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即佛
談白隱(慧鶴)禪師的坐禪和讚
第十章 大喝一聲
1977年12月20日,佛陀廳
第一個問題:
有任何神存在的證據嗎?
我就是。你就是。每個人都是。神不是別的,而是全然性。樹木是,河流是,山峰是。這些都是證據。太陽早上升起,夜晚的月亮和星辰。這都是證據。花朵和蝴蝶,綠草,都是證據。
神不是一個三段論。神不是結論。神是真、善、美、意識的體驗。你要去哪找證據?你的存在就是唯一的證據。尋找者就是被找的。神住在你裡面,神就是你。神在樹裡面,神就是樹,神在狗裡面,神就是狗,神在人裡面,神就是人。神是一切。神是全部。
但你想要理智的結論;你會繼續錯過神。沒有證據——這樣將不會有結論。提供神存在的證據的人只是不知道他們在做甚麼。那些試著爭論神是否存在的人是不知道神的人。否則他們不會爭論。如果你知道神,更好的方式就是去唱歌,如果你知道神,更好的方式就是去跳舞,如果你知道神,更好的方式就是去歡笑,如果你知道神,更好的方式就是去哭泣、流淚,而不是爭論。
哲學家一直在爭論神,贊成或反對。而他們是離神最遠的人。因為你越陷入爭論,你就越執著理論、思想系統,你就越遠離生命。而神就是生命。
第二個問題:
靜心村廚房裡面有這麼多沾著洋蔥的盤子。記得拉瑪•馬赫希說過要避開辣椒,過多的鹽、洋蔥,等等。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廚房是否會破壞我們成道的可能性?
那就是我在這的全部工作。破壞你們成道的所有可能性。如果你對成道的欲求是無破壞性的,那你永遠不會成道。
但不要對可憐的洋蔥生氣,它們是無辜的。它們跟你一樣神聖,它們的靜心,比你過去所作的靜心更深入。我不認為了解拉瑪•馬赫希的人會這樣說。但如果拉瑪•馬赫希這樣說過,他一定是在開玩笑。
但這些所謂的神聖人們一直被這樣的事所佔據。這些所謂神聖的人們被完全的胡扯所佔據。現在,洋蔥、辣椒或鹽要如何妨礙你的成道?愚蠢的想法。不去深入看你的存在,面對真正的問題,反而創造了不存在的問題。這些是虛假的問題。這是頭腦的策略,這樣真正的問題就能被略過。真正的問題不是洋蔥,而是貪婪。真正的問題不是辣椒,而是憤怒。真正的問題不是鹽,而是佔有。真正的問題不是你該吃甚麼,你不該吃甚麼。真正的問題是你應該是甚麼。
為了避開真正的問題,我們創造了虛假的問題。虛假的問題裡面有些美麗的事:它們是可以很容易解決的。能有甚麼困難?你不吃洋蔥。你變成神聖的、開悟的,因為你不吃洋蔥。所以很簡單。但要不貪婪則是困難的、費力的。不成為一個自我主義者是一個費力的工作。你需要非常大的了解,很大的覺知。只有覺知之火能燒毀真正的問題。
你知道你無法解決那些真正的問題。所以最好的方式是,創造虛假的、錯誤的問題,並開始解決它們。這是人的頭腦所用的其中一個最基本的詭計。
例如,印度因為貧窮而受苦好幾世紀。莫拉吉德賽以為禁酒會解決問題。現在這是一個虛假的問題。禁酒是無關的。禁不禁酒,貧窮仍會存在。窮人甚至會變得更悲慘。因為透過酒精,有時候他可以忘記痛苦,他可以灌醉自己。一旦禁酒,他甚至灌醉自己的可能性也沒了。那他受的苦將會是徹底的。
還有,莫拉吉德賽以為不殺牛、宰牛,所有問題就能解決。這是頭腦的詭計。這就是為何一個人能繼續愚弄自己好幾世紀。
印度因為這些虛假的先知而受苦。虛假的先知就是那些處理虛假問題的人。首先他們創造問題,然後他們開始解決它。他們對它小題大作,似乎看起來很忙碌。如果他們失敗,無疑的,沒有事被達成。如果他們成功,那也是沒有事被達成。但有一件事,就是真正的問題可以被掩飾。他們會把你的注意力吸引到某些虛假的,像個玩具。那看起來像是真正的問題,但它不是。
