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船

第三章 猫头鹰和凤凰

 

  惠子是梁国的宰相,

  他听到了一个秘密的消息,信以为其;

  据说庄子凯觎他的职位,

  正密谋取而代之。

  庄子来梁国的时候,

  惠子下令逮捕他,

  但虽然他们搜查了三天三夜,

  也没能找到他。

  这时,庄子却自己上门见惠子,

  他说:

  「永生的凤凰,

  从南海飞向北海,

  除非是特定的圣树它才栖息,

  它只吃最精美的珍稀的果实,

  它只喝最清澈的泉水。

  有一次一只猫头鹰,

  正嚼着一只腐烂的老鼠,

  这时它看见凤凰飞过。

  它惊慌地仰着头尖叫,

  紧紧抓住死鼠不放,

  惊恐万状。」

  宰相,为什么你这样发狂地,

  紧紧抓住你的职位,

  对着我惊恐地尖叫?

  从根本上说,宗教性的头脑不是野心勃勃的。如果有野心,不管是哪种野心,就不可能有宗教性,因为只有优等的人才能成为宗教性的。野心意味着低等。试着弄懂这一点,因为这是一条基本的规律。不懂这一点你也能去寺庙,你也能去喜马拉雅,你也能祈祷,你也能静心,但一切都是白费。如果你还没有明白你的头脑是野心勃勃的还是没有野心的,你简直是在浪费你的生命。你整个的探索都会是没用的,因为野心从来不会导向神性。

  只有没有野心才能变成门。

  现代心理学也同意庄子、老子、佛陀和其它所有知道的人,同意自卑创造野心。所以政客从人性上最低劣的特质里产生。所有的政客都是「首陀罗」,不可接触的人。这不可能是别的,因为当头脑感觉到自卑情结,它就要力图变成优等的--相反的一面产生了。你觉得丑的时候,你力求美。如果你是美丽的,那么就不必努力。

  所以看看丑陋的女人你就能逐步认识政客的本性。丑陋的女人总是力图掩藏她的丑,总是要打扮得美一点。至少脸、化妆过的脸,衣服,饰品都属于丑。丑陋总归要克服掉,你就不得不创造一个反面来掩盖它,逃避它。一个真正美丽的女人是不会担心的,她甚至意识不到她的美。只有没意识到的美是美丽的。当你

  意识到的时候,丑陋就进来了。

  感到自己比人低劣的时候,你把自己跟人比较、发现他们比你优越的时候,你会做什么?自我感到受了伤害--你比人低劣。你恰恰不能接受这一点,所以你不得不自欺、欺人。

  你怎么欺骗?有两种办法。一是发疯。那你就可以宣称你是亚历山大、希特勒、尼克松。这样事情就简单了,因为那时你就不会为别人说什么烦恼了。到全世界的疯人院去看看,在那儿你会找到历史上所有伟大的人物他们仍然活着。

  尼赫鲁在世时,印度至少有一打人相信他们是潘迪特·贾瓦哈拉尔·尼赫鲁。有一次,他到一个疯人院去为一个新的部门举行典礼。疯人院的管理人员安排了一些人放出来站在他的边上,因为现在这些人已经恢复健康正常。第一个人被带到他面前介绍给他,所以尼赫也向这个已经比较正常的人自我介绍:「我是潘迪 特贾瓦哈拉尔,印度总理。」

  疯子笑着说:「别担心。在这里呆三年,你会像我一样恢复正常。三年前我刚到这里的时候 我相信我是印度总理。但他们完全治愈了我,所以,不用担心。」

  这类事情发生过多次。劳合·乔治是英国首相。战时,每晚六点都进行灯火管制、谁也不可以离开家。所有的交通停止,不允许开灯,每个人都必须呆在某个掩蔽处。劳合·乔治正像平时傍晚一样散步,这一次他忘了灯火管制这回事。

  突然,警报器拉响了。已经六点钟了;到他家至少还有一英里。所以他敲了最近的门,对开门人说,「让我在这里休息一晚上。要不然警察会抓我的。我是劳合·乔治首相。」

  那人突然抓住他说:「进来。这正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们己经有三个劳合·乔治了。」这是个疯人院。

  劳合·乔治试图让这人相信他是真的。但那人说,「他们都证明自己是,所以别费心证明,你就进来,要不然我揍你。」

  所以劳合·乔治只好整夜保持安静;要不然他真的会挨揍。

  他怎么能证明自己呢?已经有了三个劳合·乔治,他们都力图证明自己是的。

  一种办法是发疯,你突然宣布你是优等的,是最高的。另一种办法是做政客。要么发疯,要么做政客。靠政治你不能突然宣告,你得证明你真的是总理或总统。所以这是一条漫长的路。疯狂是通向重要性的快捷方式;政治是条漫长的路。但它们都通向同样的目标。

