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成為孩子

The Book of Children

第四章:撫養新生兒

無為的藝術

  看看小孩子剛落地的臉,因為生命的泉源還新鮮著,你會看到某種無法言喻的靈在——難以形容、不可名狀。

  小孩子是很活的,你無法清楚地界定哪種活,但它是存在的,你可以感覺得到。它是那麼濃烈,不論你有多瞎,都無法略過它。你可以聞到小孩子身上那種清香,那種芬芳漸漸消失了。如果不幸這個小孩變得很成功,是個名人——總統啦、首相啦、教宗啦——那麼這個小孩就會開始發臭。

  他來的時候帶著極度的芬芳,香不可測、難以形容、不可名狀。你看進小孩子的眼裡,找不到比這更深的東西了。小孩子的眼睛是一道深淵,深不見底。不幸地,社會催毀它,他的眼裡很快只會是膚淺的了,因為有一層又一層的制約,那樣的深度、極深的深度將會在不久後消失。而那本來是他的本來面目。

  小孩子是沒有思緒的。他能思考什麼呢?思考需要過去,思考需要問題:他沒有過去,只有未來;他還沒有問題,他是沒有問題的。他沒有思考的機會。他能想什麼呢?

  小孩子有意識,沒有思緒。這就是小孩子的本來面目。

  曾經,這也是你的面目,雖然你已經忘記了,它仍舊存在你的內在裡,等待有一天再度被發掘,因為你在前世裡已經發覺過它好幾次了,而你又一再地忘記它。

  說不定就連在這一世裡,你也數度幾乎要知道它了、要感覺它了、要成為它了。但這個世界過於涉入我們,它有強大的拉力——世界正把你拉向千百個方向。它把你拉往這麼多的方向,使你要四分五裂了。人們一直設法讓自己有個人樣,這真是個奇蹟;否則他們的一隻手將會跑去北方,另一隻手跑去南方,頭一定是往天堂去了;他們身體的各個部位會到處亂飛。

  你一直設法讓自己有個人樣,確實是個奇蹟。也許來自各方的壓力太大,結果你的手呀腳呀頭呀就飛不起來了,你四面八方都受到壓力。

  即使你偶然間遇到了自己的本來面目,也認不出它來,它會是一個很陌生的陌生人。也許你偶爾會碰見它,純粹是不小心的,但你不會跟它打招呼!它是一個陌生人,也許在內心深處還有某種恐懼——每次見到陌生人時總是這樣。

  你問我要如何拯救我們小孩子的本來面目。

  你不用直接採取行動。一切直接的行動都會是一種擾亂。

  你必須學習無為的藝術。

  這是一種很困難的藝術。它並不要你採取行動來保護、拯救小孩子的本來面目。不論你採取什麼樣的行動,都會扭曲這個本來面目。你必須學習無為、必須學習保持距離,不擋小孩子的路。你必須很勇敢,因為讓小孩子自然發展是很冒險的事。

  幾千年以來,我們都聽說如果讓小孩子自然發展,他就會變成野蠻人。

  這根本是胡說。我坐在你面前——你認為我是野蠻人嗎?而我過著不被父母干擾的生活。的確,他們遇到了很大的麻煩,但這是值得的。

  小孩子的本來面目如此珍貴,所以任何的麻煩都是值得的。它是無價的,不論你為它付出什麼代價,都還算便宜;你是憑空得到它的。有一天,你會發現你的小孩的本來面目絲毫無損,有著他當初來到這個世界時的美,一樣的純真、清明、喜悅、歡愉、鮮活……這一天你會很喜悅。你還能期望什麼呢?

 

生命七年的循環週期

  你必須了解某些意義重大的成長模式。生命有七年的循環週期;它以七年的循環週期來移動,一如地球每二十四小時就以軸為中心自轉一圈一樣。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不是二十五個小時、不是二十三個小時;這是沒辦法回答的,它就是一個事實。

  如果你能了解這些七年的循環週期,就會對人類的成長有很多了解。

  頭七年最重要,因為生命的基礎正在奠定。這就是為什麼所有的宗教都忙著愈快抓住小孩子愈好。

  猶太人會為小孩子割包皮,真是亂來!他們給這個小孩子印記為猶太人,這是一種原始的印記方式。你們仍舊在牛身上這樣做,我看過一些戳記。每一個主人都會在牛身上加上印記,否則他們可能會搞混。這是很殘忍的事,他們必須使用燒紅的鋼鐵在牛皮上印下記號;不過這樣牠就變成你的財產了,牠不會不見,不會被偷。

  什麼是割包皮?就是在牛身上印記。不過這些牛是猶太人。

  印度教徒有自己的方法,所有的宗教都有自己的方法。總之,應該讓人家知道你是哪家的牛、牧羊人是誰——是耶穌?是摩西?還是穆罕默德?你不是自己的主人。

  頭七年是你被制約的時間、被填鴨各式各樣概念的時間,而這些概念將糾纏你一輩子、不斷地使你偏離潛能、腐敗你、永不容許你清晰地看事情。他們會永遠像烏雲一樣地來到你的眼前,把一切都弄得使人困惑不已。