現在看著它。洋蔥要如何妨礙你靜心?洋蔥要如何使你不是寧靜的?沒有這樣的問題。但你想要是神聖的,你想要大家知道你是神聖的,你開始作愚蠢的事。
在我的新社區裡,我也要有一個酒吧。一個吸煙室。如果茶可以成為一個禮節,為何吸菸不行?如果人們可以喝茶,把它變成一個靜心的過程,那吸煙也可以。我不是說你應該抽菸,我不是說你應該喝酒,我是說這些無法妨礙你是神聖的。耶穌常常喝酒,葛吉夫常常喝酒。那並沒有妨礙他們成道。
記住,會妨礙你成道的是你的知識,你的思想過程,沒別的了。真正的工作是——如何放棄思想過程。因為你感到虛弱,你就創造小問題:如何一天只吃一餐,如何吃東西不加鹽,如何吃東西不加奶油,如何這樣吃或那樣吃。耆那教和尚站著吃,如果你坐著吃,會影響成道。耆那教和尚一天只吃一餐。如果你吃兩次,會妨礙成道。
有一個耆那教和尚來見我,他說:「一天吃兩餐不好。」我說:「吃一餐?」他說:「一餐是好的。」我對他說:「那會妨礙一半的成道。」
成道不會部分的到來。它全然的到來或者不到來。如果一天兩餐是危險的,那麼一天一餐就是一半的危險。你可以一天吃三餐,那沒差別。我不是說一天要吃三餐,因為那也不會幫助你成道。那沒影響,這個方式或那個方式,那是無關的。
不要帶入無關緊要的東西到你的神聖中。否則你會執著那些東西。而那些東西是某種瘋狂、精神變態。
但這些人成了聖雄——莫拉吉德賽是個聖雄。他不喝酒,但他喝自己的尿。而那很好,那會幫助成道。他要每個人喝他的尿,那似乎是治療這個國家的解藥。我想現在是他應該畢業、前往最終的天堂的時候了,他應該開始吃他的……那將能解決糧食需求問題。
人們變得盲從。那只是顯示出其中的某種神經病症,精神病。六十年前,他知道有個年輕人喝醉後想要強暴他的妹妹。那成了他敵視酒精的原因。現在這必須了解。在他對酒精的敵視裡,多少包含了性。而喝一個人的尿……他需要佛洛依德學派的心理醫生。裡面一定有些性的壓抑,多少有些對性的執著。幾乎五十年,他一直嘗試保持獨身禁欲。現在過多的顧慮創造所有的問題。沒有事情被解決,更多的問題被創造了。但人們認為他是聖雄。
我不要你們成為聖雄。如果你能成為單純天真的人,那就非常夠了。吃那些你感覺是好的。照顧身體,尊敬身體。尊敬你吃的,不要成為身體的負擔,因為那是一種憤怒、暴力。而暴力是如此精微以至於你必須小心它。當一個人繼續填滿他自己,他是對自己的身體暴力,他是破壞性的。或者他可以繼續禁食,那他也是暴力的。只要看出那個。你可以吃很多,那是暴力的,你可以禁食,那是暴力的。吃或禁食不是問題;而是不要成為暴力的。
愛你的身體,尊敬你的身體,那是神的聖殿。
但從吃很多變成禁食是很容易的,因為頭腦一直從一端移到另一端,從一個執著移到另一個執著。首先你一直填塞你的身體,傷害它,讓它承受不必要的負擔。然後有一天你反對它,你變成身體的敵人。彷彿是身體的錯。然後你開始禁食,你再次虐待你的身體。但那是暴力。
暴力是如此深入人的內在,以致於你必須不斷的小心觀察它,否則它會再用不同的方式出現。
莫拉吉德賽去別的國家——他反對接種,各種接種。現在這是暴力的。他可以把疾病從這個國家帶到另一個國家,把疾病從另一個國家帶到這個國家。但他堅持。他被說是非暴力的人,一個甘地的偉大跟隨者。但這是非常暴力的,對人不敬的。現在這個人會為這個國家創造出問題。事實上他不應該被任何國家歡迎參訪。
一個人會用非常微妙的方式呈現暴力。小心它。
如果你不喜歡洋蔥,那很好,不要吃它們。但你不用譴責它們。如果別人喜歡它,你不需要認為他們是不神聖的。不要這麼容易就變成神聖的,不要依賴這種虛假的東西。神聖只有一種味道,那個味道是屬於覺知的。不是有沒有洋蔥、辣椒或鹽。神聖只有一種味道,覺知的味道。黏著它!不要因為小事分心。
第三個問題:
在你的早晨演講和跳了蘇菲舞之後,我感到非常喜悅,但當我走出靜心村,那個喜悅和我看到的人們在受的痛苦是不協和的,該怎麼辦?
