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的和谐 |
第十一章 你不能两次踏人同一条河流 |
「我们踏入,又没有踏入同一条河流。
你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一切都在流动,没有什么是持久的。一切都在融化,没有什么是固定不变的。
寒冷的东西变成温暖的,而温暖的又转变成寒冷的。潮湿的在变干燥,干透的在变成潮湿的。
正是由于疾病,健康才令人舒服;由于邪恶,善良才令人愉快;由于饥饿,才有满足;由于疲倦,才有休息。
活着的或死了的,醒着的或沉睡的,年轻的或年老的,是一体的,是同样的事。在每一件事情中,由于突然的、意想不到的倒转,前者变成了后者,后者又变成了前者。
它分开,然后又合在一起。
所有事物都在它的适宜的季节里来临。」
「我们踏入,又没有踏入同一条河流……」……因为现象,记住:只有现象还保持一样。其它的,一切都在改变、流动。
这里是一般的宗教观念和真正的宗教观点之间的根本区别。印度教说,改变的是现象、是摩耶;从不改变的是永久的,是婆罗门。赫拉克利特说得正相反:表现为永久的是现象,是摩耶,变化的是婆罗门。佛陀的理解也是一样,即:变是唯一的不变,变是唯一永恒的现象。只有变持续着,没有别的。我的感觉也是一样。
在寻找永久的真理中,你只是正在寻找你自己的自我而已。在寻找永久的上帝中,你在寻找什么?你在用某种方式寻找永久。你要持续下来,这样,如果这世界改变了,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的头脑说:「寻找神性,就不会有改变,你会永远永远活着。」
一般的宗教观念——印度教、犹太教或基督教,基本上是一条自我的行程。你为什么说改变是现象呢?因为有了改变,你害怕了。改变看上去像死亡。你想要站在绝对永久的东西上面。你想要一幢将是永远永远存在的房子。而在这世界上,你找不到那一直持续下来的房子。在这世界上,你找不到任何持续的。于是,你设想出一个和上帝的关系,因为上帝一直持续,和上帝在一起,你也将一直持续。但是这个寻找,这个欲望,这个对永远持续的追寻——它就是问题!为什么你要存在,为什么你不要不存在?为什么你这么害怕不存在?如果你害怕不存在、无、空和死亡,你就不可能认识真理。当一个人准备好完全地、彻底地放下他自己时,他认识了真理。
那就是为什么佛陀说:「没有灵魂。你不是一个自我,不是一个阿特曼(atma),你是一个阿那塔(anatta),一个无我。你身上没有永久的东西,没有实体性的东西——你是一个流动,你是一条河流。」佛陀为什么坚持无我?他坚持,因为如果你接受不存在,如果你接受无,那么就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于是你能完全地放下你自己。当你完全地放下了你自己,真实就出现了。于是你能够认识。有了你的自我,你就不能够认识。只有在无自我中,在一个深渊中,在自我的不在中,直觉才会发生——于是你成了一面镜子。有了自我,你会一直解释,你无法认识真理。有了自我,你会一直在那儿用微妙的方式解释,而你的解释不是真理。你是所有弄虚作假的媒介物。通过你,一切都变得虚假了。当没有了你,真理就映出来了。
不管怎样,你必须达成一种领悟,对无我,对没有变化的流动,以及对没有实体的一种领悟——只是一条正在流淌的河。于是,你是一面镜子,一片透明。于是,就没有人来打扰,没有人来解释,没有人来分心。于是,存在依它的样子映在你身上。存在按它的样子的那个反映就是真理。
其次,如果你要永远永远持续下去,你就还没有活过这个片刻。一个已经真正地、确确实实地活过他的生命的人,一个已经享受过的人,总是准备好了死,总是准备好了离开。一个还没有享受和庆祝的人,一个还没有活过每个片刻及整个生命的人,总是害怕离开,因为「到离开的时候了,但我还没有满足。」对死亡的恐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它是对仍然不满足的恐惧。你就要死了,没有东西,根本没有你通过生命的经历而得到的东西——没有成熟、没有成长、没有开花。你两手空空地来了,你正两手空空地去。这就是恐惧!
一个已经生活过的人总是对死亡作好了准备。他的准备不是一个被迫的态度。他的准备就像一朵花。当花朵开放了,向存在的无限的角落传送它的芬芳时,享受这个片刻,活过它,在微风中起舞,顶着风升起,看着天空,注视着日出,活过它。到了夜晚,当花朵准备好掉落到大地上,准备回归和休息时,满足就产生了。它总是优美的——当你生活过了,休息是优美的。它是最合适的!花朵只是掉落在地上,睡着了。没有紧张,没有苦恼,没有哭泣,没有执着的努力。
你执着于生命,因为你的生命是不满足的。你没有顶着强风升起过。你还不知道早晨,晚上就已经到了。你还从来没有年轻过,年老就在敲门了。你还从来没有爱过,而死亡正在来临。这种不满足的状态和死亡的到来造成了恐惧。佛陀说,如果你生活过了,你将总是准备好去死。那准备将不是强加于你的什么东西。它将是最合适的事,它将是一件自然的事!就像你诞生一样,你死了;就像你来一样,你走了。这是存在之轮。你活过了存在的部分,现在,你将去活过非存在的部分。你存在过,现在你将不存在。你升起过,你出现过,现在你将进入不显示的。你曾经是可见的、具体的,现在你将没有肉体,走向不可见。你有过你的白天,现在你将在夜晚休息。这有什么不对?
