃,但只有到获得它时才能抛弃它。

  「我们必须欣然抛弃个性。上帝面前人人平等。」这是对的。上帝爱个人,而不爱人。这里面有很大的区别。一个人具有一个自我定义,而一个个人已经抛弃了他的自我,并且知道他是谁。一个人是有一个中心的圆圈;一个个人是没有中心的圆圈——只是纯粹的空间。

  「个性只是一副面具,它是戏剧上的发明,一种道具。」渴望自由、超度或涅盘只表示期望消除你所谓的个性以及它建造的监狱。

  「自我的问题在于它源自于别人。」你的自我也源自于别人。你为了你的自我而依赖他人。如果你去喜马拉雅山坐在一个山洞里,你将具有什么样的自我呢?渐渐地自我将开始消失。它需要支持。需要有人欣赏它。需要有人对你说你是个漂亮的人。需要有人不断喂养它。自我只能生存在社会里。尽管它力图挣脱社会,但是它仍无意识地以一种微妙的方式依赖于社会。

  「自我的问题在于它源自于别人。它造出来就是为了尽力不辜负别人的期望。别人已经被装进了我们的心里,我们称他们为我们自己。」

  自我不是你。它属于你周围的别人。它依存于你,但它被别人所占有。这就是为什么自我本位者那么容易受摆布。这就是所谓的奉承:奉承就是摆布自我本位者的一种伎俩。你去对他说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他就愿意拜倒在你的脚下,你在摆布他。他知道,你知道,任何人都知道那是假的。他也知道他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但他会相信那句话。他愿意相信它。而且你要他干什么,他就心甘情愿地去干什么。世界上起码还有一个人认为他是最伟大的。他可不能失去你。

  自我依存于你,但为别人所占有。它是牧师和政治家发明的最巧妙的奴隶制。它就像一个塞进你脑袋里的戴尔加多电极,听任遥控器的指挥。

  社会是很聪明的。它先要把你限制在第二层。如果你超出了那一层,它就通过奉承来摆布你。

  你会惊讶地发现,印度从未发生过革命。什么原因呢?原因是:婆罗门——知识分子们许多年来一直受到极大的奉承,他们从来没有不满到要对社会翻脸的地步。只有知识分子会造反——只有知识分子,因为他们是最为自我本位的人。他们是最有独立性的人——知识分子。因为婆罗门在印度的地位最高……没有人高过他们——即使是国王也低于婆罗门。一个婆罗门乞丐高于皇帝,以前皇帝还要触摸他的双脚向他致敬。现今没有可能发生革命,因为谁会干革命呢?这些人,这些知识分子是制造麻烦的人。而他们受到尊崇,他们被捧得很高……革命不会发生——不可能发生。

  苏联也是如此。50年来,知识分子在苏联社会被捧上了天。院士、作家、诗人、教授——他们是最受尊敬的人。现在谁还会革命呢?不可能有革命,因为革命要向传统的社会模式、传统的社会进行大规模的投资。

  印度没有发生过革命,现在的苏联也不会发生。革命只有通过自我本位者才可能发生。但自我本位者很容易受摆布。发给他诺贝尔奖,授予他博士头衔,他什么事都肯干。

  现在全世界盛行的是这第三种思想状态。如果它得到了满足,你就陷在了里面。如果它得不到满足,你就退了回去,而且会发疯。两者都不是健康的状态。」

  一个人必须超越它,第四种状态即宇宙思想必须产生。同宇宙的隔阂必须消失。你必须成为与整体合一的人。实际上你是合一的,只不过你认为不是。思想的障碍必须消除。然后就有了轻松、和平、非暴力。在印度我们说:Satyam,shivam,sunderam:然后就有了真、善、美。这3样东西随着宇宙思想而开花:satyam——真,shivam——善,sunderam——美。随着宇宙思想这3朵花盛开了,于是有了极大的快乐。你消失了,自我所含的所有能量被释放了。那种能量变成了美、善、真。

