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童年 |
第三章 星相家的预言
一次又一次,奇迹的早晨........日出与树木。这是个雪花的世界。放在你的手心就融化了。没有什么留下,只有一只湿渌渌的手。但是你看,只是看,这些雪花会像世间其它花朵一般美丽。这样的奇迹每个早晨都在发生,甚至每个午后,每个黄昏,每个黑昼,二十四小时,一天又一天........这些奇迹。而人们去教堂、寺庙、清真寺和犹太教会里膜拜神明。这个世界充塞着笨蛋--抱歉,不是笨蛋,是白痴,无可救药的愚蠢。只有在寺庙里才能找到神吗?她现在不就在这里吗?
带着寻找的念头是愚蠢的。寻找的人总是看得太远,而神是这么贴近,她比你的心跳更近。当我每个片刻都看到奇迹,我很吃惊,这怎么可能,这样的创造!但是它是可能的,只因为造物主不存在。否则,你的每个星期一都将是重复的,因为造物主只用了六天来完成这个世界,然后就搞定了。没有造物主,只有创造性的能量--百万种能量,它们溶解、相融、出现又消失、聚合又分离。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教士离真实更远,而诗人更接近真实。当然诗人无法达成它,只有神秘家到达成过........「达成」这个词不对:他变成了它,或是发现了他的本来面貌。
人们问我:「你相信占星吗?宗教呢?........这些还有那些呢?」我不相信任何东西,因为我知道。这又让我记起前几天告诉你们的故事........那个年迈的占星师来了。我的外公不敢相信他的眼睛。这个人非常有名气,如果他去造访皇宫,国王都会觉得意外,而他来到我外公的屋子。我不得不说那算是个屋子,实际上那只是用泥墙围成的,连分隔的厕所都没有。他访问了我们,而我立即成为这个老人的朋友。
虽然我当时才七岁,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而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读出他的眼神--它们不需要你的无线电测候器。我告诉这个占星师:「这有点奇怪,你赶了这么远的路只是来制我的生日表。」
瓦腊纳西在那个年代,即使今天,离那个小村子仍然很远。这个老人说:「我承诺过的,承诺必须被履行。」他说这句话的方式使我震动--「承诺必须被履行」--这个人是真正活着的!
我告诉他:「如果你是来履行承诺的,那么我能预测你的将来。」
他说:「什么!你能预测我的将来?」
我说:「没错。你当然不会成佛,但你会成为一个比丘,一个桑雅生。」
比丘就是佛门的桑雅生。
他笑着说:「不可能!」
我说:「你可以打赌。」
他问我:「好,赌注呢?」
我说:「无所谓。你可以下任何赌注,因为如果我赢了,我就是赢了;如果我输了,我不会输掉任何东西,因为我一无所有。你在和一个七岁小孩打赌。你不明白吗?我什么也没有。」
你会很吃惊地知道,我那时是赤身裸体地站在那儿。在那个穷困的村子里,这是不被禁止的,至少对一个七岁小孩而言,他可以光着身子到处跑。那不是在英国殖民地!
