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童年 |
第十五章 马格,巴巴
我始终喜欢那个关于亨利.福特的故事。他刚造出一辆最漂亮的汽车,把它介绍给一个兴旺发达--十分兴旺发达而且前程似锦的顾客。那是他最新的汽车模型,他带顾客一起开车去兜风。开到二十英里时,汽车突然停止不动了。
顾客说:「什么!一辆新车,刚开过二十英里就停了?」
福特说:「对不起,先生。我忘记给它灌石油了。」
那时候,即使在美国,都叫它石油,而不叫汽油。
顾客大吃一惊。他说:「你是什么言思?你是说这辆车没有石油跑了三十英里?」
福特说:「是的,先生,跑三、四十英里,只要有我的名字就够了,不需要石油,」
我一旦不工作,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其它什么也不需要。昨天我一整夜没有睡,这对我来说倒并不是麻烦--从某种意义上讲,那是一个美丽的夜晚。月亮那么明亮……或许是月亮的美丽和明亮不让我入睡吧。但不是,那不可能是原因。我想原因是我对戴瓦盖德有一点过于严厉。是的,我可以是非常严厉的,我并不严厉,但我可以是非常严厉的,尤其是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当我看到你们内在有少许打开的可能性,那我就真打了!不是用小锤子,而是用大锤子。既然必须打,干嘛选择小锤子呢?要一锤定音!有时候我非常严厉,耶就是为什么有时候我不得不非常柔和的原因--为了补偿, 为了平衡。
当我离开房间的时候,虽然你们面带笑容,但是笑容里有一点儿悲伤。我忘不了它。我是很容易遗忘的人,但是如果我曾经对别人严厉,那么要我遗忘就不容易了,我能原谅世界上任何人,除了我自己,或许那才是我睡不着的真正原因吧。无论如何,我的睡眠都是很浅的。在表层的睡眠之下,我始终醒着。薄薄的表层很容易被打扰,但只可能被我,不可能被其它任何人。
我离开房间的那一煞那,看见你的表情有一点悲伤……也许有许多原因吧,不仅是因为我打击你。但是无论你的悲伤有什么原因,我都在某种程度上加深了你内在的黑暗。而我在这里是为了照亮你(enlighten),不是为了蒙翳你(endarken)--如果允许使用这个词的话,实际上,我们应该把它变成一个词,「endarken」上,因为有那么多人一直都在相互蒙翳,奇怪,尽管事实摆在那里,这个词居然不存在、照亮--开悟难得发生,我们却有一个词表示它。我们还没有表示超越开悟的词,不过或许凡事都有一个限度,有些东西始终在超越、远离,因为超越,所以不在词语之列。
但是「endarken」应该成为广泛使用的词语。每个人都在蒙翳别人。丈夫蒙翳妻子,否则他在黑暗中干什么呢?就是在蒙翳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又在干什么呢?假如他以为只有他在蒙骗她,他就是一个傻瓜,在黑暗中,她对他的蒙翳超过他一向所能。无论如何,他都需要眼镜,而她却不需要,他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首席办事员,所以他当然需要眼镜啰。她是什么?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妻子,她才不需要眼镜呢。
在黑暗中,要觉加你所爱的女人--尤其是在黑暗中。也许那就是为什么男人会用灯光的原因。男人在他们欢爱的时候喜欢有灯光;当他们做爱的时候,他们始终睁着眼睛。女人始终闭着眼晴。正在进行的整个事情的丑态,她们看了不能不笑--那只拂拂坐在她们身上,还有所有那些……等等,等等,等等。
我感到有一点抱歉。我之所以说有一点,是因为就我而言,感到有一点抱歉就太多了。我流一滴眼泪就足够了。我不需要哭几个小时,而且撕扯我的头发……头发已经没有了。
从来没有人听说过有撕扯自己胡子的。我认为任何语言,甚至希伯来语,都没有这种表达:「撕扯他的胡子。」你们知道希伯来人和他们的《圣经》里面的先知--他们都留着胡子。按照自然规律,如果你留胡子,就会变成秃头,因为自然总是保持平衡。
