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心经
第三章 知识的否定
一九七七年十月十三日
 

心经今译文:

  在此,喔,舍利子,形体是空,而空就是形体,空和形体并没有什么不同,形体和空也没有什么不同,任何是形体的都是空,同样地,感情、知觉、内在冲动和意识,也都是空。

  在此,喔,舍利子,所有的达摩(Dharmas:宇宙或个人存在的基本法则)都是以空为其特征,它们不是被产生出来的,也不被停止;不是被沾污的,也不是洁净的;不是缺损的,也不是完整的。

对照的心经古译文: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减,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知识就是祸因、灾难和癌。就是因为透过知识,人们才变得和整体分开,知识创造出那个距离。

  你在山里偶然看到一朵野花,你不知道它是什么,你的头脑对它没有什么话可说,头脑是沉静的,你注视着花,你看着花,但是在你里面没有知识升起……有惊奇、有神秘,花在那里,你也在那里,透过惊奇,你跟它不是分开的,你被连结起来了。

  如果你知道它是一朵玫瑰,或是一朵金盏花,或是其它的东西,那个知道会使你跟它分离。花在那里,你在这里,但是没有连结……你知道!知识造成距离,你越知道,那个距离就越大,你越不知道,那个距离就越小。如果你处于那个不知道的片刻,就没有距离,你就被连结起来了。

  你爱上一个女人或男人,你坠入情网的那一天没有距离,只有惊奇、激动、兴奋和狂喜,但是没有知识,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没有知识的话,就没有东西会将你分裂,因此那些爱的第一个片刻有它们的美,你跟那个女人生活了二十四个小时之后,知识就升起了,如此一来,你对那个女人就有了一些概念:你已经知道她是谁,你有了一个意象。二十四小时造成了一个过去,那二十四小时在头脑里面留下了记号:你注视着那个相同的女人,但是已经不再有相同的神秘,你在走下坡,那个顶点已经失去了。

  了解这个就是了解了很多。如果你了解知识使人分裂、知识造成距离,那么你就已经了解了静心真正的奥秘。静心就是一种不知道的状态,静心是纯粹的空间,不被知识所打扰,是的,那个圣经的故事是真实的……人透过知识而堕落,人吃了知识之树的果实而堕落,世界上没有其它的经文能够胜过那一段,那个寓言是最后的话语,没有其它寓言可以达到那个高度和洞见。

  人透过知识而堕落,这看起来很不合逻辑。它看起来不合逻辑,因为逻辑是知识的一部分,逻辑完全支持知识;它看起来不合逻辑,因为逻辑是人堕落的基本原因。一个完全合乎逻辑、完全明智、一直都很明智、从来不允许任何人不合乎逻辑的事发生在他人生里的人,是一个疯子。明智需要藉疯狂来平衡,逻辑需要藉不逻辑来平衡,相反的东西会合而平衡。一个只有理性的人是无理性的,他会失去很多,事实上,他会继续失去所有美丽的和所有真实的东西,他会搜集一些琐事,他的人生将会是一个世俗的人生,他将会是一个俗人。

  那个圣经的寓言有很深的洞见,为什么人透过知识而堕落?因为知识造成距离,因为知识创造出「我」和「你」,因为知识创造出主体和客体、知者和被知者、观察者和被观察者。知识基本上是使人精神分裂的,它产生分裂,然后就没有办法连结它,那就是为什么一个人变得越博学多闻,他就变得越不具宗教性,一个人受越多教育,他去接近神的可能性就越少。

  当耶稣说出下面这句话时,他是对的:「只有小孩子才能进入我的王国」……只有小孩子,小孩子有什么性质是你所丧失的?小孩子具有无知和天真的性质,他带着惊奇看世界,他的眼睛完全清晰,但是看得很深,他没有偏见,没有判断,没有先入为主的概念,他不会投射,因此他知道本然的事实。

  前面我们谈到实体和真理之间的差别。小孩子知道真理,而你只知道实体,实体是你在你周围所创造出来的东西,是你透过投射、欲求和思考而创造出来的东西,实体是你对真理的解释。真理只是那本然的事实,实体是你了解到的东西,它是你对真理的概念,实体是由一些各自分开的东西所组成的,而真理只是由一个宇宙的力量所组成。真理是由「一」所组成,实体由「多」所组成,实体是一个群众,真理是整合。

  克里虚纳姆提(J.Krishnamurti:以为成道的大师)说过:「否定就是宁静」,否定什么?否定知识、否定头脑、否定这个在你里面经常性的占据。要创造出一个没有被占据的空间。当你没有被占据,你跟整体很搭调;当你被占据,你就走调了。因此,每当可以到达一个宁静的片刻时,你就有非常大的喜悦,在那个片刻,生命有了意义;在那个片刻,生命有了一个超出文字的壮丽;在那个片刻,生命是一个欢舞;在那个片刻即使死亡来临,它也将是一个欢舞和庆祝,因为那个片刻除了喜悦之外不知道其它的东西,那个片刻是喜悦的、极乐的。

  知识必须被否定,但不是因为我这么说,或是因为克里虚纳姆提这么说,或是因为佛陀这么说,它才必须被否定。如果你否定是因为我这么说,那么你将否定你的知识,而任何我所说的将会变成你的知识来替代它,你会以之取代。否定必须不能够来自头脑,否则头脑是很狡猾的,任何我所说的都将会变成你的知识,而你会开始执着与它。你抛弃了你旧有的偶象,而以新的偶象来取代它们,但那是同样的把戏,只是以新的文字、新的概念和新的思想来玩玩它罢了。

  那么要如何否定知识呢?不是用其它的知识,只要洞察知识造成距离这个事实,只要强烈地、完全地洞察这个事实就够了。不是你必须用另外的某些东西来取代它,而是:那个强烈就是火,那个强烈将会使你的知识化为灰烬,那个强烈就够了,那个强烈就是一般为人所知的「洞见」。洞见就将会烧掉你的知识,而它将不会被其它的知识所取代,那么就有空……尚雅塔,就有空无,因为如此一来就没有内容物,就会有不被打扰、不被歪曲的真理。