  这是母权状态。集体思想是父权的;个人思想是兄弟关系的;宇宙思想是母权的。母爱是不严格的,宇宙对你的爱也是如此。它不要求什么,它是无条件的,它只是向你倾注。随便你取还是不取,它只管向你倾注。如果你有自我,你的门便是关着的,你就不取它。如果自我消失了,它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向你,滋养你,充满你。

  第一阶段是混乱的,第二阶段是理智的,第二阶段是智慧的。第四阶段是情感的:它是关于爱和心。在第三阶段,智力达到了顶峰;到了第四阶段,爱开始喷涌。

  这一状态可以称为「作为母亲的上帝」。当作为父亲的上帝死去后,作为母亲的上帝必须出现。这是宗教的更高境界。当父亲重要时,宗教较为制度化,较为形式化——因为父亲本人就是刻板的、程序化的。母亲更自然,更有生物本能,更内在。父亲是外在的,母亲是内在的。

  宇宙思想带来了母权状态。母亲变得较为重要。上帝不再是他,而成了她。对生活的思考不再依据逻辑,而是依据爱。

  诗人席勒称之为「宇宙之吻」。如果你在的话,宇宙母亲可以吻你,可以拥抱你,可以再次把你送回她的子宫。「是」宇再次出现,但它不再是从外部强加的,而是来自你的内核。这是真的。集体思想生活在信仰里,个人思想生活在疑惑中,宇宙思想生活在信任里——shraddha。它不是信仰,没有人强迫你相信;它是你自己的观察,它是你自己的体验。

  真正的宗教是:如果你能够成为上帝、三昧、祷告的目击者,如果你是目击者,如果你不把它当成借来的东西——那么它就不再是知识,不再是信仰——它成了你自己的存在经验。团结性再次出现,但它是与存在本身的团结,不是与社会的团结。创造性也回来了,但它不再是自我的创造性。你不是制造者——你成了工具——上帝是制造者。然后上帝流遍你的全身。你也许会创作出伟大的诗歌。事实上,在此之前你是创作不出伟大的诗歌的。自我会造出一个黑影,自我永远不会透明。只有在宇宙思想里才可能有真正的创造性。

  你们一定读过戈比·克利须那论坤达里尼的书。他说当坤达里尼激发起来时,巨大的创造力也就激发起来了。这是对的。但他举的所有例子都不对。他说斯里·奥罗宾多的坤达里尼激发起来后,他变得有创造力了。但是斯里·奥罗宾多写的诗稀松平常。尽管那些诗没有创造性,但至少还算得上平庸。而戈比·克利须那的诗甚至连平庸都称不上——简直就是废品垃圾。

坤达里尼:kundalini的译音,意为瑜伽生命力、——译注

  是的,当你到达宇宙思想时冲大的创造力便诞生了。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创造性的。

  佛经里有一则古老的故事……

  一个非常富有的人积聚了大量的财宝——他的黄金多得无处贮藏。可是有一天他一觉醒来忽然发现他的所有黄金都变成了灰尘。你可以想象他一定发疯了。

  有人指点他去找佛陀——佛陀就在那座城里——他就去了。佛陀说:「你做一件事。把你的所有金子都拿到市场上去,如果有人认得出那是金子,你就把那人带到我这儿来。」

  他说:「这对我有什么帮助呢?」

  佛陀说:「会有帮助的,去吧。」

  于是他带上所有的黄金——装满了无数辆牛车的灰尘,因为此刻他的黄金都是灰尘了。整个市场都挤满了他的牛车。人们纷纷过来问他: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干吗把这么多一的灰尘弄到市场上来?为什么?」

  但那人一句话也不说。

  然后来了一个妇人。她的名字叫基莎高塔米。她对那人说;「这么多的金子?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金子?」