现在我又想起我的外祖母了……
尽管我那时还小,她却径常对找说:「听着,拉迦,千万别留胡子。」
我说:「你为什么提这个?我只有十岁,还没有开始长胡子呢。为什么提这个?」
她说:「在房子着火以前,就得挖好井。」
我的上帝!她的确是在房子着火以前挖井。她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我没听懂她的回答,就说:「好,继续,把你想说的说出来。」
她说:「千万、千万别留胡子……虽然我知道你会留的。」
我说:「这就奇怪了,要是你已经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还要阻止呢?」
她说:「我是尽力而为,但是我知道你会留胡子,像你这样的人总留是胡子。我认识你十一年了,我这么说肯定有原因。」接着她便陷入了沈思。
这其实没有什么,只是因为一个人不想浪费时间,每天傻瓜似的对着镜子刮胡子。想想看,要是一个女人长胡子,从镜子里面看会是什么样子?一个没有胡子的男人看上去就跟那一样。这很简单;节省时间,而且免得让你看起来像个傻瓜,至少在你自己的镜子里面。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你一开始留胡子,就开始秃头,自然总记着保持平衡,它只能给你这么多毛发,如果你开始留胡子,那么当然就得从预算里的其它什么地方扣除。这是简单的经济学,随便问哪个会计都知道。
我有点儿挂念戴瓦盖德,感觉我似乎剌痛了他。或许我确实这么敝了……或许这么做是需要的。所以别再为我的睡眠担心了。如果有什么是需要的,我随时准备失去生命--不是为了任何国家的原因,不是为了任何政府,不是为了任何种族,而是为了任何个人,为了任何心在跳、有感觉、能做各种孩子气的事的人。记住,我说的是「孩子气的事」。我指的是仍然是孩子的人。如果他能成长、成熟,成为整合的人。每当我用「整合」这个词的时候,我的意思始终都是智能加上爱,那就等于整合。
喏,这已经成了冗长的脚注,如果萧伯纳可以被原谅,不仅被原谅,而且被授予诺贝尔奖,那你们也可以原谅我。而且我不要诺贝尔奖。即使他们给我这个奖,我也会拒绝。它不适合我,它的血腥味太浓了。
诺贝雨奖的钱都浸泡在鲜血里,因为那个人,诺贝尔,是炸弹的制造者。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向两大阵营出售武器,赚了数不清的钱。他的钱我砸都不想碰一下。事实上,我有好多年没有碰过钱了,因为不需要碰。总有人替我管钱--而且钱总是肮脏的,不仅是诺贝雨奖的钱。
那侗建立诺贝尔奖的人确实感到内疚,为了摆脱他的内收,他建立了诺贝尔奖。这是一个良好的姿态,不过就像杀了人,然后又对他说:「对不起,先生,请原谅我。」我不会接受那种沾满血污的锤。
萧伯纳不仅受到尊敬,而且擭得诺贝尔奖,他在那些小书前面放了那么长的序论,你真想知这到底书是为了序论而写的呢,还是序论为了书而写的。据我所见,书是为了序论写的,而且我欣赏的正是这-点。
好,这已经是一篇长长的导言了。别为我的睡眠担心,但是要记住,别为我的严厉而心烦意乱,虽然你们加道,每个人都知道,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改变我的内在,但是毕竟有许多事情可能改变我的身体,甚至于我的头脑。当然我既不是我的身体,也不是我的头脑,但是我必须通过它们才能运转。
现在我能看到自己的嘴唇干了。喏,随便依靠外在的什么手段都能做到这些。我在说话,可是干燥的嘴唇使我感到很不方便。我会尽力而为,但它们的确是个障碍。戴瓦盖德,你可以帮助我--把你的小把戏使出来。它会恰如其分地中断这篇导言,然后我才能开始。谢谢你……
现在开始讲故事。
死亡不是终点,而是人的整个牛命的顶点。你并没有结束,而是被转移到另一个身体里面。那就是东方人所说的「轮子」。它不停地转啊转啊。是的,它可以被停住,但是停住它的方法不在你死的时候。
那是我从外祖父去世这件事情上得到的教训之一,也是最大的教训。他哭喊着,眼睛里充满泪水,要我们停住轮子。我们当时茫然失措:怎么停住轮子呢?