它在那,痛苦在那。不需要去協和一致。我全部的教導就是成為全然的,不論你在哪。聽我說,如果你感到喜悅,就全然的喜悅。在靜心村跳舞,參加蘇菲舞或靜心,如果你是狂喜的,就全然的狂喜。當你去外面,痛苦和醜陋在那,乞丐在那,貧窮在那,疾病在那,在那全然的痛苦。
唯一要記住的是全然性。看到乞丐。如果你能做甚麼就作。如果你不能做甚麼,你可以握他的手,你可以坐在他身邊。你可以感覺,你可以看。你可以保持記住你不該做任何使人們貧窮的事。
不需要協合一致。那會表示你找到一個安慰自己的方式。例如,你會掉到業的理論中。你會說這個人因為他作的業在受苦。現在你是協合一致的,現在你不需要擔心了,你不需要進入它了。這和你無關,他因為他的業受苦。那就是自古以來印度人在做的。一個窮人因為他的業受苦,他必須受苦,他在前世作了些錯事。這是懲罰;他不該在做那樣的事。然後你不再因為他感到困擾,你以為你不是造成他痛苦的一部分。
不,我不會那樣說。我們都是部分,我們都在一起。沒有人是個島嶼,我們構成了一個巨大的大陸。我們彼此息息相關。如果你是快樂的,圍繞著你的世界都在你的快樂中。如果你是痛苦的,圍繞著你的世界都在你的痛苦中。我們不是分開的。
所以在外面看到痛苦,就感覺痛苦。為何要考慮是否協和一致?成為痛苦並沒有錯,如果你可以記住一件事:成為全然的痛苦。那在靜心村裡面或外面,你都會有個共同的地方,就是全然性。那正是所需的。當你哭,全然的哭。當眼睛出現淚水,不要吝嗇它,不要忍住。淹沒在淚水中,讓它們佔據你的全部存在。當你跳舞,全然的被跳佔據,瘋狂的。當你笑,讓它成為大笑。但要全然的。
還有一點:印度和印度人在受苦是因為他們愚蠢的觀念。我為他們感到抱歉。自古以來,所謂的宗教人士一直讚美貧窮。那是根本原因。他們一直宣揚貧窮,好像它很有價值。它沒有任何價值。不舒服不是價值,不方便不是價值。疾病不是價值。但自古以來,所謂的印度聖雄一直對人們宣揚貧窮有它的神聖價值。如果你是貧窮的,那你是神聖的,如果你是富有的,那你是物質主義者。
那就是為何印度人繼續說美國人是物質主義者。因為他們是富有的。對印度頭腦而言,富有和物質主義者是同義的。而印度人是神聖的,因為他們是貧窮的。貧窮和神聖是同義的。這是荒謬的。一個人可以同時是貧窮的物質主義者,一個人也可以同時是富有的、宗教性的和神聖的。
對我而言,富人比窮人擁有成為宗教性的更多可能性。他可以負擔得起宗教。窮人甚至無法想到宗教。窮人注定會成為物質主義者。富人則有脫離物質主義的可能性——因為他已經經歷過,看過全部,他已經了解到那無法給予你在尋找的。那是無法達成的。疼痛的心仍會疼痛。那個靈魂中的空性仍會一樣——沒有財富可以填滿它,沒有財富可以給你達成和開花的感覺。只有富人能知道富有的荒謬。窮人無法知道——他仍在期望,他還有很多要安排。
只有一個真正富有的世界,宗教才會變成一個共通的現象。在貧窮的世界,唯一有吸引力的宗教是共產主義。沒有其他宗教會有吸引力。
如果你深入看印度人的頭腦,你會發現它完全是物質主義的。我一直在觀察,那是世界上其中一個最物質主義的頭腦。原因就是貧窮。但問題在於世世代代的繼承者都在支持貧窮,宣揚貧窮。那正是為何我在那兒像是局外人,一個陌生人。在我和印度人的頭腦之間有一個裂縫,因為我不支持他們所繼承的。我無法支持它。我不是暴力的——我怎能支持他們繼承的東西?是他的繼承使他貧窮。我反對他的過去,我要他放棄他整個過去。除非印度人的意識免於過去的束縛,否則貧窮會一直在那,痛苦會一直在那。
所以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人了解他們必須擺脫他們的過去。他們整個頑固的態度成了他們的監牢。如果你反對富有,就不會有富人。如果你反對富有,你將不會創造可以帶來財富的科技。如果你反對財富,內在裡面你會欲求富有,但你的態度會妨礙你。你會繼續做那些使你貧窮的事。而問題是,如果你支持印度人的頭腦的繼承,那你就是在支持貧窮。然後印度人頭腦會跟著你。
