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子耶穌》

Come Follow to You, Vol1

翻譯者新地

第十章 走向基督意識

  第一個問題:

  你會哭嗎?

  是的,每當我看到你們。你也許看不到我的淚水,你也許聽不到我的哭聲,但當我看到你,那種傷心一直都在。所以我一直對你們下工夫。那不僅是幫助你們擺脫不幸,那也是幫我自己。如果你們擺脫了不幸,我也會擺脫由你們的不幸導致的我的不幸。

  據說當佛陀到了終極之門,他在那裏停下,他不進去。門是開著的,天帝和眾神準備歡迎他,但他不進去。天帝問他:「為什麼你站在那裏?進來吧。我們等待了無數世。歡迎你。你回家了。」

  佛陀說:「我會留在這裏,我必須留在這裏。除非最後一個人通過我進入了這扇門,否則我不能進去。」

  這是一則美麗的寓言。不要望文生義……

  不過它是真實的。一旦你變得覺察,一旦你成為一個臨在——一旦你做主——你內心就會生起無限的慈悲。佛陀把慈悲作為成道的標準。一旦你達成,你就不只為你自己受苦,你還為眾生受苦——看到周圍的不幸,看到所有的荒唐,看到你們當下、馬上就可以解脫出來,而你們還是抓住不放。

  你一隻手推開它,另一隻手又拉近它。你一直在創造自己的監獄,而你又想要自由。你的整個努力是自相矛盾的。你想去東邊,卻往西邊走。

  看到你們……是的,我總是哭泣。

  第二個問題:

  10年來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個詩人。但當我10天前加入門徒,雖然我經常聽到你讚美詩人,但我是否還會寫詩就變得不重要了。發生了什麼?

  首先:你不能認為自己是個詩人,因為詩是某種當你不在的時候才出現的事物。如果你在,它就只是垃圾。只有當你缺席,它才出現。

  這就是它那麼奇妙的原因。它來到你的虛空裏:它充滿你,注滿你的空無。你變得孕育著未知,孕育著奇異。

  詩人就是一個母親。母親不會製造小孩。小孩是被孕育出來的:母親最多就是用心呵護他、照料他,努力給他一個身體——而不是靈魂。

  詩來到你身上就像孩子被孕育一樣——在深愛中。處於深深的接受狀態,你變成了一個子宮,詩被孕育出來。它是一種孕育。一個人必須非常小心,因為流產總是可能的:你可能墮胎;你可能急於求成,結果毀了它。

  讓它在你的存在裏安住下來。它會有自身的時間,它會慢慢成長。它會在你的無意識裏成長。你的意識是不需要的,你的意識會變成一種干擾。忘掉它,讓它成長。

  你會感到沉重——你的整個生命會變得好像你攜帶著一個重擔。美好、喜悅,但依然是個重擔。然後有一天,孩子出生了。在那一刻,不僅孩子誕生了,母親也誕生了。

  當詩歌誕生以後,詩人才誕生。並不是詩人把詩寫出來。事實上,是詩歌的誕生創造出詩人。只有當詩歌誕生,你才是個詩人。

  一個女人變成了一個母親。一個母親和一個普通女人是完全不同的類別。一個女人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母親是完全不同的。她孕育了某種屬於彼岸的事物;她把彼岸帶進她的子宮,她給了它一個身體。

  當詩歌誕生,詩人才誕生。它是詩歌的影子,它是詩歌的結果。它是詩歌的延續,它並不是詩歌的起源。之前並沒有詩人,之前並沒有母親。有人,但並沒有詩人;有女人,但並沒有母親。當詩歌出現了,詩人才進入存在。

  但是通常你們所謂的詩並不是詩。它只是頭腦的產物。你構思它,你寫出它。你寫的都是散文,只有神透過你寫的才是詩歌。它也許是散文的形式——那並不重要。佛陀和耶穌說的話都是詩。它們的形式是散文,那並不重要。它就是詩,因為它是神的作品:是整體通過部分來寫作;是大海試圖通過一滴水帶給你的啟發。

  每當你在寫詩,它就是散文——平淡無奇。每當神透過你在寫,它就是詩。它也許是散文的形式……但它依然是詩。

  你不可能具有詩人的身份。那會是一種干擾,那會破壞整個韻律與和諧。所以這是好的——那個身份被拋棄了,你忘記了詩歌。很好——現在不管你是否寫詩都不太會影響你。這是合適的環境。現在這是第一次,詩歌有了出現的可能性。