他的轮子是他的轮子,我们连看也看不见。那是他自己的意识,只有他能做那件事。由于他要求我们去停住它,所以显然池自己做不了,于是便泪流满面,拚命坚持要我们去停住轮子,-遍又一遍,好像我们都聋了似的。我们对他说:「我们听见你说的话了,那那,我们懂。请你安静下来。」
就在那一剎那,奇迹发生了、我从来没有把这什事情透露给任何人,或许此前还不到时候、我对他说:「请安静下来」--牛车在坎坷崎岖的道路上嘎吱作响,那简直不是路,只是一条痕迹,而他坚持说:「停住轮子,拉迦,你听见了吗?停住轮子。」
我反复对他说:「是的,我听见你说的话了。我懂你的意思。你知道除了你,没有人能停住那个轮子,所以请安静下来。我会尽量帮助你的。」
我的外婆大吃一惊、她的眼睛瞪的那么大,吃惊地看着我。:我在说什么?我怎么能帮助他?
我说:「是的。别那么吃惊地看着我。我突然想起来我的过去世了。看见他的死亡,我想起来我自己的一次死亡。」那一次的生与死发生在西藏。它是唯一知道如何停注轮子的国家,而且十分科学。于是我开始念颂什么。
不仅外祖母听不懂,我奄奄一息的外祖父也听不懂,我的仆人伯拉也听不懂,他在外面专心致意地听。而且,我对我念颂的东西也一个字都听不懂。直到十二或者十三年之后,我才暸解到它是什么。花了那么长时间才发现谜底,它就是Bardo Thodal,《西藏度亡经》。
在西藏,每当有人临终。他们都会念烦一种咒语.那种咒语就叫巴豆〈bardo〉。咒语对他说:「放松,安静、来到你的中心,停在那里,无论身体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它。只是观照。让它发生,不要去干涉。切记,切记,切记,你只是一侗观照者,那是你真正的本性。如果你能记着这一点而死去,轮子就会停止转动。」
我为我临终的外祖父念颂《西藏度亡经》,而我连自己正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奇怪,不仅我念颂它,他也安静下来,一声不响地听我念颂。或许因为藏语听上去很奇怪吧。他以前可能连一个藏语单词都没有听说过,他可能连有一个国家叫西藏都不知道。他却在死亡的时候变得全神贯注,而且绝对安静,尽管他听不懂,巴豆却照样起作用,有时候你不懂的东西反而起作用;它们之所以起作用,就因为你不懂。
再伟大的外科医生也无法给自己的孩子动手术,为什么?再伟大的外科医生也无法给自己心爱的人动手术。我指的不是他的妻子--任何人都能给他的妻子动手术--我指的是他心爱的人,那当然不是他的妻子,也永远不可能是。把你心爱的人降格为你的妻子是一种犯罪。当然它不会受到法律惩罚,但是自然本身会惩罚它,所以不需要任何法律。
没有哪个爱人可以被降格为丈夫。拥有丈夫是无比丑恶的事情。这个词就是丑陋的。它和「耕种」出于同一个词根;丈夫就是用女人作土地、农场来撒播他的种子的人。全世界每一种语言都必须把「丈夫」这个词彻底删除掉,它是非人性的。爱人可以被理解,但不是丈夫!