  事情是很清楚的,非常清楚——存在是絕對清楚的——但是你眼裡有一層又一層的灰。

  所有這些灰塵都在你人生的頭七年不安置好,那時你還很純真、很信任,所以不論你聽到什麼,都把它當成真理接受了。而且不論進入你的基礎裡的是什麼,你之後要去找都會很困難:它幾乎已經變成你的血液、你的骨頭、你的骨髓的一部分了。你會問千百種其他的問題,但永遠不會去問你信念的根本基礎是什麼。

  讓小孩子在頭七年裡保持完全的純真、不受制約,讓他有七年的時間完全處在野性的狀態下、當一個沒有宗教信仰的人,就是首次對小孩子表達你的愛。

  到了第七年,如果一個小孩可以保持純真,不被別人的概念腐化,那麼就無法使小孩偏離他可能的成長了。小孩的頭七年是最沒有防禦的,他們卻被父母、老師、神職人員……所掌握。

  如果你有小孩,要保護這個小孩,使他不受你的傷害;要保護這個小孩,使他不受那些能影響他的人傷害︰至少要保護他七年的時間。

  小孩子就像一株小小的植物,脆弱、柔軟:一陣強風就能毀掉他,什麼動物都能把他吃掉。你在他身邊放上一圈保護性的柵欄,但這不是監禁,你只是在保護。等植物長大一點,柵欄就該移除。

  保護小孩子使他不受到各種影響,讓他可以繼續做自己——而且只有七年而已,因為這時第一個循環週期就完整了。到了第七年他會變得非常紥實、歸於中心,也會夠強壯。

  你不知道一個七歲的小孩能多麼強壯,因為你沒有看過未受腐化的小孩,你只看過被腐化了的小孩。他們來自父親、母親、家庭的恐懼、懦弱,那不是他們自己。

  如果小孩有七年的時間都保持不受腐化的狀態……遇見這樣的小孩時,你會很驚訝。他會銳利如劍;他的雙眼是清澈的,洞察力是透徹的。你會在他身上看到無比的韌性,一種你在七十歲的成人身上都看不到的韌性,因為他們的基礎不穩;事實上,當建築物愈蓋愈高,它就愈來愈不穩。

  如果你為人父母,需要有這樣大的勇氣——不干涉的勇氣。向小孩子開啟未知方向之門,給他去探索。他不知道他身上有什麼,沒有人知道。

  他必須在黑暗中摸索。不要讓他怕黑,不要讓他怕失敗,不要讓他怕未知。給他支持。當他踏上未知的旅途,你就帶著所有的支持、所有的愛、所有的祝福,送他上路。

  不要讓他被你的恐懼所影響。

  你也許會害怕,但是你自己去害怕就好了。不要把這些恐懼卸在小孩子身上,因為這會是一種干涉。

  七年之後,是第二個七年的循環週期,從七歲到十四歲,生命又添加了新東西:小孩子第一次有性能量的激動。但這只算是一種排演而已。

  當小孩子的兩性排演開始上演,就是父母干涉得最厲害的時候,因為他們也被干涉過。他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們的父母以前對他們所做的,所以他們就這樣對他們的小孩了。

  社會不允許兩性排演,至少到二十世紀以前都不允許——直到過去這二、三十年,而且只有在非常先進的國家才有。現在的小孩男女同校,但是在印度這樣的國家,至今男女同校只有在大學才開始。

  七歲的男孩和七歲的女孩無法讀同一所寄宿學校。而這對他們來說,正是合適的時候——沒有風險,女生不會懷孕,不會給家裡帶來問題——這段時間應該要讓他們盡情地玩。

  對,它會有性的色彩,但這是排演,還不是真正的劇碼。如果你連排演都不準,突然有一天幕拉開了,真正的劇碼開始了……而這些人卻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狀況,甚至沒有提詞員告訴他們要怎麼辦;你已經把他們的生活搞得一團糟了。

  這七年的時間,生命的第二個循環期,它的意義在於排演的性質。他們會相遇、混在一起、玩耍、互相熟稔。這會幫助人類卸下近百分之九十的性變態。

  如果讓七歲到十四歲的小孩一起相處、一起游泳、在彼此面前赤身裸體,百分之九十的性變態和百分之九十的色情作品自然會消失。誰還會對它們有興趣呢?

  當男孩子看過這麼多女孩子光著身體的樣子,《花花公子》這類雜誌還能引起他什麼興趣呢?當女孩子看過這麼多男孩子光著身體的樣子,我不認為他們還會對彼此有好奇心,它自然會消失。他們會以自然的方式一起成長,而不是像兩種不同的動物。

  目前他們就是這樣成長的:兩種不同的動物。他們不屬於同一種人,他們被分開了。他們之間有千百道屏障,無法為即將來臨的兩性生活做任何排演。

  小孩子被撫養長大的方式,簡直屠宰了他們一生。這七年的兩性排演是基本的,女孩子和男孩子應該一起上學、一起寄宿、一起游泳和睡覺。他們應該要位即將來臨的生活做排演,必須要準備好。而且這並不危險,如果小孩子在成長中的性能量能得到完全的自由,不受譴責、壓抑——這是現在的情況——是不會有問題的。