我仍然能看到我自己正光溜溜地站着,站在占星师的面前。全村的人都聚集在周围听着我和他的对话。
那个老人说:「好吧,如果我成为桑雅生,一个比丘,」--他亮出一个嵌着钻石的金色怀表--「我就把这个给你。那么你呢?如果你输了呢?」
我说:「我就只是输了。我什么都没有,没有金表可以给你。我只是谢谢你。」
他笑着离开了。
我不相信占星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占星术是胡扯,但有百分之零点一是纯真的。一个带着洞见、直觉与单纯的人当然能够看到未来,因为未来并非不存在,它只是隐藏在我们的眼睛里。
或许只是一层薄薄的思想帷幕分开了现在与未来。
在印度,新娘的脸是被「goodnight」遮住的。这个词很难翻译,就是一种面纱,她用面纱遮住她的脸。那就是未来隐藏的方式,只是一层薄薄面纱。我不相信占星学,我是说百分之九十九的占星学。剩下的百分之零点一我不需要相信,它是真实的。我知道它是怎么运作的。
那个老人是第一个例证。可是很奇怪:他能看到我的将来,当然是相当含糊的,还带着各种可能性,但他却不能看到他自己的将来。不仅如此,当我说他会成为一个比丘时,他还和我打赌。
十四岁的时候,我常常和我父亲的父亲去瓦腊纳西。他要经营他的生意,而我固执地要和他一起去。在瓦讷腊西和桑麻斯的路途间,我拦下一个年老的比丘,并对他说:「老朋友,你还记得我吗?」
他说:「我以前从没见过你--我怎么会记得你?」
我说:「你或许忘了,但我还记得你。那块表呢,那块嵌着钻石的金表呢?我就是那个和你打赌的孩子。是时候让我向你讨回来了。我说过你会成为一个比丘,而你现在就是。给我那块表。」
他笑了,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美丽而陈旧的怀表,含着泪给了我,然后--你相信吗--他触碰了我的脚。
我说:「不,不。你是个比丘,一个桑雅生,你不能触碰我的脚。」
他说:「忘记那些吧。你是个比我还要伟大的占星师,让我触碰你的脚。」
我把这块表给了我的第一个桑雅生。这个桑雅生名叫玛安娜玛杜──当然是个女人。因为我就是要这样。没有人曾像我一样点化女人为桑雅生。不仅如此,我要点化一个女人成为我第一个桑雅生,只是为了让事情平衡。
佛陀在点化女人之前犹豫了........即使是佛陀!他的一生中只有这件事像根刺一般伤痛着我,没有其它的了。佛陀犹豫了........为什么?他怕比丘尼会扰乱他的门徒的修行。什么道理!一个佛陀会怕毁了他的计划!让那些笨蛋被扰乱,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马哈维拉说没有人能在女身中达成夏莫克,终极的自由。我必须为这些人忏悔。穆罕莫德从不允许女人进入清真寺。即便是现在,女人也不被允许进入清真寺,甚至在犹太教会里,女人只能坐在走廊边,而不是和男人一起。
英得拉甘地告诉我,她访问以色列时去了耶路撒冷,她不敢相信以色列的首席议员和她都坐在阳台上,而所有男人却全坐在楼下的大厅里。
她没有认识到即使是首席议员,身为女人,也是不允许进入犹太教会的。她们只能在阳台上观看。这很不尊敬,这是侮辱。
我必须为这些人感到抱歉,为摩西、为马哈维拉、为佛陀,还有耶稣,因为他在十二个使徒中没有选任何一个女人。当他被钉在十字架上,那十二个笨蛋全都不见了。只有三个女人留下──玛达琳娜、玛利和玛达琳娜的姐姐──但即便是这三个女人都没有被耶稣选用,她们不属于被选用的少数人。那些人全溜了。好极了!他们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在危险时分,只有女人留下。
我在以后还要为这些人道歉,而我的第一个道歉就是点化女人为桑雅生。你会惊讶地知道这整件事........