我在念颂巴豆,虽然我不知道它的意思,我也不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读过。但是当我念颂它的时候,那些奇怪的语言所引起的震动让我的外祖父安静下来。他便在那种安静的状态下死了。
安静地活是美丽的,但安静地死更加美丽,美丽得多,因为死就像是珠穆朗玛峰喜马拉雅山的最高点,虽然没有人教过我,但是我从他死亡的那一刻学到了许多。我看见自己在念颂绝对奇怪的东西,它把我震动到一个新的平面,把我推入一个新的维度。我开始新的探索--朝圣。
在这段朝圣的旅途上,我遇见过许多更加非凡的人,超过葛吉夫在他的《与奇人相遇》中一书中所列举到的。我会逐步地,当说起他们的时候,讲述他们。今天我可以讲述那些非凡人物中的一个。
他的真实姓名无人知晓,他的真实年龄也一样,但是人们叫他「马格.巴巴〈Magga Baba〉。马格的意思只是「大茶杯」。他总是习惯于把他的马恪他的茶杯拿在手里,什么东西他都用它来装:他的茶、他的奶、他的食物,别人给他的钱,或者其它什么需要装的。他所拥有的一切就是他的马格,那就是为什么他彼誉为马格.巴巴的原因。巴巴一是尊称。意思是祖父,你父亲的父亲、在印地语中.你母亲的父亲叫那那,你父亲的父亲叫巴巴。
马格.巴巴当然是曾经生活在这个星球上最非凡的人物之一。他真是上帝的选民之一。你可以把他和耶稣、佛陀、老子算在一起。我不太了解他的童年或者他的父母。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儿来--他就那么某一天突然出现在镇上。
他不说诂。人们不厌其烦地问池各种问题。他要嘛保持沉默,要嘛如果他们唠叨个没完,他就开始大声地胡言乱语,都是些根本没有意义的声音。那些可怜的人就以为他在说一种语言,或许他们听不懂。他根本没有使用语言,他只是在发声音而已。例如:「Higgalal hoo hoo guloo higga hee hee。」然后他就会等着,又问:「Hee hee hcc?」听上去似乎他在问:「你们明白了吗?」
那些可怜的人就会说:「是的,巴巴,是的。」
然后他就会伸出他的马格做个示意,这个示意在印度指的是钱。它来源于古代,那时候有真正的金币和银币。为了检验它是不是真金做的,人们通常把硬币扔到地上,然后听它的声音。真金有它自己的声音,谁也假冒不了。所以马格.巴巴会一只手伸出他的马格,另一只手敝出要钱的示意,意思是:「如果你们听懂了,那就给我点儿什么。」人们就会给他。
如果我在场的话,我会把眼泪都笑出来了,因为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他并不贪财。他会从一个人的手里拿,再把它给另一个人。他的马格始终是空的。里面偶尔也有东西,但是这种情况极少。它是一个通道:钱在里面来来去去,食物在里面来来去去,而它始终是空的。他一直在清洁它。我曾看见他早晨、傍晚和下午,一直都在清洁它。
我想对你们坦白--「你们」是指这个世界--我是他唯一经常开口说话的对象,但只在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私下交谈。我会在深夜里到他那里去,大概是早晨两点钟吧,因为那时候最有可能发现他独自一人。他会裹在他的旧毯子里面,在冬天的夜里,睡在一堆火旁边。我会在他身旁坐一会儿,我从来不打搅他,那是他喜爱我的原因。偶尔他也会转过身来,睁开眼睛,看见我坐在那里,便开始自言自语。
他不是讲印地语的人,所以人们以为很难和他沟通,但那不是事实。他当然不是一个以印地语为母语的人,但是他不仅懂印地语,而且懂其它多种语言。当然他最懂的语言是沉默;他几乎沉默了一辈子。白天他不会同任何人说话,但是夜里他会同我说,只在我独自一人的时候。听到他的只言词组真是幸福之至。