对永久的寻找表明你仍然是不满足的。对一个永久的自我的寻找是一种执着。你知道会有死亡,所以怎么办?肉体将分解、消失。现在你有你的希望,一定得有某个永久的自我能一直地继续下去。记住:那些害怕的人,他们总是信奉永恒的灵魂。
看看这个国家:整个国家都相信灵魂是永恒的,但你在世界上找不到一个更怯懦的国家。这不是偶然的。为什么印度人这么怯懦?事实上,如果他们知道灵魂永远不会死去,他们就应该是最勇敢的——因为死亡不存在!他们不断地谈论无死,如果你注意看他们的生命,他们比其它任何人更害怕死亡。否则,你怎么能解释这国家的一千年的奴隶制度?很小的民族——英格兰不比印度的一个小省更大。只有三千万人能够统治一个有五亿人口的国家。看上去简直不可能!这怎么会发生的?——因为这国家是怯懦的。他们不能打仗,他们怕死。他们谈论无死——这不是偶然的,它背后是有原因的。
不论什么时候,有人过份谈论无死,就意味着他是怕死的,他是个懦夫。印度人没有生活过是因为僧侣。印度人没有活过生命是因为僧侣。他们一直教人们放弃。所以,每个人都在他活过以前,就准备着放弃。于是恐惧进入了。如果你活过了,活到你的全部能量的尽致,活到最适度,那么死亡的恐惧就消失了。只有到那个时候,对死亡的恐惧才会消失,永远不会在这之前。如果你放弃生活,如果你不爱,如果你不吃,如果你不享受和舞蹈,如果你只是放弃、谴责并且说:「这都是物质性的,我反对它」……那么谁是这个「我」,谁在说「我反对」?这是自我。
你找不到比所谓的精神论者更大的自我主义者。他们总是在谴责物质论者。他们总是在说:「什么!你在浪费你的生命!吃、喝、享乐——这是你的宗教。你是地球上的一个负担。你必须被扔进地狱。」谁在谴责?「吃、喝和享乐」有什么错?它有什么不对?那是生活的首要部分。它应该是这样。你应该吃、喝和享乐,你应该庆祝。只有到那时,当你已经庆祝到最适度时,你才准备好走,你才准备好离开,没有任何怨恨,没有任何抱怨。你活过了白天,现在夜晚已经来临。当白天是那么优美——你和波涛一起升向天空,你做了每个片刻所要求的一切,于是休息,于是回归到大地是优美的。
印度人一直在放弃,放弃的宗教是错误的。一个使你能够庆祝到最适度的宗教是真正的宗教。这正是它的优美。如果你活过生命,放弃会自动产生。它会发生——那是自然。如果你好好地吃,饱足会出现。如果你好好地喝,干渴会消失。如果你好好地生活,对生命的执着会消失。肯定是这样。这是规律,逻各斯。如果你没有好好地生活过,那么你总是在执着,那么你总是梦想着怎么样去生活。如果你已经放弃了这一生,你就不得不设计另外一生?你需要一个永久的自己,否则你会做什么?你错失了这一生,没有别的生命吗?你需要一个永久的自己。你不得不相信,并安慰自己:「好了,肉体死了,但那个自己从来不会死去。」
如果你聆听佛陀和赫拉克利特以及我:甚至在肉体死亡之前咱己就已经死了——因为自己是比肉体更虚空的东西。身体更实在一些——至少它要过七十年才死,而自己则是每时每刻都在死。看,早上你有一个自己,到了下午有另一个。早上你高高兴兴,它是个不同的自己;到了下午它已经走了,已经离开了。是的,赫拉克利特是对的;
「我们踏入,又没有踏入同一条河流。」
在下午,只是看起来你是同样的自己。只是看起来是这样,早上那个这么高兴、能和小鸟一起唱歌、能和升起的太阳一同舞蹈的自己到哪里去了?那个自己在哪里?到了下午,你已经是悲伤的了;夜已经降临到你的头上。日当中午已经变成了夜晚——你是悲伤的。这是一样的自己吗?当你恨,当你爱,你认为是一样的自己吗?当你意志消沉,当你达到欢乐的高峰,这是一样的自己吗?它不是。它只是似乎是而已。它似乎是一样的,就像如果你去恒河:在早上,在下午,在晚上,它似乎是同样的恒河——但它不是。它一直在流动。
赫拉克利特喜爱河流的象征,佛陀喜爱火焰的象征。火焰的象征更是微妙。火焰似乎是一样的,但它不是。每时每刻它都在消失;旧的正在离去,新的正在到来。佛陀说,晚上你燃起一支蜡烛,早上你吹熄了它——但从来没有想到它是同一支蜡烛。它不可能是。整个夜里,它烧啊、烧啊、烧啊。整个夜里,它消失、消失、消失,新的火焰不断地燃起。但两簇火焰之间的不同——旧的在消失,新的在来临之间的间隙——是这么细微,以至于你看不到。
佛陀说;「被诞生的自己不会死——它已经死了。你被诞生时的那个人和当你死去时又被诞生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人。」佛陀说:「它是同一个的连续统一体,但不是同一个事物。」晚上的火焰和早上的火焰构成了同一个连续统一体,同一组火焰,但不是同样的自己。恒河看上去是一样的,但它不是一样的。一切都在变化……
现实的本性是变化。
永久是错觉。
这是比印度教更深刻的洞见。这是曾经以来达成的最深刻的……因为头脑想有个永久的家,有个永久的立足之地,有个永久的根。永久是虚假的,它出现是因为事物的一致性。你的 脸在晚上和早上保持是一样的,所以我们认为你是同一个人。你昨天、前天在这儿,你的脸表现为一样的,但你是一样的吗?当你这个早上来见我时,你是不同的,你已经改变了。当你离开了,你将不是同一个人——因为你聆听我,别的某些东西已经进入了你。你的自己已经改变了。新的河流注入了恒河,新的溪流,新的川涧。我已经掉进了你里面,你怎么能还是一样的?你将永远不是一样的。没门!每时每刻,无数溪流正注入你的意识。你穿过马路,一朵花笑了——花在改变你。一阵冷风来了,给你洗了个冷水澡——微风在改变你。然后太阳升起来,你感到了温暖——太阳在改变你。
每时每刻,一切都在改变。没有永久的东西。