  我不能說:「它將會出現」,因為詩是不可預言的。如果你預言它,頭腦就會再度開始運作,它會等待,有所企圖。不,你完全忘記它。也許要花數月、數年,也許要花上你的整個一生,但在某一天——如果你真的完全忘記你的身份——你就會變成它的媒介。某些東西會透過你流淌。

  它會透過你而來,但它屬於彼岸。那時你會是個觀照者,你是它的見證人。你不會是個詩人,你會是個見證人。當它出現,一種特別的素質將會蘇醒。

  那就是一詩首的實質。所有偉大的詩人都是謙卑的,他們不強調自己。

  《奧義書》甚至沒有署名——沒人知道是誰寫了它們。對於最偉大的詩歌,詩人們甚至不想署名,他們沒有留下名字。那會是褻瀆。他們留下了詩歌,但他們沒有留名。他們只是管道。

  一個真正的詩人是一個管道,一個媒介。因此我高度讚揚詩歌——因為它非常接近靜心,它非常接近宗教——它就在邊上。政治家致力於現實性,科學家致力於可能性,詩人致力於或然性,神秘家致力於不可能性(the impossible)。或然性緊挨著不可能性——這就是我讚美詩歌的原因。

  不過當我讚美詩歌,我並不是讚美你們的詩人。他們寫的詩大部分都是垃圾。他們用頭腦來創作,這是一種自我彰顯。他們只是在堆砌文字,但詩並沒有透過他們而來臨。

  你可以寫詩。在格式上它也許是正確的,但它可能已經死了。有時候一首詩在格式上並不正確,但它是活生生的。誰在乎一樣事物在格式上是否正確呢?真實的事物在於它是活的還是死的。

  如果你要做一個母親,你會想要一個在格式上正確但是沒有生命的孩子嗎?一個塑膠小孩:在格式上完美無缺,你找不出瑕疵……

  事實上,如果你想要一個格式正確的人類,只有塑膠人才有可能,只有它們才可能絕對正確。一個真實、活潑的孩子有許多缺陷——必定如此,因為生命存在於危險和死亡之中。

  只有沒有生命的事物才沒有危險。生命永遠是一種冒險:有無數要克服的困難,有無數要解開的謎題。生命存在,這種現象本身就是一個奇跡,它有那麼多不完美……

  生命是不完美的,因為生命是一種成長的現象。任何會成長的事物都是不完美的,否則它要怎麼成長呢?任何完美的事物都已經死了,它適合進墳墓,因為你無法再對它做任何事情。

  你們的詩人寫的大部分都是垃圾,他們生出來的是死孩子。有的時候——偶爾,非常難得——才出一個詩人。每當詩人這種現象存在,它就是這個地球上的奇跡,在他邊上就是神秘家。再往前一步,他就會變成一個神秘家。

  如果詩人試圖飛遠一點,他就會成為一個神秘家。如果神秘家出於慈悲朝著你們往下走一步,他就會變成一個詩人。

  詩歌是對生命奧秘的傳遞。除非你感受過它,否則你要怎麼傳遞呢?詩歌是你與整體之間的一種關係。大海與水滴之間,樹木與樹葉之間發生了某種傳遞。整體與部分之間發生了某種傳遞,部分開始跳舞,它洋溢著喜悅,它唱起歌來……它激動得變成了詩意。它不再走在地上,它開始飛翔。

  散文是在地上行走,詩歌是在天空翱翔。散文是散步,詩歌是跳舞。它們都是運動,但品質完全不同。

  很好——如果你失去了身份,你是有福的。那就是我試圖通過門徒在做的。當你的舊身份失去了,你就處於一個真空狀態。只有在那個真空裏,上帝之手才能落到你身上,化腐朽為神奇。它不會屬於你,它只會透過你而來。

  慶祝那個身份的消失,不要試圖把它帶回來。完全忘掉它,忘記與詩歌、詩學有關的一切。忘掉一切——只要慶祝你自己。

  突然有一天,你會與整體對齊——一次內轉,一次調諧,一首歌會像鴿子一樣降臨。那時你會首次是一個詩人。你不會聲稱寫出了它,你會成為它。

  那些是詩人的人,他們從不聲稱。那些不是詩人的人——只有他們才聲稱。

  第三個問題:

  我感覺像在演一齣戲,而我並不總是喜歡裏面的角色。當我覺得戲演完了,你又把我推回去——再度定義它和定義我。似乎當我的存在呼之欲出,你卻賦予它一個形式。我想要爆發與擴展。為什麼你把我塑造成這樣?

