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花的奧秘

翻譯者翠思

第二章空眼

1978年8月12日上午於佛堂

  第一個問題:

  最近有幾位朋友問我是否對桑雅生、對社區還有對你感到懷疑,我必須承認事實:「是的!有些時候我是的!」這讓我有犯罪的感覺,我是否犯了一些不可原諒、褻瀆神明的罪;抑或是,對於肯定的事抱持懷疑的態度,其實屬於自然?我不知道你是否成道了,我只能夠感覺你的美以及信任。

  巴伐,信仰懼怕懷疑──懼怕是因為懷疑壓抑它。而且,無論你壓抑什麼你也將會感到懼怕,因為它總是在你內心深處,等待時機報復。一旦時機來臨,你內在的復仇心會爆發。信仰危坐在震央上面,懷疑之心日益壯大,因為你每一天都在壓抑它,遲早有一天它會壯大到你無法把它壓下,它超越了你的信仰,它輕而易舉地把你的信仰趕走。

  但信任不懼怕懷疑,因為信任不會對抗懷疑;信任運用懷疑,信任知道如何運用蘊含在懷疑之內的能量,那是信仰和信任之間的分別。信仰是不正確的,它創造了虛偽的宗教,它創造了偽善者;信任有著一種崇高的美和真實,憑藉懷疑,信任成長。它利用懷疑作肥料,懷疑是一位朋友,懷疑不是敵人。

  除非你的信任通過許多懷疑,否則它仍然是無力的。在哪裡它能夠收集力量?在哪裡它才能夠整合?假如沒有挑戰它依然只能夠留守在虛弱之中。

  懷疑是一種挑戰,假如你的信任能夠對懷疑做出反應,能夠友善地對待懷疑,它將會透過懷疑而成長。你也不再是一個分裂的人。深入地懷疑,處於信仰和相信的表面上,你會變得一致,你會成為個體,成為整個,那個體便是古老宗教所稱的「靈魂」。

  靈魂透過懷疑而確立,它不是透過相信,相信只不過是一副面具:你把你的本來面目隱藏了。信任是一個蛻變,你會變得更加明亮,正因為你運用懷疑作為一種挑戰、一個機會,是故壓抑無從產生。慢慢、慢慢地懷疑會消失無蹤,因為它的力量被信任取代了。

  事實上,懷疑什麼也不是,而信任在成長,伴隨懷疑而至的是信任。對懷疑抱持這樣子看法:伴隨懷疑而至的是信任,懷疑是探索,信任是滿足探索;懷疑是問題,而信任是答案。答案並沒有對抗問題──如果沒有問題便不會有任何可能性,問題是替答案製造時機。

  所以請不要因為我而生起罪惡感,我極度反對任何形式的罪惡感,罪惡感是絶對的錯誤。很長一段時間它被神父、政客以及衛道之士所利用──有數個世紀之久。罪惡感是一個陰謀,一個剝削人們的大陰謀:讓他們深到罪惡感。一旦你成功地讓他們生起了罪惡感,他們便會成為你的奴隸。因為罪惡感,他們將永遠不能夠完整;因為罪惡感,他們將繼續維持分裂;因為罪惡感,他們將永遠不能夠接受他們自己,他們只會永遠的譴責;因為罪惡感,他們準備好了去相信任何事,只要能夠擺脫罪惡感他們願意做任何事,任何不合情理的儀式他們都願意去履行只要能夠擺脫罪惡感。

  世紀以來神父讓人們受盡罪惡感的折磨,所有他們所謂的宗教一律存在於你的罪惡感之上,它們並不是存在於神裡面,神父跟神一點關係也沒有,而神跟他們也完全沒有關係,他們只存在於你的罪惡感上面。你恐懼,你知道你是錯的:你要找尋一些沒有過錯的人來幫助你,你知道你不值得,你必須要俯首稱臣,你必須要服從這些值得的人,你知道你不能信任你自己,因為你是分裂的。

  只有那些沒有被分裂的人才會信任他自己──他的感覺、他的直覺。你總是在動搖,你的內在顫抖,你需要依賴某人,而一旦你依賴了,你變成了一個孩子,你不再成長。你的頭腦是一個孩子的頭腦,你永遠不會成熟,永遠不會獨立。神父不想你獨立,你獨立了他便會失去你,你依賴他便是他的整個市場、整個生意。

  我極度反對任何形式的罪惡感,永遠記住:如果你開始對我的某方面感到罪惡感,那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仍然攜帶著你內在裡面你父母和神父的聲音;你還沒有聽到我,你還沒有聽到我說什麼,我要你完完全全地從所有的罪惡感之中解放出來,一旦你從罪惡感之中解放了,你便是一個具有宗教性的人,這是我對宗教性的人的定義。

  運用懷疑──懷疑是美的──因為只有透過懷疑,信任才得以臻至成熟。它怎麼可能不是呢?它一定是美的──只有透過懷疑,信任才會成為中心;只有透過懷疑,信任才會開花、盛放;是懷疑的黑夜把耀眼奪目的金黃色早晨推近你。黑夜沒有對抗黎明,黑夜是黎明的子宮,黎明在黑夜之顛千鈞一髮之際準備就緖。

  把懷疑和信任視作是相互補足──就像是男人和女人、白天與黑夜、夏季和冬季,生命和死亡。把這些配對視作相互補足,不要認為它們是對立的。縱使在表面上它們看似對立,深底下它們是朋友,互相幫忙。

  想像一個不會信任的人:他不會有任何懷疑,因為沒有什麼讓他去懷疑。想像這樣一個完全不會信任的人──他怎可能懷疑,有什麼可以讓他去懷疑?只有懷著信任的人才會有懷疑,因為你信任,所以你懷疑。你的懷疑證明了你的信任,不會有例外。想像一個不懂懷疑的人──他怎麼能夠信任?假如他連懷疑也不會,他怎麼會信任?信任是同一種能量的最高形式,懷疑是同一階梯上最底層的一個階級,而信任是最高的一級。運用懷疑,喜悅地運用它。