  如果世界要变成健全的、正常的世界,那么有两种人要治愈:疯子和政客。两者都有病。一个绕了远路,一个抄了小路。要记好,疯子的危害比政客要小些,因为他只不过宣告他自己比人优越,他不操心去证明这一点;而政客操小去证朋它,证据是非常昂贵的。

  希特勒想证明什么?想证明他是最优越的、至上的雅利安人。要是他发疯,抄那条小路,对世界来讲倒会好些,那就不会有二次大战了。

  政客们更危险,因为他们是有证据的疯子。他们是仅仅为了掩盖他们里面的低劣去实现、达到一个目标的疯子。一个人不管什么时候感到比人低劣,他就得证明,或者只靠自我蒙骗,从而使自己相信他不是比人低劣的。如果你病了,你就不能是宗教性的。不是圣弗兰西斯式的人的那种疯狂,那种疯狂来自狂喜,这种疯狂来自低劣。圣弗兰西斯式的人或庄子式的人的疯狂源自优等,源自心灵,源自创造性的源泉。这另一种疯狂由自我产生。灵魂总是优等的而自我总是低劣的。

  所以自我主义者不得不用种种方法变成政客不管他选择什么职业,通过这职业他会成为政客。

  我说的政治是什么意思?我是说自我与自我之间的冲突、求生存的争斗。你的自我和我的自我相抵触,我们就是政客。我与任何人的自我都不抵触时,我是宗教性的人。我不想比人优越时,我就是比人优越的。但这种优等不是低等的对立面,它是低等感的不在。

  这个区别要记住。有两种类型的优等。一种你只是把低劣掩盖起来,覆盖起来,你在用一只面具面具背后是低劣,你的优等只是表面的,在深处你仍是低等的,因为你不断感觉到这一点,你只好戴着这优等的面具、美的面具。因为你明白你是丑的,你就得人为地变美,你就得展示,你就得把一张假脸给人看。这是一种类型的优等,它不是真的、还有另一种优等,那是低等的不在,而并非是它的对立面。

  你完全不比较;你不比较的时候,你怎么会比人低劣呢?瞧,如果你是地球上唯一的人,再没有别人,你会比人低劣吗?你把自己跟谁相比呢?与什么相比?如果只有你一人,你会是什么?比人低劣还是比人优越?你两者都不是。你不可能比人低劣,因为没有人在你之上;你不可能宣称你自己比人优越,因为没有人在你之下。你既不比人优越也不比人低劣我对你说这就是灵魂的优等。它决不比较。比较,就有了低等。不要比较,你完全是--独特的 。

  在低等己经消失这个意义上,一个宗教性的人是优等的。在已盖过自己的低等这个意义上,一个政客是优等的。低等藏在那儿,它仍在内部。他不过是在利用一个优等的人的装束、面孔和面具。

  你比较的时候,你就错过了;然后你就会总是看到别人。没有两个人是同样的,他们不可能是同样的。每个个人都是独特的,每个个人都是优等的,但这种优等不是能化较的。你是优等的,因为你不可能是别的。优等恰是你的本性。那树是优等的,那岩石也是优等的。整个存在都是神性的,所以这里的一切怎么会是低等的呢?它是上帝,在成十上万条路上充盈着。有的地方上帝变成了一棵树,有的地方上帝变成了一块岩石,有的地方上帝变成了一只鸟,有的地方上帝变成了你。只有上帝存在,所以不能有比较。上帝是优越的,但不是比别的东西优越。因为只有上帝在,不可能有任何低等。

  一个宗教性的人逐渐体验到他的独特,体验到他的神性,他通过对神性的体验逐渐认识到所有东西的神性。这不是政治性的,因为现在没有野心,你没有什么要证明,你已经证明了;你没有什么要宣告,你已经宣告了。你特有的存在就是证据。你存在……这就足够了。不再需要别的了。

  所以把这作为基本的法则记住。如果在宗教中你还是不断地比较,你就是在政治中,不是在宗教中。那就是所有宗教已变成政治性的缘故。他们用着宗教的术语,但藏在背后的是政治。

  伊斯兰教是什么?印度教是什么?基督教是什么?它们都是是政治团体、政治组织,在宗教的名义下进行政治活动。

  你到寺庙去祈祷的时候,你只不过是祈祷还是进行比较?如果别人在那里祈祷,比较是否就在你头脑里产生了?你想知道是他比你搞得好还是你比他搞得好吗?那么寺庙不复存在了。寺庙消失了,它变成了政治。