安娜玛杜的丈夫,当然,他想要第一个被点化。这件事发生在喜马拉雅,我在马纳里有一个静心营。我拒绝了她的丈夫:「你只能成为第二个,而不是第一个。」他非常生气,在那一刻就离开了静心营。不仅如此,他还成了我的敌人并加入了莫拉吉*德塞。后来,莫拉吉*德塞升为首席议员,这个人用尽办法说服他把我关进监狱。当然,莫拉吉*德塞没有这样的勇气,一个喝自己尿水的人不可能有这样的勇气。
他是个绝对的笨蛋........再次抱歉........绝对的白痴。我只把「笨蛋」保留给戴瓦吉,那是他的专利。
安娜玛杜仍然是个桑雅生。她住在喜马拉雅,静静地,什么也没说。从那以后,我的努力就是尽力把优先权给女人。有时我看起来好像对男人不公平。我不是,我只是让事情顺从它的顺序。在男人剥削女人的几个世纪后,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钟爱的第一个女性是我的岳母。你们肯定会吃惊。我结婚了?不,我没结婚。那个女人是盖迪迩的母亲,但我叫他岳母,只是个玩笑。这么多年过去后我又想起来了。我常叫她岳母,因为我爱她的女儿。那是盖迪迩的前世。同样的,这个女人很强大,就像我的外婆一样。
我的「岳母」是个十分稀有的女人,特别在印度。她离开丈夫去了巴基斯坦,并和一个穆斯林结婚,而她是个婆罗门。她知道那有多大胆。我总欣赏胆气的品质,因为你越有勇气,你就越接近家园。只有铤而走险的人才能成佛,记住!算计的人会有一个很好的银行账号,但无法觉悟。
我对那个七岁时就宣称我将来的人很感激。一个真正的人!一直等我到七岁才为我制生日表--真有耐性!不仅如此,他还从瓦腊纳西来到了我的村子。
那儿没有公路,没有铁路,他不得不骑在马背上长途旅行。
当我在去桑麻斯的路上遇见他并告诉他我赢了那场赌,他马上就给我那块表说:「我想把整个世界都给你,但我没有任何东西。其实我不该拥有这块表,但为了你,我这些年一直存着它,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当我成为一个比丘时,我惦着的不是佛陀,而是你──一个赤裸的七岁男童,你是这个国度最伟大的占星师。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说:「我不知道。我看着你的眼睛,我能看到,这个世界给你的任何东西都不会让你满足。我看到你对神性的渴望。只有一个成为桑雅生的人会渴望神性。」
我不知道那个老人是否还活着。他不可能活着,否则他会四处打听我并且找到这里。
但那些时光,在村子里的那些日子,是精彩绝伦的。他们仍然谈论着那场盛宴。最近有个人从那村子来到这,他说:「我们还在聊你外公在村子里办的那场盛宴。这种事真是空前绝后。」我为了他们的高兴而高兴。
我很喜欢那匹白马。盖迪迩也会喜欢的。那些马从路旁经过时,她常常指给我看。
「瞧,」她会说:「那些马真俊。」
我见过许多马匹,但没有哪匹马比得上那个占星师的坐骑。它是我见过的骏马中最美的。或许那是因为我的童年。或许因为我没法比较它们,但相信我,不论我是不是一个小孩,那匹马都那么美。它非常强健,应该有八匹马的马力。
那些日子是金色的。那些岁月里发生的每件事都像电影一般从我眼前流过。很难相信我会兴趣于........
不........阿苏在看她的表。离看表的时间还长着呢。别像「口渴的加拿大」(CanadaDry,一种饮料)--放松。不要这么渴。你在这种时候看表,而你不知道你扰乱了什么。这不是一声「扑通!」
我说什么来着........?那些时光是金色的。那九年中发生的每件事都像电影一样从我眼前流过。
很好,电影又回来了,除了阿苏和她的表。
是的,那是金色年华。事实上它比纯金还要绚眼,因为我外公不仅爱我,他也爱我做的每件事。而我所做的那些事你都可以称作恶作剧。
我是个永不停歇的捣蛋鬼。一整天他都会听到对我的报怨,而他还总是不亦乐乎。这就是这个人的伟大与美。
他从不惩罚我。他从不对我说「做这个」或「别做那个」。他只是允许,绝对允许我成为我自己。而我就这样不知不觉地体验了道的滋味。
老子说:「大道如水。水流倾泄于大地应允它的方向。」那些岁月就是这样。我是被应允的。我想每个小孩都该有这样的童年。如果我们能把这些时光给予世上的每个孩子,我们会造出一个金灿灿的世界。
那些日子是丰富多彩的,太丰富了!那么多事,很多插曲我都没告诉过任何人........
