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鞋子合腳時
第五章 猴山
吳王坐船到了猴山。猴子見了他都驚慌地奔逃,藏在樹頂上。有一隻猴子卻仍然完全不顧,在樹枝間蕩來蕩去——拚命賣弄靈巧。吳王向那隻猴子射了一箭,可那猴子敏捷地凌空抓住了飛箭。這時吳王命令他的隨從用箭一齊追射,頃刻間那猴子就死於亂箭之下。
於是吳王對他的朋友顏不疑說:「你看發生了什麼?這個動物賣弄機巧。它仗著自己的技藝,以為沒人能夠碰它。記住!當你與人打交道時,不要依仗自己的卓越和天賦。」當他們回家之後,顏不疑成為聖賢董梧的門徒,以便擺脫一切令他出類拔萃的東西。他退避了一切享樂。他學會了隱藏所有的出眾之處。
不久這個王國裡沒有人知道怎麼利用他,於是他們敬畏他。
這個故事蘊含著道的最隱秘的訣竅之一。道說,你身上無論什麼美麗的東西,隱藏它,永遠不要表演它;你身上無論什麼真實的、有價值的東西,隱藏它,因為每當一種真實掩埋在心中的時候,它就像土壤裡的種子那般成長。不要把它拋出去。如果你把一顆種子拋在街上讓每個人看,它將死去,而且死得毫無意義。它只是死去,將不會有再生。就像對待一顆種子一樣對待一切美麗的、好的和真實的東西。給它一些土壤,給它一個在心中的隱秘之處,不要展示它。但每個人所做的卻恰恰相反:凡是錯誤的東西,你隱藏它,你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它。凡是醜惡的東西你隱藏它,而凡是美麗的東西,即便它並不那麼美麗,你也試圖宣揚它、擴大它、展示它。這就是悲劇——因為醜惡生長了,美麗卻丟失了。不真實的生長了,它成了一顆種子,真實的卻被拋棄了。
寶貴的東西被拋棄,而垃圾卻生長了;你變得像野草一樣。沒有花會降臨你的生活,因為你從未做過正確的事情——把花的種子藏到內裡。與之相反的才是途徑,我說這是道的最隱秘的訣竅之一。
一位道家一貫是普通的,絕對普通。沒有人知道他是誰,沒有人知道他在內裡負載著什麼,什麼珍寶。他從不宣揚,他從未試圖展示。但我們為什麼展示?因為自我。你對自己不滿意,你只有在其他人欣賞你時你才滿意。印度金剛鑽還不夠。你可能有一塊價值連城的寶石,但這還不夠;其他人必須欣賞它。其他人的觀點是更為有價值的——而不是你的存在。你注視著其他人的眼睛,好像他們是鏡子,如果他們欣賞你,為你鼓掌,你感覺才會良好。
自我是一種虛假的現象。它是一種他人意見的堆砌,它不是一種對自己的認識。這個自己,所謂的自己而實際上是自我,不是別的,只是反饋的堆砌——於是就會一直有恐懼。其他人可能改變他們的意念,而你總是依賴於他們。如果他們說你是好的,你必須跟隨他們的準則去維持那種好,你必須跟隨他們去維持他們眼中的好,因為一旦他們改變了他們的觀點,你就不再是好的了。你沒有直接的途徑通向你的存在,而是通過他人的。所以你不僅宣揚它,你還擴大它,於是它變得荒謬。
我記得——我將永遠不會忘記——摩拉﹒納斯魯丁第一次被介紹給我的情形。一個共同的朋友為我們作了介紹。朋友說:「除了別的以外,摩拉﹒納斯魯丁還是一個偉大的作家。」他會意地微笑著。於是我問摩拉﹒納斯魯丁:「你寫了些什麼?」他說:「我剛寫完了《哈姆萊特》」。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於是我再問他:「你曾聽說過一個叫威廉﹒莎士比亞的人嗎?」摩拉﹒納斯魯丁說:「這就怪了,因為以前,當我寫《麥克白斯》的時候,有人也問過我同樣的事情。」他又問:「這個叫莎士比亞的人是誰?看來他老是抄襲我的東西。我無論寫什麼,他也寫什麼。」
你以為每一個人都在重複你,而事實上是你一直在重複別人。你是一個複印的副本,你不是一個真正的人,因為一個真實的人從來不需要任何展示。
我聽說有一次在一個避暑山莊,在一個大賓館的草坪上,有3位上了年紀的婦女在玩牌。第四個女人走近了,她問是否可以加入她們。她們說:「當然,歡迎你,但有幾條規則。」她們遞給她一張印製的卡片,上面有4條規則。第一條是,不要談論貂皮大衣,因為我們都有。第二,不要談論你的子孫,因為我們都是祖母。第三,不要談論珠寶,因為我們都有從最好的地方購得的珍貴珠寶。第四,不要談論性——因為它以前是什麼,就是什麼了!可每個人都想談論她自己,她的貂皮大衣,她的珠寶,她的孩子,她的性。每個人都使每一個其他人厭煩。但如果你容忍厭煩,你忍耐他們只是因為這是一種互相理解:如果他令人厭煩,他也將允許你令他厭煩。你只是在等待——當他停止他的展示,你就能開始展示你自己的。整個生活成為一種虛假,一種持續的展示。你通過它完成了什麼?只是一種虛假的感覺——你是重要的,出類拔萃的。