  在宗教中,比较是不可能的;你只要祈祷,祈祷变成你内在的存在。它不是外在的给人比较的什么东西。这种不可比较的祈祷、不可比较的静心会把你引向整个存在的内在优越性。

  佛陀说:不要野心勃勃,因为野心会使你总是比人低劣。没有野心就能获得你内在的优越性。它是内在的。它不必证明或获得,你已经拥有了,你已经具有了。它已经在那里--它一直与你同在而且还会一直与你同在。你特有的存在是优越的,但你不知道有什么存在。你不知道你是谁。所以花这么多的功夫,寻找你是谁,搜索、证明你比别人优越。你不知道你是谁。

  你一知道就没有问题了。你己经优等了。而且不仅你是优等的--一切都是优等的。整个存在都是优等的,没有什么是低等的,因为上帝是一,存在是一。低等与优等都不能存在。没有野心的头脑逐渐体会到这一点。

  现在让我们来看庄子的话。这个绝妙的事情真的发生过。庄子在他去京城的路上,惠子就害怕了。他必定己通过秘密警察 。

  刑事调查部得知庄子要来。政客们总是害怕,因为每个人都是他们的敌人,即使朋友也是敌人,一个人不得不提防敌人、保护自己,因为他们也企图把你拉下马。

  记住,没有人是朋友。在政治上,每个人都是敌人。友谊只不过是个假像。在宗教上没有谁是敌人。在宗教上不可能有敌人;在政治上则不可能有朋友。

  因为庄子要来,惠子就害怕。庄子如此优越于人,以至惠子认为他很可能想做宰相,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境况。当然庄子是优越的;不是与别人比较中的优越,他就是优越的。这是内在的。

  一个庄子那样的人行动时,他就是王;他是否像一个乞丐那样生活是无关紧要的。不管他走向那里,他都是王。王的资格不是他外在的东西,而是内在的。

  本世纪初,一个化缘的僧侣从印度到美国去,他的名字叫罗摩提尔陀。他总是管自己叫皇帝。美国总统来看他,大吃一惊。

  他只是个乞丐!总统问:「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你叫自己皇帝?你看起来像个乞丐。你甚至写过一本叫做《罗摩皇帝的六道敖令》的书。为什么?」

  罗摩提妹陀笑着回答:「看我的内在,我的王国属于内在的世界。看我里面!我是一个皇帝。我的王国不是这个世界的。」

  因为这一点,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他总是说:「我是王。」

  他被误解了;国王希律警觉了。彼拉多总耆认为耶稣是危险分子,因为他谈论王国和国王,还曾宣称:「我是犹太人的王。」他被误解了。他说的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另一种王国。

  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时,士兵们寻他开心,向他扔石头和鞋,嘲笑他,把一顶荆棘编的王冠戴在他头上,上写「犹太人的王」。他们一边扔石头和鞋,一边说:「现在,告诉我们王国的事,说啊,你这个犹太人的王!」

  他是在说另一种王国,不是这个世界的;那王国不是外在的,是内在的。但每当像耶稣一样的人行路,他就是皇帝。他无法避免。他不与任何人较量,他不热衷追求这个世界的王冠,但不管他到哪里;野心勃勃的人就会害怕,政客们就害伯,这人是危险的,因为他的脸、眼睛、走路的样子都表明他是个皇帝。他无需证明,他就是证据。他无需说出来,无需说。

  所以惠子通过秘密警察得知庄子要来,就认为他必定是来京城取代他的;不然的话为什么来呢?人们到京城来为了当官。一个人决不会为别的到城里来。人们到首都来是因为野心,来寻找自我、寻找认同。为什么他要来一个托钵僧、一个乞丐?他有什么必要到京城来了他必定是来谋取我的位置、我的交椅的。他必定到国王那里说:「我是合适的人选。让我做宰相,我要把每桩错事都弄对。我会解决你所有的问题。」

  那人有光环笼罩,具有神秘的魅力。惠子害怕了。大臣之类总是低等的。在深处,自卑情结像一种疾病,像一条虫啃着心,总是害怕优越者。

  惠子是梁国的宰相。

  他听到了一个秘密的消息,信以为真,

  据说庄子凯觎他的职位,

  正密谋取而代之。

  政客们不能作别的想。要弄懂的第一件事就是,你是什么,你就认为人家是什么。你的欲望,你自己的野心给了你范本。如果你追逐金钱,你就认为人人都是追逐金钱的。如果你是个小偷,你总是检查自己的口袋:你就是这样表明你是个小偷。你的内在欲望就是你的领会的语言。政客们总是从阴谋诡计的角度来思考:某某人要篡我的位,某某人想除掉我…因为这就是他们已经做的,是他们一生中一直在做的耍阴谋。政客是阴谋家。那就是他们的语言。你通过自己的头脑来看别人,你把深深隐藏在自己心里的东西投射到别人身上。惠子想:「这个庄子正密谋取代我。」

  当庄子上门拜访他的时候,惠子派人去逮捕他。但他们搜了三天三夜,却没有找到他。这真美!