如果你能领悟这个,那会发生什么?如果你能领悟,这就成了放下自我的最美妙的境遇。当一切都在改变,为什么执着?即使靠你的执着,你也不能使改变停住。你不能停住河流。它流动!停住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喜欢停住事物,使它们永久,我们在我的周围创造了一座地狱。什么都不能被停住。这个早上我爱你——谁知道明天早上会发生什么?但你要停住爱,要像是这个早晨的,明天也是。如果你执着,停住,你是死的。没有人知道明天早上———它是未知的,意想不到的。
只有当事物是永久的,你才能期待。如果没有什么是永久的,期待就放下了。当事物在运动、运动、再运动,因而没有了期待,你怎么可能是受挫的?如果你期待,就会有受挫。如果你不期待,就没有受挫。你期待,因为你认为事物是永久的。而没有什么是永久的。
「我们踏入,又没有踏入同一条河流。」
只是看起来是一样的——河流,还有你。
「你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因为河流永远不再会是一样的。你也永远不再会是一样的。那就是为什么每个片刻都是独一无二的,无可比拟的。它从来不是以前,也再也没有以后。这是优美的!它不是重复,它是绝对新鲜的——如果你有一个执着的、占有的头脑,并且在寻找永久的什么东西,你就全错过这新鲜。就试着想想:如果你有一个 永久的自己,那个自已就会像一块岩石。即使岩石也会改变。但自己不可能像一朵花。如果你有一个永久的自己,如果事物有一个永久的自己,一个基础,那么整个存在将是一个厌烦,它不可能是一个庆祝。
如果每个片刻都带给你新鲜事物,庆祝才是可能的。
如果每个片刻都从未知带给你一些东西,如果每个片刻都是从未知到已知的穿透,那么生命是一场激动——不带有期待。于是生命是进入未知的不断的运动。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挫败你,因为首先,你从不期待任何事情要永远一样。
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受挫?——因为人人都正在期待永久。永久不是事物的本质。你对它无能为力。你不得不成长,放下对永久的幻想。你不得不成长而变成一个流动。不要像块坚固的岩石,要像脆弱的花朵。你的婆罗门就是一块坚固的岩石。黑格尔和商揭罗的绝对也是一块坚固的岩石。但佛陀的涅盘和赫拉克利特的领悟,像脆弱的花,不断地在变化。当它持续的时候,享受它,不要要求更多。
你们相爱——当有爱的时候庆祝吧!不要开始制定计划想使它一直在,否则,你将在制定计划中错过这个片刻。计划安排好的时候,花已经死了。你在准备享受的时候,这个片刻就已经过去了。没有人能带它回来,没有回头路。河流在流动,向前,再向前,每个片刻你都被冲到新的岸边。
这正是问题,头脑想念不复存在的河岸,头脑要设计不会再有的河岸,带来了人的焦虑和苦恼。而每个片刻,河流都在到达新的河岸——未知的、意想不到的。但这是优美的。如果你的展望被满足了,你将把整个生命都变丑了。
就想想。印度教徒。耆那教徒有一个观念。解脱(mokasha)即意识的一个状态,在那儿,什么都不变化。就想一下——什么都不改变,已经变得开悟的人,按照耆那教徒和印度教徒的说法,他们将保持在绝对永久的解脱中,什么都不变化,根本不变化——那将是绝对的无聊。你不能改进它。那将是绝对的。你想不出一个更无聊的情境:上帝坐在那儿,你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在变化,甚至无话可说。即使是一个片刻也看上去像是很久很久了——太无聊了。不,对于赫拉克利特、佛陀、老子来说,存在的灵魂是变化。变化美化了一切。
一个年轻的女人——你想要她一直年轻如故。但如果真的发生了,你会厌烦的。如果一个永远年轻的女人真的出现了,通过某些生物的手段,某些科学的诀窍,……这是可能的!人类是那么愚蠢,或迟或早,它是可能的,你会发现一些生物的诀窍,在体内注射一些荷尔蒙,一个人就保持在相同的年龄。二十岁的女孩一直是二十岁,二十岁,二十岁——你能爱这个女孩吗?它将是一个塑料女孩。它会保持一样,但不会有季节的变换,没有夏天,没有冬天,没有春天,没有秋天。这个女人将是死的!你无法爱这样一个女人;它将是一场恶梦。你会为了逃离这个女人而逃到世界上的其它角落里去。
季节是美的,通过季节,每个片刻你都焕然一新——每个片刻,一个新的心情;每个片刻,一个存在的细微变化;每个片刻,一双新的眼睛和一张新的脸。
谁告诉过你一个老妇人是丑的?老妇人将是丑的,如果她还试着要看上去年轻的话,那时,她将是丑的,她的脸上是涂抹过的……口红,这样或那样,那时,她将是丑的。但如果一个老妇人自然地接受年老,就像它应该是的那样,那么你找不到一张比年老的脸更美的脸——布满了皱纹,经过了许多春秋之后布满的皱纹,饱经风霜,许多的体验,长大成熟了。
一个老人,如果他已经活过了生命,他就会变得很美。如果他还没有过,那么,他要执着于某些已经不复存在的过去的片刻,这是一个丑陋的人:当年轻已经过去,你还在试着表现你是年轻的;当性已经过去——如果你已经活过,它就应该过去了——而你仍在追求适合于它们的季节的、在生命的某些片刻中是优美的东西。但一个老人坠入爱河是荒唐的……荒唐可笑!他和一个不坠入爱河的年轻人一样荒唐——不合时宜,与生命的步调不一致。
那就是为什么他们说「糟老头」。这说法是好的。不论何时一个老人想着性,它是肮脏的,它表明他没有成长过。性在它自己的阶段中是好的,但一个老人,现在应该准备好离开,现在应该准备好死,现在应该做好安排——因为很快他的船就准备好了,他将离开,去一个未知的岸。他应该现在就为此做好安排,而他的行为举止却像一个年轻人或孩子一样,没有比这更丑陋的了:假装着某些已经过去的东西,生活在过去之中。他疯了!