  首先:如果你真的覺得你在演一齣戲,那就沒有喜歡或不喜歡的問題。你就不可能說,「有時候我不喜歡自己的角色」,因為只有當你假戲真做,喜歡和不喜歡才會出現。

  對於演員而言,所有的角色都一樣。你在一齣戲裏演耶穌還是演猶大有什麼區別呢?如果你真的知道這是一齣戲,在布幕後面,在舞臺後面,猶大和耶穌都是一樣的——那只是演戲——做一個猶大有什麼問題?你怎麼可能不喜歡它?做耶穌又有什麼好的呢?你怎麼可能喜歡它?

  喜歡和不喜歡只存在於你假戲真做的時候。然後好惡進入了,於是就有評判與評價、譴責與欣賞。結果分別心進入了。分別心只能隨著假戲真做而進入。如果你是個演員,不管你是耶穌還是猶大都一樣。

  一旦你明白了這個要點:生命只是一齣大戲,你就結束了喜歡與不喜歡。不管整體需要什麼,你都去做。你並不做主,你只是滿足整體的願望。

  這是所有宗教最偉大的教導之一:人生如戲。於是好惡消失了。當好惡消失,當取捨消失——當你不再取捨,你就自由了。解脫、涅槃被達成了。

  做一個演員。扮演你的角色,優美地扮演它……因為當一個人必須演戲,為什麼不把它演得優美一點呢?你是個猶大——完全沒問題。做一個猶大。享受這個角色,讓觀眾也欣賞這個角色。在舞臺後面,猶大和耶穌就坐在一起喝茶。他們在那裏是朋友。他們肯定是朋友。

  事實上,沒有猶大就沒有耶穌。故事裏會有缺失,某種本質的東西會失去。想想沒有猶大的耶穌,基督教將會是不可能的。

  沒有猶大,也許就沒有任何耶穌的記錄。因為他背叛了,耶穌才被釘死;因為耶穌被釘死,這個事件才牢牢地記在人類心上。

  基督教的誕生並不是因為基督,而是因為十字架。所以我更願意稱基督教為「十字架教」。不應該由它聯想到基督,而應該聯想到十字架。

  如果你去參觀教堂,你會看到十字架在耶穌之上。主教和教皇掛著十字架:教堂生於十字架。但如果你從這個角度去思考,那誰才是這個十字架的作者呢?是猶大——而不是耶穌。

  在十字架上的最後時刻,在耶穌臨死之前,他遲疑了。部分對於融入整體感到遲疑,河流遲疑著要進入大海。這是自然的,是人之常情:耶穌是人子與神子的合體。

  當河流入海的時候,每條河流肯定非常憂慮與恐懼。它一直在流向那裏——為了與大海相會它也許流過了成千上萬裏——但每當河流要進入大海,心裏肯定會生出一種深深的焦慮。河流將會消失。大海無邊無際——她會在哪裡呢?

  她會消失,她的身份會失去:她的名字,她的形式,她的夢想,她的欲望——全部都會消失。她會直接消失在一望無際的大海裏。入海是一種死亡。那是受難。當河流匯入大海,那就是受難。

  到了最後,耶穌看著天空說:「上帝,你遺棄我了嗎?為什麼是這個結果?」——深深的痛哭。「你為什麼遺棄我?」,這體現了耶穌的人性。那就是耶穌的絕美、至美之處。

  佛陀更加無情。你可以稱他為「超人」,但他是無情的。如果他即將在十字架上死去,他不會朝著天空哭喊:「為什麼你遺棄我?」他知道那裏沒有人在聽,他知道上帝並不存在,這一切都是人類的愚蠢。他知道有生就有死,他的領悟是究竟的。他不會哭泣,他會直接消失。佛陀的河流不會遲疑,它一個片刻都不會遲疑。那不會是一次受難。