  警察只能找到小偷--他们彼此理解。警察的头脑和小偷的头脑并无两样--他们思考问题的方法是一样的,只是他们的主人不同。小偷为自己工作,警察为政府工作。所以警察能抓小偷。如果你派圣人去找小偷,他不会我到的。因为他会用他的眼光去看人。

  在一个宗教节日里,有个拉比从一个年轻人身旁走过。年轻人在抽烟,可那天抽烟是禁止的。所以拉比制止他并问道:「你不知道吗,年轻人?这是个宗教节日,你不该抽烟。」

  年轻人说:「是的,我知道这是个宗教节日。」他俩继续抽烟,不仅如此,他还把烟吹到拉比的脸上。

  拉比问道,「你不知道抽烟是禁止的吗?」

  年轻人不屑一顾地说:「是的,我知道是禁止的。」可他还在抽。

  拉比仰望着天说:「父啊,这个年轻人是美好的。他也许违反了律法,但没有人能迫他说谎。他是个诚实的人。他说:是的,我知道这是宗教节日;是的,我知道这是禁止的。在审判日别忘记,这个年轻人不会被迫说谎。」

  这是个美好的拉比。这是圣人的头脑。他看不到错误,他总是只见到对的。

  警察找不到庄子是不可能的。如果他是个有野心的人,如果他曾经密谋过,如果他用政治的头脑思考,他们就能找到他那他就会被抓到。警察必定查我了他不在的那些地方,他们必定在路上擦肩而过好几回。但他是个乞丐,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他不密谋。他没有阴谋的头脑,他就像一缕清风。警察找啊找啊,花了好几天也没能找到他。

  你只能找到你所是的东西。你总是在别人那里我到你自已,因为别人恰好是镜子。要抓庄子,就需要一个老子式的人物。没有别人能抓住他,因为谁能领会他呢?需要一个佛陀式的人物;佛陀或许能猜到他在哪里。但是一个警察?--不可能 !除非庄子是个小偷,那才可能。看看警察吧,看他存在的样子,他说话

  的样子,他说的脏话;甚至比一个小偷的语言还要粗俗。警察得比小偷还要粗俗,要不然小偷要赢了。

  有一次,一个人被警察抓住了。地方法官问他:「告诉我,你给抓起来的时候警察对你说什么了话?」

  那人说:「我能在这法庭上把他的话照样直说吗?你不会觉得冒犯你吗?它大概会使你受惊的。」

  地方法官说,「除了那些粗话,告诉我们他说什么。」

  那人想了想说:「那么……警察什么也没说。」

  警察回到惠子那里报告说他们我不到庄子。没有这么个人。

  他们该有一张画像,有某种认出他的办法,某种怎样我到他、抓住他的主意,有他的样子。但是庄子没有什么特征,他没有面孔。他时时刻刻都是一股流,是流动的。他时时刻刻都反射、回应着存在。他没有固定的寓所,他是没有家园、没有面孔的。他没有名字。他不是过去,他总是现在,而所有的照片都属于过去。

  这是美丽而意味深长的。虽然看起来荒唐,但据说你不能拍下像佛陀那样的人的照片。不仅你不能拍下他--而且一有照片,佛舵就已经移动了。所以照片总是过去的而从不是现在的。

  你把握不到佛陀当下的脸。你一把握到,它就已经流逝了。你一领会,它就己经过去了;

  佛陀还有一个名字叫如来。这个词真是妙;它意味着佛陀来来去去就像风一样。这样像风一样来,又这样去。你不能给风、给清风照相。你抓它之前,它己经走了,它再也不在那儿了。

  庄子不会被我到是因为警察搜查他的过去,而他生活在当下。他是存在,不是头脑。头脑能给抓住但存在不能。没有网。头脑能非常容易地抓住,而且你们都这样那样地给抓住了。因为你有头脑,妻子、丈夫会抓住你,商店、珠宝、邮局,一切都会抓住你。有许多网,千万张网。除非体从头脑里解脱,不然你就得不

  到自由。你会一次又一次给抓住。如果你离开这个妻子,另一个女人会立即抓住你。你逃不掉。你能躲避这个女人但你无法躲避女子。你能躲避这个人,但你上哪儿去呢?你刚离开一个,另一个已经进入你的生活了。你能离开这个城镇,但你上哪儿去呢?另一个城镇会抓住你。你能离开这个欲望但另一个会绑住你。头脑总是被捆绑着,它已经被抓住了。你卸下头脑的时候,警察就抓不住你了。