  你們活在一個很奇怪的世界裡——因為性而出生、以性為生活目標、你的小孩也會因為性而出生,而性卻是被譴責的東西、是一種罪。所有的宗教都不斷地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放到你的頭腦裡。

  世界各地的人,都充滿一切你能想像得到的腐敗之物,理由很簡單,因為他們不曾被允許以自然的方式成長、不曾被允許去接納自己。他們都變成了幽靈,並不是真正的自己,他們不過是某個原本可以做的人的影子;他們只是影子。

  第二個七年的循環週期十分重要,因為它是接下來的七年的準備。如果你把功課做好了、有用運動員的精神來運動你的性能量——在那個時候,這會是你唯一有的精神——你就不會變成性變態、同性戀。

  不會有各種怪東西來到你的頭腦裡,因為你正以自然的方式和異性一起往前走,異性也和你一起往前走,沒有障礙,你也沒有做有害於誰的錯事。你的良知很清明,因為沒有人灌輸過你對、錯的概念:你就是做自己而已。

  接著十四歲到二十一歲之間,你的性成熟了。這很重要,要加以了解:如果排演做得很好,在你性成熟的七年裡,會有很奇怪的事情發生,也許你從沒有想過的一件事,因為你沒有機會去想過。我跟你們說過在第二個七年裡,七歲到十四歲之間,會讓你瞥一眼前戲;第三個七年會讓你瞥一眼後戲。你還是和女孩子或男孩子在一起,但是現在你的存在理有了一個新階段:你開始談戀愛。

  這仍舊不是一個生物上的興趣,你對生小孩沒有興趣,對當先生或太太也沒有興趣。這幾年是浪漫遊戲的時間。你對於美、愛、詩、雕塑比較感興趣——這些都是浪漫主義幾個不同的層面。除非一個人有一些浪漫的特質在,否則他永遠不會知道後戲是什麼。性恰恰是中段。

  前戲愈長,達到的高潮的可能性就愈大;後戲就會開始得愈好。一對男女除非知道什麼是後戲,否則他們永遠不知到完整的性是什麼。

  現在有一些性學家在教前戲。被教出來的前戲不會是原汁原味,但他們現在在教——至少他們認清了一個事實,沒有前戲的話,性就無法進入高潮。他們對於教後戲則不知所措,因為當人達到了高潮,它就失去興趣了:他玩完了,工作結束了。要做到這一點,需要有一個浪漫的、詩情畫意的、知道要如何感謝和感激的頭腦。

  這個人,這個女人或男人帶給你這麼美的高潮,它需要一點感激——後戲就是你的感激。除非有後戲,否則它表示你的性是不完整的;不完整的性是人類所經歷到的一切麻煩根源。

  性唯有在前戲和後戲完全平衡的情況下會達到性高潮。高潮(climax)在兩者平衡時,會變成性高潮。

  「性高潮(orgasm)」這個字應該要加以了解。

  它表示你整個的存在——身體、頭腦、一切——都參與了,都有機地(organically)參與了。

  這時它就成為靜心的時刻。

  對我來說,如果你的性最終不能成為靜心的時刻,你就還沒有認識到性是什麼。你只聽說過它,只從書上讀過它,而那些寫它的人對它一無所知。

  我讀過上百本以性學為主題的書,作者是公認的偉大專家,他們是專家,但對最核心的殿堂一無所知,而靜心就綻放於此。

  一如小孩子因為平凡的性而出生一樣,靜心是因為超凡的性而出生的。

  動物會生小孩,這沒什麼特別的。只有人類有靜心體驗,那是他性高潮般感覺的核心;但唯有十四歲到二十一歲的孩子,在得到浪漫的自由的情況下才有可能。

  二十一歲到二十八歲是他們安定下來的時間。他們可以選擇一個伴侶,也有選則的能力;他們可以透過過去兩個循環週期以來的所有經驗,來選則合適的伴侶。沒有其他人可以為你做這件事;這比較像憑直覺的東西——算術啦、占星術啦、手相術啦、易經啦什麼的,通通都不行。

  這是一種憑直覺的東西:在接觸過很多很多人之後,突然間和一種別人都沒有的火花出現了。這種火花如此肯定又如此絕對,你甚至不能去懷疑它。就算你想試著去懷疑它,你也辦不到,這種肯定是很強烈的。這樣的火花讓你你安定下來。

  在二十一歲到二十八歲之間,如果一切都按我所說的順利進行,沒有外在的干擾,那麼你就會安定下來。而生命中最愉悅的時間在二十八歲到三十五歲之間——最喜悅、最平靜合諧,因為兩個人開始彼此融化、彼此融合。

 

幫孩子變勇敢

  我覺得你小時候最令人驚奇的地方在於,你似乎有一種本質上的了解,你父母對事實的詮釋和你對事實的體驗,是兩樣不同的東西。若能評論,我很感激。

  每一個小孩都了解他和父母看世界的方式是不一樣的。就看法而言,這是絕對肯定的。他的價值觀不同,也許會去收集沙灘上的貝殼,而父母會說:「把它們丟掉,你幹嘛要浪費時間?」而對他來說,它們真的很漂亮。他可以看得出來有差異,可以看得出來他們的價值觀不同。父母追逐著金錢,而他想要收集蝴蝶。他無法理解為什麼父母會對錢這麼有興趣,要它來做什麼呢?父母則無法理解他要這些蝴蝶、這些花幹什麼。