  你必须去看我所说的,而不是去学习我所说的,在此,每天跟我坐在一起,注意听我讲,但是不要开始累积。注意听我讲应该是一个洞见的实验,你应该带着强烈、带着全然性、带着你尽可能多的觉知(awareness),就在那个觉知当中,你会看到一个要点,那个「看」(观)就是蜕变!并非是你在之后必须做某些其它的事,那个「看」本身就会带来突变,如果你还需要某些努力,那只是表示你错过了。如果你明天来问我:「我已经了解知识就是祸因、知识造成距离,现在要如何丢弃它?」……那么你就错过了。当那个「如何」升起,你就错过了。那个「如何」不能够升起,因为那个「如何」不能够升起,因为那个「如何」是在要求更多的知识,那个「如何」是在要求方法和技巧:「应该做什么?」只要洞见就够了,不需要任何努力来帮助,以洞见的火来燃烧你携带在你里面的知识就太够了,只要「看」那个要点!

  听我讲,要跟着我走!听我讲,要抓住我的手,在我试着去帮助你移入的空间里移动,了解我所说的,不要争辩,不要说是,也不要说不,不要同意,也不要不同意,只要跟我在一起……就在这个片刻!突然间那个洞见就会出现,如果你注意听着……我说注意并不是专心的意思,我说注意只是意味着你有觉知地听着,而不是以麻木的头脑听着。你以聪智听着,活生生地听着,心灵敞开地听着,你在此时此地,跟着我,那就是我所说的注意的意思。你不是心不在焉,你不是在头脑里比较我所说的和你旧有的思想,你根本不比较,也不判断,对于我所说的,你不在你的内在判断说:它是对的或是不对的,或者有多少是对的。

  就在前几天,我跟一位求道者在谈,他有一个求道者的性质,但是被知识所重压,当我在跟他谈话时,他的眼睛变得充满眼泪,他的心正要打开,但是,就在那个片刻,头脑跳进来而摧毁了那整个美。他正在移向心、正要打开,但是他的头脑立刻介入,那些正好在掉下边缘的眼泪消失了,他的眼睛变干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说了一些他不能够同意的事。到某一点为止,他同意我,然后我说了一些跟他的犹太背景相抵触的东西,跟卡巴拉(Kabala)相抵触的东西,他的整个能量立刻改变,他说:「每一件事都对,任何你所说的都对,但是这一件事:神没有目的,存在是无目的地存在,这一点我不能够同意,因为卡巴拉所说的刚好相反……生命是有目的的,神是有目的的,他正在领导着我们朝向某一个命运,有一个目的地。」

  他或许甚至不知道,因为「比较」的介入,所以在那个片刻他错失了。卡巴拉跟我有什么关系?当你跟我在一起,将你的卡巴拉、瑜伽、谭崔(Tantra)和这个那个知识收起来;当你跟我在一起,要完全跟我在一起,如果你完全跟我在一起,我不是说你要同意我,根本就没有同意或不同意这个问题。

  当你看一朵玫瑰花,你同意它或是不同意它?当你看日出,你同意它或不同意?当你夜晚看月亮,你只是看它!要不然就是你看它,要不然就是你不看它,但是并没有同意或不同意的问题。

  要像这样地跟我在一起,这就是跟一位师傅在一起的方式,只要跟我在一起,我不是要说服你关于任何事,我不是要使你转变到某些理论、哲学、教条或某些教会,不!我只是要和你分享那发生在我身上的。就在那个分享,如果你加入,它也能够发生在你身上,它是具有传染性的,洞见会使你蜕变。

  当我说知识是一个祸因,你可能会同意,也可能不同意,但是在同意与不同意之间,你就错失了!你只要去听它、去洞察它,进入整个知识的过程,你看知识如何造成距离,知识如何变成一个障碍,知识如何介于你跟真理之间,知识如何继续增加,而那个距离也继续增加。天真如何透过知识而丧失,惊奇(wonder)如何透过知识而被摧毁、被弄成残废或被谋杀。透过知识,人生如何变成一件无趣和无聊的事,神秘丧失了,而神也跟着神秘一起丧失。

  神秘消失是因为你开始有了你认为自己知道的概念。当你知道,怎么能够有神秘?神秘是唯有当你不知道的时候才可能。

  记住,人连一件事都不知道!所有我们搜集的都只是垃圾,那最终的仍然超出你的掌握。我们所搜集的只是事实,借着我们的努力,真理还是无法被碰触到,这不仅仅是佛陀、克里虚纳(印度护持神的第八化身)、克里虚纳姆提和拉玛(Rama:印度神)的经验,这甚至是爱迪生、牛顿和爱因斯坦等人的经验,这是诗人、画家和舞蹈家的经验。所有世界上伟大的智者……他们可能是神秘家,可能是诗人,可能是科学家……都完全同意一件事:我们知道得越多,我们就越了解生命是一个绝对的神秘,我们的知识并没有摧毁它的神秘。只有愚蠢的人,他们只知道一点点,就以为生命不再神秘,只有平庸的头脑才会变得过分执着于知识,聪明的头脑停留在知识之上,他使用它,当然使用它……他是有用的,它是有实用价值的……但是他知道得非常清楚,所有真的都是隐藏起来的,它一直都是被隐藏起来的,你可以继续知道,再知道,但神依然是无穷尽的。

  带着洞见、注意和全然来听,在那个洞见里,你会看到某些东西,那个看「观」会改变你,你不会问「如何」。

  那就是克里虚纳姆提说「否定就是宁静」的意思。洞见会否定,当某些东西被否定,而没有东西被放进来取代,某些东西被摧毁了,而没有东西被放进来代替它的位置,在这个时候会有宁静,因为有空间。有宁静是因为旧的被抛弃了,而新的还没有被带进来,佛陀称那个宁静为尚雅塔,那个宁静就是空或空无,只有那个空无能够在真理的世界里运作。