  佛陀是無情的,他遠離人類的情識。馬哈威亞還要無情。他們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他們非常抽象,就好像並他們並不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們看上去更像虛無縹緲的理想。他們看上去像虛構、像神話,而不像真實的人。

  耶穌非常真實,他就像你們一樣。這種哭喊……佛陀將會大笑。如果他在那裏,他會嘲笑這個人的愚蠢:「你在哭什麼?你在對誰哭呢?」

  路易斯·卡羅爾寫了一本美麗的書:《愛麗絲漫遊仙境》,裏面有一小段對話:

  胖娃對愛麗絲說:「你為什麼要哭?你又不是真的——你只是國王的一個夢。」

  愛麗絲看著他,說:「可是我是真的。」

  胖娃大笑,說:「你是個傻瓜。如果他停止做夢,你會在哪裡呢?」

  愛麗絲說:「當然在這裏。」

  胖娃又笑了。他說:「你這個笨蛋!如果他停止做夢,你就會消失。你是他夢裏的人物。不要哭。你怎麼能哭呢?——你又不是真的。」

  愛麗絲繼續哭。她說:「如果我不是真的,那是誰在哭呢?如果我不是真的,那這些眼淚是什麼呢?」

  胖娃說:「你這個傻瓜,你以為這些眼淚或者你的哭泣都是真的嗎?」

  佛陀會嘲笑耶穌,商羯羅會哈哈大笑:「你在幹什麼?這整個世界都是虛幻的:一個國王的夢境。你只是其中的一個人物;你並不是真實的,你是虛幻的。只要消失就好。為什麼你要說:‘你遺棄我了嗎?’誰在那裏遺棄你呢?」

  但這不是耶穌。他哭了——也許他眼裏還湧出了淚水。他是人類,是和你們一樣的人——和你們一樣紮根於大地。他非常世俗……但不只世俗,不僅限於世俗。他還有更多。

  他哭了。一瞬間他甚至變得憤怒和惱怒。他說:「你在對我做什麼?你遺棄我了嗎?」然後他明白了。河流遲疑過,然後明白了,匯入了大海。

  於是他說:「我明白了。要承行的是你的意旨,不是我的。」部分準備好了融入整體。

  他是天與地的會合。他是一座偉大的橋樑。到了最後,他明白了整個事情都只是要扮演的一個角色。

  「要承行的是你的意旨,不是我的。」——然後它變成了表演。如果它是你的意志,它就變成行為。這就是區別所在。

  你對我說:我感覺像在演一齣戲。你肯定只是認為你在演戲,因為後半句話否定了它:……而我並不總是喜歡裏面的角色。如果它只是演戲,為什麼要煩心呢?演猶大還是演耶穌都是一樣的。這種喜歡與不喜歡的價值論斷從何而來呢?

  自我存在於你的喜歡與不喜歡之中。有了取捨,自我就存在;當你不作取捨,自我就消失了。那就是我在對你們做的事情。

  當我覺得戲演完了,你又把我推回去。>我會一直推動你,直到你的取捨之心徹底消失。不要抗拒我,如果你抗拒,你就會長期無法理解。不要感到惱怒,不要說:「你在對我做什麼?」

  似乎當我的存在呼之欲出,你卻賦予它一個形式。我想要爆發與擴展>……那個「我想要」就是爆發與擴展的障礙。那個「我」無法爆發,無法擴展。它只能認為,它只能想像。

  我的整個努力就是為了讓你能夠放下「我」,你只是「在」。然後你將會擴展,你不再有阻礙,你可以變得無限。你就是無限:自我不讓你看到這一點,自我不讓你看到這個真相。

  為什麼你把我塑造成這樣?>我會不斷把你從這種形式塑造成那種形式,再從那種形式塑造成另一種形式,直到你明白你是無形的。

  只有無形的才能被塑造。如果你具有一種形式,你就無法被塑造成另一種形式;你已經固定了。

  如果你想塑造鋼鐵,那會是困難的,但你可以輕鬆地塑造泥土。為什麼呢?為什麼鋼鐵不行?鋼鐵有更為固定的形式。你可以用這種方式來說:鋼鐵信奉一種更加固定的形式,鋼鐵被一種更加固定的形式忽悠了。泥土沒有這麼迷失。