每一件事在它的片刻中都是优美的,每一件事都有它的片刻。千万不要不合拍。那就是我所称的「成为宗教性的」——千万不要不合拍。真实地活在片刻之中:当年轻时就年轻,当年老时就年老。不要混起来,否则你将是一片混乱,混乱是丑陋的。你的这一边的确不需要做什么;你只要跟随自然。不论你做什么都会出错。做的本身就是错的……只要流动。
「我们踏入,又没有踏入同一条河流。
你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如果你是年迈的,你就不能再是年轻的;如果你是年轻的,你就不能再是个孩子。如果你是年轻的,还试图做个孩子,那么你是智力迟钝的。那只表明一件事:当你是个孩子时,你错过了;由此有了悬而未决的感觉。甚至老人也想要他们的童年。他们错过了他们的一生,因为他们错过了第一步。当他们是孩子的时候,他们肯定想着变得年轻,变得高大,身体健壮。像爸爸一样,像周围的大个子一样。当他们是孩子的时候,他们肯定想着这些,他们错过了童年,于是,在最后,他们又在要求童年。他们谈论,他们写诗,说童年是美好的,它是个天堂。
这些是已经错过的人。当你错过了一座天堂,你就谈论它。当你已经活过了它,就不会有关于它的谈论。如果你活过了你的童年时的天堂,那么你的年轻将是个优美的现象。它将被建立在你童年时活过的天堂上,它将给与优雅和美。当你活过你的青春,你的老年就变成了顶峰、古瑞香卡(GOurishankar)、埃佛勒斯峰(Everest,中国称珠穆朗玛峰)。年老的头上的白发就像最高峰上的雪。一切都走了,一切都改变了,所有的河流都体味过,所有的河岸都知道了,你可以休息了,你第一次没有了不得安宁,你可以是你自己了,不用去哪里,不用做什么——你可以放松!
如果一个老人不能放松,那就意味着他没有活过一生。如果你不能放松,你怎么能死?那些不能死的人,他们产生了对永久的自己,对永久的上帝的欲望。要知道:唯一的变化就是上帝。变化是世界上唯一的不变,只有变化是永恒的。其它的一切都在变化,除了变化之外,只有变化是例外的,其它的,一切都在变化。
「一切都在流动,没有什么是持久的。一切都在融化,没有什么是固定不变的。」
你应该准备好!这就是我所称的静心:你应该准备好。当某些事情走了,你应该准备好,你应该让它去。你不应该抱怨,你不应该发脾气——当它走了,它就走了。
你爱一个女人,你爱一个男人,然后,分手的时候到了。于是,这个时刻显示了一个真正的人。如果你抱怨、犹豫、不情愿,生气、使用暴力、破坏,你就根本没有爱过那个人。如果你爱过那个人,那将是一个优美的现象。你将是感激的。现在,分手的时候已经到了,你能用你整个的心说再见——如果你爱那个人。你将是感激的!但你从来没有爱过——你在想着关于爱,你在做着每一件事,但从来没有在爱!现在,分手的时刻已经到了,你无法优美地告别,因为现在你意识到你错过了关键,你错过了时机。你从来没有爱过,而这个男人或这个女人要离开了。你变成愤怒的,你变成有暴力的,你变成有攻击性的。分手的时刻表明了一切,因为它是最高潮。然后,你会一生都抱怨这个女人破坏了你的生活。你会不断地抱怨。于是你将一直带着一个伤痛。爱应该使你开花。但是,就像它发生的,就像我在周围,在全世界看到的正在发生的,它总是在给你一个伤痛。
如果有人和你在一起,相爱,因为没有人知道下一步,分手来临了。如果你真正爱一个人,你会优美地分手。如果你热爱生命,你也会优美地告别生命,你将是感激的。你最后的话语——离开此岸去彼岸,将是感恩的,因为生命给予你那么多,生命给予你那么多体验,生命使你成为现在的样子。有痛苦,但也有祝福。有苦难,但也有快乐。如果你已经生活过两者了,你将知道苦难是为了使你极乐而存在的。夜晚是为了给你一个新的白天而存在的。它是一种格式塔——因为极乐不能没有苦难而存在,所以苦难存在了。你将是感激的,不只是对极乐的片刻,而且也对受难的片刻,因为没有它们,极乐的片刻就不能够存在。你将感激全部的生命。不会有选择,因为一个人,他已经经历过生活,成长了,已经知道在受难中、在极乐中,什么是生活,这样一个人,他将会知道赫拉克利特所说的:上帝是冬天与夏天,上帝是生命与死亡,上帝是白天与黑暗,上帝是苦难与极乐……两者!