  思想没有办法在空间里面运作,思想只能够在东西的世界里产生作用,因为思想也是一样东西……很微妙,但它也是物质,那就是为什么思想能够被记录下来,那就是为什么思想能够被传递、被转送。我能够丢一个思想给你,你能够接住它,你能够拥有它,它能够被拿走和被给予,它是可以移转的,因为它是一样东西,是一个物质的现象。

  空不能够被给予,空不能够被丢给你,你能够加入它,你能够进入它里面,但是没有人能够将它给你,它是不能够移转的,只有空能够在真理的世界里运作,只有当没有头脑(mind)(心无杂念)的时候,真理才会被知道,要知道真理,头脑必须被停止,它必须失去功能,它必须宁静、静止、不动。

  在真理里面,思想无法运作,但是真理可以透过思想而运作,你没有办法借着思考而达到真理,但是当你达到它时,你可以使用思考来为它服务,那就是我正在做的,那就是佛陀所做过的,那就是所有大师所做过的。

  我所说的是一个思想,但是在这个思想的背后是空,那个空不被思想产生出来,那个空超出思想,思想无法碰触它,思想甚至无法注视着它。

  你有没有观察过一个现象?你没有办法去想空,你没有办法使空成为一个思想,你没有办法去想它,它是不能够被想的,如果你能够想它,它将根本不是空,思想必须走掉,空才会来,它们是从来不碰头的,一旦空来临,它可以使用所有各种设计来表达自己。

  洞见是一种无思想的状态,每当你看到某样东西,你总是在没有思想的时候才看到。在这里也是一样,你听着我讲,跟我在一起,有时候你会看到,但是那些片刻是空隙、是间隔,一个思想消失了,另外一个思想还没有来,在这之间有一个空隙,在那个空隙里,某样东西会打击、会开始震动。它就好象某人在打鼓,鼓里面是空的,所以它能够被打出声音,那个空会震动,那个传出来的优美声音是由空所产生出来的。当你没有思想而存在,那么,某件事是可能的,马上可能,你能够看到我所说的,而它将不只是一句被听到的话,它将变成一个直觉、一个洞见或一个内景,你已经洞察了它,你已经将它与我分享了。

  洞见是一个不思考的、无思想的状态,它是思想过程中的一个空隙、一个间隔,在那个空隙里面就是瞥见、就是真理。

  英文字的「空」来自一个字根,那个字根的意思是空闲或不被占拒。如果你去探讨那个字根,那是一个很美的字,那个字根非常有含义:它意味着空闲或不被占据。每当你不被占据,在空闲当中,你是空的,记住,那个说「空的头脑就是魔鬼的工作场」这句谚语的人简直是胡说,它的相反刚好就是真理:「被占据的头脑是魔鬼的工作场」。空的头脑是神的工作场,而不是魔鬼的,但是你必须了解我所谓「空」的意思……它是空闲、放松、不紧张、不动、不欲求、不去任何地方,只是在这里,完全在这里。一个空的头脑是一个纯粹的在,在那个纯粹的在里,所有的都可能,因为整个存在来自那个纯粹的在。

  这些树是由那个纯粹的「在」生长出来的,这些星星是由那个纯粹的「在」生出来的,所有的诸佛都是来自这个纯粹的「在」。在那个纯粹的「在」里面,你是在神里面的,你是神。被占据,你就堕落了;被占据,你就必须被逐出伊甸园;不被占据,你就回到了伊甸园;不被占据,你就回到了家。

  当头脑不被实体占据,不被事情占据,不被思想占据,那么就有「那是的」(that which is ),「那是的」就是真理。唯有在空当中才有会合、才有融合,唯有在空当中你才对真理敞开,真理才会进入你里面;唯有在空当中,你才会蕴含真理。

  这些是头脑的三个状态:

  第一个是内容物和意识。你的头脑里面总是有内容物……一个思想在移动、一个欲望在升起、愤怒、贪婪或野心,你头脑里面总是有某种内容物,头脑从来没有不被占据,头脑里面的交通整天都在持续;醒着的时候它在那里,睡觉的时候它也在那里,醒着的时候你称之为思考,睡觉的时候你称之为做梦,其实是同样的过程,做梦是比较原始一点,只是如此而已,因为梦是以图画来思考,它不使用观念,它使用图画,它比较原始,就好象小孩子以图画来思考一样,所以在小孩子的书里面,你必须制作很大的图画,多彩多姿的图画,因为它们透过图画来思考,它们透过图画学文字,渐渐地,那些图画变得越来越小,然后它们就消失了。

  原始人也是以图画来思考,最古老的文字是绘画的文字,中文是一种绘画的文字,它没有字母,它是最古老的文字。晚上的时候,你再度变成原始的,你忘掉了你白天的老练,而开始以画面来思考,但它是一样的。

  心理分析学家的洞见是有价值的,他洞察你的梦,那么就有更多的真理,因为在梦中你更原始,你不试图去欺骗任何人,你是更真实的。白天的时候,你有一个人格围绕着你,把你隐藏起来……很多层又很多层的人格,非常困难找出那个真正的人,你必须挖得很深,但那是很伤人的,那个人格会反抗,但是在晚上的时候,当你把你的衣服摆开,你也同时把你的人格摆开,它们是不需要的,因为你不跟任何人沟通,你单独一个人在床上,你不在世界里,你完全在你私人的领域里,不需要隐藏,也不需要伪装,那就是为什么心理分析学家试着要进入你的梦,因为它们将你是谁显示得更清楚,但那是以不同的语言来玩同样的游戏,那个游戏并没有什么不同。这就是一般的头脑状态:头脑和内容物,意识加上内容物。

  第二种头脑的状态是没有内容物的意识,那就是静心(meditation),你完全警觉,而有一个空隙、一个间隔,没有碰到思想,在你的面前没有思想,你不是在睡觉,你是醒着的,但是没有思想,这就是静心。