  这庄子没有头脑。他是个没有头脑的乞丐,或者是没有头脑的皇帝。意思是一样的。人们无法抓到他。

  庄子来梁国的时候,惠子下令逮捕他,但虽然他们搜查了三天三夜,也没能找到他。

  就在这时,第三或第四天,庄子自已出现在惠子面前,说道:「我庄子这样的人是抓不到的。」他总是自己出来。这是他的自由。

  你抓不到他,你只能邀请他。出现或不出现是他的自由。

  有头脑的时候,你总是给抓住。头脑强迫你,你是头脑的囚犯。没有头脑的时候你就自由了,你可以随你自己出现还是不出现。这是你的自由。

  如果我在对你说话,这不是因为你问了我问题,这是我自己愿意。如果我与你一道工作,这不是因为你,而是我自己愿意。没有头脑的时候就有了自由。头脑是一切奴隶制度的基础。

   庄子自己出现了,讲了一个美丽的寓言。从你内心最深处的核心来听这个寓言。

  「你听说过南方的那种鸟,--永生不老的凤凰(一种玄奥的鸟)吗?」

  这是一个中国神话,它美丽而意味深长。神话不是真理,但它比任何真理还要真。神话是个寓言,它揭示那些用别的方法揭示不了的东西。它只能通过寓言、通过诗来说。神话是诗,它不是一种描述。它揭示真理,那并非外部世界的一件事,它属于内在世界。

  「你听说过南方的那种鸟吗?」

  对中国而言,印度是南方,那岛就生活在这里。据说老子是往南方消逝的。他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的……他永不会死。这样的人永不会死,他们只是往南方去了--他们往印度消逝。

   据说菩提达摩来自南方。他离开印度,寻找他要传佛陀珍宝的门徒。等了九年之后,他能够传下去了,据说他随后就消逝了,又往南方去了。印度在中国的南方。确实,印度是所有神话的源泉;全世界没有一个神话不是在这里产生的。

  科学产生于希腊的头脑,神话产生于印度的头脑。只有两种看世界的方式,一种是科学,一种是宗教。如果你用科学的方式看世界,就是通过分析、数学、逻辑来看。

  雅典--希腊的头脑--向世界贡献了科学,贡献了分析、逻辑和怀疑的苏格拉底方法。宗教是看世界的完全不同的方式。它看世界是通过诗、通过神话、通过爱。当然,这是浪漫的。它不会给你事实,它要给你的只是虚构的东西。但我说虚构的东西比任何事实都真实,因为它们给你的是最内在的核心,它们不关注

  外在的事件。所以,印度没有历史。它只有神话、往世书,没有Itihas,没有历史。

  南无不是个历史人物。可能有这个人也可能没有,这无法证明。克利希纳是个神话,不是历史事实。也许他存在过,也许没有。但不论克利希纳和南无是否历史上的人物,印度却从未为这事纠缠过。他们是含意深远的,他们是伟大壮丽的诗篇。而对印度而言,历史是无意义的,因为历史只包含了纯粹的事实,它从未揭示最内在的核心。我们关注最内在的核心,关注轮子的中心。轮子不停地在转,那是历史,但轮子的中心是决不动的,这就是神话。

  庄子说:

  「你听说过南方的那种鸟,

  --永生不老的凤凰吗?」

  所有出生的都要衰老。历史不会相信这鸟,因为历史意味着开端和结束,历史意味着生与死之间的跨度。而不生与不死之间的跨度就是神话。

  南无从来没有出生也永远不会死。克利希纳从来没有出生也永远不会死。他们永远都在。神话不关心时间,它关心永恒。历史随时代变化,神话一直同人生有关。是的,神话永远不会过时。报纸是历史,而昨天的报纸就已经过时了。南无不是报纸的一部分,他不是新闻,他永远不会过时,他总是在当下,总是意味深长的,总是有关的。历史不不停地变化;南无保持在轮子的中心,一动不动。

  庄子说:

  「…南方的……--永生不老的凤凰吗?」

  你可曾看到过老年南无和老年克利希纳的画像?他们永是年轻的,甚至连胡须都没有。你可曾看到过有胡子的南无的画像?除非他荷尔蒙有什么问题,否则胡子必定已长出来;如果他是个男的一一而他是男的一一那胡子必定已长出来。如果南无是历史人物,那就会有胡子,但我们把他画成没有胡子的,因为一长胡子,你就开始变老了。它迟早会变白的。死亡正在来临,想到南无死我们受不了,所以我们把他脸上任何死的征兆都完全清除了。不仅对南无是这样,耆那教的二十四祖都没有胡子。