  然後還有水:它沒有形狀,它是液體。你把它放到一個罐子裏,它就是罐子的形狀。你把它放到另一個罐子裏:它一刻都不會抗拒——它採用另一種形狀。它是流動的。

  允許我把你塑造成各種形式,因為只有通過不斷地變換形式——在當中的某個地方——你才會覺察到那無形的。要覺察到那無形的沒有別的方式。從一種形式轉換到另一種——就在當中的某個地方,當舊形式消失了而新形式還沒出現——就在那個空當,有一天你會變得覺察。

  那就是上帝親自在做的事情。祂一直改變你們的形式。有時候你是一株植物……然後你是一隻鳥……然後你變成一隻動物……然後你變成一個人:有時候是女人,有時候是男人;有時候是黑人,有時候是白人;有時候愚蠢,有時候聰明;祂一直改變你的形式,因為那是唯一的機會……

  通過改變形式,有一天,在當中的某個地方,你會變得覺察。然後一切都是演戲,然後你就能夠說:「要承行的是你的意旨,不是我的。」

  那一刻你就自由了。當你可以全心全意地說:「要承行的是你的意旨,不是我的」,你就消失了。河流入海了。

  第四個問題:

  我感覺我整個一生中在所有的關係裏都是不誠實和不真誠的。是的,先生,我對待我的父母、妻兒、朋友和鄰居都是不公正的。現在我覺得我的師徒關係是不真誠的。這給我和我的頭腦造成了極大的痛苦。我該怎麼做?

  如果你開始從做的角度考慮,你會再度不真誠,因為不管你做什麼都是不真誠的。你的行為已經腐化了。

  所以首先:克制行動!只要保持警覺,警覺你的不真誠。不要急著去做什麼,因為那還是你去做;你的整個過去會涉入到你的行為裏。

  忍住!只要與這種你一直是不誠實的感覺同在,那就夠了。它是淨化,它可以深度地淨化與清理你。

  只要保持與這種感覺同在——「我一直是不誠實的」。「我是不誠實的」——不要試圖對它做什麼。那是再度為自己創造一個良好形象:你不是不誠實的,你是個誠實的人。因為你是不誠實的,所以你的自我受傷了。

  試著覺察這個事實,不要試圖對它做任何事情。你做的一切都會是不成熟的。它為時尚早。只要與這個看法同在,和它相處。

  和「你是不真誠的」這個看法相處。如果你可以和這個看法相處,這份覺察將會徹底殺死你的自我。如果你認為你是不誠實的,自我就不可能活下去。自我需要一個良好形象:你是個真誠的人——非常誠實。那就是自我在說的:「做點什麼,好讓你可以修復形象、更新形象。」

  你一直是不真誠的。這已經通過靜心呈現給你。現在自我有死亡的危險。自我說:做點什麼。它試圖採取行動恢復破碎的形象,它想要復辟,讓你可以再度覺得「我是善良的,我是美麗的。我是誠實的,我是道德的。我是這樣的和那樣的。」

  首要的事情就是——它非常困難、艱巨,但這件事必須做到——只要對你的不誠實保持警覺。看著這個看法,不要操心去改變它。

  它會自動改變,因為一旦你明白你是不真誠的,你就不可能保持不真誠。那是不可能的,它從來沒有發生過。它不可能發生,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你知道你是不真誠的,它就會消失。所以,如果你希望它留下來,那就做一些讓你感覺你是真誠的事情。

  如果你知道你是在說謊,說謊將會自動停止。如果你覺得你是不道德的,不要試圖做任何事情:不要懺悔,不要感到內疚——這些都是陷阱。與這個看法同在:你就是這個赤裸的事實。不要轉移,不要陷入行為當中。保持坦然,坦然面對這個念頭、這種現狀,你會看到一個改變發生。並不是你做出改變……

  當一個改變不是你做出來的,它就來自上帝。只有上帝能讓你道德、使你真誠;只有上帝能讓你虔誠,只有上帝能讓你潔淨。那是聖餐,是祂的禮物。你是無法做到的。

  你所有的行動都是白費力氣。請反復地提醒自己:什麼也不要做。

  你說:這給我的頭腦造成了極大的痛苦!是的,對你的頭腦、你的自我而言,這是一種極大的痛苦。它們是相同的:頭腦或自我。因為自我感到受傷。你居然不真誠?你一直相信你是個真誠的人,你一直相信你是出類拔萃的:是精英、精華。你一直相信那些看法。