  完全不需要感到罪惡感。對我感到懷疑,以及對這裡所發生的感到懷疑是完全地符合人性而且自然。這完全符合人性──當中沒有什麼異常,假如它不發生,那便似乎有些地方不正常了。但謹記人必須要信任:運用懷疑,但不要忘記目的,不要忘記那階梯上最高的一級。即使你站在最低,仰望向最高處──你要到達那裡。事實上,是懷疑把你推向那裡的,因為沒有人能夠對懷疑感到自在的。

  你沒有注意到嗎?當懷疑的時候,便是不自在的時候。不要去改變那不自在,不要把不自在詮釋為罪惡感。是的!不自在在那裡,因為懷疑意味你對你的立足之地感到不確定。懷疑意味你正在迷惑困擾,懷疑意味你還不是一個整體──你怎能夠自在?你是一群群眾,你是很多很多的人──你怎麼能夠自在?在你裡面一定有很多干擾,一部份把你拉到這個方向,另一部份到那個方向。你怎麼能夠成長?假如你同時間被拉到這麼多的方向去,你必然會感到不自在、緊繃、苦惱,焦慮。

  沒有人能夠活在懷疑裡面,和懷疑一起生活。懷疑把你推往信任。懷疑說:「去找一個可以讓你放鬆、讓你全然的地方。」懷疑是你的朋友,它單純的就是說:「這不是你的家!往前走吧──去尋找、去探索,去疑問。」它催促你去疑問,去發掘探究。

  一旦你開始把懷疑視作朋友、視作機會,不是對抗信任而是把你自己推向它,那麼罪惡感會在忽然間消失,巨大的喜悅會到來。即使當你在懷疑,你也是在喜悅地懷疑,你是有意識地懷疑,你在運用懷疑去找尋信任,這是絶對正常的。

  你說:「我不知道你是否成道了。」你怎能夠知道?除非你成道了,否則沒有可能知道。除非它也發生在你身上,否則你如何能夠知道在我身上發生的。有些時候你不能夠信任我,這是絶對正常的。奇蹟是,有一些片刻你會信任:哪怕只是這麼一點點的一個時刻,也足夠了。不要擔心:信任具有無限潛能,信任就像光明而懷疑像黑暗。僅僅一根信任的小爉燭,便足以摧毀黑暗時期。

  黑暗不會說:「我要永遠住在這裡,我不會輕易離開的,我也不會因為這一根小小的爉燭而離開。」即使是一根小爉燭,它擁有的可能性也遠遠多於黑暗時期、黑暗世紀以及成千上萬的生命。但它一定會走……一旦光明釋放它一定會走。

  這麼一點點的信任時刻──就讓它是這麼一點點好了,不用擔心──它們足夠摧毀所有的懷疑……慢慢地……慢慢地。而「摧毀」的意思是釋放出蘊含在懷疑之內的能量,只要打破懷疑的外殼……你便會在裡面深處找到信任的純淨能量,一旦它被釋放,將會有更多更多的信任供你使用。

  你說:「我不知道你是否成道了。」你不相信,那很好!假如你開始相信了,你會停止探索。一個信徒再也不可能動──他已經相信了。那便是為什麼有成千上萬的人跑到教堂、寺廟、清真寺、錫克教廟宇(gurudwaras)去膜拜。但他們的膜拜當中沒有信仰,因為沒有信仰,這成千上萬的人瀰留於無宗教性:他們不尋找神,他們不探索神──他們已經接受了。他們的接受是站不住腳的,他們沒有為它而掙扎,他們沒有掙到。

  你必須要拚博,你必須要掙扎,你必須要掙到,生命沒有價值便什麼也不是。你要付出這個代價,他們沒有付出──他們以為只要到寺廟膜拜他們便會得到。他們是大傻瓜,他們在浪費自己的時間,他們的所有膜拜只是一場幻象。

  真正具有宗教性的人不會相信,他會找尋。因為他不相信,他在懷疑,沒有人能夠在懷疑之中安然歇息,他必須要去探索、去尋找、去發現。懷疑不斷地折騰你,不斷地煽動你:「探索!尋找!在你找到之前不要滿足!」

  你不相信,那很好!只要記住:沒有需要去相信也沒有需要不去相信。而它發生了,我很高興。

  你說:「我只能夠感覺你的美以及信任。」所有需要的就是這個,足夠了,這已超過了足夠。這將會變成一條船把你載到彼岸──假如你能夠感受到我的愛,假如你能夠感受我對你的信任,假如你能夠感受我對你的期望,假如你能夠看到一些美麗的東西發生了──雖然你不是很清楚它到底是什麼,你不能把它定義也不能解釋它,但假如你能夠感覺一些在彼界(the beyond)的東西……那便是美,美總是在彼界。

  每當你看一枝玫瑰花你會說:「它很美。」你的意思是什麼?你是在說你看到了一些東西在彼界,一些不能被看到但被你看到的東西,你不能夠證明它。假如有人站在你身旁否認玫瑰花的美麗,你不能夠向他證明──沒有辦法。你只能夠聳聳你的肩膀,你會說:「這是解決不了的,我看到了而你看不到,如此而已。」

  你不能夠跑到科學家那邊把玫瑰花解剖找出它是否含有美麗──花沒有包含它。美麗沒有包含在玫瑰花裡,那美麗來自彼界,它單單的只是在玫瑰花上跳舞:那些有眼睛的人,他們會看到;那些沒有眼睛的人,他們不會看到。你可以把玫瑰花帶到化學家那裡──他會把它解剖,他會把所有在玫瑰花之中的找出來──但美麗不在玫瑰花裡面,玫瑰花只是一個讓美麗從彼界降臨的媒介,玫瑰花只是一簾紗帳讓美麗在上面發放,玫瑰花只是一個舞臺讓戲劇發生,它不是戲劇本身。你把玫瑰花帶走、你把它解剖、你把它分割成碎片,你找出所有的組成要素──但美麗不是那些組成玫瑰花的要素,儘管缺少了玫瑰花,美麗便不能降臨。