  每個小孩都會漸漸了解到這一點,也就是有差異的存在。唯一的問題是:他不敢自信而堅定地說他是對的。在這方面,他應該不被干涉。這只是一點點勇氣的問題,而小孩子也沒有缺少勇氣。整個社會都被控制了,以致小孩子心裡即使有像勇氣這麼美的特質,也會被譴責。

  我以前不願意對著廟裡的石像鞠躬。我跟他們說:「你要的話,可以強迫我。你的力氣比我大。我很小,你可以強迫我。但你這麼做是很醜陋的,這將不會是我的祈禱,甚至會毀掉你的祈禱,因為你在對一個無法以身體抵抗你的小孩子使用暴力。」

  有一天,他們在廟裡祈禱的時候,我爬到廟的屋頂上,這是很危險的。一年只有一次有油漆工爬上去,我看過那個油漆工是怎麼爬的。他把釘子釘在後面,當成梯子。我按照他的方式,坐在廟的屋頂上。他們出來看到我坐在那裡,問說:「你在那邊幹什麼?難道你想自殺嗎?」

  我說:「不是,我只是要讓你警覺到,如果你強迫我的話,我會做出一切我能力所及之事。這就是我的回答,讓你記住你無法強迫我去做什麼。」

  他們求我:「安靜一點,我們去找個人把你帶下來。」

  我說:「別擔心,如果我上得來,我就下得去。」他們不曉得那些釘子的事。我很仔細地觀察過那個油漆工,看他是怎麼做的,因為每個人都很納悶——這個油漆工真是太厲害了,所有的廟都是他漆的。

  我下來了。他們說:「我們絕不會再為什麼事去強迫你了,別再這樣做,你可能會死的。」

  我說:「那會是你的責任。」

  問題並不在於小孩子心中沒有智性,而是他們沒有讓自己堅定而自信,因為這是被大家所譴責的。現在好了,大家都譴責我家裡的人,因為我爬到廟的屋頂上去了——這表示爬在他們的神明頭上,對他們的神明是一種侮辱。

  全家人開了一個會:「讓他去吧,他真的很危險。這是最後一次……」他們安靜了,沒有再叫我去廟裡。我從來不去那間廟裡。漸漸地,他們了解一件事,我並不危險,只是他們不該把我逼到絕境裡。

  每個小孩都要堅定、有信心,這是唯一重要的事。再說你有什麼好損失的呢?可是小孩子都這麼依賴,我不認為他們必須這麼依賴。他們告訴過我很多次:「我們不給你飯吃了。」

  我說:「隨你,我可以去當乞丐,就在這城裡。我要活下去,必須採取行動。你可以不給我飯吃,但是你不能不讓我當乞丐。乞討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權利。」

  有一天,我爸爸說:「你晚上九點之前一定要回家。」

  我說:「如果不的話——會怎麼樣?」

  他說:「那門就不會開著了。」

  我說:「那你就把門關起來吧。我不會敲門,也不會九點以前回來。我會坐在外面,告訴大家!不管是誰經過,他們都會問:『晚上這麼冷,你為什麼要坐在黑暗裡呀?』我會說:『因為……。』」

  他說:「這表示你會給我找麻煩。」

  我說:「不是我找的。下這個命令的人是你。我從來沒這樣想過。但是當你說『九點是門禁』的時候,我就不能九點之後回來。這恰恰和我的智性相悖。而且我沒做什麼,就只是坐在外面而已。如果有人問起:『你為什麼坐在這裡?』那我就必須解釋:『因為……』」

  他說:「別管那個限制了。你愛什麼時候回來都可以。」

  我說:「我是不會敲門的。門一定要開著。門為什麼要關呢?——只為了恐嚇我嗎?沒有理由要關門。」我在印度住的那個鎮,一直到十二點都是清醒的,因為實在太熱了,到了十二點以後才會冷卻下來。所以大家都醒著,工作也繼續。白天實在太熱了,他門可能白天休息,晚上工作。我說:「當你坐在裡面工作,就沒有關門的理由。讓門開著吧。幹嘛要我敲門?」

  他說:「好吧,門會開著。我叫你九點之前回來是我的錯,因為大家都會九點回來。」

  我說:「我不是大家。如果他們覺得自己適合九點以前回家,那他們就九點以前回家。如果那適合我的話,我會九點以前回家。但是不要侷限我的自由,不要毀掉我的個體性。讓我做我自己。」

  問題很簡單,就在於堅定地做自己,反抗那些握有權力的人。你擁有微妙的力量,可以使用它來對抗他們。比方我說:「我要坐在路上。」那就是在使用我的力量。如果我坐在廟的屋頂上,也是在使用我的力量。如果他們可以威脅我的話,我也可以威脅他們。但是小孩子為了得到敬重、順從、要走在正途上,就會歸隊:所謂的正途,意指父母說的一切。