  佛陀和印度教的所有化身都没有胡子。这只是为了指出他们永远年轻,指出永恒性、·超越时间性、遥远性。

  「…永生不老的凤凰。」

   有时间一一在时间里一切都变化一一也有永恒。在永恒里什么也不变化。历史属于时间,神话属于永恒。科学属于时间,宗教属于非时间的,属于永恒的。在你也是这样,两者都存在--时间和永恒,表面上是轮子、时间:你出生了,你会死的,但这只是表面。你年轻,你会变老。你健康,你会生病。你现在充满活力,但迟早一切都会衰落,死亡会穿透你。但这只是表面,是历史的轮子。就现在,深入到你里面,永恒存在着,超越时间性存在着。没有什么变老--凤凰,南方,印度,永恒。没有什么变老,没有什么变化,一切都不动。南方就在你里面。

  就是这个缘故,所以我一直说印度不是地理位置的一部分,不是历史的一部分,它是内部地图的一部分。它不在德里,它从不在那里。政客们不属于它,它不属于政治。它是内在的。它处处都在。

  一个人不管在哪里深入到他自己,他就到了印度。那就是印度具有永恒的魁力和磁性的缘由。每当一个人和他的生命在一起时变得不自在了,他就奔印度而去。这只不过是象征性的。通过物理运动你不会我到印度。一种不同的运动是需要的,如果你开始从外在向内在运动,向南方、向神话的土地、向不老的、永生的凤凰--永生不老的凤凰--的土地。

  「永生的凤凰

  从南海飞向北海,

  除非是特定的圣树它才栖息,

  它只吃最精美的珍稀的果实,

  它只喝最清澈的泉水。」

  这灵魂,你的存在的最内在的核心,除非是特定的圣树它才栖息,这只内在的鸟,这是你的存在。它只在特定的圣树上栖息。

  「它只吃最精美的珍稀的果实,

  它只喝最清澈的泉水。」

  「有一次一只猫头鹰,

  正嚼着一只腐烂的老鼠,

  这时它看见凤凰飞过。

  它惊慌地仰着头尖叫,

  紧紧抓住死鼠不放,惊恐万状。」

  庄子在说:我是凤凰,你不过是只噶着死鼠的猫头鹰罢了。你却在尖叫我要来夺你的位置。你的位置、现的势力对我说来只不过是只死老鼠。这不是我的食物。野心不足生命的道路,只对那些己经死亡的人才是。我已探察过野心,我发现它毫无用处。

  一天,有个妇人来到一个拉比面前痛哭流涕,但拉比在祈祷。所以她对秘书说:「进去,即使他的祈祷不得不被打断,也打断他。我的丈夫离开了我。我想要拉比祈祷我丈夫回来。」

  秘书进去打断了拉比。拉比说:「告诉她,别担心,她丈夫不久就会回来的。」

  秘书回来告诉那妇人:「别担心,别难过。拉比说你丈夫不久就要回来的。回家去吧,轻松些。」

  高高兴兴地,那妇人离开了,还一边说:「神会奖赏你一百万次还不止,他多么善良啊。」

  但那妇人一离开,秘书就变得很难过,他告诉旁边的人说一点用都没有。她的丈夫不会回来了,可怜的妇人,可她离开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

  边上的人说:「可这是为什么?你难道不信任你的拉比和他的祷告吗?」

  秘书说道:「当然我相信我的拉比,我也相信他的祷告。但他只看到那妇人的请求,我看到了她的脸。她的丈夫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到了有野心的脸,看到了有欲望的脸,看到了有贪欲的脸,这个人就永不会回到它们那T。回来是不可能的,这张脸是如此丑陋。

  庄子看到过有野心的脸。所以他说:你的努力,你的地位,你的宰相官职对我来讲只不过是个死老鼠。不要尖叫,不要惊慌。

  「永生的凤凰,

  从南海飞向北海,

  除非是特定的圣树它才栖息,

  它只吃最精美的珍稀的果实,

  它识喝最清澈的泉水。

  有一次一只猫头鹰,

  正嚼着一只腐烂的老鼠,

  这时它看见凤凰飞过。

  它惊慌地仰着头尖叫,

  紧紧抓住死鼠不放,

  惊恐万状。」

  「宰相,

  为什么你这样发狂地

  紧紧抓住你的职位

  对着我惊恐地尖叫?」

  这是事实,但只有你终于有一天知道它……只有那时你才能明白。去听一个佛陀式的人、或耶稣式的人、或查拉图斯特拉式的人怎么说,你总是听到,放下欲望,喜乐就是你的。但你无法放下,你不能明白当你放下欲望的时候喜乐怎么会发生,因为你只尝过欲望。它可能是有毒的,但它一直是你唯一的食物。你一直在那有毒的泉申取水喝,当有人说「放下」时,你伯你会渴死。