  現在靜心打破了虛假的窗戶。你能夠看清自己,看到你的真實狀況。你碰到了一面鏡子。現在不要試圖逃離它,與這個事實同在。不管你是什麼人——那都是真實的你。與這個事實同在。如果你能夠與你的事實同在,你就會改變。但那個改變不是你做出來的,它是一種發生。

  當蛻變來到你身上,它有一種截然不同的優雅。不管你做什麼,它總是微不足道、無關痛癢,最終是徒勞一場。上帝對你所做的事情才是無限的。只有來自無限的才能夠成就無限。

  不要試圖做任何事情。接受你的事實,與它同在,放鬆下來,蛻變就會突然來臨。

  我教導頓悟,我教導來自神的蛻變而不是來自你的蛻變。你只要允許祂。那就是你這邊要做的一切。把門打開,然後等待。只要把門打開——那是你必須要做的。

  開放……這樣當祂敲門的時候,你就可以歡迎祂,當祂到來的時候,你就可以認出祂;當祂來了,你就可以招呼祂進來。不要緊閉房門坐在那裏,就是這樣。靜心不過就是把門打開。

  靜心不會帶給你成道,記住。沒有技巧可以帶給你成道,成道不是技巧。靜心只是清理地面。靜心只是把門打開。靜心只能做一些消極的事情,積極的自己會來。一旦你準備好,它總是會來。

  請不要試圖做任何事情。只要同在。

  第五個問題:

  你說家庭是首先要被捨棄的。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要在你父親的點化日吃聖餐(SERVED PRASAD)。

  家庭必須被捨棄,這是真的。我捨棄了我的家庭。但我的家人是稀有的:他們並沒有拋棄我。我說這是罕見的,因為之前沒有過這種事情。

  耶穌的父親從來沒有去找耶穌接受點化。施洗約翰點化了許多人,但他自己的父親一直沒來接受點化。克裏希那的父親並不是他的門徒。

  我的父親是稀有的——不是因為他是我父親,而是他本身是稀有的。這完全不可能……

  按照人之常情,一個父親完全不可能向自己的兒子頂禮。就人性而言,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但他那樣做了。你不會在整個人類歷史上找到一個類比。它也許再也不會發生。

  不過你是盲目的,你看不到這個事實,連聖餐都成了你的問題。只要想一想:去向你的兒子鞠躬,去向你的兒子頂禮,去接受他的點化。極大的謙卑與單純是需要的。

  這是人類關係中最困難的事情之一。耶穌的父親從不去見他,這並非偶然。非常簡單:要信奉你生出來的兒子,你從小看著他長大,你能相信他成道了嗎?你自己的兒子?——不可能。你的親生骨肉?——不可能。你怎麼可能認可他變成了某個你要去向他學習的人?

  一個兒子永遠是一個兒子……對父親而言,他永遠是個孩子,因為那個距離永遠保持一樣。如果我出生的時候我父親是20歲,那20年的距離會保持不變;它一直保持不變。如果我45歲,他就會是65歲。我不可能拉近和他年齡的距離:他會永遠比我多出20年的經驗。

  他來向我臣服……你無法看出這裏面的意義!所以你問了這麼愚蠢的問題。那是最珍貴的時刻之一。

  我再重複一遍:我的父親是稀有的——不是因為他是我父親,而是他本身是稀有的。

  第六個問題:

  耶穌變成基督是在十字架上,還是他從約旦河裏出來?基督意識也有階段性嗎?