現在看——莫拉吉德賽繼續說唯一避免人口爆炸的方式是教導人們獨身禁欲。不是節育——而是禁欲。現在,透過禁欲,無法避免人口爆炸。但這是印度人的頭腦。印度人的頭腦會說:「這樣是對的。」因為所有的經典裡都支持禁欲。無欲。
他們必定會反對我。我支持節育,我支持墮胎,他們注定會反對我。墮胎?一個神聖的人不能支持墮胎。人們來找我說:我支持墮胎?我支持謀殺?墮胎是謀殺。我對他們說:你知道靈魂是不死的。所以怎會有謀殺?你忘記克里須那和他的吉踏經嗎?他對阿朱那說:你可以殺了所有人,沒有人真的被殺。因為靈魂是不死的。
現在,如果我支持墮胎,如果我支持節育,我就不是神聖的。顯然的,我不是,對他們的定義而言。印度人的頭腦會敵視我不是偶然的。對我而言,不對抗他們是容易的,然後我就能成為他們的敵人。你看出那個矛盾嗎?問題是,如果我愛他們。我就必須對抗他們。但他們就不會來找我。如果我不愛他們,那我就會繼續支持他們的觀念。那他們就會來,成千上萬人——百萬人會來。但我會成為他們的敵人。我將支持他們的貧窮,痛苦和醜陋。
所以我知道,當你出去,你必須面對一個醜陋的世界。無論你能做甚麼,就做。如果你無法做任何事,你可以哭泣和流淚,你可以幫助人們。那是我對我的桑雅士的訊息:總是深入到根源。我不是要你給乞丐錢,因為那不會有幫助。自古以來金錢一直被給予,那沒有幫助。事實上那會使貧窮根植於靈魂。我不是說要給乞丐錢,也不是說不給乞丐錢,那都是無關的。無論你給不給,都不會有幫助。給錢可能會對你有幫助,嗯?你會找到協和一致,你做了某些事。你會感覺良好。你可以去藍鑽石飯店那睡覺,感覺良好,像聖人的、神聖的,因為你做了某些事。但那不會有幫助。
我不是說不要給錢。但記住,那也不會有幫助。但如果你感覺很好,那沒問題。
但真正有幫助的是啟發人們。幫他們了解為什麼他們是痛苦的。他們已經創造一個來自貧窮的宗教。不是他們過去的業使他們受苦,是他們過去的哲學使他們受苦。不是因為他們在前世謀殺、自殺或搶劫使他們受苦。而只是他們的整個過去都被教導貧窮。貧窮一直被大力宣揚。
嗯?那些問題來到我這。就在某一天有個問題:我為何開英帕拉汽車(Impala)?我也在想——我為何開I英帕拉?因為我沒有勞斯萊斯,那就是為什麼。我了解,你為我感覺……
但我的所有方法和所謂的神聖頭腦並不同。對我而言那不是神聖的。生命必須盡可能美麗的去過。貧窮沒有價值,不舒適不是神聖的。
但這就是問題。貧窮的人也想要我處於這樣的不舒適。然後他們會感到快樂。如果我處在同樣的不舒適,自然地,我必須宣揚不舒適。那是唯一保持不舒適的方式,你必須讚揚它。你必須為它做很多,某些偉大的事。
如果你看起來是健康的、美麗的、優雅的,如果你過著自然的生活,那人們就不高興。你在做甚麼?你是個普通人。讓我重複:完全的平凡就是神聖的。完全的平凡對我而言就是神聖的意思。想要嘗試與眾不同是一趟自我的旅行。要怎麼控制它是另一回事,但想要與眾不同是進行一趟自我的旅行。
放鬆。在這兒,盡可能的感覺喜悅。我試著創造另一個世界,一個小世界。但大門之外,存在著舊世界。你會到那兒,你會遇到它。事實上當你真的開始感到喜悅,你會看到更多痛苦,因為對比是存在的。平常你不會如此覺知痛苦。印度人對痛苦不是很覺知。他們一直活在裡面,他們習慣了。所以當西方人來這,他們會感覺較強烈。
我聽說在孟買機場有兩個美國旅人。一個對另一個說:看!他們也有麵包。他們一定以為印度很窮,窮到沒有麵包、奶油,甚麼都沒有。他很驚訝會看到麵包。「看!他們也有麵包。」
當你從西方來,來自富裕的社會,很自然的,你會更強烈感受到貧窮,覺知到存在著更低等的社會。然後你來找我,在這的所有努力是要創造一個慶祝的氛圍。你開始覺得非常喜悅、開花的。因為那個喜悅、你的西方意識,去外面會是困難的,我了解。每件事都是傷人的,令人憎惡。
但協和一致是不可能的。我們必須接受它。唯一可能的事是,感覺。感覺那個痛苦。幫人們擺脫他們危險的、監獄般的過去。只有那樣,某一天,人才可能不再是如此痛苦的。
第四個問題:
如何分辨是我的意志(will)還是神的意志?