  你說的沒錯,我是有一點點不一樣。但是我不認為那有什麼優越,只是有一點不同罷了。而且我一旦學會了那門藝術,就加以精練。一旦我知道了要如何去對抗手中握有權力的人——而你沒有權力——我就會加以精練,而且我做得非常好。我總能找到方法。他們每次都很訝異,因為他們認為:「現在他總沒辦法再對抗這個了。」——他們總是做理性的思考。

  我沒有獻身於理性的意願。

  基本上,我獻身於自由。

  用什麼手段達成的並不重要,如果這個手段帶給你自由、帶給你個體性、你也沒有被奴役,那它就是好的。小孩子恰恰沒有這樣的想法。他們認為父母為他們做的一切都是好的。

  我總是清楚地告訴他們:「我不懷疑你的出發點,也希望你不要懷疑我的出發點。但是有些事情我們沒有共識。你要我同意你所有的東西嗎?——不管你是對是錯嗎?你能完全肯定你一定對嗎?如果你不能完全肯定,那就給我為自己做決定的自由。至少我會享受因為自己的決定而做錯的感覺,而且我不會讓你有罪惡感或要你負責任。」

  你一定要警覺到一件事:不管你的父母是怎麼說的,他們都做不到。他們無法傷害你、無法殺死你,他們只能威脅你。一旦你知道他們只能威脅你,威脅就不會有什麼效果。你也可以威脅他們,使得他們必須接受你選擇要做什麼的權利。

  所以是有不一樣的地方,但沒有什麼特別或優越的。小孩子是可以教的,他們都可以這樣做,因為這個我也試過,小時候就做過了。學生們都很困惑:我威嚇老師、威嚇校長,他們仍然不能拿我怎麼辦,而們只要一做錯事,立刻就會有麻煩上身,他們開始問我說:「你的秘密是什麼?」

  我說:「沒有秘密。你必須很清楚你是對的,你也有理由支持你。那麼任何反對的人都將會理解,不管他是老師或校長都一樣。」

  一個老師很生氣地走進校長的辦公室,說罰我十盧比的錢,因為我行為不當。我跟在他後面,當他要罰我錢的時候,我正站在他旁邊。當他要走開的時候,我用同一支筆罰了他二十盧比,因為他行為不當。

  他說:「你在做什麼?那本登記簿是給老師罰學生錢的。」

  我問說:「哪裡有寫?這本登記簿上,根本沒寫只有老師才能罰學生錢。我以為只要有人行為不當就可以罰,如果其他地方有這樣寫的話,讓我看看。」

  這時候校長走進來了,他說;「怎麼回事?」

  老師說:「他破壞登記簿,說我行為不當,罰我二十盧比。」

  校長說:「這樣是不對的。」

  我說:「你有什麼書面文件,上面寫說學生不准罰老師錢?即使老師行為不當也不可以嗎?」

  校長說:「這可難了,我們沒有什麼文件,老師可以處罰是約定俗成的。」

  我說:「這點要改。處罰當然是對的,但是不能一面倒。除非這個人付清二十盧比,否則我也不會付十盧比。」因為校長不能要求他付二十盧比,所以也沒辦法要求我付十盧比,而那個罰金的記錄到今天還在呢!幾年以後我去拜訪那間學校,他拿給我看:「你的罰金還在呢。」

  我說:「留著吧,讓別的學生看看。」

  你只要找到方法……!

  一定是有某種的差異,但這不代表優越。問題只在於使用你自己的勇氣、你的智性,並且冒險。會有什麼危險呢?那些人能毀掉什麼呢?他們頂多能在自己的課上當我——這是他們害怕的事情,因為這表示明年我又要出現在他們的班上——情勢對我有利。他們想要儘快擺脫我,而把學生當掉是老師手上唯一有的權力。

  我清清楚楚地告訴過每一個老師:「你可以當我,無所謂。要花兩年還是三年的時間才能修完一堂課,我都無所謂。人的一輩子真是徒然哪——我總要找個地方過日子。我可以一輩子都在這所學校裡,但我會把你的生活變成地獄,因為一旦被當的恐懼消失,我就可以隨心所欲了。」所以連那些反對我的老師們,也都特別多給我幾分,只是為了要幫我往下讀,好讓我不再是他們的重擔。」

  如果父母真的愛孩子,他們就會幫他變勇敢——勇敢到甚至可以反抗父母。他們會幫他變勇敢,可以反抗老師、社會、任何要毀掉他們個體性的人。

  這就是我的意思;新的頭腦將有這些不一樣的品質。帶著新頭腦出生的小孩、新人類,不會像過去幾世紀被那樣對待。他們會得到做自己的鼓勵、變得堅定而有信心、尊敬自己。而這將會改變生命的整個品質,它會更閃閃發光、更活、更鮮味。

 

生活共同圈

  數千年來,家庭一直是基本的社會單元,而你質疑其功效。你會建議用什麼來取代它?