于是,你不会说受难是不对的。如果有人说受难是不对的,他就还没有成长。于是,你不会说「我只要极乐的片刻,我不要受难。那是不对的。」如果你说了,那么你是孩子气的,你是幼稚的。你在要求那不可能的东西。你在要求那没有山谷的小山和山峰。你简直是愚蠢的。这是不可能的,这不是事物的本性。山谷必须和山峰一起存在。山峰越高大,山谷就会越幽深。有领悟的人在两者中都快乐。有时,你想从山峰下行到山谷,因为山谷给予休息。山峰很好——它是兴奋,它是高潮。但在兴奋和高潮之后,一个人感到累了,于是就有山谷。进入山谷的黑暗中,休息,忘记,完完全全地,好像你不存在……这两者都是优美的:受难和极乐。如果有人说:「我只选择极乐,我不选择受难,」他是幼稚的,他还不知道什么是真实。
「一切都在流动,没有什么是持久的;一切都在融化,没有什么是固定不变的。
寒冷的东西变成温暖的,而温暖的又转变成寒冷的。潮湿的在变干燥, 干透的在变成潮湿的。
正是由于疾病,健康才令人舒服;由于邪恶,善良才令人愉快;由于饥饿,才有满足;由于疲倦,才有休息。」
不要选择!你选择,你就掉入了圈套。保持没有选择,让全部的生命流动。一半是不可能的。那是个荒唐——头脑执着了,它想要一半。你想要被爱,你不想要被恨,但是爱人们也恨。有了爱,恨就进入了。如果爱人不能恨,爱人就不能爱。爱意味着来到一起,恨意味着分开。它是个节奏。你们来到一起——一个山峰;然后你们分开,然后你们进入你们自己的个体性,这就是恨的片刻所意味的。这又创造了你们,它使你们又准备好走到一起。
生命是一个节奏,它只是一个离心和向心的节奏。一切分离又结合,分离又结合。
有一次,在一个伊斯兰国家里,国王爱上了一个女人。那女人爱上了别人,她爱的人是一个奴隶,国王他自己的奴隶。这对国王是很难理解的,那女人一点也不注意他,而他是国王——她在追求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国王可以马上杀了那个人,他只是像尘土一样!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的。生命是神秘的。你无法用数学的方式来对它。没有人知道。你可能是个国王,但你不可能强求爱。他可能是个奴隶,但是爱会把他制造成一个国王。没有人知道!生命是神秘的。它不是数学的,它不是经济学的。
国王试了又试,但是他越努力,他就越是个失败者。于是他非常非常生气。但他是真正爱上了这个女人,所以他不敢杀那个奴隶。他本可以杀了他,只要一个字就够了。但是这样,他怕那个女人会受到伤害。他真的爱着这个女人,所以这变得更成问题了——怎么办?她可能受伤害,她可能自杀,她是那么的疯狂。所以,他问了一个智者。那智者肯定像一个赫拉克利特。所有智者都像赫拉克利待;赫拉克利特是个超级智者。那智者说:「你一直在做的是不对的。」——因为国王一直用每一种方式试图使他们分开。他说:「这是不对的。你越是使他们分开,他们就越想在一起,让他们在一起,很快就会结束的。让他们以不能分开的方式在一起。
国王问:「怎么做呢?」
他说:「把他们并在一起,强迫他们做爱,用链条拴住他们,把他们绑在一起。不要让他们分开。」所以就这么办了。他们被拴在一根大柱上,相互光着身子做爱。但如果你被拴在一个女人身上,或和一个男人拴在一起,你能爱那女人或那男人多久?那就是为什么在婚姻中爱消失了。你被拴住了。处在一种束缚里,你无法逃走。但那是个试验。
几分钟后,他们开始相互怨恨。几小时后,他们都弄脏了对方的身体——因为你不能等,肠子要运动……还要撒尿,怎么办?几个小时内,他们控制着自己,他们感到不能不这样,可是会有一个点,在此之后,你就无能为力了。他们也终究是憋不住了;他们都把对方给弄脏了,他们更恨了。他们合上眼,他们都不想看到对方。这样持续了二十四小时——一场马拉松!二十四小时后,他们被释放了。听说他们从来没有再看过对方的脸。他们刚被从皇宫里放出来就都逃跑了,他们往不同的方向逃走了;他们从来没有再见过对方的脸。整件事情都变得极其丑陋。婚姻变得丑陋,是因为人们遵循了智者的这条规则。
应该有结合与分离的节奏,一起的和单独的节奏。如果你们能自由地在一起,又分开,那样就能产生饥饿和满足。如果你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断地吃,就不会有饥饿,也不会有满足。吃,然后禁食!早餐的英文单词「breakfast」是很好的,它意味着打破禁食;整个夜里你都在禁食。如果你想享受食物,你就必须禁食。这是对立面的隐藏的和谐。
「寒冷的东西变成温暖的,而温暖的又转变成寒冷的。潮湿的在变干燥, 干透的在变成潮湿的。
正是由于疾病,健康才令人舒服……」
所以,有时生病是相当相当好的。没什么坏处。一个健康的人有时也肯定会病倒。但你有不同的观念,你认为一个健康的人应该从来不生病——那是绝对愚蠢的。这是不可能的。只有死人才从不生病。一个健康人有时不得不生病。通过生病,他又得以健康,于是,那健康是新鲜的。通过生病,通过对立面,它又焕然一新。你注意过吗?长时间发烧之后,当你康复时,你有新鲜和纯洁,看起来你全身都恢复了活力。
如果你七十年一直保持健康。你的健康会像一场病、一次死亡,因为它从来没有被重新恢复过,从来没有被更新过。对立面总是给予新鲜。;如果你从不生病,它将是陈旧的;你的健康会变得像负担一样。有时候生病是优美的,我不是说一直躺在床上;那也会是糟糕的。一直生病是糟糕的。任何成为永久的事物都是糟糕的。任何运动着、流动着进入对面的事物都是好的,它是有活力的。