有一句中國諺語:人行為的時候是傀儡,描述的時候是詩人。所有你思考的都不過是你的詩,那是你的自由。一個無意識的人無法是自由的,無法有任何自由。自由是意識帶來的結果,自由是意識的功能。一個無意識的人像機器一樣存在,像個機器人。你可能不知道,但你一直像機器人一樣的行為舉止。
某人辱罵你,然後憤怒出現。幾乎就像你按了鈕,然後電扇開始轉動。某個人按了鈕,你就憤怒。這是甚麼自由?你沒有選擇,憤怒或不憤怒。如果沒有選擇,就沒有自由。自由表示有自由去選擇——你可以決定是否憤怒,那你就是自由的。但你可以決定嗎?最多你可以決定是否顯示憤怒——那是另一回事。但憤不憤怒,你有任何決定權或選擇嗎?
某人在這一刻按了你的鈕,你立刻憤怒了,一秒沒有浪費。你可能沒表示出來,那是另一回事。你可以控制,壓抑,那是另一回事。但憤怒已經自你的存在中閃過。關於那個你沒有選擇。你像機器一樣行為舉止。
有一個寓言:
很久以前有一塊磁鐵,它附近住著一些鐵屑。有一天幾個鐵屑突然想去拜訪磁鐵,它們開始談論可以做哪些事。附近其他的鐵屑聽到它們的對話,它們也升起同樣的欲望。然後加入它們,到最後,所有鐵屑都在討論,然後它們模糊的欲望變得越來越強烈。
「何不今天去?」它們其中一個說;但其它鐵屑認為最好等到明天。
同時,它們沒注意到,它們已經非自願的移近磁鐵。它們繼續討論,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它們討論越多,那個欲望就更強烈,到最後失去耐心的鐵屑們宣稱要在哪天去拜訪。有些甚至說拜訪磁鐵是它們的責任,它們早就該做的。
而當它們越是討論,它們就越來越接近,沒發現到它們移動著。最後一些沒耐心的鐵屑們贏了,帶著無法抵抗的衝動大叫著「不用等。我們今天就去。我們現在就去。」然後它們從四面八方的接近磁鐵。一下子就被吸在磁鐵上。
磁鐵笑了——鐵屑們以為是自己的自由意志拜訪了磁鐵。
無意識,你不會有任何意志。無意識,你不會有任何自由。所以不用想。你問,如何分辨是我的意志還是神的意志?你沒有意志。神是磁鐵,你是鐵屑。
但你繼續相信你有意志,你繼續相信那是你的選擇。你以為你選擇這個女人作你的老婆。再想想,記住這個寓言。你有選擇這個女人嗎?或者那只是意外?你有選擇嗎?這裡面真的有任何選擇嗎?或者你是個強烈衝動下的犧牲者,那個稱為愛的強烈衝動?你有可能不選擇嗎?那是你的決定嗎?然後你會了解從未有過選擇。無論甚麼發生在你的生命中,多少是意外的。不要笑那些鐵屑——那就是人類的狀況。
但你可以從你的無意識裡上升。那你就能擁有意志。但你不會在那,你會消失。因為在意識裡面,你無法存在,你只有無意識存在時能存在。現在讓我說得更清楚:當你存在,你沒有意志。在無意識中,自我存在,但沒有意志。在意識中,意志存在,但自我會消失。那就不會有問的必要「…我的意志或神的意志?」那就不會有你或神的區分。你就是神,神就是你。
所有問題可以被濃縮成一件簡單的事:成為有意識的或不成為有意識的。
無意識的人可以沒有任何意志的存在。他只能夢想說他有意志。成為有意識的,一方面自我會開始消失,另一方面意志會出現。但那不是你的意志,那會是神的意志。那無意識的人和有意識的人的差別在哪?差別是,一直是神的意志——無意識的人會以為「那是我的意志」,有意識的人知道「我不存在,只有神存在。」
第五個問題:
奧修,待在這很長一段時間,會不會有可能變成笨蛋?我有時候覺得我的頭腦缺少了邏輯。