  第一种状态叫做头脑,第二种状态叫做静心。

  然后有第三种状态,当内容物消失,客体也跟着消失,如此一来,主体就无法维持太久,因为它们是一起存在的,它们互相产生对方。当主体单独存在时,它只能借着来自过去的动量而多维持一下子。没有内容物,意识无法维持多久,它不需要,因为一个意识总是一个关于某样东西的意识,当你说「有意识的」,它可以被问:「意识到什么?」,你说:「我意识到……」……客体是需要的。主体如果存在,客体一定要的,一旦客体消失,主体也会很快消失,内容物先消失,然后意识也消失。

  第三种状态叫三摩地,没有内容物,也没有意识,但是要记住,这个没有内容物和没有意识并不是一种无意识的状态,它是一种超意识的状态,是一种超越意识的状态,现在意识只是意识到它本身,意识转到它本身上面,那个圆圈是完整的,你已经回到家了,这是第三种状态……三摩地,这个第三种状态就是佛陀所说的尚雅塔的意思。

  首先要抛弃那个内容物,你变成半空,然后抛弃意识,你变成完全空,这个完全空就是所能够发生的最美的事,最伟大的祝福。

  在这个空无,在这个空,在这个无我,在这个尚雅塔里,有彻底的安全和稳定性,知道了这个,你会很惊讶。当你不是的时候,会有彻底的安全和稳定,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因为基本的恐惧是什么?基本的恐惧是对死亡的恐惧,所有其它的恐惧都只是这个基本恐惧的反射,所有其它的恐惧都可以缩减成一个恐惧:对死亡的恐惧。恐惧有一天你或许必须消失,有一天你或许必须一死,「我存在,而我将会不存在的那一天正在来临」……那是很吓人的,那就是基本的恐惧。

  为了要避免那个恐惧,我们开始以尽可能能够让我们活得更久的方式来进行,我们试着去保障我们的生命,我们开始妥协,我们开始变得越来越求安稳、求安全……由于那个恐惧,我们变瘫痪了,因为当你越安稳、越安全,你就越不是活生生的。

  生命存在于挑战之中,生命存在于危机之中,生命需要不安全,它在不安全的土壤中成长。每当你处于不安全之中,你就会发现你自己变得更活、更警觉,那就是为什么富人会变得迟钝,有一种愚蠢和一种麻木包围着他们。他们是那么安全,没有挑战,他们是那么安全,他们不需要聪明,他们是那么安全,他们需要才智干什么?当有挑战的时候,才需要才智,才智是被挑战所激起的。

  所以,由于害怕死亡,我们努力去求安全、求银行存款、求保险、求婚姻、求一个固定的人生、求一个家,我们变成国家的一部分,我们参加政治团体,我们参加教会,我们变成印度教教徒、基督徒、回教徒,这些都是寻找安全的方法,这些都是寻找某个地方去归属的方式。因为有了这个恐惧,政客和教士不断地剥削你,如果你不处于任何他们能够提供……至少他们能够答应……说这个会使你安全:「这将是你的保障,我可以保证。」所答应的或许绝不会送达,那是另外一回事,但是那个承诺……那个承诺使人们被剥削、被压迫,那个承诺使人们处于枷锁之中。

  一旦你知道了这个内在的空,那么就没有恐惧,因为死亡已经发生了,在这个空里面,它已经发生了,在这个空里面,你已经消失了,你怎么会再害怕?害怕什么?害怕谁?谁会来害怕?在这个空里面,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因为死亡已经发生,现在已经不再有任何死亡的可能了,你感觉到一种无死亡(不朽),无时间性,你已经达到了永恒,如此一来,你就不会再去寻找安全,因为已经没有这个需要了。

  这就是一个门徒的状态,这就是一个人不需要成为国家的一部分、成为教会的一部分,或是诸如此类愚蠢事情的状态。

  唯有当你变成空无,你才能够成为你自己,它看起来是似非而是的。

  而你不需要妥协,因为妥协出自恐惧和贪婪。你可以活在叛逆之中,因为你没有东西可以损失,你可以成为一个叛徒,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好害怕,没有人能够杀你,因为你已经自己做了那件事,没有人能够从你这里带走任何东西,因为你已经抛弃了那些能够从你身上带走的一切,那么你就处于空无之中,你就是空无,因此有了这个似非而是的现象:在这个空无当中升起了伟大的保障、伟大的安全和稳定性,因为已经不可能再有死亡。

  时间跟着死亡一起消失,而所有由死亡和时间所造成的问题也都全部跟着死亡一起消失,继所有这些消失之后,剩下来的是一个纯粹的天空,这个纯粹的天空就是三摩地、就是涅盘,佛陀在谈论的就是它。

  这些经文是佛陀对他最伟大的弟子之一……舍利子……所讲的,为什么对舍利子讲呢?

  前面我曾经告诉过你们,有七个层面,梯子的七个阶,第七阶是那超越的:禅、谭崔、道;第六阶是那「灵性超越的」:瑜伽。到第六阶为止,方法还是重要的,「如何」还是重要的,直到第六阶,训练还是重要的,仪式还是重要的,技巧还是重要的,唯有当你到达了第七阶,你才会了解:成为空是需要的。

  佛陀将这些经文讲给舍利子听,因为舍利子在第六个中心,第六阶,他是佛陀最伟大的弟子之一。佛陀有八十个伟大的弟子,舍利子是那八十个里面的主要人物之一,他是佛陀身边最博学多闻的人,他是佛陀身边最伟大的学者和精通印度哲学的人,当他来找佛陀的时候,他自己本身已经有五千个门徒。

  当他第一次来找佛陀的时候,他是来争辩的,他来是为了要跟佛陀争辩而挫败他。他跟他的五千个弟子一起来,要给佛陀一个深刻的印象,当他站在佛陀面前,佛陀笑了,佛陀告诉他:「舍利子,你懂得很多,但是你根本不懂,我可以看得出来,你累积了很多知识,但你是空的,你是来讨论、辩论和挫败我的,但是如果你真的想要跟我辩论,你至少必须等一年。」