马格.巴巴从来不说他自己生命中的事情,但是他说许多关于生命的事情,他第一个对我说:「生命比它看上去的更广大。不要凭表象判断,要深入到谷底,生命的根就在那里。」他往往突然开口说话,然后又突然沉默不语,那是他的方式。没有办法劝他说话;他要嘛说,要嘛不说。他不回答任何问题,而我们之间的谈话是个绝对的秘密。没有人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把它说出来。
我听说过许多大演说家,跟他们相比,他只是一个可怜人。但他的话是纯蜜,香甜醉人又富于营养,而且意味深长、「但是,」他告诉我:「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我跟你说过话,直到我死了,因为有许多人都以为我是聋子,他们这么以为对我倒是有好处,许多人以为我是疯子--就我而言,那更好,许多非常聪敏的人试图领会我所说的话,其实那都是胡言乱语。
我想知道,当我听见他们从其中推究出来的意思时,我对自己说:「我的上帝!如果这些人都是聪明人、教授、博学家、学者,那么可怜的大众又怎么样呢?我什么都没说,他们却无中生有,搞出那么多名堂来,就像肥皂泡似的。」
因为某种原因,或者也许根本没有原因,他喜爱我。
我有幸被许多奇怪的人所喜爱,马格.巴巴是名单中的第一个。
他的身边整天围满了人。他的确是一个自由的人,然而还没有自由到挪动一寸的程度,因为人们对他很执着。他们会把他放进一辆人力车,想拉到哪儿,就拉到哪儿。当然他不会说不。因为他假装要嘛是聋子,要嘛是哑巴,要嘛是疯子。而且他从未说过一个能在任何字典里查到的词,显然他不能说是或者不,他只好走。
他有一次或者两次被人偷走。他失踪了几个月。因为另一个城镇来人把他偷走了。当警察找到他的时候,问他想回哪儿去,他当然又拿出那一套,他胡乱说了些:「Yuddle fuddle shuddle」警察说:「这个人疯了,我们的报告上怎么写呢?写『Yuddle fuddle shuddle』?这算什意思?谁能搞明白这句话啊?」所以他只好留在那儿,直到再被先前那个镇上的一群人偷回去为止,那就是我住的城镇,在我外祖父去世后不久,我便住在那里。
我几乎每天夜里必去拜访他,在他的楝树下面,那是他通常睡觉和起居的地方。甚至当我生病的时候,我的外祖母不让我出门,甚至在那种时候,等她夜裹睡着了,我还是会溜出去。但是我不得不去,我每天至少要拜访马格.巴巴一次,他是一种精神营养。
他对我的帮助极大,虽然他从未给过我任何指导,除了以他自身的存在之外。仅仅以自身的存在,他触发了我内在的未知源泉--对我来说是未知的。我深深感激马格.巴巴这个人,而最大的福祉莫过于我,一个小孩子,是他唯一开口说话的对象。我们单独在一起的那些时刻,只要想到他不对世界上任何其它人说话,就会凭添无穷的力量和生气。
如果有时候我去找他,刚好旁边有人,他就会做些可怕的事情把别人吓跑。比如他会扔东西,或者又蹦又跳,或者像疯子似的翩翩起舞,在深更半夜。任何人看到了都会害怕--毕竟,你有妻子、孩子,还有工作,而这个人看上去简直就是疯子,他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然后,当那个人走了,我们便异口同声地笑起来。
除了他,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一起那么笑过,而且我觉得这一生都不可能再那么笑了……我又没有来世的生命。轮子已经停止了,是的,它还会继续跑一点点路,但那只是过去的动量,并没有新的能量注入进去。
马格.巴巴如此优美,我从未见过任何人可以跟他并肩,他就像一尊罗马雕塑,完美无瑕--甚至比任何雕塑都完美,因为他是活的,我的意思是指他充满生命力,我不知道是否还有可能遇见像马格.巴巴这样的人,我也不希望再遇见,因为一个马恪.巴巴就足够了,绰绰有余了。他令你彻底心满意足--谁还想要复制品呢?我清楚地知道,人不可能比他更高我自己已经达到了更高点,你不可能再上去了。无论你升得多高,你都依然在同一个高度上。换句话说,在灵性成长的道路上出现了不可再超越的一刻,矛盾的是,那一刻就叫作超越。