  人類把家庭發展得太過了。家庭之實體已經結束了,存在太久了。它是最古老的機構之一,所以只有極具洞察力的人才看得出來它已經死了。其他人則要花一點時間才能認清家庭已死的事實。

  它已經完成它的工作了。在新的情境下,它已無關緊要,對於剛出生的新人類來說,它也無關緊要。

  家庭一直都有好有壞。它是個幫助——人類透過它而得以存活——而它也非常有害,因為它腐化了人類的心智。但是過去沒有其他的選擇,要選擇別的東西是不可能的。它是必要之惡。在未來則不必如此,未來可以有多種方式供人選擇。

  我的想法是,未來不必是一種固定的模式,它將有好幾種方供人選擇,如果有些人還是選擇要有一個家庭,它們也應該有這樣的自由;這將會是很小的比例。地球上的確有家庭——非常罕見,少於百分之一——它們真的很美,使人受益,使人得以成長於其中;這些家庭裡沒有權威、沒有權力遊戲、沒有佔有慾,小孩子不會被摧殘,太太不會試著去毀掉先生,先生也不會試著去毀掉太太,有愛的存在,也有自由的存在,人們只是出於喜悅才聚在一起——不是出於其他的動機;這些家庭也沒有政治。是的,這種家庭一直都存在於地球上,它們仍舊存在。就這些人來說,不需要加以改變,未來他們可以繼續生活在家庭裡。

  就絕對多數來說,家庭是一種醜陋的東西。你可以去問問心理分析師,他們會說:「每一種心理疾病都源自於家庭。每一種精神失常、神經官能症都源自於家庭。家庭創造出病得非常、非常厲害的人類。」

  這種情況沒有必要持續下去;不同的選擇應該是可能的。對我來說,一種可能的選擇方式,就是生活共同圈(commune)——這是最好的。

  生活共同圈的意思是說,人們生活在一個流動性的家庭裡。小孩子屬於這個生活共同圈,他們屬於全體。沒有個人財產的存在、沒有個人自我的存在。男人和女人一起生活,是因為他們覺得想要生活在一起,因為他們珍惜它、享受它。他們一旦覺得愛已經消失了,便不再彼此執著,他們帶著所有的感激、所有的友誼道別。他們開始和別人一起向前走。過去唯一的問題就是小孩子要怎麼辦;在一個生活共同圈裡,小孩子可以屬於生活共同圈,這樣也更好。他們將有更多機會,和許許多多不同類型的人一起長大,否則,平常小孩是和媽媽一起長大的。對小孩來說,有好幾年的時間,媽媽和爸爸是僅有的兩個人類形象,他自然而然會去模仿他們。小孩最後變成了爸爸的模仿者,也在世界上散布同一種疾病,一如自己的父母親。他們變成一種「如上」的複製品,這是很有毀滅性的。小孩也不可能有別的選擇,他們沒有其他的資訊來源。

  如果有一百個人住在一個生活共同圈裡,就會有很多的男性成員、很多的女性成員;小孩子不必固定一種生活模式、為其所困。他可以從爸爸身上學習,可以從叔叔伯伯身上學習,也可以從生活共同圈裡所有的男人身上學習。他會有更廣大的靈魂。

  家庭把人們輾碎,給他們微乎其微的靈魂。在生活共同圈裡,小孩將有比較廣大的靈魂、比較多的可能性,他的存在將更為豐富。他會看到很多女生,對女生將不會只有一種想法而已。對女生只有一種單一的想法,是具有高度毀滅性的事——因為你一輩子都將不斷地追尋母親。每當你愛上一個女人,小心,你很有可能找到一個和你母親很相似的女人,而這也許是你原本該避免的事。

  每個小孩都生媽媽的氣。媽媽禁止很多事情,媽媽必須說不行——這是無法避免的。即使是好媽媽,有時候也必須說不行、要限制與否定,孩子覺得很憤怒、很生氣,他對媽媽既恨且愛,因為她即是他的生存、生命、和能量的來源;因此他對媽媽愛恨交織。這就變成了一種慣性,你愛上一個女人,也恨這個女人,你沒有其他的選擇。你將一直不知不覺地尋覓你的媽媽。女人的情況也是如此,他們不斷在尋覓爸爸,一輩子都在尋覓一個可以當先生的爸爸。

  不過你爸爸並不是世界上唯一的人類,這個世界是非常豐富的。再說,即使你可以找到爸爸,你也不會快樂。你和心愛的人、情人在一起會很快樂,而不是和爸爸在一起很快樂。即使你可以找到媽媽,你和她在一起也不會快樂,你已經認識她了,沒有什麼好探索的,已經很熟悉了,親暱生狹侮。你應該去追尋新的東西,但是你心中沒有任何形象。

  在生活共同圈裡,小孩子將有更豐富的靈魂。他會認識很多女人、很多男人,他將不會對一兩個人習慣到離不開。

  家庭在你心中創造出一種偏執觀念,而這種偏執觀念與人性相悖。如果你看到爸爸和別人吵架,知道他是錯的也沒關係——你必須支持你爸爸、和他站在同一陣線上。就像人們說的:「我的國家不管是對是錯,都是我的國家!」他們也這樣說:「爸爸就是爸爸,管他是對是錯。媽媽就是媽媽,我必須站在她這邊。」否則就是一種背叛。