  舍利子说:「一年?为什么?」

  佛陀说:「你必须保持沉默一年,那是你要付出的代价。如果你能够保持沉默一年,那么你就可以跟我讨论,因为我要跟你说的来自宁静,你需要对它有一些经验。依我看,舍利子,你甚至还没有尝到一个片刻的宁静。你是那么地充满知识,你的头是沉重的,我对你有慈悲的感觉,舍利子,你已经携带这样的重担有很多世了,只有在这一世,你才不是婆罗门,舍利子,你曾经有很多世都是婆罗门,有很多世你都携带着吠陀经(Vedas)和其它经典,有很多世这一直都是你的模式,但是我看到了一个可能性:你很博学多闻,但还是有希望!你非常博学多闻,但是你的知识并没有完全塞住你的本性,仍然有一些窗户被留下来,我希望能够用一年的时间来洗净那些窗户,然后我们的会合、谈话和存在就有一个可能性。你要在此一年。」

  这是很奇怪的,舍利子一直都在国内到处旅行,挫败别人,那是印度的风俗之一:博学多闻的人经常在国内到处旅行,在大型的辩论和讨论当中挫败别人,马拉松式的辩论,那被认为是最伟大的事情之一。如果某人在全国各地都胜利,挫败了所有的学者,那是一个很大的自我满足,那个人被认为比国王或皇帝还要伟大,那个人被认为比富翁还要了不起。

  舍利子一直都在旅行,当然,如果你没有挫败佛陀,你无法宣称你自己是胜利者,他来是为了那个目的,所以他说:「好,如果我必须等一年,我将要等。」有一年的时间,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跟佛陀在一起,在一年里面,宁静稳住在他里面。

  一年之后,佛陀问他:「现在你可以讨论和挫败我,舍利子,我将会非常非常高兴被你挫败。」

  他笑了,然后向佛陀顶礼,说:「请点化我成为你的弟子!这一年的宁静,听你讲话,有几个片刻,洞见发生在我身上,虽然我以反对者来,但是我想:‘当我在这里坐一年,为什么不去听这个人,看他在说什么?’所以,出自好奇,我开始听,但是有时候那些片刻来临,你穿透了我,你碰触到我的心,你在我的器官上把玩,而我听到了那个音乐,你没有挫败我就已经挫败我了。」

  舍利子变成佛陀的门徒,他的五千个门徒也变成佛陀的门徒,舍利子是那个时候非常有名的学者之一,这些经文是对他讲的:

  在此,喔,舍利子,形体是空,而空就是形体,空和形体并没有什么不同,形体和空也没有什么不同,任何是形体的都是空,同样地,感情、知觉、内在冲动和意识,也都是空。

  在此,喔,舍利子……

  佛陀说「在此」是什么意思?他意指着他的空间,他说:「从我存在的世界来看,从那个超越的观点来看,我存在的空间,和我存在的永恒……」

  在此,喔,舍利子,形体是空,而空就是形体。

  这是最重要的断言之一,整个佛教的方法就是依靠这个:那显现的就是那未显现的,形体只不过是空本身的形体,而空也只不过是形体或形体的可能性,这个描述是不合逻辑的,而显然地,它似乎也是无意识的话,形体怎么可能是空?它们是相反的东西;空怎么可能是形体?它们是两极。

  在你能够正确地进入经文之前,有一件事必须了解:佛陀不是合乎逻辑的,他是正反两极交互运作进行的(dialectical)。

  朝向真实的存在有两个方法,其中一个方法是逻辑的。在西方,亚里斯多德是那个方法之父,它只是在一条直线上移动,一条确定而清楚的线,它从来不允许它的反面,它的反面必须被丢弃,这个方法说:A就是A,绝不会不是A,A不能够不是A,这是亚里斯多德逻辑的公式,它看起来完全正确,因为我们在所有的学校里都是用那个逻辑把我们带大的。这个世界被亚里斯多德所支配:A就是A,绝非不是A。

  第二个朝向真实存在的方法是正反两极交互运作进行的。在西方,那个方法跟赫拉克利特(纪元前五世纪的希腊哲学家)和黑格尔连在一起,正反两极交互运作的过程说:生命是透过两极,透过相反的两样东西来移动,就好象河流透过两个互相相反的岸来流动,但是那两个相反的岸是河流在它们之间流动着。电的例子是跟存在性的,电有两极,正极和负极,如果亚里斯多德的逻辑是属于存在的,那么电是非常不符合逻辑,而神本身也是不合逻辑的,因为它由男人和女人的会合产生出新的生命,它们是相反的人……阴和阳,雄和雌。如果神被亚里斯多德在一个亚里斯多德式的逻辑、一个直线的逻辑抚养长大,那么同性恋就会成为正常的模式,而异性恋就会是性倒错,那么男人会爱男人,女人会爱女人,而相反的人或物就不能够会合。

  但神是正反两极交互运作进行的,相反的人或物到处都在会合。在你里面,生和死在会合,相反的人或物到处都在会合!白天和晚上,夏天和冬天,刺和花,它们会合,它们在同一个分枝上,他们来自同样的来源。男人和女人,青年和老年,美和丑,身体和灵魂,世界和神……一切都是相反的东西,这是相反之物的一个交响曲,相反的东西不仅会合,而且创造出伟大的交响曲,只有相反的东西能够创造出交响曲,否则生命将是一个单调的曲子,而不是一个交响曲,生命将是一个无聊。如果只有一个调子继续在重复,它一定会产生无聊。有相反的调子:正论和反论会合,造成一个综合,然后轮到它本身,综合再度变成一个反论,然后一个更高的综合就发展出来了。生命就是这样在移动的。

  佛陀的方法是正反两极交互运作进行的,它是更存在性的、更真的、更正确的。

  男人爱女人,女人爱男人,还有其它某些东西也必须被了解。现在生物学家说,而且心理学家也同意,男人不只是男人,他也是女人,女人也不只是女人,她也是男人,所以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会合,不是两个人会合,而是四个人会合,男人跟女人会合,但是那个人在他本身里面有一个隐藏的女人,那个女人在她本身里面也有一个隐藏的男人,他们也在会合,那个会合是在两个层面上,它是更错综、更复杂、更纠缠不清的,一个男人是男人和女人两者,为什么?因为它来自两者,不管你是谁,某些东西由你父亲贡献给你,某些东西由你母亲贡献给你。一个男人在你的血液里流动,一个女人也在你的血液里流动,你必须成为两者,因为你是相反两极的会合,你是一个综合!不可能去否定其中之一,而只成为另外一个,事实就是如此。