  它又有如太陽在早上初升,光線在蓮花池上跳舞,你不會看到光線,你看不到。那便是金色花的奧秘所說的:「你不能看到本質、你不能看到生命,所有你看到的只是後果。」

  你曾經看到過光本身嗎?不,你從來沒有看過它。假如你以為你看過光,你便是沒有想過,你沒有仔細的思考過。你看過被光明照亮的池塘,你看過被光明照亮的蓮花,你看過你的女人或男人、或你的孩子他們那被光明照亮的臉孔,你看過被光明照亮的世界,但你看過光本身嗎?假如沒有東西讓光明照射,你將不能看到它。

  那便是為什麼太空人離開地球時,即使是白天,天空也是黑的,是完全地黑透。那是因為你看不到光本身而四周也沒有東西讓光照射,因此那無限的天空是黑的。你看到星星發光是因為星星成為了光的舞臺,但星星的周圍是黑暗的,因為那裡沒有東西阻擋光。除非光被擋著,否則你不會看見它。

  你不能看到成道,你能夠看到的只是它的後果;你不能看到有什麼發生在我身上,但你能夠看到一些東西發生了,一些像X的東西,毋需要稱它為成道,叫它X便可以了。一些不可思議的東西發生了,你越感覺我,你便會越覺知它;你越覺知它,你的內在便會有一些東西開始回應它。在我身上發生的能夠觸發你的進程,但它不會是導致你成道的原因。記住,你的成道不會是我的成道所影響的。師父與門徒之間沒有導致/影響這種關係,那是一種完全不同的關係。

  就在本世紀,榮格成功地透入了各個不同關係的神秘之中,他稱之為「同步性」。導致和影響是一種科學上的關係,而同步性則是如詩一般的關係。同步的意思是假如有在某些地方某些事情發生了,而你被抓住了,你無法抵擋它,你開始對它做出平行的回應,但它並不是你回應的原因,它不能導致它的發生。

  這就好像某人在彈奏美妙音樂,而你產生了極之渴望跳舞的欲念,這不是音樂導致的,這是出於你本身的平行回應。你內在一些熟睡的東西──能量跳舞了,被撞擊了。沒有原因的,只是撞擊,激起了,鼓動了,這便是同步。假如它是一個原因,那麼它便會發生在每一個人身上。

  舉例:你在這裡,三千名桑雅生也出席了,我在全心全意地面對你們,然而你們並不是全心全意的面對我。或是,即使你們是全心全意,你們的全心全意也是在不同方面的,那品質不同,那份量不同。假如我是你成道的原因,那麼你們這裡三千人也會成道,但我不是原因,我只是一個催化的媒介。可是那樣的話你們必須要對我敞開,假如我是一個原因,你們便犯不著對我敞開。無論木頭是否對火敞開,火依然燃燒──它是一個原因。水在一百度蒸發,無論它是否對熱度敞開也無關重要。

  原因和影響是盲目的關係,它是唯物論的,它是物質與物質之間的。但同步不是物質上的,它是精神上的,它如詩一般,它是一樁愛的事件。假如你向我敞開,會有一些東西馬上發生在你身上。記住,我不是它的原因,你不需要感謝我,你不需要對我感恩,我不是它的原因。假如有任何人是這個發生的原因,這個人便是你,因為你敞開迎向我,我是不能夠獨自一人做這事情的。在我的部份我不需要做任何事,需要的只是:我出現,你也在這裡出現,然後將會有一些發生,而它不是任何人所造成的──不是我也不是你造成的。我全心全意,你也全心全意,而這兩股能量變成了愛的事件,它們開始共舞。

  所以不要擔心你不知道我是否成道了,這已足夠了──你說:「我只能夠感覺你的美以及信任。」這可以了。一旦它發生在你身上,你會知道。要知道一個佛必須成為一個佛,要知道一個基督必須成為基督。

  第二個問題:

  在過去數週,正當我感覺到被這世界的神秘和生命的奇蹟所征服,我忽然覺得每一樣外在的東西一再一再的靠近我,直到它們落入我的眼睛裡。然後我發現自己在凝視著我眼裡面一個好像是單視野螢光幕的東西,那裡好像什麼也沒有,但只有我,我很孤單。但是後來有人出現了,並且和我互動,我變得混亂!而你又會怎樣呢?你似乎也是這幅畫的一部份。

  即使它只維持數秒,但當它發生時我非常的懼怕。是我的頭腦在戲弄我嗎?我怎麼會如此的孤單?

  瑪蒂,人是單獨的。單獨是終極──但單獨不是孤獨,你不孤獨。而整個誤解便是在於此處,是這個誤解讓你如此懼怕。孤獨意味你在想念別人,孤獨是一個負面的狀態,孤獨的意味你感到空虛,你在尋找別人、你相信別人、你依賴別人──而別人不在那裡。因為別人不在那裡,那裡是不存在。但這個不存在是一種負面的不存在。你在摸索,但你找不到別人,每一樣東西也開始消失,當每一樣東西開始消失時,那真正的問題是:你不能保持你自己。

  當每一樣東西消失了,你也必定要消失,因為你依賴別人,你只是別人的投射,你從別人眼中看到你的臉孔,他們成為了鏡子。現在,沒有鏡子了──你是誰?一切都消失了,你如何守在這孤獨裡?你也開始蒸發而這創造了巨大的恐懼──死亡的恐懼。