他动身前住喜马拉雅山的那一天,他第一次叫我,那天夜里,有人来到我家敲门。我父亲打开门,来人说马格.巴巴要我去。
我的父亲说:「马格.巴巴?他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而且他从来不说话,所以他怎么可能叫他去呢?」
来人说:「我不管别的,我就把这个口信带到,请告诉相关的人。如果他碰巧是你的儿子,那不关我的事。」说完,那侗人就消失了。
我父亲深更半夜把我叫醒,说:「听着,有件事情:马格.巴巴要你去。可是首先,他不说话呀……」
我笑了,因为我知道他跟我说话,但是我没有告诉我父亲。
他继续说:「他要你马上就去,深更半夜的。你打算怎么办?你想到这个疯子那里去吗?」
我说:「我必须去。」
他说:「有时候我想你也是个小疯子,奸吧,去,从外面把门锁上,别在回来的时候再打扰我睡觉。」
我冲出家门,一路飞奔。那是他第-次叫我,当我跑到他面前的时候,我说:「什么事?」
他说:「这是我最后一夜在这里。我也许会永远离开了。你是我唯一曾经说过话的人。原谅我,我不得不跟那个被我打发来叫你的人说话,但是他什么也不知道,他没有把我认作有灵性修持的人。他是-个陌生人,我只用一个卢比贿赂他,告诉他把口信带到你家去。」
那时候,一个金卢比很值钱。四十年前在印度,一个金卢比差不多够你舒舒服服过上一个月的。你们是否知道英语单词「卢比」来源于印地语单词rupaiya,它的意思是「金的」?实际上,纸币不应该叫卢比,它不是金的。那些傻瓜起码可以把它涂成金色,但是他们连这个也不做。那时候一个卢比几乎相当于今天七百卢比。仅仅四十年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东西已经比以前贵了七百倍。
他说:「我只给了他一个卢比,叫他递这个口信。他拿着卢比不知所措,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他是一个陌生人--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
我说:「我也可以肯定这一点。我也从来没有在这个镇上见过他,或许他是一个过路人吧,但是不需要为那个担心。你为什么一定要叫我来呢?」
马格.巴巴说:「我要走了,没有人我可以叫来道别的。你是唯一的一个。」他抱住我,亲了亲我的前额,对我说再见,然后转身离去。就这样。
马格.巴巴一生失踪过许多次--人们把他带走,又把他带回来--所以当他最后失踪的时候,没有人很在意,直到几个月以后,人们才发觉他真的失踪了,因为他连续好几个月都没有回来,他们开始到他以前去过的地方寻找,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那天夜里,在他失踪以前,他告诉我:「我也许看不到你开成一朵花了,但是我的祝福将伴随着你。我也许不可能再回来。我要去喜马拉雅山。不要向任何人说起我的行踪。」他非常快乐,当他对我说这番话的时候,非常欢喜,因为他就要去喜马拉雅山了。喜马拉雅山始终是所有那些探索并且找到的人的归宿。
我不知道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因为喜马拉雅山是世界上最大的山脉,但是有一次我在喜马拉稚山旅行的时候,来到一个地方,那里似乎是他的墓地,说起来很奇怪,它在摩西和耶稣的墓地旁边。那两个人也深埋在喜马拉雅山里。我到那儿去是为了看耶稣墓的,我同时又发现了摩西和马恪.巴巴,这纯属巧合,当然也是一个惊喜 。我绝对无法想象马格.巴巴跟摩西或者耶稣有什么关系,但是看到他的墓地在那里,我恍然大悟为什么他的脸美不可言,为什么他看起来不像任何印度人,却更像摩西。或许他就属于那个丢失的部落,摩西在前往以色列的途中曾经丢失一个部落,那个部落最后定居在喜马拉雅山的克什米尔地区。我很权威的说,那个部落在寻找以色列这件事情上,比摩西本人更准确.摩西在以色列所找到的完全是一片荒漠,毫无用处。他们在克什米尔所找到的才是真正的花园。
