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童年

第二章 金色童年

 

  我的阅历是金色的,那种门徒工作于师父身上的的感觉真的很亲切。我仍然会因为它而无法控制呼吸。它又让我想起了我的金色童年。

  每个人都说他们的童年是金色的,但那很少很少是真实的。然而有这么多人在撒同样的谎,以致于没有人能察觉它。即使诗人也开始歌唱他们的金色童年--如沃兹沃斯,那个毫无价值的家伙--金色童年真的很稀有,原因很简单:你从那里能找到它?

  首先,一个人必须选择他的出生,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死于静心,否则你无法选择你的出生,那个机会只给予静心者。他带着觉知死亡,于是得到一个机会能够觉知地出生。

  我觉知地去死,事实上不是去死,是被谋杀。我会在那三天之后死去,但他们不能等,即使只有三天。人们是那么仓促。你会很惊讶地知道,那个谋杀我的人现在是我的桑雅生。他又来杀我了,而不是做我的门徒........但如果他隐瞒他的故事,我也会对我的故事有所保留。他后来自己供认了,在他成为桑雅生的七年以后。他说:「巴关,现在我可以没有顾忌地对你供认:在阿摩达巴时我是来刺杀你的。」

  我说:「我的天,又一次!」

  他说:「又一次是指什么?」

  我说:「那是另一件事,你继续说。」

  他说:「在阿摩达巴,七年以前,我带着一支左轮手枪来到你的集会。那个礼堂很挤,筹办人允许人们坐在讲台上。」

  于是这个人带着左轮手枪要杀我,他就坐在我旁边。天赐良机!我说:「你为什么放弃那个机会?」

  他说:「我在那以前从没听过你的演讲,我只听说过你。当我开始倾听你的时候,我宁可自杀也不愿意杀了你。于是我就成了一个桑雅生--那是我的自杀。」

  七百年前这个人真的杀了我,他对我下毒。他当时就是我的门徒........但是没有犹大,耶稣就很难被发现。我觉知地死了,于是我赢得一个带着觉知出生的机会。我选择了我的母亲和父亲。

  在这个地球上,每个片刻都有千千万万的人在做爱。千万个未降生的灵魂等着进入一个子宫。而我为了那个片刻等了七百年,感谢存在我发现了它。对于千百万年而言,七百年仅在转瞬之间。只有七百年--是的,我在说「只有」--我选择了一对贫穷而亲密的夫妇。

  我从不认为我父亲曾带着对我母亲的目光看过其它女人。那是无法想象的--即使对我这样充满想象力的人--我的母亲,就算在梦里,也没见过其它男人........不可能!我很清楚他们俩,他们那么亲密,那么满足,虽然很穷........贫穷但仍然富裕。在贫穷里他们有着亲昵的富裕,为他们对彼此的爱而富裕。

  很幸运地,我从没见过我的父母吵架。我说「很幸运地」是因为很难找到一对夫妇不吵架。当他们有时间去爱时,只有神才知道,或许他也不知道,毕竟他也要照顾自己的妻子........特别是印度教的神。至少基督的上帝会快乐一些:他没有老婆,根本连女人都没有,哪来的老婆呢?因为女人比老婆要危险。一个老婆你还能忍受,但一个女人........你又会变成一个笨蛋!你无法忍受一个女人,她会「吸引」你,而老婆会让你「排斥」。

  看看我的英文!加上引号,这样就没有人会误解我--虽然你仍然会误解我。但尝试一下,加个引号:老婆是「排斥」,女人是「吸引」。

  我从没见过我的父母吵架,即便是唠叨。人们总谈论奇迹,我见过奇迹:我的母亲从没对我的父亲唠叨过。这真是奇迹,因为几个世纪以来,女人已经被男人训练得很聪明--她们唠叨。唠叨是伪装的暴力,只是它带着面具。

  我从未见过我的父母有吵架的倾向。

  当我父亲死的时候我很担心我的母亲。我不敢相信她还能活下去。他们对彼此的爱是那么深,几乎融为一体。为了我她活下去了。

  我一直很担心她。我想留她在我身边,只是为了她能心满意足地死去。现在我知道了,我看到她了,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们--有一天你们也会来到那个世界--她已经开悟了。我是她最后的依靠。现在没有任何事她能依靠了。她是个开悟的女人--未受教育、间间单单,连什么是开悟都不懂。真美!一个人可以不知道开悟而开悟,也可能一个人知道所有事而仍无法开悟。

  我选了这对夫妇,简单的村民。我本可以选择国王与皇后。它掌握在我手里。所有的子宫都任我去选,但我是简单直接的:我只满足于最好的。这对夫妇很穷。你无法理解,我的父亲只有七百卢比,相当于七十美元。那就是他的所有财产,而我仍然选他作我的父亲。他有肉眼无法看到的财富,一种隐形的宝藏。

  你们中很多人都见过他,肯定也能感觉出他的美。他很普通,你可以把他称作一个村夫,但无法丈量的富裕--不属于这个尘世,如果有另一个世界的话........