一個人怎麼能憑著有貂皮大衣就變得出類拔萃呢?一個人怎麼能憑著擁有珍貴的珠寶就變得出類拔萃呢?一個人怎麼能憑著幹這或幹那就變得出類拔萃呢?出類拔萃與你做什麼沒有關係,它與你是什麼有關係。你已經是出類拔萃的,每一個人都是獨特的,沒有必要去證明它。如果你試圖去證明它,你將只是證明相反的東西。如果某事既成事實,你怎麼能證明它呢?如果你試圖證明它,你只是顯示出你沒有覺知到那種已經降臨於你的獨一無二。
因此如果你想證明某事,這表明你懷疑它。你想要通過其他人的眼睛,通過他們的看法來打破你的懷疑。你並不真正確信你是個美麗的人,你想要其他人說你是美麗的。
在一個小村莊有一種風俗,每當鄉村牧師在主持某人的婚禮時,他要親吻那個新娘。這是一種舊的傳統。一個將要出嫁的女人十分擔憂。她以為自己十分美麗,像每個女人一樣。這就是女人,這並不是新鮮事兒。真的,每個女人都這麼想——哪怕是最醜的。她以為自己十分美麗,她非常擔心和憂慮。她一遍又一遍地對未來的丈夫——新郎說:「去和那個牧師說,我在婚禮以後不要被親吻。」
婚禮開始之前,她又問新郎:「你去找牧師談過了嗎?」新郎悲哀地說:「是的。」新娘問:「你為什麼那麼憂傷?」新郎說:「我告訴牧師了,他非常高興,他說'如果這樣那我就只收通常費用的一半。'」
你可能一直認為你自己是一個美麗的人,但沒有人會對你這麼想,因為每個人都想著他自己的美麗,而不是你的。如果有人點點頭說:「是的,你是美麗的」,他或她只是在等待你認可他或她的美麗。這是一種共同的交易:你滿足了我的自我,我滿足了你的。我知道你並不美麗,你也知道我並不美麗,但我滿足你的自我,因此你也會滿足我的。
每個人看來都有這麼一種感覺獨特的需要。那意味著你還沒有發現你自己那種獨一無二的、無需證明的存在。只有謊言才需要證實——記住。那就是你為什麼無法證明神——因為他是最終的真理。只有謊言才需要證明,真理無需證明;它是——它本來就是。
我告訴你,你是獨一無二的,出類拔萃的。不要試圖變成這樣,這是荒謬的,你只會成為一種笑柄,當你轉過身去,所有人都發笑。如果你不確信你的獨特,誰將對此確信呢?確信是超越證明的。它是怎麼來的?它來自對自身的認知。
因此有兩種途徑:認知——直接的知識,直接地,即刻地認識自己——這是正確的途徑。錯誤的途徑是通過他人,通過他們所說的來認識自己。如果你不瞭解你自己,他們怎麼能瞭解你?他們是十分遙遠的。你是瞭解你自己的最近的人。如果你不知道你的真實,其他人怎麼能知道?
但是因為我們缺乏自身的認知,我們需要一種替代物:自我就是那個替代物,自我在不停地展示著。你就像市場上的櫥窗。你成了一種商品,你將自己變成了展示的商品,一直在展示,一直在請求某人說:你是好的,美麗的,你是聖潔的,你是偉大的,出類拔萃的。
道是與此相反的,因為道說你就是這樣浪費你的生命的。同一種能量能夠直接流向你的存在,當那種存在顯現時,它就是出類拔萃的。
因此,一個尋求自身認知的人在其他人眼裡將一直是普通的。他不會費心,他將隱藏他自己,他不會展示。他將不會展覽,他將不會出席舞台表演。他將一貫地安靜,安靜地生活,安靜地享受生活。他不想讓任何人為他費心,因為每當有人為你費心、顧念著你時,那就會變得困難和複雜——自我的認識將變得越來越困難。
你必須獨自前往,如果你看著人群,如果你認為人群必須跟著你,你將永遠不會到達目的地。
如果你是個展覽物,你將一直是一種商品,一件物品。你永遠不能成為一個人,因為「人」是隱藏在存在的幽深處的。這是整個存在所能企及的最深處。你是那最宏大的峽谷。沒有其他人能夠與你一起前往。你必須獨自前往。如果你太顧及其他人,他們的話,他們的想法,你將停留在圓周上。那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是:只是去展示,你隱藏著所有醜陋的東西。在衣服裡,在語言裡,在舉止裡,在面具裡,在行為裡,你試圖隱藏所有醜惡與錯誤的東西。你在幹什麼?這錯誤將成為內在的一顆種子並生長起來。你越是推它進去,你就更多地把它拋向所有能量的源泉;它將被強化。你拋出美麗的東西——它將永遠成不了一顆種子。
照相反的去做:如果你有什麼醜陋的東西,展示給別人:它就消散了。如果你是個憤怒的人,告訴所有人:我是個憤怒的人,不要愛我,不要與我為友。我是個很壞的人。我醜,我不道德,我貪婪,我有很強的性慾。說一切有關你醜陋的東西,不僅說而且真正地做出來。你會驚奇每當什麼東西被拋出的時候,它就消散了。
隱藏美麗的東西;讓它進入深處,那麼它就能在你的存在中紮根,它將生長。但你所做的卻恰恰相反。
現在試著來領悟這個故事。
吳王坐船到了猴山。
莊子一直觀察猴子。他對它們深感興趣,因為它們是人類的祖先。你身上藏著一隻猴子!這整個的世界就是一座猴山,周圍全是猴子。
猴子的特性是什麼?猴子最深層的特性是什麼?就是重複。葛吉夫曾說:「除非你停止做一隻猴子,否則你就不能成為一個人」——他是對的。有人問他:「猴子最深層的特性是什麼?」他說:「重複、模仿。」
別人有一輛車,你也想要那輛車——一切!