因为这样的陈述,亚里士多德说赫拉克利特有一点儿缺陷——性格上的缺陷,生理上的缺陷,莫明其妙的生物上的缺陷。……因为谁会说病是好的?亚里士多德是逻辑的。他说健康是好的,疾病是不好的;一个人必须避免生病,如果你能完全避免它,那就是最好的事情。那就是科学在全世界正在做的——试图完全消除疾病。它追随了亚里士多德。但是我对你说,科学越试图避免疾病,就越会有新的疾病出现。
有很多从前这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的新的疾病。因为你向疾病关上了一扇门,另一扇门就不得不马上被自然打开——因为没有疾病就没有健康的可能。你在做一件愚蠢的事情,你关上一扇门。现在没有疟疾了,没有瘟疫了——两扇门不得不在别的什么地方被打开。如果你狂热地着迷于关门——科学正在关上所有的门—一那么会有更危险的病发生。因为如果你关上一百万扇疾病的门,那么自然就不得不打开一扇相当相当大的门,这样它就平衡了几百万扇门。于是癌产生了。你杜绝疾病,你就创造了不治之症。癌是个新现象,以前这世界上从来没有过——而它是医不好的。为什么它是医不好的?——因为自然在保卫它的法则。你不断地治愈每一种疾病,这样,不治之症不得不被创造出来,否则人类将死去。没有疾病,就没有人会是健康的。这会发生的,看上去终有一天癌症会被治愈,于是自然会马上创造出更加治不了的病。
记住:在这场斗争中,科学不可能赢,也不应该赢。自然应该总是胜者。自然比你们所有的科学家加起来更智慧。
看:去一个没有药物存在,没有医生,没有用以治疗他们的科学的原始社会。他们更少生病,更加健康。疾病是普遍的,但不是不可治愈的。有少数原始社会仍然存在着,他们根本不相信药物。他们实际上不做什么事,或不论他们做什么,事实上都只是安慰病人。曼陀罗(Mantras),巫术的把戏——它们不是药物,它们只是帮助病人打发时间——因为自然治愈它自己。听说,如果你为了普通的感冒吃药的话,七天内将会治愈;如果你不服药,那么在一个星期内它会好。
自然治愈它本身。事实上,自然治愈一切。一个人必须给出时间,耐心是需要的。生病的人,病人这个英文单词,Patient,是很美的。它意味着耐心是需要的,一个人不得不等待。事实上,医生的作用是帮助病人有耐心。通过给药,他受到了安慰。他想:「好,正在治疗,很快我就会被治好了。」他在等待帮助,医生不能做别的任何事,那就是为什么那么多疗法能起作用——顺势疗法(homeopathy)、对抗疗法(ayurveda)——几千种疗法都起作用;甚至自然疗法也起作用,自然疗法意味着不做任何事,或做些实际上什么也不是的事情。那就是为什么甚至萨亚·赛·巴巴(Satya Sal Baba)也成功了。安慰是需要的——这工作由自然自己完成。
赫拉克利特不是有缺陷的,亚里士多德是有缺陷的。亚里士多德在生理学、生物学上都有缺陷。但整个西方的头脑都追随了亚里士多德。如果你走到逻辑的最尽头,它使人体完全健康,没有任何疾病,逻辑的尽头将是具备塑料的身体部位。这颗心,天然的心,有时肯定会生病、劳累、疲乏,需要休息。一颗塑料的心不需要休息,它从不劳累,如果有什么出错,你就只要换掉那个部分。你可以去汽车修理厂,仅仅换掉那个部分,你可以随身带着备用的零件。迟早,全身都是这样,如果亚里 斯多德成功到最终,而赫拉克利特不被听从,也不被带回到人类意识中——如果。亚里士多德不断继续,逻辑的尽头就将是一具带着备用零件的塑料身体;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可以马上抽出来,再被灌满的某种化学制品。
但这将是哪种人?当然没有毛病,但也没有健康。设想你自己就是那种人:你一切都是塑料的——塑料的肾,塑料的心脏和塑料的一切,塑料的皮肤,你体内都是塑料的——你会健康吗?你还能够觉得健康吗?不,你不会生病,那不错。蚊子不会影响你——你可以不受打扰地静心,它们叮不了你。但你会被封闭在一个壳里,完全同自然隔绝。没有必要呼吸,因为一切可以由一节电池来运转。就想象你自己被完全包囊在一个机械的现象里——你还会健康吗?你将永远不生病,那是不错的,但你也永远不会健康,而不论什么时候你坠入爱河,你都不能把你的手放在你的心上,因为只是塑料而已。如果赫拉克利特不被听从,就会这样发生。亚里士多德是有缺陷的,而赫拉克利特没有。亚里士多德是错的,而不是赫拉克利特。
「正是由于疾病,健康才令人舒服;由于邪恶,善良才令人愉快……」
他变得越来越困难。我们甚至可以勉强地同意那是对的,没有疾病,就不会有健康——但是他还说,正是由于邪恶,善良才是令人愉快的。由于魔鬼,上帝才是令人愉快的。由于罪人,圣人才是那么优美。如果罪人消失了,圣人就消失了。如果真的有圣人,他肯定也是个罪人。要做到这个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我成为圣人,你成为罪人。这是宗教的作法。只是一种工作上的区分——你做罪人的工作,我做圣人的工作。但在一个更好的世界里,在一个更着重于逻各斯而不是逻辑的世界里——强迫别人做罪人,强迫自己做圣人,这是好的吗?,以别人的代价做圣人是好的吗?不,不好。于是,在一个更好的世界里,圣人将也是罪人。当然,他会用一个相当圣洁的方式犯罪,那是没错的——但这变得越来越难理解,于是,他会像戈杰福:既是罪人,又是圣人。