維迪亞(Vidya),那不只是可能,那是確定的。你會變成笨蛋。但是愚笨有它的智慧。你會同時變成笨蛋和智者。所謂從未犯傻的智者並不是真的是聰明的。因為智慧是矛盾的。智慧不只是嚴肅的,也是玩樂的。愚笨就是玩樂。智慧不只是智力上的知識,它是存在的慶祝。智慧不是智力的——它不屬於頭部,它屬於全部的存在。全部的存在會有情感、感受、感覺。全然的存在遠大於可憐的、渺小的智力。
無論甚麼落在智力之後的,智力都稱之為愚笨:要小心——不要行動,不要繼續下一步,否則你會變成笨蛋。所以人們繼續侷限在智力裡。他們保持是充滿知識的,但不是有智慧的。
一個有智慧的人是玩樂的。他可以負擔愚笨,他如此信任生命。他不需要證明他是有智慧的,他不須要說服別人「我一直是有智慧的。」那個需要會存在是因為你害怕你的愚笨。真正的智慧是一個放鬆的人。是的,他會像笨蛋一樣玩樂,他會像笨蛋一樣笑。
只要想想耶穌、老子、菩提達摩。這些人是真的有智慧的人,但他們的行為舉止像笨蛋。老子說過:「除了我之外,每個人似乎都很有智慧。」而他是有智慧的人。老子說:「每個人似乎都很有自信,而我是躊躇的。每個人似乎是如此了解生命,而我是如此不了解,被雲朵包圍著。」
他在說甚麼?他是在說那個沒有雲朵的清明(clarity)是貧乏的清明。因為那裡面不會有任何神秘。沒有濃霧怎會有神秘?那會是表面上的、顯而易見的、中空的,沒有任何深度。
你沒聽過嗎,在古代的時候,每個國王的法院裡都會有個笨蛋。一個確定性的理由是因為——笨蛋保持了平衡。否則所有高官大臣和首相是多此博學多聞,他們會創造一面倒的不平衡。一個笨蛋是需要的,一個完美的笨蛋是需要的。笨蛋是必須的。理由是,如果現代政府能愚笨的運作,那笨蛋就會消失,卡特的內閣需要一個笨蛋,必須有一個特別為笨蛋設置的部門——可以為人們帶來歡笑,可以驅散嚴肅,使你像小孩一樣。使你覺知到生命的神祕,不是要被解決的問題,而是要去經歷的神祕。
有一個關於穆拉那斯魯丁的著名故事。皇帝對他說:「我決定要摧毀我的國家裡面所有的虛假。」那斯魯丁笑了。皇帝說:「你笑甚麼?」那斯魯丁說:「這是愚蠢的。沒有人可以摧毀虛假,因為虛假和真實是同時存在的。如果你摧毀虛假,真實也會被摧毀。先生,它們就像白天和夜晚。」
但皇帝是一個邏輯學者。他說:「你在胡扯甚麼!它們不會同時存在。真實是反對虛假的,它們是敵人。我已經決定了,你會看到我如何摧毀虛假。從明早起,我每天要吊死一個騙子。他會被吊死在市場上,這樣全城都會知道。然後每天都有一個人被吊死,這樣人們就會害怕。」
那斯魯丁問:「你要去哪找那樣的人?」皇帝說:「城門那邊。我會在那,如果有人說謊,他立刻就會被抓。」那斯魯丁說:「那麼我明天會在城門見到你。」
第一個進門的人是騎著驢子的那斯魯丁。皇帝問:「那斯魯丁,你要去哪?」他說:「絞刑臺。」
現在他創造了問題。如果你把他送去絞刑臺,他就是說真話,然後一個說實話的人卻被殺。如果你不送他到絞刑臺,那他就是說謊,但你……現在要怎麼辦?
那斯魯丁說:「我在這,先生。現在做你想要做的。我要過去絞刑臺了!」
皇帝向他彎腰鞠躬。他說:「你是對的。生命是如此巨大,邏輯無法包容它。」
維迪亞,不要害怕。成為笨蛋,然後一種全新的智慧會從裡面出現,只會從笨蛋裡面出現。邏輯本身不是非常邏輯的,理由本身不是合理的。理由必須有一些空間留給非理由,邏輯必須留些空間給愛。你的嚴肅必須塗上玩樂的色彩。那你就能擁有全然的存在。那你就是光與暗、夏與冬、生與死。
那個全然性帶來喜悅。
第六個問題:
如果,如你說的,一個人要對自己負責,不需要任何方法,那桑雅士為何要穿同樣顏色的衣服,戴著一條放著你照片的項鍊,以你給予的名字來稱呼?
