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第六章
我們對別人的信心,會在熱切的想擁有對自己的信心之處背叛我們。我們對朋友的渴望就是背叛我們的東西。
而通常我們只是想用愛來跳過羨慕而已。而通常我們會攻擊、會製造敵人,只是為了隱藏我們無力抵擋攻擊的事實而已。
「至少當我的敵人吧!」——真正的尊崇者會如是說,他不會為了要求友誼而冒險。
如果你想要一個朋友,你必須也願意為他掀起戰爭:要掀起戰爭,你必須有能力成為一個敵人。
你甚至應該尊敬你朋友身上的敵人。你能夠接近你的朋友而不穿越他嗎?
你應該要在朋友身上擁有最佳的敵人。當你反對他的時候,你的心應該要覺得那是最接近他的時候……。
沒有自己的秘密的人,會激發起別人的憤怒:那就是你害怕赤裸的理由!如果你是神,你將會為你的衣服感到羞恥。
你無法為了朋友而把自己裝飾得太好:因為你應該為他變成指向超人的箭頭,以及成為超人的渴望。
你是否曾經看過你睡著的朋友——然後去找出他看起來像什麼嗎?然而,你朋友的臉還是另一種東西。那是你自己的臉倒映在粗糙、不完美的鏡子當中……。
對你的朋友來說,你是新鮮的空氣……、麵包和醫藥嗎?許多人在自己的枷鎖中無法傳送這些東西給自己,然而他卻是朋友的傳送者。
你是個奴隸嗎?如果是,你就無法成為朋友。你是個暴君嗎?如果是,你就無法擁有朋友。
在女人身上,奴隸與暴君都被隱藏得太久了。因為那樣,所以女人還無法勝任友誼:她只了解愛。
在女人的愛當中,是她對一切她不愛之事的不公正與盲目。而在女人被光明啟蒙的愛當中,伴隨著那道光,也仍然會有出其不意的攻擊、閃電與黑夜。
女人還無法勝任友誼:女人仍然是小貓、小鳥。或者,頂多是母牛而已。
女人還無法勝任友誼。但是請告訴我,你們這些男人,又有哪一個是能夠勝任友誼的?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友誼一直是被哲學家忽略的主題之一。也許我們以為自己了解友誼的意義,並將我們的了解視為理所當然;因此我們忽略了它的深度、忽略了它成長的可能性、忽略了它有不同的色彩以及不同的意義。
查拉圖斯特拉已經以偉大的洞見談論了這個主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一個人需要朋友是因為他無法單獨。只要一個人需要朋友,他就不太能夠成為一個朋友——因為這種需求把別人貶為一種物件。只有能夠單獨的人才能夠成為一個朋友。友誼不是他的需求,而是他的喜悅;那不是他的飢渴,而是他想要分享的豐富之愛。
當這種友誼存在時,它不應該被稱為友誼,因為已經進入了一種全新的境界:我稱它為「友善」。它已經超越了人際關係,因為所有的人際關係在某方面來說都是束縛——它們使你成為奴隸,也讓別人成為奴隸。友善只是分享的喜悅,它不帶有任何的制約、期待,它沒有要求回報的慾望——甚至連感激都不必有。
友善是最純粹的一種愛。
它不是一種需求,它不是一種必需品:
它是全然的富足、是洋溢的狂喜。
查拉圖斯特拉說:「我們對別人的信心,會在熱切的想擁有對自己的信心之處背叛我們。」
一個相信別人的人,是一個害怕相信自己的人。基督徒、印度教徒、回教徒、佛教徒、共產黨員——都沒有足夠的勇氣對自己產生信心。他相信別人。他相信那些相信他的人。
這真是荒謬:你的朋友需要你,他害怕他的單獨;你需要他,因為你害怕你的單獨。兩個人都在害怕單獨。你難道認為你們在一起時,你們的單獨就會消失嗎?它們只會加倍,或者也許是好幾倍;因此所有的人際關係都會導致更多的悲慘、更多的痛苦。
信心也一樣。你為什麼要相信耶穌呢?你難道不能相信自己嗎?你為什麼要相信佛陀呢?你難道不能相信自己嗎?你有沒有想過其中的涵意——如果你不能相信自己,你又怎麼能相信佛陀呢?基本上,這是你的信仰。佛陀和它是沒有關係的。
如果你無法相信自己,你就無法相信任何人,你只能欺騙別人。如果你把某人當成信仰的對象,那麼要欺騙別人就更容易了,但是那是你的信心——是一個空洞之人的信心、是一個不了解自己的人的信心、是一個活在黑暗與無意識中的人的信心、是一個沒有信心的人的信心。那是一種世界性的疾病,因為每個人都在相信別人。甚至連耶穌都在相信上帝——他也沒有足夠的勇氣去相信自己。
你相信耶穌,他卻無法相信自己;他相信上帝。當然,我們不知道上帝相信誰,但是他一定相信著某人。那似乎是一種無信仰者、無信心者的無限連鎖,他們希望別人也許會滿足他們的空虛。但是沒有人能夠滿足你的空虛。
你必須與你的空虛會合。
你必須活出它,你必須接受它。
在你的接受當中隱藏著一種偉大的革命、一種偉大的啟示。
你接受了你的單獨、空虛的那一刻,那種接受的品質就會使人改變。它會變成相反的東西——它會變成一種豐富、一種滿足、一種能量與喜悅的氾濫。從這種氾濫之中,如果你的信任昇起了,那它就是有意義的;如果你的友善昇起了,那它就是有意義的;如果你的愛昇起了,那它就不只是一個字眼而已,它就是你的心。
查拉圖斯特拉說得對:「我們對別人的信心,會在熱切的想擁有對自己的信心之處背叛我們。我們對朋友的渴望就是背叛我們的東西。」對別人有信心的慾望只背叛了一件事:那就是你太貧窮、太空虛、太無意識了。這不是改變你現況的方式;這只是一種虛假的安慰。
你不需要安慰;你需要革命,你需要本質上的轉變。你必須與自己達成協議——第一步是要擁有正確的信任、正確的友誼、正確的愛。否則你所有的人際關係——愛、友誼、信心——都只不過是背叛而已。你正在暴露你自己,並且告訴別人你是空虛的,你不值得擁有這些。
如果你無法愛自己,誰又會愛你呢?