  你的自我開始死亡,你的自我開始四處找尋某人好讓你去黏附,那便是為什麼你很快便開始和人們互動。由於死亡的恐懼,你再次開始佔據別人,這必然會出現嚴重的混亂,因為你那個自然的本質正深深地朝著不存在移動。可是你害怕,你把你自己拉出來,你在你的能量上面製造矛盾,你的能量在進入,而你跳出來,混亂因此而起。

  單獨是終極,而當我說單獨是終極的時候,我的意思是它只有一,它不是許多。你沒有和存在分離,沒有任何人被隔離開任何人,存在是徹頭徹尾的一,有著分離這個概念是我們的不幸,那種「我是一個孤島」的概念創造了地獄。沒有人是孤島,我們是大州,是浩瀚海洋的一部份,於過去、現在、未來,於所有方向維度,也只有一。事實上,alone(單獨)這個字的意思是all-oneness(合而為一)──那便是alone(單獨),「一」即是單獨。

  但這樣子的話,瑪蒂,你必須要更進一步的走進入不存在裡面。首先,那個不存在是負面的,負面是在核心的最外層,是那個外殼部份。假如你深入一點,你會發現這正向的負面,這個正向的負面是佛陀所說的涅槃、成道、空無(shunya)。當你繼續深入它,你會穿越那個外殼──那個僵硬的負面部份,那個黑暗部份──忽爾間,光明入目,黑夜結束了。然後你會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全新的單獨,你會知道孤獨與單獨之間的距離。在孤獨裡,你會尋找別人;在單獨中,別人消失了,自我也消失了。再也沒有人在外,也沒有人在內,一切即一。

  這統一,這絶對的一,帶來了祝福。恐懼沒有了,不可能再有,因為現在已不可能有死亡──怎麼可能會有死亡?死亡已經發生了,會死的已經死去,現在的你是永生的,你已經找到了長生金丹,這是我們將在這本經典金色花的奧秘裡面一再擷取的瓊漿玉液。這是瓊漿玉液、是甘露,是那長生金丹、賢者之石。一旦你嚐過它,所有的死亡消失,所有的時間消失,所有的距離消失。現在你看到的樹是你的延續,看到的雲是你的延續,又或者……你是樹的延續。現在,那中心在每一處也不在任何一處,「我」不再存在於任何地方,「我」這個字變成了完全的虛假。

  曾經有一位基督教的傳教士問一位禪師:「人生旅程的終點不就是與神合一嗎?」

  那位禪師回答說:「人生旅程的終點不是與神合一,因為他們從來沒分開過。人需要的只是一道洞見的閃光,好讓他能看到它。」

  道、禪、譚崔──他們的洞見遠遠超過於市場上那些所謂的宗教。基督教的思想根植於與神結合,與神合而為一;禪宗師父的洞見是更加的穿透與深入,他說:「他們哪裡被分離了?什麼時候?它從來沒有發生過,你一直在創造著分離的夢,從夢裡走出來吧!沒有結合這回事,你一直都是存在裡面的一,未曾有過一個片刻是分開的,你們沒有可能分開。」

  瑪蒂,你來到了一個非常非常重要且有意義的洞見,假如你不懼怕,不逃避這個經驗,你便有可能看到那洞見的閃光:那一切即一。

  但恐懼總是會到來,它不是什麼奇聞新事,每個追尋者都必須經過它。它是如此的來勢洶洶,每每在你想到它的時候,你已經逃之夭夭了。它太過駭人,不給你時間和空間去仔細思考──該怎麼做?這就好像房子起火了──你不能作出思考:「我該逃生嗎?」你沒有別的選擇,你不經思索逃離了房子,沒有時間去思想。過後你會想到:當你置身於房子之外坐在樹底之下,你能夠思考了,而且是享受著沉思。但當房子起火,你怎能夠思考?行動是立即的,但思想從來不是立即的,這便是問題。

  當你走進入你的單獨,起先是很孤獨的,因為你一直活在依賴別人這個觀念裡面,它是一個如夢般的想法,別人不在這裡,「我」和「你」──兩者皆錯。馬丁布伯(Martin Buber)說:「祈禱的最終品質是『我』和『你』之間的對話。」這就是讓猶太教徒陷住的地方:終極的祈禱根本不是對話,終極的祈禱是獨白,因為別人是不存在的。

  有一個禪師習慣於早上叫喚自己的名字,每個早上如是。他高喊他的名字然後說:「你好嗎?」接著他會回答:「我非常好,先生。」

  你會以為他瘋了──但這是祈禱,這當中沒有「我」,當中也沒有「你」,你要扮演兩者,它是一個遊戲、一齣戲劇。祈禱是一齣戲劇──由你自己去飾演,當中沒有別人。

  但猶太教深陷「我」和「你」這個概念中,那便是為什麼他們這麼反對耶穌。因為耶穌聲稱──雖然未如禪宗師父所宣稱的那麼強而有力,也無法跟禪宗師父的境界相提並論。儘管如此,耶穌說:「我與父原為一。」這已經足以激怒人們,眾人赫然震怒:「他在說什麼?宣稱他自己是神嗎?」

  他沒有說什麼,他沒有宣稱自己是神,他只是單純的表明了沒有神也沒有信徒,但只有一。在某些情況下你可以稱之為信徒;在其它狀況下你可以稱之為神。那便是為什麼他說:「我與父原為一。如果你看我的身體,我是兒子;如果你看我的靈魂,我是父;如果你看我的模式,我是一個男人;如果你看我的本質,我是神的兒子。」那就是為什麼他把它一再重覆再重覆。有時候他會說:「我是人的兒子。」有時候他會說:「我是神的兒子。」看起來矛盾,但它不是。

  瑪蒂,你說:「在過去數週,正當我感覺到被這世界的神秘和生命的奇蹟所征服,我忽然覺得每一樣外在的東西一再一再的靠近我,直到它們落入我的眼睛裡。」

  所有你看到的只是眼睛的投射,這個世界,你還未看到,你看到的只是一個投射。所以當你開始往內走,每一樣你投射到這個世界的東西也漸漸地靠近、再靠近、一再靠近你的眼睛,且消失於你的眼中。這個世界是你眼睛的投射,你看不到它,你在它上面投射了一個夢。