  他问那妇人:「你能看得见这儿的金子?」

  她说:「是啊。这千百辆牛车里装的全是金子。」

  他拖住那妇人追问她有什么秘法。「她怎么会看见的?因为没有人……甚至连我自己也看不见有什么金子;这全是些灰尘呀。」

  他带那妇人去见佛陀,佛陀说: 「你找对了人——她会教给你这门艺术。这只是个看的问题。世界就是你所见到的样子。它可以是地狱,也可以是天堂。黄金可以是灰尘,灰尘也可以是黄金。问题是你如何来看待它。这个人你算找对了。你做基莎高塔米的门徒。她将会教导你。你一旦学会了正确地去看,整个世界就化为黄金。这就是炼金术的秘密。」

  在那个时候基莎高塔米是个难得的女人。那个人通过她学会了把整个世界变成黄金的艺术。

  当你进入宇宙思想后,你就具备了创造力——不是作为你自己,而是作为上帝。你成了空心竹管,他的歌通过你而降临。他把你变成了长笛。

  如果你无法从第三阶段进入第四阶段,你就会发疯。尼采只谈到3种思想:骆驼、狮子和儿童。他从狮子思想掉回了儿童思想:他疯了。

  另外还有一扇门,那就是宇宙思想——它其实也是儿童思想。不过是第二种儿童思想。它不像第一种;它不是混乱的,它有一种自我约束力。它有一种内在的体系,一种内在的秩序——不像第一种思想那样不负责任,不像第二种思想那样负有责任。一种新的责任——不是对任何价值的责任,不是对任何社会的责任——一种新的价值标准产生了,因为你能看出什么是正确的——你怎么会干别的事呢?你看到了正确的东西,你必须完成它。知识在这里成了美德。你的行为依据你的觉知;你的生活发生了质变。有了天真,有了智慧,有了爱,但它们都出自于你的内核;你内心的泉水正在喷涌。

  如果能超越宇宙思想,你就到达了第五种、即最后一种思想。因为即使你只是想到那是宇宙思想,你仍然在思想。你还有个人的思想,宇宙仍在某处流连。你仍然意识到你是与整体合一的个体——你是,你是与整体合一的个体。这种结合还不完全,不彻底,不是终极。当结合真正达到终极时,就没有了个人,没有了宇宙。第五种思想是:基督思想,佛陀思想。

  这时便出现了另外3个特征:satchitananda。sat指存在,chit指意识,ananda指极乐。现在这3种特性出现了,现在这些新的花朵在你的存在里盛开了。你第一次成为一个存在,不再是将然存在了。人超越了他自己,桥梁就不存在了。你回家了,你是一个存在——sat。你充满了意识,因为不再有黑暗——chit。你是ananda,因为没有焦虑,没有紧张,没有不幸。它们都离去了;恶梦结束了。你完全清醒了。那种清醒就是佛陀性,或基督性。

  就是这5个阶段。记住,第三阶段在中间。两个在其下,两个在其上。如果你不走上去,你就要掉下来。你非通过第三阶段而不能走上去,记住这一点。复杂就复杂在这里。你想要避开第三阶段,你就会陷在第二阶段里,你会认为那是宇宙思想。但它不是,它只是集体思想。如果你想避开第三阶段,你甚至只能停留在第一阶段,那是白痴阶段。愚蠢的东西有时看起来是神圣的。在印地语里我们有两个同源词,代表两个阶段,词根是budh。我们称第五阶段为buddha(佛陀),即终极阶段,我们称第一阶段为buddhu(佛度),即白痴阶段。有时白痴看起来像圣人——他与之有相似之处,而有时圣人看起来像白痴。但是他们大相径庭一天各一方。耶稣有时像白痴。也有许多白痴像耶稣。相似点在于两者都没有思想。白痴低于思想,基督高于思想但两者都脱离了思想。这就是相似点,但这也是它的终点。超出了它便毫无相似之处。

  记住,第一阶段不是目标,而是开端。第二阶段是很舒适的,但舒适并不重要一重要的是创造性。第三阶段是有创造性的,但很不舒服丬常焦虑、紧张。你的创造性能保持多久呢?一在那么紧张的情况下?那种紧张必须被丢弃;因此就进入了第四阶段。在第四阶段,万籁俱寂。只有自我还恋恋不舍,不肯离去,所以你觉得 「我与整体合一了」。