我常常在那口湖水里游泳。我外公当然会担心。他委派了一个奇怪的人来看护我,就在小船里跟着。在那个原始的村子里你无法想象「小船」什么是意思。它叫原木舟,不过是一条被镂空的树干。它是圆柱形的,所以划起来很危险。除非你是个专家,否则你无法划动它。它在任何时刻都可能颠覆。只要稍微不平衡你就会没命。这非常危险。
我从原木舟的划动中学到了平衡。没什么比这更有帮助了。我学到了「中道」,因为你必须在绝对的中间:偏这边,你会翻船;偏那边,你也会翻船。你几乎无法呼吸,你必须绝对的宁静,唯有如此才能划动原木舟。
那个派来看护我的人,我叫他怪人。为什么?因为他的名字叫布拉,它的意思是「白种人」。他是村里唯一的白人。他不是个欧洲人,只是碰巧他看起来不像印度人。他看起来更像欧洲人但他不是。她的母亲很可能在英国兵营里工作然后就在那儿怀孕了。这就是为什么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每个人都叫他布拉。布拉意味着白人。这不算是个名字却成了他的名字。他是个格外起眼的人。他从小就来到我外公身边。虽然他只是个佣人却享有家庭成员的待遇。
我把他叫作怪人,也因为我虽见过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但像布拉这样的人却很稀有。他是个你可以信任的人。你可以告诉他任何事,他将永远保留那个秘密。这个事实只是在我外公死去的时候才被我的家人了解。我外公把所有的锁匙和土地都委托给他。不久后我的家人来到格达瓦拉,他们问了这个最忠心的仆人:「那些锁匙呢?」
他说:「主人告诉我。『除我之外,永远别给任何人看这些锁匙。』原谅我,但除非他本人问我,否则我不会把它给你们。」而他从没有交出那些锁匙,所以我们不知道这些锁匙藏在那里。
多年以后,当我又定居在孟买,布拉的儿子来到我这把锁匙给我说:「我们等了你很久,但没人来。我们已经看护那些财产很久了。」
我把锁匙还给他并对他说:「现在每件东西都属于你了。那些房子、庄稼和钱都属于你,它们是你的。很抱歉我以前从不知道这件事,但我们都不想回去再体验那种痛苦。」
他是个真正的人!但这样的人以前曾在地球上存在过。他们渐渐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狡猾的人类。这种人是地球上的盐。我把布拉叫作怪人,因为在尔愚我诈的世界里,做个简单的人就意味着怪人。他会是个离群的人,不属于尘世。
我外公有着常人梦寐以求的大片土地。因为在那个年代,在印度的那些地方,土地是绝对免费的。你只要去中央政府申请。这就够了──那些土地是给你的。我们拥有一千四百英亩的庄稼地。当我外公病倒时,布拉说没有他就活不下去。他们是这样亲密无间。当我外公死去时,我们把他从卡瓦达带到格达瓦拉,因为卡瓦达没有医疗设备。
我外公的屋子是村里唯一的屋子。
当我们离开卡瓦达时,布拉把锁匙交给他的儿子。在通往格达瓦拉的途中我外公死了,而由于受惊过度,布拉在第二天早晨再没有从睡梦中醒来,他在那天夜里死了。我的外婆、我的父亲和母亲都不想回卡瓦达,因为那里有我们痛苦的烙印,因为我外公是个很美的人。
布拉的儿子和我年龄相仿。就在前几年,我的弟弟尼兰卡和巴堤回到那里去取回那个房间和池塘的照片。
我出生的小屋,他们现在叫价一百万卢比,他们知道我的一个门徒想卖下它们。一百万卢比!那是十万美元,你知道吗?--我外公死去的时候它只值三十卢比。即便那种价格也不值。我们很惊讶有人准备把它给我们。它是那个国家一个非常原始的村落。只因为原始,它就被所有的人们遗忘了。人们需要有一点原始,至少有时候是这样。一片森林、一丛灌木、甚至........一片汪洋........满是星星的夜空。
人们不该只在乎他的银行账号。那是最丑陋的事。那意味着那个人已经死了!埋了他!烧了他!在他的葬礼上跳舞!银行账号不是人本身。
人,为了成为一个人,必须像山河大地花草树木一般自然........
我外公不仅帮我了解了什么是纯真,那是生命的意义,他还帮我揭开了死亡的帷幕。他在我的膝盖上死去........关于那点,以后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