猴子是一個十足的模仿者。你整個一生在做什麼?你是做一個人還是一隻猴子?你模仿,你只是環顧四周後跟上;跟隨,你變得虛假。你看見某人用某種姿態走路,你也試著那樣走路;某人穿著一件別緻的衣裳,你也想要那件衣裳;你從不看看你的需要是什麼。如果你確實關注你的需要,生命將成為一種極樂的存在,因為需要並不多。模仿將領你走上一條最終哪兒都去不了的道路。需要並不多,需要總是很少;如果你關注你的需要,你就會滿足。滿足是容易的,因為很少的東西是需要的。可如果你模仿,成千上萬沒有必要的需求聚集在周圍。它們沒完沒了,因為有成千上萬的人,你想去模仿每一個人。這變得不可能;你開始過每個人的生活,於是你忘記了你在這裡是 幹你自己的事情的,你成了一個模仿者。
你在這裡是完成你自己的使命,那種使命是獨一無二的,不是其他任何人的。這種存在讓你出生並完成一種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完成的特殊使命。佛陀不能做它,基督不能做它,只有你能做它。你在模仿。那就是為什麼印度教說,除非你停止模仿,否則你將被一次又一次地拋入存在——那就是輪迴的理論。你將一次又一次地被拋入,除非你完成了你的使命——除非你開花,否則你必須回來。如果你模仿,你怎麼能開花?你看見一位音樂家你就想當一名音樂家;你看見一位演員你就想當一名演員;你看見一位醫生你又想當一名醫生。你想做一切,除了你自己——而那就是你能做的一切,不是其他的什麼。沒有其他的什麼是可能的,沒有其他人像你,所以沒有人能夠成為你的理想。
愛佛陀,佛陀是美麗的——但不要模仿,不然你將錯過。基督是了不起的,但他不再被需要;存在完成了那個使命,那種工作已經完成了。他已經開花。那就是為什麼每當一個人開花時,他就永遠不回來了。愛基督,但不要做一個模仿者,不然你最終將不能完成,陷於苦難與憂傷之中。你不能真正跟隨任何人。你可以獲得啟示,但那時你必須非常警覺;啟示不應該成為盲目的模仿。
如果你看見佛陀,把他是如何開花的作為一種啟示。方式是什麼?他在做些什麼?試著去領悟它,讓那種領悟被吸收。漸漸地你將開始感覺你的道路。它永遠不會像佛陀一樣,它永遠不能,它將是截然不同的。但汲取佛陀將有所幫助。你必須以你自己的方式生長,但汲取他將令你更加明悟。那就是一個真正的門徒與一個虛假的追隨者之間的差異。
一個門徒是與一個追隨者截然不同的東西,我會讓你做我的門徒但不是我的追隨者。修行是什麼?修行是學習。修行的詞根來自於學習,它與自我克制沒有關係,沒有。一個門徒是一個隨時準備學習的人;一個門徒是一個準備吸收的人;一個門徒是一個開放的、接受的人;一個門徒是準備變成一個子宮的人。他不是一個對手,他不對抗也不爭辯。他試著去領悟,而當你試著去領悟的時候,頭腦停止了運作。因為頭腦能做兩件事:或是對抗,或是跟從。它或是一個盲目的追隨者,或是一個盲目的敵人,但它永遠成不了一個門徒。一個門徒是全然不同的,因為他不是受頭腦指引的;一個門徒是受內心指引的。他愛他的師父,吸收他,然後走他自己的路。
這是一種非常間接的、非常微妙的事情。這不是直接的。你不能只是看著師父怎麼做然後全部照他去做——那樣你將變成一個追隨者。你不能學習詞語然後重複它們——那樣你將變成一個追隨者,那樣的努力是在頭腦裡,而頭腦是個問題。
每當你不對抗,不尋求某人去模仿時,你的意識從頭腦落到了內心。那時你是開放的,那時你僅僅在愛。那就是信心和信任的含義。它既不是相信也不是不相信。
不要以為信心或信任就是相信,不是的。相信是在頭腦中的,不相信也是在頭腦中的,信任卻是在心裡的。它與相信或不相信都沒什麼關係。相信或不相信都一點不在考慮之內;你只是愛。
你看一朵玫瑰開花。你相信它或你不相信它?你不做任何事情,你只是看著它。沒有人是追隨者,沒有人對抗。太陽在早晨升起。你做什麼?你是個相信的人或不相信的人,或者你整天跟著太陽的途徑,因為你是個追隨者。照兩種方式你都會發瘋。你只是欣賞,你汲取早晨,它的鮮活,年輕,新穎——有了太陽,一切都變得生氣勃勃。你享受那樣的生活並通過它變得更加有活力。你看著一朵玫瑰,玫瑰中的某種東西觸及了你的心。外在,玫瑰在開花;內在,心靈開始開花。你接觸了一個師父,佛陀或基督、莊子。你做什麼?就照你對於玫瑰或者日出所做的那樣去做。沒有必要去追隨,沒有必要不追隨,只是汲取。
基督對他的門徒最後的話是:「吃我,讓我作你的食物,讓我在你的血液裡流動,汲取我。」當他說:「吃我」,那意味著汲取我,消化我;不要外在的追隨,消化我,然後你將有你自己內在的光。
一個真正的師父從不給你規則,他給你眼睛。他從不指出你的路徑,從不說這是路徑,讓你跟隨。他只是給你光,並說:帶著光走進黑暗,這光將指出你的道路。
一個虛假的師父會給你一張地圖:這是地圖。不要偏離,照著那地圖,你會發現你的道路。
每個人的道路都將是不同的,因為每個人是不同的。讓這種理解深入你的內心:沒有兩個相同的人,不可能有。存在不是重複,存在沒有涸竭。沒有必要證明它。如果你想證明,你將變成一隻猴子,不是一個人。停止重複。重複是容易的,領悟是困難的。那就是為什麼人要重複,因為它是那麼容易——只是一則必須遵從的規則。你不必對它有任何領悟:給出一種明文規定讓你遵從。人們來我這裡,他們說:「給我們明文規定,那樣我們就可以遵從。」他們是在說:我們不要生長,我們不要自我成熟。你只是給我們明文規定:吃什麼,不吃什麼,清晨什麼時間起床,什麼時候睡覺。只要給我們明文規定那我們就可以遵從。你想成為一隻猴子,不是一個人。
一個人從來不索要明文規定,他要的是領悟,因此他能發現他自己的路,因此他能夠在廣大的世界裡運行。他不必帶上地圖,不需要任何指南針。只是你的內在光芒就將指出你的道路。
有美麗因為有自由。當自由不存在時,美麗也不存在。枷鎖,奴役,是世界上最醜陋的事。
吳王坐船到了猴山。猴子見了他都驚慌地奔逃,藏在樹頂上。