  你不知道有纯净的、清澈的泉,你不知道结有珍稀的果实的树。

  你只通过你的欲望来看,所以你看不到那些果实和那些树。

  你的眼睛充塞着欲望的时候它们只看到死老鼠。罗摩克利希纳过去常说:有这样的人,除了他们贪恋的东西,他们看不到任何别的东西。这只猫头鹰可能坐在一裸大树上,但他只寻我死老鼠。不管什么时候看到死老鼠在街上,猫头鹰就变得兴奋了。

  如果你扔给他一个美丽的果子,他不会兴奋,甚至都看不见。他不会觉知到它。信息决不会到他那儿,因为欲望就像一道滤网。

  一直地、持续不断地,只有你的欲望允许的才能进入你。你的欲望就像站在你的存在的门口的守门人一样。他们只允许吸引他们的东西进来。

  把这个看门人换掉,否则你会总是靠死老鼠过活。你会仍然是一只猫头鹰,这是不幸的,因为凤凰藏在你的深处而你的行为像猫头鹰一样。那就是不自在。那就是为什么你无法感到自在、你无法感到幸福的缘故。一只凤凰面对死老鼠怎么会感到幸福呢?他总归不是吃老鼠的,这不是适合他的食物。

  这你已经感受过很多次了。跟一个女人或一个男人作爱,你曾很多次感觉到这人不适合你。凤凰坚持自己的意见,但猫头鹰要吵闹得多。人们听不见凤凰说什么,它的声音非常微弱,非常安静,它的声音不是进攻性的。在平和、静心的一刻,凤凰说:「你在干吗?这不适合你。你在吃什么?这不适合你。你在喝什么?这不适合你。」

  但猫头鹰的声音非常响,你一直相信它,相信了很长时间,以至于就像一个习惯一样你一直追随它。它己变成了一个死习惯。你只是跟着它,因为这是阻力最小的办法。老一套就在那儿。你无需做什么。你只要沿着脚印走,你在一个圆圈里不停地走同样的欲望,同样的贪恋,同样的野心。无怪乎你生活在痛苦中,你生活在恶梦中。

  让内在的庄子坚持他自己的意见,让内在的凤凰坚持他自己的意见。去听它,它是一个平静的、小小的声音。你得要平静下来,你得要让这个猫头皮睡觉;只有那时你才能去听它。这猫头鹰是自我,是头脑,凤凰是灵魂。它出生在南方,从海里出来,它不是陆地的一部分。它不是从泥土中出来的,它从广阔的海洋里生出来。它永远不老,永远不死。它只在罕见的、神圣的、圣洁的树上栖息,它只吃极其珍稀的果子,它只喝最清澈的泉水。那些泉都在,那些圣树都在。因为猫头鹰的缘故,你已经错过了它们,而猫头鹰变成了你的向导。

  静心不过是使这只猫头鹰安静下来的努力,好让你听到平静、微小的声音。那时你就会看到你一直在做什么--嚼一只死老鼠。

  庄子是对的。宰相没必要惊慌。当你、你的内在的凤凰开始它的生命时,那猫头鹰、那宰相一开始会非常惊骇。你的头脑会造出种种反对来阻碍静心,因为头脑害怕,宰相害怕,害怕庄子、害怕静心的品性要来代替他。

  你的头脑会抓住死老鼠,会尖叫、恐俱,就好像什么人要从它手里拿走食物一样。一开始这是会发生的--你应当警觉。只有你的警觉才能最终帮助你。

  不管一个人什么时候开始静心,头脑就反叛了。它突然提出各种各样的论证:你在什么啊,你为什么浪费时间?利用时间 !有时间你能获得如此这般的成就。欲望还没有满足,它己经等待得这么久了,可你现在却把时间浪费在静心上。忘了它。那些说有可能静心的人是在骗你。相信头脑,头脑这么说。头脑对每个人

  都产生各种各样的怀疑,但唯独对它自己从不怀疑。

  我曾听说:一个人在对他的小孩说话。孩子的家庭作业里有一项是写信,他写好信,给他爸爸看。信里的拼写错误跟单词一样多,甚至还更多。所以这父亲就说:「你的拼写真糟。你为什么不查字典?你感到怀疑的时候就查字典。」