  亚里斯多德在每一方面都巨细无遗地被遵循着,那对男人造成很对问题。如果亚里斯多德要被遵循的话,这些问题似乎是不能解决的,一个男人一直被教导成只要成为一个男人:绝不要在你身上现实任何女性的特点,绝不要显示任何新的软弱,绝不要显示任何接受性,永远都要积极,男人被教成绝不能哭、绝不能泣,因为眼泪太女性化了。而女人被教成绝不要在任何方面象男人:绝不要显示积极、绝不要求表现,永远保持被动,具有接受性,这是违反真实的,这样做损伤了两者。在一个比较好的世界里,在一个了解比较好的世界里,一个男人将会两者都是,一个女人也将会两者都是,因为有时候一个男人需要成为一个女人,有时候他需要成为柔软的……温柔的时候、爱的时候;有时候女人也需要表现和积极……生气的时候、防卫的时候、反抗的时候。如果一个女人只是被动的,那么她会自动转变成一个奴隶,一个被动的女人一定会变成一个奴隶,有史以来都是这样在发生的,而一个积极的男人,特别积极而绝不温柔的男人,一定在世界上创造出战争、神经症和暴力。

  男人一直都在战斗,持续地战斗,似乎男人存在地球上只是为了要战斗,在三千年里面有五千个战争!在某个地方或其它地方,战争一直都在继续。地球从来就没有完整和健康过……从来没有一刻不战争!或是在韩国,或是在越南,或是在以色列,或是在印度和巴基斯坦,或是在孟加拉国,大屠杀一定要在某个地方继续。男人必须杀戮,要保持是一个男人,他必须杀戮,百分之七十五的能量放在战争的努力上面,放在制造更多的炸弹、氢弹和核子弹,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似乎男人在这个地球上的整个目的就是战争。战争的英雄最受尊敬,战争的政客在历史上成为伟大的名字:希特勒、丘吉尔、斯大林和毛泽东,这些名字将继续被保存下来,为什么?因为他们打了伟大的仗,他们摧毁。不管是攻击或防御,那不是重点,因为这些是战争贩子,从来没有人知道谁是侵略者。德国是不是侵略者要看谁在写历史而定,不管是谁赢,赢的人将会写历史,而他会证明别人是侵略者。如果希特勒战胜,历史一定会完全不一样,是的,纽伦堡大审还是会有,但是美国、英国和法国的将军们和那些政客将会受审,历史将会由德国人来写,当然他们一定会有不同的看法。

  没有人知道什么是真的,但是有一件事是确实的:男人将他全部的能量放在战争的努力上面,原因在哪里?原因就是男人被教导只要成为男人,他的女性部分被否定了,所以没有一个男人是完整的!女人的情形也是一样,没有一个女人是完整的!她的男性部分被否定了,当她是小孩子的时候,她不能够跟男孩子打架,她不可以爬树,她必须玩洋娃娃,她必须玩「家家酒」,这是一个非常非常扭曲的看法。

  男人是两者,女人也是,要创造出一个真正的和谐的人,两者都需要。存在是正反两极交互运作进行的。相反的东西并非只是相反的东西,它们也是互补的东西。

  佛陀说:在此,喔,舍利子,在我的世界,舍利子,在我的空间、在我的时间,舍利子,在梯子的第七阶,在这个无思想的状态、在这个三摩地的状态、在这个涅盘或成道的状态……形体是空,男人就是女人,而女人就是男人;生命就是死亡,而死亡就是生命,相反的东西并不是相反的东西,舍利子,它们互相贯穿对方,它们互相透过对方而存在。为了显示这个基本的洞见,佛陀说:形体就是没有形体,而没有形体就是形体,未显现的变成显现,而显现的再度变成未显现的,它们不是不同的,舍利子,它们是一体的,二分性只是表面上的,在深处,它们是一体的。

  空和形体并没有什么不同,形体和空也没有什么不同,任何是形体的都是空,同样地,感情、知觉、内在冲动和意识,也都是空。

  整个生命和整个存在都是由相反两极的东西所组成的,但是它们只有在表面上是不同的,这些相反的东西就好象是我的两只手:我能够用一只手来反对另外一只手,我甚至能够操作一种冲突,一种在它们之间的争斗,但是我的左手和我的右手两者都是我的手,在我里面,它们是一体的,那个情形刚好就象这样。

  佛陀为什么向舍利子说这件事?因为如果你了解这个,你的烦恼就会消失,那么就没有烦恼。生命就是死亡,死亡就是生命,存在就是一个朝向不存在的路,不存在就是一个朝向存在的路,它是同样的游戏,那么就没有恐惧,就没有问题,有了这个洞见,你就会升起一个很大的接受。

  在此,喔,舍利子,所有的达摩(Dharmas:宇宙或个人存在的基本法则)都是以空为其特征,它们不是被产生出来的,也不被停止;不是被沾污的,也不是洁净的;不是缺损的,也不是完整的。

  佛陀说:所有的达摩都充满空,空无存在于每一样东西的核心,空无存在于一棵树里面,空无存在于石头里面,空无存在于星星里面。

  现在科学家会同意,他们说:当一个星星崩溃的时候,它变成一个黑洞……空无,但是那个空无并非只是空物,它是非常非常强而有力的,它是非常充满的、溢出的。

  黑洞的假设这个观念在了解佛陀方面是非常非常有价值的,一个星星存在亿万年,但是有一天她必须消失(死)了,每一样被生出来的东西都必须一死。人存在七十年,然后什么事会发生?精疲力尽、疲倦,他就消失,他退回到原来的统一,所以,消失迟早会发生在每一样东西。有一天喜马拉雅山将会消失,有一天地球也会消失,但是当一个大的星星消失,它会消失到哪里?它崩溃在它自己里面,它是那么大的一团,它会崩溃,就好象一个老人正在走路,他跌倒在地上而崩溃。如果你将那个人留在那里,迟早他的身体将会消失而分解成泥土。如果你将它留在那里很多年,那么骨头也会消失成灰尘,那个人以前有一天在那里,走着、生活着、爱着、争斗着,但是现在完全消失成为一个黑洞,一个星星也是这样发生的。当一个星星崩溃而进入它本身,它变成一个黑洞,为什么称它为黑洞呢?因为现在那一团已经没有了,只有纯粹的空,这也就是佛陀所谓的尚雅塔,那个尚雅塔、那个纯粹的空是那么地强而有力,如果你在它的冲击下靠近他,在它附近,你将会被拉去,拉到空里面去,而你也会崩溃和消失。