有一隻猴子卻仍然完全不顧,在樹枝間蕩來蕩去——拚命賣弄靈巧。
那只猴子一定是猴子的首領、首腦或宰相。當所有的尋常之輩逃跑時,一個首領怎麼能跑呢?一個首領,一個偉大的首領,跟從尋常的猴子?它必須表現自己,表現它的強硬。不然,在猴子們的眼裡,它的權威將會失去。這不是對吳王的展示,這是對其他猴子的展示。如果你想繼續當首領,你必須強硬。如果你想繼續當首領,你必須持續地表現。
所有的政治領袖都總是在表現。你從不知道他們的真面目,沒有人知道。甚至他們的妻子和孩子也不知道他們的真面目。他們變得如此有能力以至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他們總是繼續,只是表演。據說如果一個政治家對某件事說是,就意味著或許;如果他說或許,就意味著不。如果他說不,他就壓根兒不是政治家。無論一個政治家說什麼,從不是他的真意,他的真意他從來不說。通過一個政治家你能夠瞭解你自己,因為他只是你的一張放大了的照片。一個首領只是其追隨者的放大的照片。在放大的照片裡總是容易看清事物。用一面放大鏡你能夠看見。
試著去瞭解人類首領是好的,因為他們是了不起的猴子。你以為是你在跟隨他們?從根本上講,在深層,他們在跟隨你。一個首領總是他自己追隨者的追隨者,因為他必須看你往何處去,你在幹什麼。他必須知道風朝哪裡吹,於是他就能先走一步。
有一次摩拉﹒納斯魯丁騎著他的驢到什麼地方去。那只驢走得很快。一位朋友問道:「納斯魯丁,你去哪裡?」納斯魯丁說:「告訴你實話,我不知道。不要問我。問這只驢。」那人被弄糊塗了,他說:「你是什麼意思?」摩拉﹒納斯魯丁說:「你是朋友,所以我必須誠實和坦率。這只驢既強硬又頑固,就像所有的驢子一樣,它總是製造麻煩。當我路過一個市場或城鎮,如果我堅持我們應該走這條道,它就堅持要走另一條道,在市場裡它變得滑稽可笑,我成了笑柄。人們說,甚至你的驢也不跟從你!所以我立了一條規矩,無論它去哪裡,我都跟著它去。每個人都以為驢子跟著我,但那不是真的。儘管讓驢子高興,但我的聲望是安全的。」
每個偉大的首領都只是一直在追隨他的追隨者。他一直在看風朝哪裡吹,他必須一直走在前面。那就是當一個偉大首領的秘密——你必須能夠知道人們要什麼。你必須在他們覺察到他們所要的東西之前給他們一句口號。然後他們追隨你。
這只猴子一定是個首領,必須顯示出它並不害怕,甚至對於一個偉大的國王。其他猴子都逃跑了,可憐的平凡的猴子們,但它不是平凡的猴子,它自己也是個皇帝。它必須站出來,它必須留在那裡;那就是它是如何在猴子們的眼裡取得更大的權威的。
有一隻猴子卻仍然完全不顧,在樹枝間蕩來蕩去——拚命賣弄靈巧。
吳王向那只猴子射了一箭。
你們的國王也沒有太大的不同。這是對國王的侮辱,這只猴子在侮辱。所有猴子都逃跑,這是自然的。可現在,一個偉大的國王,這裡卻有一隻普通的猴子試圖表現,顯示它是強硬的。不,這是不允許的,因為國王有他自己的追隨者。國王必須想到,如果連一隻猴子都不在乎、不顧及國王,別人會怎麼想?猴子必須被殺掉。無論你是一個人或一隻猴子,邏輯總是一樣的。
吳王向那只猴子射了一箭,可是那猴子敏捷地凌空抓住了飛箭。
這時吳王命令他的隨從用箭一齊追射。
這種情形在全世界都在發生。在每一種關係中,你總能看出他人的自我,但你不能看到你自己的——而其他人卻總是看到你的自我。這是一段由一個人寫的故事,只要想想如果一隻猴子來寫這個故事,那就會截然不同。只要想想,猴子中的莊子寫這個故事……那麼他就會寫國王非常自負、頑固並且毫無必要地爆烈——因為那只猴子並沒有做錯什麼,它只是在自己取樂。國王為什麼 會覺得被冒犯呢?他為什麼要感到這只猴子必須殺掉呢?那國王一定是個非常非常自我中心的人。他試圖殺害它,那只猴子只是自衛,沒有別的。
如果你從一隻猴子的立場看這個故事,它將完全不同,但其根本是同樣的,這也一直在發生。一個智慧的人也總是從其他人的立場看待每一個問題。你如果只有一種觀點你就不能是智慧的。有時試著站在別人的立場上,就從那裡觀照。
許多夫妻來找我,妻子和丈夫,有了很大的問題。這個問題是最大的問題,因為那是生活的基本單位。許多緊張、許多自我,許多虛假一直持續著、持續著、持續著,它成了一個地獄。夫妻們來找我,我總是建議他們用一天的時間來嘗試另一方的角色:讓妻子變成丈夫,丈夫變成妻子。用24小時來嘗試另一方的角色,然後將會十分容易理解另一方。甚至在1小時的對話中扮演另一方的角色並從另一方的立場來回答,你將覺得非常輕鬆。
在那一刻你一定有足夠的靈活來觀照另一方的感覺。丈夫回家,他說了些話,他覺得無可非議,但妻子覺得被冒犯了。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靜心了一會兒,站在妻子的立場上,想想你是妻子,當丈夫進來說了那句相同的話。你的感覺如何?隨即你就能明白妻子為什麼會那樣感覺了。如果你能理解另一方,你也能更多地瞭解自己。另一方總是看見你是個自我中心者。你永遠看不見它,你對自己是盲目的。
那國王也是盲目的。他能看到這只猴子試圖表現,但他看不見他自己為什麼感到被冒犯。讓它表現好了——猴子總是猴子,讓它取樂;它沒有對任何人做錯什麼,只是從一根樹枝跳到另一根,飄蕩,玩遊戲。讓它玩好了。為什麼那個國王如此在乎?他覺得他受到了侮辱,這只猴子是想說:「你什麼也不是,我不在乎。你可能是人類中的一個國王,但猴子們不在乎你。我也是個國王,你在我面前不算什麼。你能像我那樣在樹枝之間蕩來蕩去嗎?」
據說當達爾文發現人是從猴子進化而來時,有人抗議:「先問問猴子們吧。」我也是這個觀點,如果我們問猴子,它們不會說人是一種進化。而是一種退化——從猴子的退化。看……猴子比你強,它們能做好些你做不了的事。它們比你快樂得多,它們比你更能享受生命。那麼你從你們的進化中獲得了什麼?你們機械化的玩意兒,你們的武器,你們的原子彈?為什麼你們認為這是一種進化、成長、發展?問問猴子吧,它們會發笑,它們會說你是傻瓜。你甚至不能用四肢走路。你不能像一隻猴子那樣爬樹。