  舉例,有一顆很大的鑽石,科依諾鑽石(Kohinoor),它跟其它石頭一樣,也只是一顆石頭,但我們在它上面投射了太多的價值,有很多人因為這顆鑽石而死,曾經擁有過它的人都被殺。現在讓我們看看它的胡鬧:這石頭引證了它非常致命──因為人們的投射,它變成這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之一,是這世界上最貴重的東西。但假如人們都從這地球上消失了,它跟一顆鵝卵石會有分別嗎?同樣地,它將會跟其它的鵝卵石一樣,寂然長躺於某一處角落。它們無差無別。

  差別從哪裡來的?我們眼中的投射,我們讓它特別了。我們不斷的在其上灌以我們的渴望和貪婪,它變得非常珍貴,也非常危險。假如你以科依諾鑽石來冥想──靜靜地看著它,看著它──有一個片刻會到來,你會看到一些東西從科依諾鑽石跑出來,它一再靠近你的眼睛,然後消失於你的眼中。然後你睜開雙眼,科依諾鑽石消失了:有一些東西在那裡,但以前你不知道;而以前你知道的那些,已經不在那裡了。

  一個美麗的經驗,非常的有意義,走入它,深入再深入地走入它。讓整個世界消失。是的,我也會消失於裡面,因為你還沒有看到這一個我,你看到的只是你的投射。你的投射將會消失,而當你所有的投射消失後,那麼這個世界便將會赤赤裸裸的出現。

  然後奇蹟發生了!微不足道的東西美好起來了;平平泛泛的鵝卵石美好起來了。因為科依諾鑽石的緣故,它們不能夠美好,你把所有的都投射到科依諾鑽石上面去,你沒有留下一點點愛給任何東西。一旦投射消失了,你睜開眼睛,空眼──完全沒有任何投射,你看見的什麼就是什麼,對它沒有概念,不稱名字、不加標籤、不作詮釋。只是看、放空、被動──這個世界有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涵意,含義。

  你說:「我忽然覺得每一樣外在的東西一再一再的靠近我,直到它們落入我的眼睛裡。然後我發現自己在凝視著我眼裡面一個好像是單視野螢光幕的東西。」

  非常好也完全正確。這是更深入靜心的途徑。

  你說:「那裡好像什麼也沒有,但只有我,我很孤單。」

  唯一的問題是你仍然在那裡,那便是你感到孤單的原因。你的意思其實是孤獨,「我」停留於孤單,「你」消失了,缺少了「你」,「我」便會孤獨。「我」只有在關係之中才會存在;「我」不是一個實體,只是一個關係──缺了「你」,它不能存在。它需要「你」。欠缺了情人,愛慕者焉能存在?一旦情人不在了,愛慕者便開始消失。你需要情人,愛是一種關係,「我」也是一種關係。因為你總是在保護「我」,你始終不夠勇氣放手讓它走。

  就當這個世界全消失了,也讓這個「我」消失吧!在開始的時候它會讓你懼怕,它將會是一個死亡的過程──它是一個死亡的過程,看起來就像在自殺,看起來又像……誰知道你會去哪裡?你是否會回來?它看起來就像瘋狂正在爆發,巨大的恐懼會昇起,在恐懼裡你將會一次又一次的被擲出去,這會發生很多次。慢慢地,你會學習到不再那麼害怕──沒有什麼好怕的:你已接近寶藏。

  這些時刻是你需要師父幫助的時候,他給你勇氣,牽你的手,對你說:「瑪蒂,一切完全正確,走進去!」

  我也是需要通過同樣的考驗,而且我也跟你一樣非常的恐懼,有很多次的發生也跟你所發生的一樣。然而你比我幸運多了,因為我沒有師父──沒有人給我勇氣,沒有人牽著我的手,我純粹靠我自己掙扎,沒有人會告訴我前面將會發生什麼事,我必須要摸索前進──而它是十分危險的,它令人瘋狂,在那個時候我身邊的人都認為我已經瘋掉了。每一個愛我的人也憂心忡忡,我的朋友憂心、我的老師憂心、我的大學教授憂心、我的父母憂心,每一個人都憂心。但我必須要前進,很多次我進入,那股恐懼是如此的驚人。我是完全了解恐懼的。

  但人始終有一天要面對它、經過它,因為你一次又一次的掉進去然後你又趕緊逃出,而這個「出」不會再有任何意義,這個出是完全的空白。你是走進內在和恐懼──你要在兩者之間選擇,外在的不再有關係,你可以繼續製造虛設幻境,但你能夠欺騙自己多久?你知道那簾幕是空白的,你所有的投射是死的,而你卻走進去,那個恐懼……那翻騰著的恐懼是一場巨大風暴。但是沒有別的路了──人必須要走過它,要確實知道在這個死亡之後會有什麼發生。你越早聚集勇氣越好。

  我再說一次,你是更幸運的,因為我處於完全空無之中並且站在你的前面,呼喚你向前:「來吧!你們全部都來。再來一次!再一次!」我繼續喚你向前就像基督從墳墓呼喚拉撒若(Lazarus):「拉撒若,出來!」事實上,這不是一個史實,它是一個寓言,它是一個從外在走入內在的寓言。

  當外在失去了意義時它變成了一個墳墓,外在變成了一場徒勞、一片荒漠、一地墳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在這裡生長,在這裡不會有開花──沒有絲毫歌唱和跳舞的可能,而你只是活在空洞的行動、空白的幻境之中。

  但師父就站在那個讓你感到害怕往前走的位置上,他會在那裡呼喚。我不單只站在你的外面,你將於內在最深處的不存在之中與我相遇──不是這個我,當然──不是以一個人的姿態而是以一種表現的模式;不是與你分離而是與你成為一。