  对于太空旅行,这是一个未来的难题,因为有很多星星已经变成黑洞,而你无法看到它,因为它是无物,它只是不在,所以你无法看到它,但是你可能会无意中碰到它,如果一个宇宙飞船靠近它,在它的引力之下,它将会被拉进去,它将会消失和崩溃,而你绝不会再听到关于那个宇宙飞船的事,它去哪里了,它发生了什么,航天员发生了什么。

  这个黑洞非常非常象佛陀空的概念,所有的形体崩溃而消失成为漆黑,然后当它们休息一段长时间,它们又会开始起泡……一个星星就再度被生出来,这种情形会继续:生命和死亡,死亡和生命……这种情形会继续,这就是存在活动的方式。

  首先它变成显现的,然后便疲倦而进入不显现,然后透过休息和放松,再度恢复它的能量,再度变成显现的。你整天工作,然后你变疲倦,晚上的时候,你在你的睡眠里面消失而进入一个黑洞,你将灯关掉,溜进毯子里,闭起眼睛,然后几个片刻之内,你的意识消失了,你向内在崩溃,有一些片刻甚至连梦都不复存在,那个时候睡眠是最深的。在深睡之中,你是在一个黑洞里,你是死的,你暂时在死亡之中,休息在死亡之中,然后早上的时候,你再度回来,充满活力、兴致和生命,再度变得活生生,如果你有一个真正很好、很深,而且没有梦的睡眠,早晨将会是那么新鲜、那么有生命力、那么发光,你再度年轻,如果你知道如何深睡,你就知道如何一再一再地使你自己复活。到了晚上,你又再度崩溃、疲倦,被白天的活动弄得精疲力尽。

  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每一样东西上。人是整个存在的缩影,发生在人身上的也发生在整个存在,只是规模较大而已。每天晚上你都消失成为空物,然后早上再回到形体。形体,没有形体;形体,没有形体,生命就是这样在移动,这是生命移动的两个步骤。

  在此,喔,舍利子,所有的达摩(Dharmas:宇宙或个人存在的基本法则)都是以空为其特征,它们不是被产生出来的,也不被停止……

  佛陀是在说:什么事都不必做,只需要了解。

  这是一则根本的陈述,如果你能将它看成一个洞见,它将能够改变你的整个人生。

  ……它们不是被产生出来的,也不被停止……

  没有人在产生这些形体,也没有人在停止这些形体,佛陀不想心神是一个操纵者、控制者或创造者,不,那一定是二分性,是一种不必要的假设。佛陀说:形体自己在发生,它是自然的,没有人在做它。并不是象圣经里面所说的,神首先想到:「让光存在」,所以有光,然后又一天他说:「现在,让光不存在」,光就消失,为什么要将这个神带进来?又为什么给他这么差的工作?他必须永远永远去做它:「让光存在」,「让光不存在」,「让光存在」;「现在让这个人存在」,「现在让他死」……只要想想他和他的无聊!佛陀解放了他,他说那是不需要的。

  一切都是自然的,树木带来种子,然后种子带来数目,然后树木再带来种子,种子是什么?种子是树的消失,树变成无形体,你可以携带一粒种子在你的口袋里,但是你无法携带一千棵树在你的口袋里。树木有形体、体积大、质量重,但是种子什么都没有,如果你观察种子,你会发现空无,如果你没有看过,也不知道一粒种子会变成一棵树,而某人给你一粒种子说:「你瞧!这粒种子非常非常神奇,它能够变成一棵大树,而且有很多年都会有很多果实,有很多树叶,很多树花,以及青翠的绿叶,鸟儿会来,而且在它上面筑巢。」你会说:「你在说什么?从这粒小小的石子?你认为我很愚蠢或怎样?它怎么可能发生,它不可能发生。」

  但是你知道它会发生,所以你丝毫不去注意它,一项奇迹正在发生,那粒小种子携带了树和叶子的整个蓝图……叶子的形状、大小和数目、树枝的形状和长度、树木的高度和寿命、有多少果实和多少花会由它生出来,以及这一粒种子最后将会产生出多少种子。科学家说:甚至只要一粒种子就能够以绿叶来充满所有的行星,因为一粒种子就可以产生出千百万个种子,而这其中的每一个种子又会产生出千百万个种子,然后以此类推。由一个单一的种子,整个存在就可以变绿,那个空无是非常有潜力的,非常强而有力的,广大!巨大!浩大!