猴子與那個國王的處境是一樣的。
「吳王向那只猴子射了一箭,可那猴子敏捷地凌空抓住了飛箭。」吳王比那只猴子更為暴烈,因為猴子的表現只是在問:「你為什麼要殺我?」但人比任何動物更為暴烈。
東京有一個動物園——如果你去東京,千萬別錯過那個動物園。去那裡!那裡有許多野生動物,幾百隻籠子,在最後一隻籠子上有一塊牌子:「所有動物中最危險的動物。」但那籠子是空的,沒有。如果你找——你會找——所有動物中最危險的動物,你會發現他,因為有一面鏡子。
猴子在它的自我中是無害的。動物有它們的自我,但它們仍是無害的,並不那麼暴烈。但人是暴烈的,人看來是唯一暴烈的動物。老虎殺生,獅子也殺生,但只是為了吃,從沒有別的什麼。人殺生不僅是為了吃,他殺生取樂。狩獵對他是一種遊戲。他只是為殺而殺——世界上沒有一種動物殺它自己的兄弟姐妹,沒有!一隻獅子不會殺死另一隻獅子,一隻猴子不會殺害另一隻猴子。人是唯一殺害其他人的動物。每一種動物都有一種本身固有的保護;動物學家說每一類動物都帶著一種固有的不殺同類的天性。但看上去人什麼地方出了毛病,他殺害他的同類。雖有個別的爭鬥,但動物世界從來沒有戰爭那類東西。動物更為明悟。如果兩隻狗打架,在兩分鐘內,它們遲早會明白。人從來不會明白;除非他殺戮,好像沒有別的解決方式。連狗都更聰明些。如果兩隻狗對著叫,齜牙咧嘴,互相顛撲,那只是一種表現,它們在試圖摸底,誰更強大。這是一種模擬戰。它們還沒有開始,如果其中一隻感到它不那麼強,它就知道打也沒有用。它只是夾起尾巴——停止!然後事情就完了,它們明白了。一種等級已經建立——強大的當然會贏,那麼為什麼要經過一場沒有必要的爭鬥呢?
只有人是愚蠢的,最愚蠢的動物,因為他從不相信弱者會敗強者會勝。強者會勝是一種很普通的算術,那為什麼爭鬥?沒有必要。希特勒可以向斯大林叫喚,斯大林也可以向希特勒叫喚,他們雙方都可以請出他們的數學家來算算誰擁有最多的飛機,最多的炸彈。事情在2分鐘之內就能解決——然後你就插上白旗。沒有必要去打仗,因為戰爭只會證明在桌上已經證明了的東西——那就是,誰最強大。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浪費,這樣一種人類的浪費?
但是不,這不可能。人類是那樣一種自我中心者,連弱者都認為他有贏的可能。沒有一種動物如此欺騙自己。模擬戰鬥只是為了判斷誰更強大,隨後就結束了。你會說夾起尾巴的狗是個懦夫。不,它不是,它只是聰明。它弱,那麼有什麼必要加入一場戰鬥?這已經證明,沒有任何流血事件地無害地證明了。甚至通過爭鬥也將證明同樣的事情。為什麼毫無必要地加入戰鬥?這更為經濟。
「這時吳王命令他的隨從用箭一齊追射。」看看那種愚蠢!只是為了殺一隻猴子就需要一齊追射,許多人從各個方向襲擊猴子。「頃刻間那猴子就死於亂箭之下。」吳王一定感覺很好,他幹了些什麼。可是看看那種愚蠢——由這麼許多人一齊追射,至少有100名隨從與國王在一起。100個人殺死一隻猴子還感覺良好,感覺得勝。猴子們正在笑話你們的所作所為。
「那猴子就死於亂箭之下。於是吳王對他的朋友顏不疑說,」……看看,甚至在我們的愚蠢之中我們是如何證明我們是聰明的!國王毫無必要地殺戮,這無論如何都不能稱之為勝利。只是為了殺一隻猴子就發動了100個人帶箭一齊追射;猴子沒有任何武器,手無寸鐵,沒有保護。
這是勝利嗎?這一點都算不上勝利,這甚至不是策略的。一般說來,如果我們打一仗,我們也給對方武器。他必須有一把劍,他必須有同樣的保護。他們都有保護,但一隻毫無設防的無辜的猴子被殺害了。
國王是愚蠢的,可看看他的忠告,甚至從我們的愚蠢之中我們仍然感到我們是聰明的。他說什麼?他對他的朋友顏不疑說:「你看發生了什麼?這個動物賣弄機巧。它仗著自己的技藝,以為沒人能夠碰它。記住!當你與人打交道時,不要依仗自己的卓越和天賦。」
這是要領悟的微妙的事情之一。如果我們必須忠告他人,我們總是聰明的,可當我們在同樣的處境裡,有著同樣的問題,同樣的危機,我們就不聰明了。如果別人帶著問題來找你,你會給他好的忠告,那忠告可能是對的。但如果你有了同樣的問題,你將不能給你自己同樣的忠告。為什麼?因為別人的問題是與己無關的。
國王告訴他的朋友:「你看發生了什麼?這個動物賣弄機巧。它仗著自己的技藝,以為沒人能夠碰它。記住!當你與人打交道時,不要依仗自己的卓越和天賦。」
他能夠看見猴子的愚蠢,可他看不見他的行為的愚蠢。憑我的感覺,他所作的事比猴子愚蠢得多。
他也在賣弄他的技巧,他也在顯示他的才能,不但向人而且也向猴子。他表現了他的身份:他不是個普通人,他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國王。他不是平民百姓。然後他把這個忠告給予他朋友:「當你與人打交道時,不要依仗自己的卓越和天賦。」但是那個忠告是對的。
它發生了,就像許多次發生過的那樣,那個朋友接受了忠告,它改變了他的整個存在。國王仍維持原狀。所以如果你能夠學習,你也能從傻瓜那裡學習。如果你不能學習,就連佛陀也沒有用,你學不到什麼。有時會發生這種情況,給你忠告的人維持原狀。如果你能夠學習,你就能夠改變你自己。
有時老師落在後面,學生卻進步很快,並達到了目標。因為你能給別人以好的忠告並不意味著你實現了那個真理。
這是好的。忠告是美麗的,道也說了同樣的事情。道有著同樣的教導,但卻沒有與國王同樣的意念。莊子讓這一教導從國王的嘴裡說出,但國王就像一名學者,一名權威,說出了語詞卻沒能身體力行。這不是一種活生生的經驗;它只是一種教條。國王一定從某處聽到它,從一些道家的渠道,因為這是他們的秘訣之一。
你看發生了什麼?這個動物賣弄機巧。它仗著自己的技藝,以為沒人能夠碰它。記住!