  临济的一位门徒来到导师面前,说:「我已与整体合一了!接下来怎么办?」

  导师叫他走,并说:「抛弃这种你已与整体合一的念头。丢掉这个念头——它是最后一道障碍。」

  另一位门徒对临济说:「我一事无成。」

  临济对他说:「丢掉这个念头,这种念头也要抛弃!」

  到了第四阶段,只剩一堵薄薄的墙——差不多是透明的,但你看不见它。它也必须被丢弃。然后第五阶段便出现了。

  下面这些耶稣的话就是关于第五阶段的:

  你们祷告的时候,

  不可像伪善的人那样,

  爱站在会堂里和十字路口祷告,

  故意让别人看见。

  我告诉你们,他们已经得到了他们的赏赐。

  耶稣说:不要做伪君子。不要只是祷告给别人看。那会制造集体思想。你总是在看着别人——看他们如何看待你。你在索取尊敬。

  虚伪的人活着就是为了受人尊敬。只要能使他受尊敬,他什么都肯于;他是否想干那件事并不重要。他也许并不喜欢干那件事。他想干的事也许正相反,但他却继续满足人们的欲望,因为他需要他们的尊重。

  耶稣说:

  你们祷告的时候,

  不可像伪善的人那样……

  当你祷告的时候,起码要忘记社会,忘记集体思想。当你祷告的时候,起码要忘记俗套。只为上帝而祷告,不是为了其它人。

  我告诉你们,他们已经得到了他们的赏赐。

  如果你祷告只是为了向人们炫耀你是个伟大的祷告者,那么这就是你应得的赏赐——你得到的尊敬将是你所能得到的一切。那是毫无价值的东西。

  你祷告的时候,

  要进你的内屋,

  关上门,

  祷告你在暗中的父亲。

  耶稣说:在暗中祷告,在私下里祷告。要在集体思想之外祷告。忘记社会、教堂和他人——忘记一切。因为只有当你忘记一切时,你才能记得上帝,否则就不行。悄悄地在私下里祷告吧。

  你们祷告的时候,

  不可像异教徒,用许多重复的空话,

  他们以为话多了上帝就会垂听。

  耶稣说:问题不在于重复什么形式上的祷告,真正的问题是要用心来祷告——不在于你说什么,而在于你的意思是什么。它不应该流于形式,拘泥于形式的东西是僵死的东西。它应当是活生生的,真实的,搏动着的。它应该展露你的心,它应该代表此时此刻的你。它应当是真实的。耶稣说,你不要担心怎样才能对上帝讲许多话。和他交谈的唯一方式是沉默。

  你们不可效法他们,

  因为在你们祈求之前,

  你们的天父已经知道你们需要什么东西。

  没有必要说什么话。只要默默地鞠躬就可以了。只要悄无声息就可以了。沉默是祷告的语言。但直接进入沉默也许是困难的,因为我们只会语言。

  所以耶稣说:

  因此,你们要这样祷告……

  如果难以沉默,难以彻底沉默,那么就以这种方式开始。记住,耶稣说的是「要这样祷告……」,而不是「完全照这样祷告」。寻找你自己的方式,发明你自己的祷文。如果你发明不了别的东西,至少要发明你自己的祷文。

  因此,你们要这样祷告:

  我们在天上的父亲,

  愿人都尊崇你的圣名。

  愿你的天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今天就赐给我们日用的饮食。

  饶恕我们对你的亏负,

  正如我们饶恕了亏负我们的人。

  不要让我们受艰难的考验,

  救我们脱离邪恶者之手。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都属于你,

  直到永远。

  阿们。

  耶稣说:要这样祷告……他只是给你举了一个例子,他并没有给你提供祷文,记住,他只不过是说「像这样……」,给你指一条路。然后你发明自己的祷文。

  关键在于你应该屈服,你应该充满感激,充满崇敬,你应该随时准备接收……打开,聆听。你应该沉默……暗暗地,在私下里。你的爱必须倾泻在他的脚下。用这种方式……找到你自己的待文,创造你自己的祷文。让它成为你自己的。借来的祷文是虚假的祷文。