  沒有階段性。成道——基督意識或者成佛——發生在一瞬間,它不是循序漸進的。當耶穌在約旦河被施洗約翰施洗,這趟旅程就開始了,但不是基督意識開始了。

  種子開始向一棵樹成長,種子已經破土而出。現在樹木的出現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你不能說當種子破土而出那棵樹就存在了——你不能這樣說,因為那棵樹還不在那裏。

  你不能說那棵樹存在。你不能這樣說,因為你看到這棵樹在哪裡呢?你不能在這棵樹底下休息,你不能採摘它的果實,你不能聞到它的花香。那棵樹不是實實在在的。

  是的,在某種意義上你不能說那棵樹存在。但在另一種意義上,那棵樹已經存在了,因為它的種子發芽了。那棵樹在路上了,它正在顯現。現在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在某種意義上,它已經出現了,因為它開始了。

  施洗約翰點化耶穌的那天,這顆種子發芽了。天堂打開,聖靈像鴿子一樣降臨。這就是開始——不是基督意識的開始,而是走向基督意識的開始。種子開始走向樹木。

  當耶穌在十字架上說:「要承行的是你的意旨,不是我的」,他就變成了基督。那一天他變成了一棵樹,他變成了一棵參天大樹。現在無數人可以在他底下乘涼。那棵樹開花了,整個大地充滿了它的芬芳。

  所以在某種意義上,你可以說當他在約旦河被點化,他有了第一次瞥見。在十字架上,那是最後一躍。這取決於你想要如何表達它。不過我認為我已經把意思傳達給你了:在那一天,他開始了走向基督的旅程。

  你也可以稱那一天的他為基督,這只是一個表達方式的問題,但我的重點在於他走向了基督意識。他在十字架上成為基督。

  基督意識,成佛,涅槃,解脫,成道——它們都發生在刹那之間,它們不是漸進的。它們都是頓悟。

  第七個問題:

  回歸完全是個人的事。甚至身邊的人都無法理解。其實只有對那些受過苦的人,它才更有可能。但是,主啊,你在召喚所有人。他們能夠聽到你愛的召喚嗎?

  那並不是重點。他們是否聽到並不是重點:我會一直召喚。他們也許是聾子,但我不是啞巴。如果他們聽不到,我就只好更大聲地召喚,僅此而已。

  當你召喚1000個人,只有100個人會聽到。一個人永遠無法知道那100個人會是誰。你召喚1000個人——100個人會聽到。召喚本來就意味著只有那些快要覺醒的人才能聽到。只有那些沒有睡死過去,只有那些準備天快亮時醒來的人——只有他們才能聽到。但是你無法看出那些人是誰。

  召喚1000個人:100個人會聽到,只有10個人會啟程。有90個人會聽到,但不會啟程。他們會聽到,但他們不會理解,或者他們會理解成別的意思——甚至誤解。10個人會啟程。當有10個人啟程,只有一個人會抵達,9個人會迷失在路上。召喚了1000個人,你其實只召喚了1個人。但這就是規律,所以一個人必須一直召喚。

  所以我完全不關心你們是否聽到——我一直在召喚。肯定有一個人會來,那就夠了。如果你召喚1000個人而有1個人會來,如果你召喚10000個人而有10個人會來,那就足夠了。一個人不應該要求更多,已經夠多了。

  你是對的,只有那些受過苦的人才能理解我。苦難是淨化,痛苦帶來領悟。痛苦帶來某種結晶:除非你受過苦,否則你不知道人生是什麼;除非你受過苦,否則你不知道要出世有多麼困難。

  我在讀一個偉大的日本詩人——小林一茶(Issa)的生平。他肯定是個非常非常敏感的人:他是個大詩人,他是最偉大的俳句詩人之一。

  30歲的時候,他就已經失去了他的5個孩子;到了30歲,他的5個孩子都死了——幾乎每年死一個孩子。然後他的妻子也去世了,他快要奔潰了——他悲痛欲絕。

  他去見一個禪師。禪師問:「有什麼問題呢?」這個禪師比較像佛陀,他不像耶穌。一個人達成了,但徹底忘記了人類的痛苦。

  一茶說:「我的5個孩子都死了,現在我的妻子也死了。為什麼有這麼多痛苦?我看不出它的原因。這要怎麼解釋?我沒對別人做過壞事,我一直過著純樸的生活。事實上,我離群索居。我不太和人聯繫——我是個詩人,我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我沒對別人做過任何壞事。」

  「我過著清貧的生活,我是幸福的。現在突然我的5個孩子沒有了,我的妻子也過世了——為什麼有這麼多痛苦,而且毫無原因?我需要一個解釋。」

  禪師說:「人生如朝露。生命中本來就有死亡。這沒什麼好解釋的,生命就是這樣。不用給出什麼特別的原因。生命本來就像一滴露珠:它在一片草葉上掛一會兒;一陣微風吹過,它就沒有了;太陽出來,它就蒸發了;生命本來就是這樣,記住這一點。」