不要表現,不要展示,不然你將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你會招來不必要的問題。甚至你可能陷得如此之深,以致它會證實你的死亡。
當你與人打交道時,不要依仗自己的卓越和天賦。
這一教訓來自國王的口中。那位朋友是個真正智慧的人,因為他不在乎國王自己是否遵從了他所說的話。在生活中應該如此,你不要在乎,你只是接受忠告並漸漸改變。但你是在乎的。
老想著瓶子有什麼用呢?只管拿裝的東西就是了。老是問容器有什麼用?只管品嚐它裝的東西就是了,如果東西是好的,忘了容器。這個國王與那只猴子的地位是一樣的,甚至更壞,但他說出了道家教導的秘訣之一。他可能是讀到它的,他可能受了這樣的教導,忽然間,情景觸發了他的知識。於是他對朋友說,不要表現,不要成為一個展覽品,不然你將會陷入麻煩。當你與人打交道時,不要依仗自己的卓越和天賦。為什麼?因為每個人都是自我中心者。如果你依仗你的天賦你會陷入麻煩,因為你將樹敵。沒有人願意你超出他們。
有一次摩拉﹒納斯魯丁來找我,非常激動。他說:「現在你必須幫助我。」我問他:「什麼事?」他說:「我感覺很糟糕,糟透了。最近我產生了一種自卑情結。幫幫我!做些什麼!」於是我說:「再對我說得詳細些。為什麼你會產生一種自卑情結呢!」他說:「最近我覺得每個人都像我一樣好。」每當你顯示你的天賦時,你在顯示其他人沒有你棒——別人會被冒犯。記住,國王被冒犯只因為一隻猴子在樹枝間跳蕩……
如果你顯示你的卓越,如果你說你是個人物,如果你試圖用微妙的方式證明你的天賦,所有人都會被冒犯。他們不會原諒你,他們會報復。耶穌被釘上十字架可能就是因為大眾不能容忍他的出類拔萃——他是出類拔萃的。他們不能容忍這個品質卓越的人。他是優異的,他們必須殺了他。雅典不能容忍蘇格拉底。他是罕見的——有世以來最非凡的思想家之一,如此鋒芒畢露,乃至無可匹敵。雅典不能容忍他,所有人都覺得被冒犯了。
莊子說:「當你與人打交道時,不要依仗天賦。保持隱蔽!」必須記取的是道家的師父從來沒有被釘上十字架或毒死的。他們從不說他們高於你,比你神聖,比你高超,不。他們從不說什麼。他們用這樣一種方式行動,使他們周圍的人會覺得自己高於他們。
莊子自己就過著這樣一種平凡的生活,這樣一種美麗的生活,甚至沒有人懷疑這裡有一個生活在不同尋常的層面的人。他穿過村莊,這個村莊竟然沒有覺察莊子路過了。
有一次皇帝從某些渠道聽說了莊子,傳言說他是個非常聰明的人。於是他就派遣他的大臣去找他。但哪裡去找他呢?他沒有家,沒有地址,他是個流浪者。莊子曾經說如果你住在一個地方就很難隱藏,人們將開始懷疑。因為你有本事,他們會懷疑,漸漸地他們會察覺。所以要在他們察覺之前離開,不然你就會有麻煩。所以他是一個不停地流浪的人——沒有地址,沒有家。哪裡去找他?