  不要把圣物丢给狗,

  也不要把你们的珍珠扔给猪,

  恐怕它们践踏了珍珠,

  转过头来咬你们。

  耶稣说:你不必在市场上祷告,你不必祷告给别人看。那样做就错了,那样做就像「把圣物丢给狗」。如果你在不懂祷告的人面前祷告,你就会被误解。……也不要把你们的珍珠扔给猪……

  你心里的这些珍珠不应该扔给猪。……恐怕它们践踏了珍珠,

  转过头来咬你们。

  你们祈求,就得到……

  祈求你的上帝,只为他祷告,完全为他祷告。

  你们祈求,就得到;

  寻找,就找到;

  敲门,就给你们开门。

  上帝随时准备着。并不只是你在寻找他,他也在寻找你。「敲门,就给你们开门……。」他已等了你很久。人的寻求不是单方面的。对方也怀着极大的渴望——这就是这段启示的含义。……祈求,就得到;

  寻找,就找到;

  敲门,就给你们开门。

  因为凡祈求的,就得到;

  寻找的,就找到;

  敲门的,门就开了。

  所以你们要别人怎样待你们,

  你们也要怎样待人,

  因为这就是摩西法律和先知教训的真义。

  在暗中祷告……祷告应该只在你和你的上帝之间,它是对话。然后你的行为……耶稣已经搭好了宗教生活的整个框架。

  对于人们,你希望他们怎样待你,你只能那样对待他们。只有这一句话!简单地说,法律和先知的全部信息就是:你们要别人怎样待你们,你们也要怎样待人。你的行为就应该这样,这样就为祷告作好了充分的准备。然后关上房门,在暗地里向你的上帝祷告。如果你没有亏待别人,那么你的道上就没有障碍。如果没有人不满,如果没有人反对你,如果你没有伤害任何人——你就作好了准备。你的祷告就得到垂听。那么就让你的祷告成为你自己的,让它真实,不拘形式。

  你们要进窄门,

  因为通向灭亡的门是宽的,路是大的,

  朝着这方向走的人很多。

  通向生命的门是窄的,路是小的,

  找到它的人很少。

  耶稣说有两扇门。一扇属于许多人,属于集体思想,另一扇属于宇宙思想。两扇门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是门。它们的区别是:……

  通向灭亡的门是宽的,路是大的……

  但是大群人走动的地方,门自然就宽,路自然就大。民众在那里走。但真正的门是窄的,只有你一人能通过。它们都是门——集体的和宇宙的看似相像——但在集体思想里你只是大众的一分子,而在宇宙思想里你却不是。在宇宙思想之前,你已经获得了一定的自由、自我、个性和自我界定——你独自行走。

  通向生命的门是窄的,路是小的,

  找到它的人很少。

  要记住一点:你只有在绝对孤单的情况下才能进入上帝。你不能带上朋友,甚至不能带上你心爱的人。你必须单身上路。那扇门极其狭窄。你不能作为印度教徒走进去,你也不能带上印度教徒。你不能作为基督教徒走进去,你也不能作为一群基督徒的一员走进去。你必须作为个人走进去。要具有个性你就得发展第三种思想。你只有从第三种才能进入第四种思想。从第四种出发,第五种思想自己会慢慢地到来。它生长,它像莲花一样张开。

  以上就是思想的5个阶段。要注意,要观察。第一种思想每个人身上都有,第二种思想存在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身上,具有第三种思想的人为数极少——最多百分之三至百分之五,第四种思想百分之一都不到,第五种思想是极其个别的。

  只诞生过一个基督或佛陀。但第五种思想是目标。不要失去这个目标,不停地往前走,慢慢地慢慢地,从第一到第二阶段,从第二到第三阶段,从第三到第四阶段。

  人是一种将然存在。随着第五种思想的发生,即佛陀思想,基督思想,人变成了一种存在。然后人不再是人,因为人不再是思想。然后人就是上帝。唯有那样才算圆满。永远不要满足于哪怕稍有欠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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