戈杰福是人类意识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在戈杰福之后,圣人的观念就该完全不同了;它从不可能是同样的,老一套的。戈杰福站在一个转折点上,由此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圣人。那就是为什么戈杰福是相当被误解的——因为老观念是:圣人该是个圣人,而他是两者……这是很难理解的:「一个人怎么是两者?要么你是个圣人,要么你是个罪人。」所以,关于戈杰福的很多谣言到处流传。有的人认为他可能是最像魔鬼的人,一个魔鬼的代理人。有的人认为他是有史以来诞生的最伟大的圣人。他是两者,两种谣言都是对的,但这两种也都是错的。追随者认为他是个圣人,他们试图隐藏罪人的部分,因为他们也不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会是两者,所以他们就说那是个谣言,这些是没有理解而又在谈论的人。但是还有反对他的人。他们不能相信他的圣人部分,因为他们说:「这样一个罪人怎么能是个圣人?不可能!两者不可能存在于一个人身上。」这是整个要点,即它们都存在于一个人身上。
你只能做一件事:你可以压抑住一个而假装另一个,你可以在无意识中压抑一个,你可以把另一个带到表面,但于是你的圣人将是肤浅的,你的罪人将是扎根相当相当深的。或者你可以做正相反的:你可以把罪人带到表面上,而压抑圣人——犯人们正是那么做的。一个可能就是我压抑我的罪人,但那个罪人会在某个地方影响某个人,因为我们是一体的。
赫拉克利特说:「个人的聪明是错误的。」我们是一体。意识是个共同体,我们存在于一张网中。如果我压抑我的罪人,在某个较薄弱的环节上,罪人将会突然出现。拉姆(Ram)是一个圣人。于是罪人在拉瓦讷(Ravana)身上突然出现。它们是一起的两者,一个现象。耶稣是一个圣人;那么犹大,最爱他的门徒,成了罪人。
圣人对罪人负责,罪人帮助圣人成为圣人。
但这不好。如果我在我的意识里对某种东西压抑得很深,以至于它进人了集体的无意识……因为头脑就是这样的:意识的头脑只是第一层,它看上去是个人的,表现为个人的。然后有更深一层的无意识,那一层也有私人性的味道。因为它是那么接近意识的头脑。然后,有第三层:集体的无意识,它根本不是个人的,它是普遍的,事实上,它是宇宙的。
所以,如果我压抑了什么,那么它先进入我的无意识,给我制造麻烦。如果我真的压抑它很深,并且不断地压抑它,用各种方法和把戏来那么厉害地压抑它,以至于它从我的无意识中掉落下去,进入了集体的无意识,那么,在某个地方,某个人,一个弱者会得到它,因为我强迫它太厉害了,它不得不在某个地方突然出现在表面。于是,我是拉姆,而某个人成了一个拉瓦讷,于是我是一个基督,某个人成了一个犹大。就在有一天,这儿的一个桑雅生写给我一封信说:「你是基督,而我是一个犹大。」但我能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我是两者。它对基督是可能的,对我不是。我不允许那个可能性。
那么在我的头脑里我有什么样的圣人?一个圣人,他不压抑对立面,但利用它,他不反对任何事情,但给事物做一个新的安排。在它的更美妙的和谐里,甚至连邪恶都变得好了。在那和谐里,他利用甚至是被遗弃的部分。一起成为两者是一门伟大的艺术。它是最伟大的艺术,因为你不得不在对立面之间寻求隐藏的和谐——于是,你既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而是两者。即使是毒药也能被用作为万应灵药,但那时你不得不非常非常小心。要利用毒药为万应灵药,要利用邪恶为善良,要利用魔鬼为上帝,需要非常的觉知。这也是赫拉克利特通过隐藏的和谐所表达的意思。他说:
「……由于邪恶,善良才令人愉快;由于饥饿,才有满足;由于疲倦,才有休息。
它是一体,是同样的事……」好的和坏的,疾病与健康,罪人和圣人。
「活着的或死了的,醒着的或沉睡的,年轻的或年老的,是一体的,是同样的事。在每一件事情中,由于突然的、意想不到的倒转,前者变成了后者,后者又变成了前者。」
它是一个轮子——阴和阳,好和坏,白天和黑夜,夏天和冬天。它是一个轮子,每一件事情都进入到对立物,又回归到它自己。它是一个永恒的循环。
「它分开,然后又合在一起。」
从前我们相遇过了,现在我们又在相遇。从前我们相遇过了,然后自然地分开,然后自然地合在一起。那是第一个断篇的意义:「我们踏入,又没有踏入同一条河流。」我们又正在相遇,但我们都是不同的了。从前我们相遇过了……
这个观念抓住了本世纪最伟大的天才之一,事实上,是上个世纪的F·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它那么完全地占据了他,以至于他变得完全疯了——循环,永久循环的观念。他说,一切都在以前已经发生过了,又正在发生,又将要发生……不完全是一样的,但仍是一样的。你以前有许多次聆听过我,而你又正在听。如果你思考它,它看上去是相当不可思议的,看上去相当不可思议,十分奇怪;你对这个观念感到不舒服。但是这样的,因为自然把人们带到一起,又把他们拆开,只是为了再把他们带到一起。
没有告别是最终的,没有聚会是最后的。聚会只是为了分离的准备,分离又只是为了聚会的准备。它是优美的!——它是优美的。
「我们踏入,又没有踏入同一条河流。
它分开,然后又合在一起。
所有事物都在它的适宜的季节里来临。」
这是赫拉克利特的意识的高峰。让它深入于你,让它在你的血液和你的心脏里循环,让它成为一个心跳。
「所有事物都在它的适宜的季节里来临。」