可他們還是試圖去找,一旦皇帝下令,是必須去找的。他們問了許多道家的師父:「我們在哪兒能找到莊子?」他們說:「非常困難,沒人知道。他像風一樣行走,沒人知道,像一片雲,不知去向。但你去,如果有村民說這裡有一個十足平凡的人,就找到他,他可能是莊子。」他們用那種方式找到了他。在一個村莊裡有人告知:「是的,有一個人剛來這個村子,十足地平凡。你找不到一個比他更平凡的人了。」當問到他在哪裡時,他說:「他正在河岸邊釣魚。」他們到那裡對莊子說:「皇帝問起你,我們正在找你。你想去朝廷嗎?你想成為朝廷的一員——皇帝的顧問嗎?」
莊子說:「等等,讓我想一想。」第二天,當他們來問他時,那個村子裡已經找不到他了;他避開了。因為人們起了疑心,他們漸漸知道了。
道家的生活是絕對不帶任何特徵的。為什麼?因為如果你顯示天賦,人們是不能原諒你的。人們可以原諒傻瓜,但他們不能原諒聰明人。那就是為什麼基督被釘上十字架,蘇格拉底被毒害。在基督或蘇格拉底面前你感到如此完全的低下,你怎麼能原諒他們!這是自然的,你將竭力攻擊。你將竭力攻擊去殺死那人。然後你將覺得扔掉了一副擔子。
耶穌是如此傑出——如果他就站在你身邊,你會感到自卑。他必須隱藏他自己。這一教導是非常基本的。國王把這些話告訴他的朋友顏不疑。
當他們回家之後,顏不疑成為聖賢董梧的門徒,以便擺脫一切令他出類拔萃的東西。他退避了一切享樂。他學會了隱藏所有的出眾之處。不久這個王國裡沒有人知道怎麼利用他,於是他們敬畏他。
有許多事:這個人,顏不疑,是一個真正的聰明人。他不在乎誰給了他這個教訓。他不在乎載體,他只是接受了教訓。
記住這個……你總是關注載體。如果我對你說些什麼,你開始考慮我,這個人是否可靠,這個人是否實行了他說的話。首先你要確信我——但那是不可能的。我說什麼——關注那個——徹底忘了我。我實行或不實行是我自己的事,不是你的事。你為什麼在乎它?我說什麼,如果你感覺到它的芬芳,試試這藥,別管醫生。不要關注醫生,關注藥,因為最終治好你的病的是藥。甚至是江湖郎中對症下藥也是可能的。相反的情況也可能:好的醫生也可能用錯藥。真正的東西是藥。顏不疑這個人,一定是一個非常智慧和聰明的人,不然他會想這個愚蠢的人,這個愚蠢的國王,他給我忠告,他自己卻活得那麼顯眼,過著一種展示者的生活。
沒有人像國王那樣生活,他們在王位上,總是在表現。他們要使每一個人都清楚,沒有人像他們一樣。他們在平民百姓和他們自身之間造成了一種距離——一條鴻溝。你不能去把你的手放在國王的肩上。不!他將被冒犯:你在幹什麼?你是說你和我一樣嗎?你會被殺。
據說希特勒從不允許任何人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從不!沒有一個朋友。沒有人被允許叫他的名字希特勒,他必須被稱為元首。沒有人被允許用他正式的名字,因為這會顯出友誼。他從未愛過任何女人,因為愛一個女人而不讓她與你平等是非常困難的。這是不可能的。女人是那樣地聰明和狡黠;如果你愛她們,她們不僅會試圖與你平等。她們還會試圖高於你——她們可以證明這一點。他從未愛過一個女人。他與女人有過一些關係,但從不是一種戀愛關係——只是性關係。他就像對待僕人一樣對待女人,不僅是僕人,還是個奴隸。
他與一個女人生活了許多年,一天發生了一點小事。那女人想去看她的母親,她母親生病住院。希特勒說:不!他非常專橫;如果他說不,他就是這個意思。那女人想,她不再談論此事了,等希特勒去辦公時她就去幾分鐘看看她母親再回來,沒有問題。
希特勒去辦公了。那女人去看了她母親並在希特勒回來之前返回。他在門口查問他的女朋友是否出去過。她出去過。他查問她是否去了醫院。然後他進去沒有問任何問題,他殺了她,立刻開槍擊斃了她。只有做奴隸才能被容忍,這算是什麼愛情?
愛情使你平等。一個自我中心的人不能愛,因為愛使人平等。只有兩種力量使人平等,一個是愛,另一個是死。當你愛一個人時你變得與那個人平等。如果你真正地愛,在那個愛的時刻,你將感到整個存在是平等的,沒有人卑下,沒有人優越。
在戀愛中你感到一種與整個存在的溝通,一切都變得平等,具有同等的價值。死亡是一種巨大的平等。當你死去,一切區別都消失了,一個死了的希特勒就如同一條死狗——沒有區別。你能在一條死狗與一個死了的希特勒,甚至是一個死去的佛陀之間看出任何不同嗎?沒有區別可以劃分,軀體都是一樣的:從塵土歸於塵土。那些能夠愛的人能夠感覺到一種與整個存在——甚至與巖石的平等。
如果你在戀愛,你會有一種一切都平等的振蕩,甚至一塊巖石也像你一樣平等。那時就沒有死亡,因為那時你不會死亡——你感受到這樣一種與存在的統一。這種統一將持續。形式會消亡,軀體將不再存在,但內在最深處的統一將會留存。你將在新的波浪中升起,你將在新的樹木中開花,你將在新的存在中舞蹈,但不管怎樣,你將繼續。
這是最辯證的事情之一——你是獨一無二的,又是與存在合一的。這種悖論是不能解釋的,你必須經歷它。你是獨一無二的,又是與存在合一的。
當他們回家之後,顏不疑成為聖賢董梧的門徒。他不在乎國王是否將他自己的忠告牢記於心。國王維持原狀,老樣子,但顏不疑改變了他的整個存在;他成為一名聖賢的門徒。你如果想改變你的生活你必須成為一個門徒,因為單獨是非常困難的,單獨幾乎是不可能的。你需要明白的人幫助你。你需要信任某個走在你前面的人。
修行意味著向某人學習,降服於某人,接受某人;不是跟從和模仿,而只是汲取他的領悟來點燃你內在的火焰,只是走向一種閃光的火焰來點燃你自己的火焰。然後你就能自己運行,然後你成為自己的宇宙。但在此之前發現是非常困難的,運行是非常困難的,到達正確的路徑是困難的。
在一名聖賢近旁許多事情都成為可能——許多不可能的事情成為可能,因為聖賢是世界上唯一的奇跡。他生活在軀體中但他不再是軀體,他在這裡與你一起又不再與你一起,他觸及你;但你與他之間存在著一種廣大的、無限的距離。聖賢是唯一的奇跡。如果你生活在他身邊,只是靜靜地,只是汲取,飲他的酒,不久你將感覺到奇跡,它已開始改變你。