  那便是為什麼我對成為桑雅生如此堅持,除非你是一個桑雅生,否則,從內在去呼喚你,對我來說將會是個困難。我可以在外在呼喚你,但那個時候你只屬於是一個學生,我可以教你一些東西──那將會成為知識──但我不能夠從你的內在呼喚你,在你那個心之中,所需要正好在那裡。只有當你成為一個門徒的時候才會有可能,假如你是一個桑雅生,假如你已準備好和我一起去、假如你已準備好信任我,至少在某些時刻。而我將會運用這「某些時刻」,它們遲早會延伸成為你生命中的整個時刻。

  所以繼續吧!讓這個「我」(客我—me),和這個「我」(主我—I)也消失。一旦「我」消失了,便再也不會有孤單,有的只是單獨。而單獨是很美的,單獨是自由;它是對怡然自得的一種非常正面的感覺,也是一種對狂喜的正面感覺,它是一個非常重大、喜慶的時刻,它是慶典。

  你說:「那裡好像什麼也沒有,但只有我,我很孤單。」

  是的,假如「我」繼續存在,你將會繼續孤單。

  你說:「但是後來有人出現了,並且和我互動,我變得混亂!而你又會怎樣呢?你似乎也是這幅畫的一部份。」

  允許我成為外在那幅畫的一部份,唯有這樣我才能夠從內在開始工作。讓我於外在消失,如此你便能夠於內在看見我,而那將會是我的實相、是基督的實相、是佛陀和克里虛那的實相,那是所有師父的實相,是所有那些已經覺醒的人的實相。

  你說:「即使它只維持數秒,但當它發生時我非常的懼怕。」

  這是自然的,需要集結勇氣,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說:「是我的頭腦在戲弄我嗎?」

  不!完全不是!頭腦創造恐懼,不是創造經驗。當頭腦在創造恐懼的時候它是在玩把戲;當你看到所有的投射一再一再的靠近你,直到它們落入你眼睛裡時,這不是頭腦;當每一樣東西也成為一面空白屏幕的時候,這不是頭腦。

  這不是頭腦,這是靜心:這是向「沒有頭腦」邁進,頭腦創造恐懼──當很接近沒有頭腦的時候,會變得非常害怕死亡因而創造了恐懼──在恐懼當中你再次慌忙逃出。

  下一次它發生時,瑪蒂,走進去。儘管深陷恐懼當中,要像大象一樣,雖面對群犬吼吠,依然堅定往前。讓頭腦之犬吼吠,如同大象般繼續往前,不需理會頭腦說些什麼。

  第三個問題:

  當成道者退回到幻象迷茫之中,會有什麼發生?

  落花無復枝頭上,那是不可能的。成道了的人不會退回到幻象迷茫之中,那是不可能的,無論有多少個原因,那也是不可能的。

  第一個理由是:不會再有成道者──還會有誰退回去?成道是……沒什麼能像成道者,成道完完全全的發生了,但沒有人成道,那只不過是一個口頭上的說法,一種語言的謬誤。會有誰退回去?能夠退回去的人已經消失了,哪裡還會有人退回去?一旦你發現了這是個錯覺,它便不存在了;一旦你看到了它不存在,它便結束了。你還能退到哪裡?這是不可能的。

  但這個想法在我們的頭腦昇起,因為在我們的生命中從來沒有看到過任何東西像它一樣。我們得到了一樣東西,我們同時往下掉:我們在愛裡面然後我們因為它而往下掉;我們墮入情網我們也因為它而往下掉;我們快樂然後我們變得不快樂;我們感覺很好然後我們開始感覺糟糕。我們知道這二元,這二元永不消失,因此我們很自然的認為成道也跟它們一樣會有後退會有往下掉。

  成道不是二元的體現,那便是為什麼禪師們說輪迴是涅槃──這個世界是涅槃,這個幻象是真實,同皆無差無別。並沒有這個是真實那個是幻象的區分,一切也是真實,有的只是真實。你還能退到哪裡?你已經超越了那個不退轉的點。從來沒有人掉回去,不用替這些人擔心──擔心你自己就好了。

  首先要成道,然後嘗試退回去,到時候你會知道:成道比較容易,退回去就很困難了。我有試過,但我沒有成功。

  最後一個問題:

  請解釋一下喜樂與悲慘。因為,無論我遇到的是愛抑或是美好的事,我只感覺巨大的痛苦而不是喜樂,這讓我費解。

  蘇帕那,你重覆又重覆的被告知;你一再又一再的被教導,快樂是個錯誤而不幸是正確。你也許不是被直接告知的,但間接地,你被制約和催眠而落入悲慘之中。你開始相信悲慘是自然的,你看到悲慘處處,悲慘滿怖,每一個人都是悲慘的,這似乎是事物應有的下場。

  當你甫出生,你是一個快樂小孩──每一個小孩也是快樂的,不會有例外──絶不會。每當有孩子出生他便是快樂的,完全地快樂,這便是為什麼小孩子看起來都是自私的,他們只想著他們自己,他們不會為這個世界擔心,微小的東西會讓他們快樂。一隻在園子裡的蝴蝶,會讓他們極之喜悅以及好奇──對於小東西,對於微不足道的東西,他們感到快樂,他們自然而然的感到快樂。

  但慢慢、慢慢地,我們粉碎了他們的快樂,我們摧毀了它。我們不能忍受太多的快樂,這個世界很悲慘,我們必須要為這個世界準備可悲的事。於是間接地我們開始灌輸他們,「這個世界是悲慘的,你負擔不起快樂的代價,快樂只是一種盼望,你怎麼能夠快樂?不要這麼自私,太多的不幸圍繞我們──想想別人的感受,替別人設想。」漸漸地,孩子會感覺快樂是一種罪,假如這個世界是如此的悲慘,你怎麼能夠快樂。