  這教你要變得偏頗。你看得出媽媽是錯的,她和鄰居吵架,而鄰居是對的——但是你必須站在媽媽這一邊。這是在學習過一種偏頗的生活。

  在生活共同圈裡,你將不會太過依附一個家庭——沒有家庭讓你依附。你將變得更自由、更不偏執、更公正。你也將擁有很多來源的愛,感覺到生命充滿了愛。家庭教你的是一種和社會之間的衝突、和別的家庭之間的衝突。家庭要求的是獨佔,它要求你站在它這邊、對抗一切。你必須為家庭服務,不斷地為家庭的名聲和聲譽作戰。家庭教導你野心、衝突、侵略性。在生活共同圈裡,你會比較沒有侵略性,會和這個世界更安適地相處,因為你已經認識了這麼多人。

  這就是我在這裡要創造的——一個生活共同圈,所有的人都將是朋友,連先生和太太也都應該只是朋友而已,他們的婚姻只是兩者之間的協議——他們決定在一起,因為他們覺得在一起很快樂。即使其中只有一方變得不快樂,他們也應該分開,完全不需要離婚。因為沒有結婚,所以沒有離婚。人們過著自發的生活。

  當你過著悲慘的生活,不久你也習慣了悲慘。人不該容許悲慘,連一刻也不應該。也許以前和那個男人住在一起還滿好、滿喜悅的,但如果喜悅消失了,你就必須離開。你不需要生氣或毀滅,也不需要讓你自己憤懣下去——因為愛是不能操弄的。愛就像一陣微風,它來了就是來了,如果它在它就是在,然後它就走了,而且它走了就是走了。愛是一個奧秘,你無法操弄它。愛不應該被操弄、愛不應該被法律化、愛不應該被強迫——不管是什麼理由都不行。

  在一個生活共同圈裡,人們會共同生活,只是出於在一起的純粹喜悅而已,並不是為了其他的理由。當喜悅已然消失,他們就分開。也許會讓人感到難過,但是他們必須分開。也許懷舊之感仍盤據腦海中,但他們必須分開。這是他們對彼此的義務,他們不該生活在悲慘中,否則悲慘就變成了一種習慣。他們帶著沈重的心分開,但是沒有憤懣。他們將去找其他的伴侶。

  未來不會像過去一樣有婚姻了,也不會像過去一樣有離婚。生命將會更流動、更使人信任。人們會對生命的奧秘有更多的信任,而不是對法律的清晰度有較多的信任,對生命本身的信任勝於一切——勝於法庭、警察、神職人員、教會。小孩子應該屬於全體,不應該背負來自家裡的標籤。他們將屬於生活共同圈,生活共同圈也會照顧他們。

  這將會是人類歷史上最具革命性的一步——人們開始生活在生活共同圈裡,開始變得真實、誠懇、信任,並且繼續捨下越來越多的法律。

  在家庭裡,愛遲早會消失。首先,它也許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沒存在過,也許是一樁父母之命的婚姻——為了其他的動機,為了錢、權、聲譽。也許從一開始就沒有愛存在,然後小孩子在已婚狀態(wedlock)下出生,這個已婚狀態還比較像是死局(deadlock)——小孩不是因為愛而誕生的。他們從一開始就變成了沙漠,屋子裡這種沒有愛的狀態讓他們變得很呆鈍、沒有愛心。他們從父母身上學習生命的第一課,而父母沒有愛,卻有持續不斷的嫉妒、爭執、憤怒,小孩子也不斷地看到父母不堪的面目。

  他們的希望被毀掉了,無法相信如果父母的生命裡都不曾有愛,他們的生命中會有愛。他們也看到其他的父母、其他的家庭,小孩子的洞察力是很強的,他們會東看西看,加以觀察。當他們發現愛的可能性是零,就會開始覺得愛只出現在詩詞中,它只為了詩人、有遠見卓識的人而存在,而不是生命裡實在的東西。一旦你認識到這個想法;愛只不過是詩罷了,它就永遠不會出現了,因為你已經把它關在外面了。

  你若想讓它在你之後的生命裡出現,你就必須看到它出現,這是唯一的方法。如果你看到爸爸和媽媽彼此深愛對方、愛得很美好、互相關懷、對彼此慈悲、彼此尊敬——那麼你就看過愛的出現。希望出現,有一顆種子掉入你心田,開始成長。你知道這樣的情形也會出現在你身上。

  如果你不曾看過它,怎麼能相信它也會出現在你身上呢?如果它並沒有出現在你父母身上,又怎麼會出現在你身上呢?事實上,你會竭盡所能,阻止它出現在你身上——否則看起來好像你背叛了父母。這是我在人們身上觀察到的:女人一直在極不知不覺的狀態下說:「看哪,媽,我和你一樣苦。」男孩後來一直不斷地對自己說:「爸,別擔心,我的人生就和你的一樣慘。我沒有超越你,沒有背叛你,我一直都是個很慘的人,就和你以前一樣。我背負著枷鎖、傳統,我就是你的代表,爸,我並沒有背叛你。你看,你以前是怎樣對待我媽媽的,我都照樣做——我就這樣在對待我孩子的母親。你以前是怎樣對我的,我也就怎樣對我的小孩。我養他們的方式就和你以前養我一樣。」