  佛陀说:没有人在产生它,也没有人在停止它。佛陀说:不需要去庙里祈祷,告诉神「做这个、做那个」……因为没有人会来听。

  他的讯息是什么?他说:「接受它,它就是如此,它就在万物的本性之中,它只是自然的,万物来了又去。」

  在这个接受当中,在这个塔沙塔(tathata)当中,在这个如此当中,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你就免于烦恼,然后就没有难题。没有事情可以被停止,没有事情可以被改变,没有事情可以被产生出来,事情就象它们现在那样,而事情将来会怎么样就会怎么样,你无法对它们做什么,你可以只是注视着这些事情在发生,你也可以加入这些事情。存在……在那个存在里有一个宁静,在那个存在里有一个愉悦,那个存在就是自由。

  ……不是被沾污的,也不是洁净的……

  这个存在既非不纯洁,也非纯洁,没有一个人是罪人,也没有一个人是圣人。

  佛陀的洞见是十分革命性的,他说没有东西是不纯洁的,也没有东西是纯洁的,东西就象它们现在那样,这些都是头脑在玩的游戏,我们创造出纯洁的概念,然后不纯洁就产生出来,我们创造出圣人的概念,然后罪人就产生出来了。

  你想要罪人消失吗?他们唯有在你的圣人消失之后才能够消失,在这之前是不可能的,他们一起存在。你想要不道德消失吗?那么道德必须除去,就是道德产生出不道德,就是道德的理想产生出对一些不能遵循它们、不能配合它们的人的谴责,只要你创造出一只神圣的母牛,然后它就变成一个难题。

  佛陀说:从来没有东西是被沾污的,也从来没有东西是洁净的,纯洁和不纯洁都是头脑的态度。

  你能不能说一棵树道德或不道德?你能不能说一只动物是一个罪人或一个圣人?试着去看这个最终极的洞见:没有罪人,也没有圣人;没有东西是道德的,也没有东西是不道德的。在这个接受里,烦恼的可能性在哪里?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去改善!没有目标,因为没有价值标准。人生的旅程是一个没有任何目标的旅程,它是一个纯粹的旅程,也是一个游戏,一个利拉(leela:游戏)。没有人在它的背后做它,一切都是发生,没有人在做它。如果有做者,那么问题就会发生……对做者祈祷,说服做者,去变成做者的朋友,然后你就会得到利益,而那些不是做者的朋友的人将会受到剥夺,他们将会在地狱里受苦,那就是基督徒、回教徒所认为的。 回教徒认为他们会上天堂,而那些不是回教徒的、可怜的人,他们会下地狱。基督徒和印度教教徒也是这样认为,印度教教徒认为那些不是印度教教徒的人没有机会;基督徒认为那些不是透过教会而来的,那些不是经过教会的,将会遭受到永恒的地狱之苦……没有限制的、无限的、永远的地狱之苦。

  佛陀说:没有罪人,也没有圣人;没有东西是纯洁的,也没有东西是不纯洁的,东西就象它们现在这样。只要说服一棵树,问那棵树:「为什么你是绿色的?为什么你不是红色的?」如果树听你讲,它会发疯,「为什么我不是红色的?为什么?诚然,那个问题是切题的,为什么我是绿色的?」谴责绿色,赞美红色,迟早你会发现那棵树坐在某个心理治疗家的椅子上接受分析、接受帮助。

  首先你创造出问题,然后拯救者就来临,这是一项美好的生意。

  佛陀将那个根切断,他说:你就是你这个样子,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改善,没有地方可以去。

  这也是我的整个方法:你已经是如你所能够的那么完美,更多是不可能的。那个「更多」的念头会逼你发疯,接受自然,自然地、简单地、自发性地、一个片刻接着一个片刻地生活,如此就会有神圣,因为你是完整的,而不是因为你已经变成一个圣人。

  ……不是被沾污的,也不是洁净的;不是缺损的,也不是完整的。

  没有什么东西是完整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完整的,这些价值标准是无意义的。佛陀说:再次,喔,舍利子,在我所存在的地方,没有什么东西是好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坏的,再次,在我所存在的地方,轮回和涅盘是一样的,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之间没有差别,神圣和世俗之间没有差别,在此,在我所存在的地方,所有的差别都已经消失,因为差别是由思想造成的,当思想消失,差别也就跟着消失。

  罪人是由思想所创造出来的,圣人也是由思想所创造出来的,好和坏都是由思想所创造出来的,造成差别的都是思想。佛陀说:当只是消失,思想也消失,没有二分性,它全部都是一体的。

  这是禅宗三祖僧璨的谚语:

  在如此真正的高层领域里

  既没有你自己,也没有不是自己;

  当追求直接的认同,

  我们只能够说:「不二」

  「一」在全部里面,全部在「一」里面,

  如果这个被达成了,

  就不会再有对你的不完美的烦恼。

  「一在全部里面,全部在一里面,如果这个被达成了,就不会再有对你的不完美的烦恼。」没有完美,也没有不完美,了解它,立刻了解它!不要稍候再来问我要怎么做。也没有「如何」,「如何」会带来知识,而知识就是祸因。

  没有「思想」这个令你歪曲的媒介,你就掉进跟整体的合一;没有「思想」在你和真实的之间产生作用,所有的差别就都消失了,你就被连结起来了,这就是人经常在渴望的。你感觉被拔了根,根从整体中被拔起,那就是你的悲惨,你被拔了根是因为这个歪曲的思想媒介,丢弃这个歪曲的思想媒介,丢弃这些媒介,按照真实存在本然的样子来洞察它,在你的头脑里不要有概念,不要有它应该如何的概念,带着天真来看,带着不知道来看,那么所有的烦恼都会消失,在所有烦恼的消失当中,你就变成一个佛。

  你是一个佛!但是你错失了,因为你在你周围带有歪曲的媒介。你有完美的眼睛,但是你却戴着眼镜,那些眼镜是令人歪曲的,它们加进了色彩,它们是东西变成不是它们本来的样子。丢掉眼镜!那就是当我们说「丢掉头脑」时的意思。否定头脑就会有宁静,在宁静当中你是神圣的,你从来不是任何别的,你一直都是那个神圣,当那个认知恢复的时候,当那个了解恢复的时候,突然间你就会看到那个要点:你过去试着将你的脚压在一条蛇上面,打从一开始,那就是不需要的,那条蛇是完全完美的!没有你的脚,它也能够完美地移动,只是由于慈悲,你试着将你的脚压在上面,如果你成功了,你将会杀死那条蛇,但是很幸运地,你绝对无法成功。

  你试着要变成博学多闻的,那就是为什么你在丧失你的知觉、你的知道,以及你去看的能力,那就是我所谓「将脚压在一条蛇上面」的意思。「知」是你的本性,并不需要有知识才能够知道,事实上,知识就是障碍,知识就是祸因。

  否定知识而存在,那么你就是一个佛,你一直都是一个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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