  人們寫信問我:「當這個世界如此悲慘的時候,你怎麼還能夠教導人們靜心?當人們正在忍饑受餓,試問又怎麼能夠快樂起來呢?」儼如只要你不快樂你便能夠救助他們;又如只要你不靜心你便可以為他們赴湯蹈火,只要你不靜心戰火便會熄滅;只要你不快樂貧窮便會消失。只可惜,悲慘已經位居要津,苦難已受膜拜敬仰。

  我總懷疑基督教之所以能夠成為最龐大的宗教是因為那個十字架,它代表悲慘、受苦。克里虛那不能成為偉大的宗教,因為他的笛子、因為他的舞蹈。即使那些膜拜他的人也會因為他而或多或少感到有點罪惡感。「你怎麼能夠如此快樂,還跟你的女朋友跳舞?而且不只一個──是一千個!還在唱歌吹笛!人們在垂死邊緣,而死亡、饑餓、戰爭、暴力和種種的不幸就在我們左右,這是地獄,而你卻在吹著你的笛子。你好冷酷無情、好殘忍。耶穌的表現恰當多了,他死在十字架上。看看那些基督徒幫他畫的臉,他的臉很長、很哀傷,他背負整個地球的重量,他承擔世上所有人的罪,他是最偉大的僕人──非常的無私。──但我的感覺是,基督徒把基督畫錯了。

  這個基督是假的,真正的基督更像克里虛那。事實上,如果你深入「基督」這個字眼,你會驚訝:它來自克里虛那,它的根源來自克里虛那。耶穌一定是一個非常快樂的人,否則你怎麼能夠想像他會愉快地吃喝?有著很多的朋友聚會場面,他們進食、暢飲、聊天。他並沒有老是在傳播福音,他也會聊天,而且他似乎是唯一一個吃好喝好,享受生命中小小樂事的神之使者。

  我的感覺是,禪師們創造了耶穌以外的宗教,他們創造了一個在十字架上一個捧腹大笑的耶穌。耶穌變成了像菩提達摩一樣擁有一個大肚子,而且當他狂笑的時候這個肚子會像地震一樣的震動。而這遠遠、遠遠地真實多了。

  即使在日本和中國,佛像也是有一個大肚子的,在印度他們不會把它造成大肚子──不,一定不會。印度的觀念,瑜珈的觀念,是肚子要細小胸膛要寛大,因為瑜珈的呼吸是錯誤的呼吸,它不是自然的。它可以打造一個拳王阿里出來,但不會是佛陀。它會給你一個健美先生的外形,但你有看到過其他人比這更難看的嗎?健美生先看來會是最醜的一個。我不認為會有任何女人會愛上健美先生,他像極一頭野獸──滿身肌肉不像人類,與一部機械無疑。看看他的肌肉活動:他活脫脫的就是一台機器,沒有靈魂。印度的佛像是瑜珈的塑像,當中國研造佛像,他們幫它造了一個大肚子。

  當一個人的笑是自然、呼吸是自然的時候,他的肚子會漸漸地隆起,因為他是透過腹部呼吸,而不是胸膛──呼吸走遍了整個路程。假如禪宗要創造另一個基督教,那麼耶穌仍將會在十字架上,但他是帶著笑意的──這個笑將會世紀迴響。但這樣便有可能不會成為一個成功的宗教,因為它還怎能夠去迎合那些只知道哭哭啼啼的人?耶穌會變得完全地反常、古怪;在十字架上一副哀傷的臉卻是完全地正確,因為每一個人也在他們自己的十字架上哀號著……。

  在你很小的時候一定被教育去相信這個世界是一個錯誤,活在這樣一個地方你怎能夠快樂起來?我們都遭受著懲罰。神命令亞當和夏娃離開伊甸園因為他們沒有服從神,人類也因此而受咀咒。你怎麼能夠快樂?對於一個基督徒而言,快樂將會帶給他矛盾。

  所以,穌帕那,你一定是聽了那些教導,這個世界是一個悲慘的地方:在這塊土地上,悲哀是正確的,為了響應它,每一個人也成了不幸者──快樂對你來說是非常的困難而且殘忍。那就是為什麼當享受的時刻來臨,人們會感到罪惡感而把快樂壓抑下來。

  萊森開車載著莎諾到郊外,他把車停在一個四下無人的曠野上。「如果你非禮我,」莎諾說:「我會大叫。」

  「那樣做有用嗎?」萊森問:「這裡方圓數十里連一個鬼影也沒有。」

  「我知道。」莎諾說:「但是在我開始快樂時光之前,我要先滿足我的良心。」

  人們即使做愛也是愁眉苦臉,好像他們正在十字架上──嚴肅,履行責任──縱使他們想要享受,他們會隱瞞。享受是不正確的,他們有罪惡感。

  假如人們做愛的時候享受,他們會尖叫、會大喊;他們會哭、會落淚、會笑。人們不知道自己會出現什麼情緒,因此最好把自己控制住,要不然你就會顯得很愚蠢。你的鄰居會怎様想?現代房屋的牆壁都很單薄,在做愛時你甚至要採取瑜珈的姿勢──攤屍式(shavasana),死屍的姿勢──以這種方式盡快把它完成,不可以讓它成為你整個感官的快意樂事。「你在做什麼了?」耶穌為了你被釘在十字架,而你卻在喜極而喊?想想耶穌,那可憐的耶穌,他會怎樣想你?想想神──一個總是在門縫中窺伺的怪癖狂,他會怎麼想?

  假如你認為所有的天神、天使、基督聖徒全部都在看著你,而你在做愛……而且是如此的渾然浸淫,你將會下地獄!最好是控制自己,有罪惡感是最理想不過了。那便是為什麼人們做愛後會感到悲傷,有某種挫敗感,好像他們犯了什麼罪行似的。他們享受人生是不正確的!