這個問題來自勞倫斯·馬爾金(Lawrence Melkin)。
沒有方法。如果你了解那個,就沒有需要任何方法,我的方法也不用。但如果你不了解那個,如果那個顯示並沒使你頓悟……我準備要使你立刻開悟。但你說:「等一下,先生,我現在還沒準備好。明天吧。」那你就得變成一個桑雅士。然後重複這些無意義的事。
這是你的責任。我準備好要使你在當下開悟,無條件的。那就沒須要換名字,戴項鍊、穿橘紅色衣服。但你說:「明天——不是今天。後天——不是今天,不是現在。」那我建議:成為一個桑雅士。當你成為一個桑雅士,然後就是作無意義的事。但這是你的決定。我準備要宣稱你是開悟的,但你說:「不,先生,我要當個桑雅士。我要有方法。我不要現在開悟。」
那沒問題。那我就給你方法。只是為了安慰你。那是個玩具。有天你會了解,沒有需要——不需要任何東西。但那些沒成為桑雅士的人不該以為他們已經開悟了。但那些沒成為桑雅士的人不該以為「所以,很好——我們還沒當桑雅士。」但你必須在當下開悟。如果你沒有開悟,也不當桑雅士,那你就仍然沒有改變。
桑雅士是一座橋。橋不是目標。桑雅士是個工具,工具不是結局。最好當一個桑雅士。但如果你可以聚集非常大的熱情和火,你可以在一瞬間燃燒,你可以在一瞬間成為一道火焰,立刻地——那就沒必要當桑雅士或做任何事。
此外,我是個矛盾的人。我是矛盾的。有一天我說了一件事,另一天或會說相反的事。那是我摧毀你的頭腦的方式。一方面我說沒有方法。而每個傍晚我卻給你方法。一方面我說沒有必要歸屬於任何事,任何教會。每晚我卻要你進入教會。理由是我要你越來越接近我。你越接近,了解到頓悟的可能性就越多。你越遠離,就越難了解。
人的頭腦運作是邏輯的。在邏輯下,漸進才是自然的。你說:「有一天我們會做些事,另一天會做更多事,然後更多,漸漸的。」透過邏輯,你以為,生命是一個梯子——「所以我們會一圈、再一圈,再一圈。那就是為什麼。」但生命不是梯子,它是深淵。你不需要慢慢的一步一步,漸漸的。你可以跳,量子跳躍。如果你跳,一步就夠了。剩下的工作交給萬有引力,你不需再做任何事。
所以我每天早上不斷啟發你。有些人開悟了,至少在某個瞬間。他們忘記門外的事——那是他們的問題。然後我必須再讓他們開悟,然後他們又忘記,我又得再讓他們開悟。我會繼續重擊你,讓你知道你是開悟的,你從沒有不開悟。有一天,某個適當的時機,你可能會聽見它。
那麼桑雅士的目的在哪?桑雅士的目的是這樣你就能繼續圍繞著我,然後正確的時機、適當的時機,當我大喝一聲,或者對你雙眼的一看,或者只是我的手的觸碰就能將你帶回到你自己。
第七個問題:
為什麼人如此害怕被愛?