很多事情是不言而喻的。你不需要做很多努力。甚至连做很多努力都可能是一个障碍,因为没有什么会先于它的季节而来——所有事物都在它的适宜的季节来临。太多的努力可能是危险的。当时机不成熟时,太多的努力可能是促进事物的努力。那不意味着不作任何努力……因为如果你不做任何努力,那么它们甚至在它们适宜的季节里都可能不产生。只有适量的努力是需要的。一个农夫做什么?他从天空中观察季节:现在是播种的时间,他就播种——从不早于它,也从不晚于它。一个农夫只是看适宜的时刻,于是他播种;然后他等着,然后他唱歌。于是在夜里,他睡觉,他观看着,等着。不论要做什么,他就做,但不着急。
那就是为什么长期靠农业生活的国家从不着急。已经变得有技术的国家总是匆匆忙忙——因为有了工艺技术,你就可以不按事物的季节来产生它们。是农学家的国家,几千年来一直是农学家的国家,从不着急,他们没有时间意识。那就是为什么在印度每天都发生:有人说:「我五点来。」而一直没来。或者他说:「我会在五点整来。」而在晚上十点来。你没法相信这算什么……真的没有时间意识。’
农夫不把时间划分成小时。他说:「我晚上来。」那个晚上可以意味任何时间——四点,六点,八点。他说:「我会早上来。」那个早上可以意味任何时间——他可能早上四点,或早上十点来。他不把它划分成小时,他不可能。他不可能,因为他不得不靠季节生活。年不是划分成月,而是季节——夏季,冬季——他必须等待。他不能着急。你能对种子做什么?它们不听你的,你不可能送它们去学校,你不可能教它们。它们不操心,它们一点儿都不着急;它们只是在土壤里等待。当时机到了,它们发芽,它们自己生长。它们不为你操心,不会因为你在着急,或是否可以做些什么而操心。你不可能说服他们,你不可能和它们谈话——它们自个儿慢慢来。农夫成了深刻的等待。
变得像农夫一样。如果你正在播撒开悟的、领悟的、静心的种子,要像一个农夫,不要像一个技术专家。不要着急,你对它无能为力。不论你能够做什么,你就做,然后等待。不要做得太多,做得太多可能成为微妙的没做。正是你的努力可能成为一个障碍。
「所有事物都在它的适宜的季节里来临。」
然后不要要求结果。它们在它们的适宜的季节里到来。如果今天发生,很好。如果不发生,一个有理解力的、理智的、明白的人知道,时机还不成熟。当时机成熟了,它会发生的。他等着;他不是幼稚的。
幼稚包括马上就要求事物。如果孩子半夜里想要一个玩具,他马上就想要它。他不能领会和明白必须等待早晨的到来。店正关着呢。他认为这些只是借口。他立刻就想要它,马上。他认为,现在是半夜,店没开着,这些都是转移他头脑的把戏——有什么可信的?为什么店在半夜就不开了?半夜有什么不对的?他知道,到了早上,他会忘记整件事情。这些人是耍花招的。如果他睡觉了。到了早上,他会忘记的。他马上就想要它。一个幼稚的国家,一个幼稚的、孩子气的文明,也想马上就要到一切——速溶咖啡,速成爱情,还有速成静心,那就是马哈瑞希·玛亥希·瑜吉正在做的:刻不容缓的,马上的——你做十分钟,十五天内你就开悟……看上去就愚蠢。
不,自然不遵循你或你的要求,自然遵循它自己的进程。这正是一个意义:所有事物都在它的适宜的季节里来临。等待,做努力,然后等待。不要要求结果马上产生。如果你要求,正是你的要求会越来越延迟那个现象。如果你能等,耐心地、被动地等,还是警觉的、注意的,就像农夫一样,你将达成。如果你着急,你会错过。如果你是非常有时间意识的,你就不能够进入静心——因为静心是无始无终的。永远记住:不论什么时候你准备好了,它就会发生。这个准备就绪在它的适宜的季节里来临。
一个年轻人到我这儿来,他说:「我非常非常紧张。」年轻人肯定是紧张的。他说:「我想成为超脱的」——但这是在要求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年轻人不得不是执着的。除非你受过执着的苦,否则你从来不会向超脱成长。如果你硬是要超脱,你会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因为当正是执着的时候,你错过了它。于是你试着假装,硬是要超脱,然后当超脱的时候到了,当你变得老了,被压抑的部分仍然像烟雾一样,笼罩在你的周围,于是你看到死亡正伸出手来——你变得害怕了。被压抑的部分说:「那么什么时候才是我的时间?我要爱,我要成为执着的,我要进入到某种关系中——现在没时机了!」于是被压抑的部分逼着它自己出现了,一个老头变得愚蠢了,他开始要求关系。他已经错过了一切,他已经错过了所有的季节。
记住:与季节同步。
当到了紧张的时候,就紧张!它有什么不对?……因为如果你不紧张,你怎么能够休息?如果你不愤怒,你怎么会同情。如果你不坠入爱河,你怎么会从中升起?一切都在它的适宜的季节中。它不属于它自己。它已经一直这样,它还会一直这样。存在是巨大的,你不可能把你自己的方式强加于它。你必须注意它正走向哪里,你必须跟从。
这是一个无知的人和一个智慧的人的区别。一个无知的人总是在按他自己的主意推着河流。一个智慧的人没有他自己的主意。他只是看着自然流向哪里,他随着它流动。他没有自我来推动,他和自然没有冲突。他不在试图征服自然,他明白它的愚蠢,自然是不可能被征服的。局部怎么可能征服整体?不——他臣服了,他成了一个影子。不论自然到哪里,他就到那里。他像天空中移动的一朵白云,不知道他正去向哪里,但不着急……他不着急,因为不论风把他带到哪里,那里就是目标。目标不是一个固定的现象。不论自然把你带到哪里,如果你允许自然,如果你一直在放开之中,不论它领向哪里,它都是极乐的。
每一个地方都是目标,你只是必须允许它。每一个片刻都是山峰,你必须允许它。只是允许——放开,臣服,于是你就能放心地休息:「所有事物都在它的适宜的季节里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