  七十美金,那是他的全部家当。我原先并不知道的。后来有一次他的生意垮了........而他很高兴!我问他:「达达........」 我通常是这么叫他,「达达」意味着父亲........「达达,你马上就要破产了,但你还这么开心。怎么回事?流言是假的吗?」

  他说:「不,那些谣言一点不假。破产肯定会发生的,但我很开心,因为我还存了七百卢比。那是我的启动资金,我给你看那个地方。」

  然后他让我看了那个存了七百卢比的地方,并且说:「别担心。我一开始只有七百卢比,其它的都不属于我们让它们下地狱去。我们所有的都藏在这了。这个地方我给你看了。你是我的长子,记住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我不曾告诉过任何人,以后也不会,因为他虽然很大方地告诉我他的秘密,但我不是他的儿子,他也不是我父亲。他是他自己,我是我自己。「父与子」只是一种形式。这七百卢比仍藏在某个地方的下面,就算有人找到它也没有用了。

  我告诉他:「虽然你让我看这个地方,我还是会当作没看到。」

  他说:「什么意思?」

  我说:「很简单。我没看到,也不想看到。我不会继承任何东西,不管是什么。」

  从他的角度看,他是个有爱心的父亲。就我自己而言,我不是个有爱心的儿子--原谅我。

  他是个慈父,当我辞去大学的工作,除了他以外没有人会担忧。没有一个朋友担心过。谁在乎呢?--事实上,我的很多朋友为我腾出那张椅子而高兴,现在他们可以拥有它。他们赶着要。只有我父亲担忧。我告诉他:「没有必要忧虑。」

  但我的话没什么用。他瞒着我置下了一笔产业,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他告诉我,我会敲他的脑袋。他为我造了一个小洋房,完全是按我的喜好造的。你会很吃惊,那里有空调,全部是现代设备。

  那房子就在村子附近,河岸边还有一片花园,只要一下楼我就能游泳........四周栽植着老树古藤,被全然的宁静环绕着。但他从没告诉我。

  还好我可怜的父亲已经去逝了,不然我会给他带来麻烦的。而他对一个流浪的儿子有这么多的爱,这么多的怜悯。

  我是一个流浪汉。我从没有为家里做过任何事。他们一点都不会逼我。他们已经为我做了所有事。我不为其它原因选择这对夫妇........为了他们的爱,他们的亲昵,他们的合一。我就这样又进入了七百年后的今天。

  我的童年是金色的。我没有用陈词滥调。每个人都说他的童年是金色的,但却不是这样。人们只为他们年轻时的坠落而说他们的童年是金色的,而他们老的时候更加不堪,童年就变成「金色的」。我的童年不是镀金的。我的年轻时代是钻石一般的,如果我还有晚年,它会是白金。但我的童年是纯金的--绝对不属于文学,它是真实的。

  我所有早年的时光都和我母亲的父母住在一起。那些日子无法从记忆中抹去。即便我到了旦丁描述的天堂我也不会忘记。一个小村子,贫穷的人们,但我的外公--我是说我母亲的父亲--他是个慷慨的人。他也穷,但因他的慷慨而富裕。他把自己所有的给予了每个人。我从他那儿学到了给予,我接受了它。我从未见过他对乞丐或任何人说不。

  我把母亲的父亲叫做南纳,在印度这是外公的称呼。

  我把母亲的母亲叫南妮。我常问我外公:「南纳,你从哪里娶到这么美的妻子?」

  我外婆看起来更像一个希腊人。当我看到莫塔在笑,我就想起了她。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对莫塔很心软。我无法对她说不。即使她的要求不对,我仍然会说:「好的。」我看到她的那一刻马上就想起了我的南妮。或许她带有希腊血统,没有种族可以保留它的纯度。特别是在印度--匈奴、蒙古、希腊和其它文明都曾征服并统治过印度。他们曾使印度的血统混合起来,而在我外婆身上是这么明显。她的特征一点也不像印度,她看起来像希腊人,并且她是个很强壮的女人,非常强壮。我的南纳不到五十岁就死了。我的外婆活到了八十岁仍然很健康,没有人认为她会死。我承诺过她一件事,当她去逝时我会赶回来的,那会是我最后一次和家人聚在一起。她在1970年去逝,我必须履行我的承诺。

  我的早年把南妮当作我的母亲,那是成长的时期。这段时间是南妮照顾我,然后才是我的母亲,而在那以后我已经长大了,也已经定型了,我的外婆给了我莫大的帮助。我外公也爱我,但他无法给我很多帮助。

  他真的很有爱心,但更多的帮助是需要的--一种力量的给予。他总是很怕我外婆。某个方面而言,他是个惧内的丈夫。事实就是事实。他爱我,也很护我........但如果他是个惧内的丈夫,我能怎么办呢?百分之九十九的丈夫怕老婆,这没什么大不了。

  我记起一件以前不曾讲过的事。那是个黑乎乎的夜晚,外面正下着雨。有个贼溜进了我们的房子。很自然的,我外公会害怕。每个人都看出他在害怕,但他尽力装出一副无惧的样子。那个贼躲在小房子的一角,就在糖果包的后面。