  一茶是一個有慧根的人。他領悟了。他回去寫了一首俳句。那首俳句的大意是:生命,一滴露珠?/是的,我明白/生命是一滴露珠/然而……然而……

  在那句「然而……然而……」裏面,他在訴說某種超凡的事情。「生命是一滴露珠——我明白。然而……」他的妻子去世了,他的孩子去世了,他的眼裏充滿了淚水:「然而……然而……」

  「是的,生命是一滴露珠,但是……」那個轉折是卓越的。只有那些受過苦的人才能明白生命是一滴露珠,但即使那樣,還是會有「然而,然而」。即使當你領悟,那個領悟也是難受的。

  對於那些沒有受過苦的人,要怎麼說他們呢?他們過著一種膚淺的生活。快樂永遠是膚淺的,它沒有深度。只有悲傷有深度。生命是膚淺的,只有死亡才有深度。

  生命非常平淡:吃飯,賺錢,戀愛——非常平淡。痛苦有一種深度,它喚醒你,把你從睡夢中驚醒。

  是的,只有那些受過苦的人才會理解我說的話。「然而,然而」——甚至他們都無法理解。但這就是現實,這就是人生。如果一個人因此變得沮喪,因此就認為不要召喚,什麼也不要說……

  這發生過:當佛陀成道,他沉默了7天。他想:「誰會聽呢?」他想:「我要說什麼?誰會明白呢?」他想:「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如果有人在它們還沒有發生在我身上的時候告訴我,我也不會明白。所以誰會明白呢?為什麼要操心呢?」

  7天裏他一直坐在一棵菩提樹下。傳說天帝變得非常不安。「為什麼他要保持沉默?一個成道者是千年不遇的。為什麼他不去召喚人們?」

  他們去了——一個美麗的故事。他們向佛陀頂禮,說:「你應該說點什麼。你已經達成了,你應該召喚人們。你的體悟應該散佈給人們——為什麼你要保持沉默?我們一直在等待。7天看起來就像700年。你在幹什麼?——不要浪費時間。你還會再存在一會兒,然後你就會永遠消失。在你消失之前,發出召喚吧。」

  佛陀說:「誰會聽到呢?誰會明白呢?」

  但那些天神非常機智。幸好他們非常機智。他們辯論,他們勸說。他們說:「是的,你是對的。很少——很少有人會聽到,有人明白就更罕見了。但還是有人。召喚1000個人:100個人會聽到,90個人會明白,10個人會上路,9個人會半途而廢——他們會認為自己達成了,他們會坐在路邊,認為他們到家了,只有一個人會達成——但是一個人也就夠了。」

  佛陀明白了。他開始說法。

  我知道這是非常絕望的努力。我清楚你們不會明白,但我還是一直對你們講話。這就好像一個人對著牆壁說話一樣。

  菩提達摩成道時坐在一堵牆附近,他背對著牆壁。然後他立刻面向牆壁。9年來他都以同樣的姿式坐著。他總是面壁而坐。如果有人來了——探索者,求道者——對方必須對著他的後背提問。

  人們問:「你選了一個多麼可笑的姿式呀!世界上有過許多佛,但沒有人面壁而坐。為什麼你要坐成這樣?為什麼你這麼瘋狂?」

  菩提達摩說:「就我所知,所有的佛一直都是面對牆壁」——因為不管你看向哪裡,那裏都是一堵牆。那並不重要。

  菩提達摩說:「他們都在面壁,但是他們要禮貌一點。」他說:「只不過我沒有那麼禮貌而已。我完全不關心你們對我的看法。只有當我看到某個可以理解我的人來了,我才會轉身面對你。」

  他面壁了9年。然後有一個人來了。那個人說:「轉過身來,不然我就自殺」——他手裏有一把劍。菩提達摩依然沒有轉身。那個人把自己的手砍下來,說:「看吧,我的手沒有了。接下來就會是我的腦袋。」

  菩提達摩轉過身來。他說:「住手!你終於來了。」——因為只有那些願意砍掉自己腦袋的人才能夠明白。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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