克里虛那葛帕(Krishna Gopa)問了這個問題。
人害怕被愛。因為愛帶來痛苦,愛帶來謊言。愛帶來監獄,愛帶來奴役,愛摧毀自由。那就是為什麼。
而人無法沒有愛的活著,因為愛也是必需的養分。所以他們渴望愛,他們想要愛和被愛。他們無法保持單獨。但當他們遇到對方的一瞬間——女人或男人——他們也感到恐懼。因為他們知道現在他們進了籠子。
因為愛還不是無條件的,那就是為何人害怕愛。因為愛帶來這麼多妥協。他們必須做很多妥協,幾乎失去他們的本來面目。那就是為何人們害怕。但他們也無法沒有愛而活著,因為它是靈魂必需的養分。事實上因為它是靈魂必需的養分,那就是為何人必須學習如何剝削它。如果不是這個需要,那麼就不會有剝削。愛是這樣如此的被需要以致於你可以剝削它,你可以開條件。你會說:「你這樣做,我才愛你。我會愛你,除非你只愛我,永遠不愛別人。我只會愛你,如果你接受我的條件。」
這都是條件。一個飢餓的人注定會接受這些條件。他開始說謊,他開始玩遊戲,他開始成為騙子。他開始作他從來就不想做的事,他停止作那些他一直想要做的事。遲早,他會認為愛的代價太高,最好不要愛,最好保持單獨。
所以人繼續從單獨移向愛,從愛移向單獨。當他們單獨會感到飢餓。當他們在一起,會看出其中的醜陋。
我聽說:
疲倦的老神父抵達了天堂,遇到聖彼得:「不用再服務了。安息吧。」
聖彼得說:「先去選朵最軟的雲,然後睡覺。你已經賺得了你的安息。」
深深的嘆了氣,神父沉入到羊毛般的天堂之雲,開始打起瞌睡。但沒有真的能安息。有時候會有些小鈴鐺響起而使他醒來。幾小時後,處於一個完全神經緊繃的狀態中,他從雲裡面起身,跑到聖彼得那抱怨:「你說我可以安息是甚麼意思?這裡是地獄。聽著那些穿透耳膜的鈴聲,每當我睡著就響起!」
「噢,我很抱歉,但我沒辦法做甚麼。你會習慣它的。它們只是這個系統的一部分,每當地球上有人說謊就會響起。現在你知道了,它們不再會打擾你了。好好睡吧。」
無疑的,彼得說的成真了。自從躺到他的雲裡面,神父就進入一個深深的睡眠。
但到了午夜,他叫著跳起來,抓著頭,快瘋了。數千個鈴鐺以雷聲般的音量響起。「彼得,彼得,救我。發生甚麼事了?」彼得出現了,用他慈愛的手掩著可憐神父的耳朵。「可憐的人,這是當愛人相遇並對彼此說美麗話語的時刻。」
愛為生命帶來一千零一個謊言。那是個侮辱。一個人感覺到被關在籠子裡,被囚禁,妥協。一個人感到癱瘓,跛腳的。一個人感到被以一千零一種方式鎖住。那就是為什麼,葛帕,人們害怕愛。
我給你的其中一個的基本訊息是:永遠不要剝削愛。那將會是你生命中一個偉大的宗教性革命。永遠不要剝削愛。如果某個人愛你,不要設定任何條件。如果你愛某個人,不要讓他像是跛腳的。讓你的愛是無邊無際的。給對方比他單獨的時候還要多的空間。給他養分。但不要在他的養分裡面下毒,不要佔有他。讓他是自由的。比他過去最自由的時候還要自由。然後愛會從中發展出深深的親密。
當愛帶來自由,那就是最深的愛。當愛使對方感到被尊敬,沒有侮辱,沒有摧毀,而只有增強的。當愛感到養分,解脫,那是最深的愛。然後愛就變成祈禱。它變成生命最大的、最終的經驗。
不要剝削愛。無論甚麼時候你在愛裡面,要記住。雖然你會很難一直記得,因為人已經剝削愛好幾千年,已經成了習慣。
最後,我要再重複白隱的坐禪和讚。
眾生即是佛,如同水即是冰。
沒有水就不會有冰,沒有眾生就沒有佛。
不知道就在面前,卻向外尋找。
如同住在水裡卻哭著說很渴。
原本是富裕人家的小孩,卻淪為貧窮的乞丐。
因為愚昧、無眀、心性迷暗,而輪迴於六道。
漫長夜晚的路途,何時能超越生死?
多麼令人讚嘆啊!沒有可以和靜心相比的,它沒有盡頭。
六波羅密、念佛、懺悔,這些正確的實踐,都是在靜心。
藉著靜心,無可計量的罪消失了。
不走在錯誤的道路上,佛境也就不遠了。
有幸知道這樣的真理的人,
聽到了這樣的真理的人,
讚嘆這樣的真理的人,
歡喜這樣的真理的人,
即是得到了無限的祝福。
藉著這個真理向內看的人,
直接地認出自己的本性,
了解自己的本性就是沒有本性,
就遠離了各種虛幻的言論。
因和果是一體的,
沒有二者或三者的分別,
沒有相的相才是相,
不論出生或死亡,其實一直都在家。
沒有思想的思想才是正確的思想,
唱歌和跳舞都是真理的聲音,
三摩地是無邊無際的空,
四種智慧如同圓滿的明月。
還有甚麼需要追求的?
涅槃一直在你面前,
處處皆淨土,
此身即是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