  我的外公常常嚼一种胡椒的萎叶。就像一个烟枪一样,他总是嚼萎叶。他总是在制造那种烟叶,并且一整天都在嚼食。他开始嚼叶子然后吐到那个小偷身上,可怜的小偷就藏在角落里。我的外婆通常和我睡在一起,当我看到这丑陋一幕,我就对她说:「这样不对。就算他是个小偷,我们也不能有失绅士风度。吐烟?或者干一架或者停止吐烟!」

  我外婆问:「你打算怎样?」

  我说:「我要出去给那个小偷几巴掌,然后把他扔出去。」那时我还不到九岁。

  我外婆笑了,她说:「很好,我会跟着你--也许需要我的帮助。」

  她是个高大的女人。我母亲并没有继承她的任何特征,无论是生理的美或是精神上的魄力。我的母亲很普通,而我外婆却很果勇。她跟着我出来了。

  我很惊讶!我不敢相信我看到的。那个贼曾经教过我,我的老师!我真的狠狠地揍了他,更多是因为他是我的老师。我告诉他:「如果你只是一个贼我会原谅你,但你曾经教过我很多大道理,这天晚上你居然干这样的勾当!在我外婆抓到你之前赶快滚,否则她会把你碾碎的。」

  她是个块头很大的女人,高大而美丽。我外公则是矮小而普通,但他们相处得很好。他从不和她冲突--他不能--所以这不是什么问题。

  我记得那个老师,村里的梵学家,他有时会来给我补习。他也是村子里教堂的祭司。他说:「我的衣服怎么办?你外公吐了我一身都是烟叶。衣服全染坏了。」

  我外婆笑了,她说:「明天过来,我会给你一件新衣服。」她真的给了一件新衣服。而他没来,他不敢,但她带着我走到那个小偷家里,给了他那件新衣服,并对他说:「没错,我丈夫不该把你衣服染脏,这样不好。需要衣服时就到我这里来。」

  那个老师没有再来教我........并不是有人对他说不,是他不敢来。他不仅没来教我,连我们住的那条小巷都没来过。但我每天都去他家门口吐口水来提醒他。我对他叫喊:「你忘了那天晚上了吗?你还常教我要真诚,全是废话。」

  至今我都能看到他低着眼,无法回答我。

  我外公想请一个伟大的占星家来给我制生日表。虽然他不是很富--其实谈不上有钱,但在村子里他是最富的--他准备为这张生日表付出任何代价。他长途跋涉到瓦腊纳西去见这个有名的人。看到我外公带的出生时日后,这个占星家说:「我很抱歉,我只能在他七岁以后制这张表。如果这孩子存活下来,我会免费为他制生日表,但我不认为他会活下来。如果他能活过这段时间,那真是奇迹。因为他可能在这之后成为一个佛。」

  我外公带着眼泪回家了。我以前从未见过他掉泪。我问:「怎么了?」

  他说:「我还要再等几年。谁知道我能不能活过这些年呢?谁知道那个占星家能不能活下来。因为他已经很老了。而且我操心。」

  我说:「操心什么?」

  他说:「我不是操心你会死,我操心你会不会变成一个佛。」

  我笑了,他也挂着泪笑了,然后他自己说:「我为什么要担心呢。没错,变成一个佛有什么不好?」

  当我父亲听说了占星家的话,他自己把我带到瓦腊纳西--那是以后的事了。

  在我七岁时,有个占星师来到我外公的村子找我。当一匹漂亮的马驹停在家门口时,我们都冲了出去:那匹马看起来很忠诚。马背上的人正是那个闻名的占星师。他对我说:「你还活着?我已经做好了你的生日表。我很担心,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活很久。」

  我外公卖掉房子里所有的装饰物在村子里办了一次盛宴,庆祝我将来会成为一个佛。那一刻是我不敢相信的,他只为了一个词「佛陀」就如此高兴。

  当每个人都离开后,我问他:「『佛』是什么意思?」他说:「我不知道,它听起来很好。我只是个耆那教徒。我会去找一佛教徒问清楚的。」

  那个小村子里没有和尚,但他说:「如果有一天一个比丘经过这里,我们就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

  但他真的很高兴,因为那个占星师说我会成佛。他后来对我说:「我猜『佛』肯定意味着很有智慧的人。」印度语中『Buddhi』意味着智慧,所以他想『Buddha』(佛)意味着智慧的人。他非常接近了,几乎猜对了。唉,他没活下来,否则他会看到成佛意味着什么--不是字典里的意思,是成为一个活生生的,觉醒的人。那样的话我可以看到他跳舞,他会见到自己的外孙成佛了。光是这些就够让他开悟了!但他死了。他的死给我带来意义非凡的体验........关于这点,以后再说。 几点了?

  「八点半了,巴关。」

  好,再给我五分钟........

  应该结束了,但它真的很美,我很感恩。谢谢你们。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