摩西到那儿去是为了寻找他丢失的部落。耶稣在他所谓的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以后也去了那儿。我之所以把它叫作「所谓的」,是因为那件事情并没有真正发生,他还活着。耶稣在十字架上钉了六个小时以后并没有死。犹太人把人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方式极端残忍,一个人差不多要忍受三十六个小时才会死掉。
耶稣的一个非常富有的门徒从中斡旋,特意把耶稣的刑期安排在一个礼拜五。那是特意安排好的……因为犹人人不允许在礼拜六继续任何工作,那是他们的圣日。耶稣必须从十字架上放下来,暂时运进一个洞穴,直到礼拜一再运出来。就在这个间隙,他诐人从洞穴里偷走了。
那是基督教徒们讲的故事。真实情况是,当他被人从十字架上放下来以后,当天晚上他在洞穴里被人带走,离开了以色列,虽然他失血过多,但是他还活着。花了几天时间才使他康复,但是他康复了,而且在喜马拉雅山克什米尔一个名叫巴哈岗(Pahalgam)的小村庄活到一百一十二岁。
他之所以选择那个地方--巴哈岗,是因为他在那里发现了摩西的墓地,摩西在他之前到那里去寻找他丢失的部落。他不仅找到了,而且发现以色列根本不能和克什米尔相比,没有别的地方能和克什米尔相比。他在那里生活、死亡--我指的是摩西。当耶稣和托马斯--他心爱的门徒一起走到克什米尔,他派托马靳到印度去传他的道。他本人则住在克什米尔,靠近摩西的墓地,度过他的余生。
马格.巴巴葬在同一个小村庄里,就是巴哈岗。当我在巴哈岗的时候,我发现一条奇怪的关系链,从摩西连到耶稣,再连到马格.巴巴,再连到我。
马格.巴巴离开我们村庄以前,把他的毯子给我说:「这是我仅有的财产,我只想把它给你一个人。」
我说:「那好,但是我的父亲不会允许我把这绦毯子带回家去的。」
他笑了,我笑了……我们都很快活。他十分清楚,我的父亲不会允许这么肮脏的毡子放在他的家里。但是我很难过、很遗憾没有保存那条毯子。它不值什么--一条又脏又旧的毯子--但是它属于一个在佛陀和耶稣那种级别上的人。我不能把它带回家,因为我的父亲是做衣服买卖的,对衣服非常小心。我十分清楚他不会允许我这么仿。我也不能把它拿到我外祖母家里去,她也不允许,因为她对清洁非常讲究。
我讲究清洁也是从她那里继承来的,那是她的缺点,我完全没有责任。我无法忍受任何用过的或者脏的东西,不可能。我过去常对她说,当然是笑着:「你把我惯坏了。」不过那倒是真的。她把我彻底惯坏了,但是我感激她。她娇惯我喜爱纯净、清洁和美丽。
马格.已巴对我很重要,但是假如我不得不在我的那昵和他之间做出选择的话,我还是会选择我的那昵,虽然她那时侯并没有开悟,而马格.巴巴开悟了,但是有时候一个不开悟的人特别美丽,以至于你会选择他们,即使你有机会选择一个开悟的人。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两个都选。或者,如果我有一次机会在整个世界的云云众生里面选择两个,那些我会选择他们两个,马格.巴巴在外面……他不能进我外祖母的家;他会呆在外面,在他的楝树底下。当然我的外祖母也不能坐在马格.巴巴身边,「那个家伙!」她常这么叫他。「那个家伙!赶快把他忘掉,千万别靠近他,就算你只是从他身边经过,也得洗个澡。」她一直害怕他有虱子,因为谁也没有见他洗过澡。
或许她是对的:我认识他那么长时间,他从来没有洗过澡。他们两个人无法并存,那也是真的。在这种情况下,共生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们总能做出安排。马格.巴巴可以一直在外面,待在院子里的楝树底下,那昵可以在房子里当女王。而我可以得到他们两个人的爱,不用选择这个或者那个,我恨「非此即波」。
几点钟了?
「十点十六分,奥修。」
再给我五分钟,请对一个可怜人行行好,五分钟以后,你们就可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