  每一代都把同樣的神經官能症傳到新來地球的人身上。社會便帶著所有的瘋狂和悲慘,一直延續下去。

  不行,現在我們需要一種新的東西。人類已經成熟了,而家庭是一種過去的東西,它真的沒有未來。生活共同圈將可以是取代家庭的東西,而且遠遠更能使人受益。

  不過在生活共同圈裡,只有具靜心品質的人才能在一起。唯有當你知道如何慶祝生命,你們才能在一起;唯有當你知道我稱之為靜心的空間是什麼,你們才能在一起、才會有愛。舊有亂七八糟的獨佔之愛,必須被捨棄,唯有如此你們才能生活在生活共同圈裡。如果你繼續抱著獨佔的舊觀念——你的女人不准握別人的手、你的先生不准和別人一起笑——如果頭腦裡仍有這些荒謬的東西,你就不能成為生活共同圈的一分子。

  如果你先生和別人一起笑,這樣很好呀。你先生在笑——笑聲永遠是好東西,是和誰在一起才出現並不重要。笑聲很好,笑聲是很有價值的。如果你的女人握著別人的手……很好啊,溫暖在流動——溫暖之流是很好的,它很有價值;它和誰在一起才出現的則不相干。如果你的女人和很多人在一起的時候都出現這樣的情況,那麼它也會在你身上繼續。如果不管和哪一個人在一起,它都停止出現了,那麼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它也會停止出現。這整個舊概念真是愚蠢極了!

  這彷彿先生要出門的那一刻,你跟他說:「不准在別的地方呼吸。等你回家,你愛吸多少就吸多少,但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才准呼吸。在外面的時候就給我屏息,當個瑜珈行者。我不要你在別的地方呼吸。」這看起來很愚蠢。愛為什麼不該像呼吸一樣呢?愛就是呼吸。

  呼吸即身體的生命,愛即靈魂的生命,它遠比呼吸來得重要。先生要出去的時候,你規定他不准和別人一起笑,至少不准和別的女人一起笑,他不該對別人顯現出有愛心的樣子。所以有二十三個小時的時間他都沒有愛,然後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和你一起上床,假裝在愛。你已經殺死他的愛了,它已經不再流動了。如果有二十三小時的時間,他都要當個瑜珈行者,要壓抑他的愛、要害怕,你認為他可以突然放鬆一個小時嗎?不可能的。你毀掉這個男人、你毀掉這個女人,然後你受夠了、厭煩了。你開始覺得:「他不愛我!」創造這一切的正是你。他也開始覺得你不愛他,你們不再像以前那樣快樂了。

  當人們在海灘上相遇的時候、在花園裡相遇的時候、在約會的時候,一切都未穩定下來,一切都很流動;兩個人都很快樂。為什麼呢?因為他們很自由。展翅飛翔的鳥兒是一個樣子,這隻鳥被關在籠裡的時候又是另一個樣子。他們快樂是因為他們自由。

  人沒有自由就不會快樂,而你們舊有的家庭結構卻毀掉了自由。因為它毀了自由,所以也毀了快樂、毀了愛。它一直是一種求生存的手段。對,它用某種方法保護了身體,卻毀掉了你的靈魂。現在已經不需要這樣了,我們也必須保護靈魂,這是更基本、更重要的事情。

  家庭是沒有未來的,就它迄今為人所了解的意義而言,它是沒有的。愛和愛的親密關係才有未來。「丈夫」和「太太」將會是很醜陋、很骯髒的字眼。

  再說每當你獨佔這個女人或男人,你理所當然也會去獨佔你的孩子們。我完全同意湯瑪士.戈登所說的話,他說:「我認為所有的父母都是隱性的虐童者,因為養育小孩的基本方式就是權力和威權。當許多的父母都有『這是我的小孩,我愛怎麼管就怎麼管』的想法是有毀滅性的。這是暴力,有『這是我的小孩,我愛怎麼管就怎麼管』的想法是有毀滅性的。」小孩子不是東西,他不是一張椅子、不是一輛車子,你不能愛怎麼做就怎麼做。他透過你而出世,但他並不屬於你,他屬於存在。你頂多是個照顧者,不要有佔有慾。

  但是整個家庭的概念就是佔有的概念——佔有財產、佔有這個女人、佔有這個男人、佔有小孩——而佔有慾是毒藥。因此,我反對家庭。但是,我並不是說那些在家庭裡很快樂的人——很流動、很鮮活、很有愛心的人——也必須毀掉它。不是的,不需要。他們的家庭已經是生活共同圈了,一個小型的生活共同圈。

  當然,大一點的生活共同圈會更好,會有更多的可能性、更多的人。不同的人會帶來不同的歌,不同的人會帶來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人會帶來不同的呼吸、不同的微風,不同的人會帶來不同的光束——小孩子應該被灌溉愈多的生活方式愈好,這樣他們就可以選擇,有選擇的自由。

  他們應該藉由認識很多的女人而變得更豐富,這樣他們就不會偏頗於母親的面目、母親的生活方式。這樣他們將能夠愛更多的女人、更多的男人。生命將更像是冒險。

  生命可以是此時此地的天堂。屏障必須被移除。家庭即是最大的屏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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