  孩子说:「可是,爸爸,我绝对没有感到怀疑。」

  这就是你的头脑所做的事。它对佛陀说,「可是,爸爸,我绝没感到怀疑。」

  头脑从不怀疑它自己,那就是问题所在。它怀疑每个人它甚至怀疑佛陀这样的人。即使克利希纳敲你的产门,它也会怀疑;即使耶稣来了,它也怀疑。它一直都是这样,你也一直在这么做。

  你怀疑我但你从未怀疑你自己,因为一旦头脑开始怀疑它自己,它就已经脱离存在了。一旦产生自我怀疑,基础就打破了,头脑就丢失了它的信心。一旦你开始怀疑头脑,你迟早会掉进静心的深渊。

  巴尔.谢姆,一个神秘者,快要死去了。他的儿子名叫赫茨,是个非常呆滞的昏头昏脑的人。巴尔.谢姆死之前告诉儿子,那晚是他最后一个晚上了。

  但赫茨说:「没有人能知道死亡什么时候来临。」他怀疑了。巴尔·谢姆是他的父亲,千百万人相信他是弥赛亚--把千百万人引向救赎的人。但儿子怀疑了,并且那天晚上他睡着了。半夜他醒了。他的父亲死了。而后他开始哭泣、流泪。他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机会,而现在再也不可能看到他父亲活着了。但他绝没有怀疑自己的头脑,他怀疑巴尔·谢姆。

  他在绝望和懊恼中开始哭。他问上了眼晴,现在父亲死了,他在生命中第一次对父亲说话。他父亲过去常常很多次地召唤他:「赫获,跟我来;」而他常常说 :「好,我要来的,但首先我要做别的更重要的事情。」

  这就是你的头脑正在说的。我不停地召唤你:「跟我来。」你说:「现在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过会儿我会来的;等着。」

  但死亡打断了桥。所以赫获哭着开始对他父亲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迷路了。我在黑暗中。现在我怎样才能放下这个欺骗了我的头脑呢?我从没怀疑过它,而我怀疑你。现在这使我很悲痛。」

  巴尔·谢姆在赫茨里面出现了,他说:「看着我。我做什么你也做什么。」像个梦,又像是幻觉,赫茨看到巴尔·谢姆走到一个小山顶上把他扔进了深渊。他说厂做同样的事。

  赫茨说:「我明白不了。」真的,怀疑又产生了,这人说什么?这会是自杀。

  巴尔·谢姆笑了,他说:「你还在怀疑我,没有怀疑你自己。那么做这个。」赫茨在幻觉中看到一座大山,到处都在燃烧,就像一座火山,到处都是火,岩石迸裂,整座山四分五裂。巴尔·谢姆说 :「要么做这个。让头脑被拥进深渊,让头脑被完全烧掉。」

  故事是这样发展的;赫茨说:「我要仔细想想。」

  不管你什么时候说:「我要想想」你就开始怀疑了,是怀疑在思考,不是你思考。没有怀疑的时候,是信念在行动,不是你行动。怀疑思考,t念行动。通过怀疑,你能变成一个伟大的哲学家;通过信念你会变成庄子那样的人,变成永生不老的凤凰。通过怀疑,你能穿透时间的种种奥秘;通过信念,你会进入永恒之门。

  我曾听说关于两个迷路人的事。他们在一个很黑的夜晚在森林里迷了路。这是个非常危险的森林,到处是野兽,树木非常茂密,漆黑一团。一个人是哲学家而另一个是神秘者--一个喜爱怀疑,另一个听凭信念。突然来了一场风暴,乌云里亮起了一道巨大的闪电。

  哲学家看了天,神秘者看了路。在闪电的一煞那,路展现在他的面前。哲学家看了闪电,开始想:「怎么了?」他错过了那条路。当你迷失在一个比故事里的森林还要茂密的森林里。夜更黑。

  有时会有闪电。看好路!

  庄子式的人是闪电,佛陀是闪电,我是闪电。不要看着我,去看路。要是你看我,你就己经错过了路,因为闪电不会重复。它只有一会儿,而这个永恒穿透时间的时刻是极稀少的;它就像闪电。

  如果你看了闪电,如果你看了一尊佛--佛是美的,他的脸吸引你,他的眼晴有磁力,如果你看着佛,你就已经错过了路。

  看那路,忘记佛。看那路。但那一看只在这样一刻发生:没有怀疑,没有信念,没有思考,没有头脑。

   庄子不应当被人思考。不要思考他。只让这故事渗进你并忘记记它。这个故事把路指明了。看那路,做点什么。沿那路走,行动。思考不能指引你,只有行动,因为思考在头脑里进行。它不能变成整体,只有你行动的时候,才是整体的。

  今天就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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