這就像當你生病的時候,你到瑞士去。瑞士能做什麼?不過整個氣候是健康的,在那種健康的氣候中你的疾病不能持續。你的疾病需要支持,沒有支持,它就失落了。
在一名聖賢近旁,你改變了你的氣候。你與像你一樣無知的人在一起,你生活在一種氣候、一種環境中,然後你來到一個聖賢近旁——改變了氣候了。你去過喜馬拉雅山,阿爾卑斯山,瑞士,現在氣候不同了,現在它不再支持你的疾病。它將漸漸地撤掉所有的支持。沒有支持,疾病就失敗了。
每當沒有疾病時,你自己的健康開花了。
需要做的一切就是移去疾病——健康已經有了,它不是給予你的。只要移去疾病,健康就開花了。在聖賢近旁——氣候改變了。但你必須打開。如果你去瑞士,你帶著鋼鐵盔甲,你將不會改變,因為你的 盔甲會在裡面帶著它自己的氣候。沒有任何武裝地走近一名聖賢,不帶任何防衛——這就是臣服的意思。
當他們回家之後,顏不疑成為聖賢董梧的門徒,以便擺脫一切令他出類撥萃的東西。
看……我們在生活中所做的一切就是學習如何成為出類拔萃。如何在班上做第一,在大學裡做第一,如何獲取金牌,如何成為一個諾貝爾獎獲得者,如何在這方面或那方面出眾——隨便什麼都可以。
一次摩拉﹒納斯魯丁敲一位大馬戲團經理的門,他說:「你必須看看我,我有精彩的表演!我是一個侏儒。」經理看著納斯魯丁。他有6英呎2英吋高,而他在說:「我是個侏儒。」於是經理說:「你在說什麼?你看起來有6英呎2英吋高!」納斯魯丁說:「是,那是對的;我是世界上最高的侏儒。」
意念想方設法地出眾。如果你不能成為別的什麼,至少你能做個最高的侏儒。但要成大事,做大人物。整個的教育、文化、文明教養你出類拔萃,道說:不要出眾,放下一切出眾的東西,只是普通,只是簡單。輕鬆是對的;做普通人是對的,因為普通你就能輕鬆。如果你想出人頭地,出類拔萃,你會一直不輕鬆和一直緊張,因為你必須證明一些事情。你必須使其他人信服,你的整個生活將一直是不定的。有了這種不定,內在就會有一種波動,顫抖。
……顏不疑成為聖賢董梧的門徒,以便擺脫一切令他出類拔萃的東西。他退避了一切享樂。他學會了隱藏所有的出眾之處。
不久這個王國裡沒有人知道怎麼利用他,於是他們敬畏他。
道說,當沒有人知道怎麼利用你時——你是如此平凡,沒有人知道能利用你什麼,沒有人知道你的用處,你不能被利用,你是如此普通,沒有任何天賦——然後,他們說,真正的奧秘通過你揭開了。那時你成為一種真正的奧秘。當你不能被利用你就變得像神一樣。什麼意思呢?當你被利用時,你成了一件東西;當你不能被利用時,你成為一個人。
一個人不是一種用途;一件東西是一種用途。如果有人問你:「你是誰?」你說:「我是一個醫生。」你是什麼意思?這意味著社會在利用作為一個醫生的你。這是一種用途,不是一種個性。這不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存在,這是一種用途——社會在利用作為一個醫生的你。
某人是個木匠,另一個人是個鞋匠。這是你的存在嗎?或者只是社會中的一種用途?社會把你當一件東西來使用,你的用途越有價值,社會就把你估價越高。但如果你放下所有的天才,如果你只是平凡,沒有人知道拿你做什麼,沒有人可以利用你,你超越了這個社會。現在你不再是一件東西,你成了一個人。這並不意味著你將不再作事,你還將做事,但沒有人會利用你。你自己會做,它將成為你的花朵。一朵玫瑰開花,不是為了那些過路人,不是為了那些將會看見的人,不是為了那些將會聞到芳香的人。不!它是自己開花的。一位道家也是自己開花的。他像一朵玫瑰,他不是一種用途。一個不知道自己內心最深處的存在的人總是像一件東西,總是在商店的櫥窗裡展示;總是等著有人來利用他所有的證書、出眾之處及天才;總是在喊叫:「來利用我,把我當一件東西。我是最有價值的東西,你永遠不會得到比我更好的東西。來利用我!」這就是你全部的呼喊。如果這是你的呼喊,你將變成一件東西。
道家放下了所有出眾之處,他燒燬了所有證書,他打破了所有橋樑,他留存了自己,他成了一朵花。這朵花是沒有目的的——它是沒有用途的。許多人得益於它,但它不是為了他們,它為了他自己。他實行了自己的使命,那時就有了滿足。
作為一件東西你一直沒有滿足,因為你必須成為一個人,一個真正的人。你不必成為一樣東西,不是一個丈夫,因為丈夫是一樣東西;你不必成為妻子,因為當妻子有一種用途。只做一朵花,那麼你能夠愛。但沒有必要去做一個丈夫,沒有必要去做一個妻子。你可以分享,但沒有必要宣揚。一朵花開花;它不需要任何宣揚。如果有人分享它的愉悅和快樂,這很好;如果沒有人路過那個地方,這也很好。當你為自己開花時,一切都是好的,沒有什麼是錯的。當你為了其他人,只是在一個陳列櫃裡,被貼上商標,標了價,分了類,做了廣告,你將永遠不能達到滿足,因為一件東西是死的東西,只有一個人是活著的。
活著,做一個人。如果你繼續重複,你永遠不能做到。如果你留在猴山上,你將永遠不是真實的,你將仍然是虛假的。放下一切虛假、展覽、表現。只做你自己,平凡而獨特,完成你的命運。沒有任何其他人可以為你去做這件事。你可以汲取我,你不能跟從我。我從不跟從任何人,我有自己的道路。你也將有你的道路。你將走上一條沒有人曾經走過、今後也不會有人再走的道路。
在心靈世界中沒有足跡會留下。它就像天空:一隻鳥飛過——沒有足跡留下,沒有人可以跟從。只是在我身上汲取快樂,快樂地與我在一起,你將汲取。那將成為你內在的光芒,那將指出你的道路。但不要重複,不要相信或不相信,不要受頭腦指引。不要做一隻猴子——成為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