  看:每當你感到悲哀,你便會有點不錯的感覺。這似乎是矛盾的,但它就是這樣:每當你悲哀你便感覺在喜樂之中;而每當你喜樂你便會感覺悲慘。

  你說:「請解釋喜樂與悲慘。因為,無論我遇到的是愛抑或是美好的事,我只感覺巨大的痛苦而不是喜樂,這讓我費解。」

  你是不可能理解它的,因為你的整個理解已經被毒害了。你要做的是把你的整個頭腦丟掉,而不是去理解;你需要的是帶著純真的心走進去,而不是帶著理解。因為理解始終是一種計算、始終是來自社會的知識,而知識創造出所有的麻煩!你要再次成為一個小孩,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孩。

  可是你想去理解,把理解忘掉吧!理解始終是計算,是狡猾的。

  我曾經聽過:

  一對老伴去看醫生,男人說:「我們想知道我們做愛是否做的恰當,你可以看著我們做嗎?」

  「好的!開始吧!」醫生回答。然後他們開始做愛。

  「你們做愛做得很好。」醫生說:「費用是十元整。」

  整整六個星期他們不斷回診,再做同樣的事。

  到了第七次求診,醫生忍不住問:「你們來這裡做這件事有什麼意義呢?我不是已告訴你們,你們做愛做得很好了嗎?」

  「她不能到我家,」男人說:「我也不能到她家。汽車旅館的收費是二十元,你收我們十元而且醫療保險會退回八元給我們。」

  不要算計,不要狡猾。這將會是怎樣的愛?商業……商業……再商業。知識需要商業,純真卻需要生命;知識是市場的必需品,但當你走入了神秘,你便不再需要它;你不能夠知道,你只能夠成為。你丟棄這個頭腦,你丟棄所有制約而且開始移步。當你感覺喜悅,便感覺喜悅,幫你自己去感覺喜悅、跳舞、唱歌。

  舊習慣會把你拉回去,不要聽它們。你要一步步,慢慢地,去擺脫那些舊習慣,這將會是一場掙扎。因為沒有一個習慣會輕易地離開你,而這些習慣對抗你自己也對抗神,任何對抗喜樂的事情就是對抗神。如果神能夠被任何文字去定義,這個字會是「喜樂」,不會有其它的了。

  穌帕那,無論何時當你感覺到美好而你生起了痛苦,這痛苦並不在於你的本質,這痛苦在你的頭腦裡:你的本質嘗試融入美好,但你的頭腦把你拉出來,每當你感覺愛昇起、喜樂昇起,痛苦也密切追隨。選擇喜樂、無視痛苦、不要理會它,它會枯萎。假如你不斷去關注它你便是在餵養它。關注是食糧,決不要把關注投入任何錯誤當中,否則你會鞏固了它們,你會給予它們更多更多的力量。不要理它──再也沒有什麼能比得上不理會它。對了,讓它在那裡好了,說一句:「沒關係!你在那裡,你只是來自我過去的殘渣餘孽,你就在那裡好了,我要上前,我不會對你言聽計從的。」

  聆聽喜樂的激勵與它並肩同行,你走對了方向──你在靠近神,不要聽取任何替你架上罪名、痛苦、悲慘的言語──你會遠離神,每當你陷入悲慘,你是在地獄──與神最遠的距離。而每當你處於極樂,你在神裡面,你在天堂。

  你說:「請解釋一下喜樂與悲慘……。」

  悲慘是不自然的,喜樂是你的天性;悲慘是別人灌輸的,喜樂是神賦予的;悲慘是一種制約,喜樂是你內在的靈魂、你的本質;悲慘是你的性格,是你身邊周圍的人與事;喜樂是自由,它沒有特定的構成物。

  你說:「請解釋一下喜樂與悲慘。因為,無論我遇到的是愛抑或是美好的事,我只感覺巨大的痛苦而不是喜樂,這讓我費解。」

  別試圖去理解,讓痛苦在那裡,接受它數天,然後走入愛──瘋狂地走入愛──走入美好之中。圍繞著樹木跳舞,你會感覺有一些像樹的東西開始觸碰你;在星空下跳舞,剛開始時你可能會覺得你的腿動不起來然而你必須讓它動,因為你已經被強迫在沒有舞蹈之下生活太久了,你的雙腿已忘記了舞蹈的語言,但你會很快學會,因為它是一種自然的語言。

  每一個孩子也懂跳舞,每一個孩子也會喜樂,你必須要再次學習,但因為它是自然的,你很快學會。只需要一點努力,忽然一天會發現,你已經身處圈套之外了。你要把拐杖丟棄,即使你偶爾倒下,也沒有問題,但你要靠你自己雙腿站立,那支社會的拐杖、那支來自宗教組織、來自神父的拐杖,必須要丟棄。即使有數天你感覺貧乏──數天的貧乏感覺是自然的──你要接受它。假如你繼續趨向自然,你會找到「」,你生命中的「」,「」是一朵順隨自然韻律而開的花。

  沒有人想要悲哀,卻偏偏是人皆悲哀,他們沒有順隨自然;每一個人都只想要喜樂,卻沒有人喜樂。聆聽渴望:那深深的渴望指示正確之路。你渴望喜樂、美好,渴望一些能夠把你淹沒、把你帶到彼岸的東西;渴望一些驚天動地和難以置信的發生把過去和未來洗滌,你只是在此時此刻。

  但不要試圖理解,假如你試圖理解你將會變成心理分析的受害者。分析是一個無休無止的過程,你可以繼續分析、再分析,而它將會是沒完沒了。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可以完全地被心理分析。

  這便是我和心理分析之間的分歧,不要進入分析,撇開整個頭腦,跳出它!不需要理解,唯一需要的是活著,確實地活著,唯一需要的是「成為」。

  今天談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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