如果你無法成為自己的朋友,誰又會做你的朋友呢?
如果你無法信任自己,誰又會信任你呢?
「而通常我們只是想用愛來跳過羨慕而已。」
我們的欺騙很深入,我們的狡猾很微妙。我們給醜陋的事情美麗的名字;那就是我們最古老的策略。
在印度,當有人死去時,人們會把他帶到葬禮的場地,這被稱為mahayatra——「偉大的旅程」。這個人死了,但是人們用美麗的字眼欺騙自己:「偉大的旅程」。他們試著把死亡的真相隱藏在簾幕後面。基本上他們害怕的是自己的死亡。
我在童年的時候曾經去過很多葬禮——我很愛去參加葬禮。我的父親很擔心我,他說:「你不了解,那個死掉的人既不是我們的親戚,也不是我們的鄰居,他甚至不認識我們——他是個陌生人。也沒人邀請你去參加他的葬禮,你還不如去上學。」
我說:「我在葬禮中學到的,比在學校中學到的還要多。」甚至從我童年的時候,我就已經弄清楚許多事情了。人們在葬禮中從來不會談論死亡——從來不會!我從來沒有聽過他們談論死亡。他們談論許許多多的事:電影、政治,除了死亡以外,而死亡卻是他們在肩上扛著的東西。我很驚訝——當屍體在火葬場上燃燒的時候,人們不會面對它,而是背向著它。他們會分成幾個小團體,因為他們必須待上三、四個小時,好讓屍體完全燃燒,而在這三、四小時之間會有各式各樣的閒聊。
……我常常在這些團體之間逛來逛去。我只是想找到一個談論死亡的人——但是我從來沒有找到。
他們也不會安靜的坐著,因為沉默是危險的。他們讓自己投入談話當中。他們在自己與身旁的死者之間創造著一種文字的障礙。昨天還在和他們講話的這個人正在火焰中燃燒著;但是他們從來沒有再看過他一眼。
在我出生的地方有一種習慣,在死者的屍體被點燃之前,地方上的重要人士要為死者講一些好聽的話——也就是要讚美他。這些話全都是虛假的,因為我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們對他的讚美完全是虛構的。我問過許多所謂的德高望重的人:「你有想過你說的都是謊話嗎?」而我得到的答案都一樣,他們說你不能講死者的壞話。你可以講謊話,但是你必須讚美他。
有一次……有一個村子裡最令人討厭的人死掉了。他一直在騷擾每一個人,他對每個人都有所虧欠;他到處拿別人的東西,他從來不付錢。全村的人都討厭他。他一直被判刑,他坐過兩、三次的牢,但是他從來沒有改變過他的生活態度。他是個寄生蟲;他是個強壯的人,所以每個人都怕他……。
我也去了他的葬禮,我很好奇誰會來讚美他,還有他們要怎麼形容這個人。現場一片死寂——沒有人要站出來講話。最後有人告訴鎮長:「除非有人為他講一些好話、讚美的話,否則這個火是點不下去的,你還在等什麼?我們都了解……隨便講一些話,講什麼都好,我們必須完成這個習俗。」
鎮長是個很美的人——他是個很有創造力和天份的人。他寫了一些美麗的故事,它們被拍成了電影,所以他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不論在他的內涵上或職業上,他都是最合適的專家。
我那時正坐在他旁邊,他對我說:「你有什麼好主意嗎?」他認識我——我們常常在一起討論一些奇怪的話題。
我告訴他:「我想不出來。」
他說:「那你來講好了。」
我說:「不,因為我不是德高望重的人。你是鎮長——你來講。我會給你提示。」
他說:「但是我想不出來……我是個編劇,但是甚至連我都想不出要對這個人講什麼。我說的話絕對會是謊言——甚至要講出這些話,我都會覺得不好意思。」
我說:「不要覺得不好意思;你只要講一件事:比起他那四個還活著的兄弟,他算是個天使了。」
他說:「太好了。那是真的!你不是在說謊,也沒有所謂捏造的問題了。」這是真的;他的四個兄弟比他更危險。因為他們更年輕、更強壯……。
他站了起來,然後說:「他是個天使……」每個人都看著他:他在說什麼啊?說謊也要有個限度吧!他停下來看了看四週,然後說:「……和他還活著的四個兄弟比起來。」然後人們開始鼓掌!這是真的——我沒有說謊。我還沒看過有人在火葬的時候鼓掌的。
回到家之後,鎮長對我說:「你拯救了整個場面!但是你真是個奇怪的男孩;你幾乎跑遍了所有的葬禮,好像你都沒別的事做一樣。」
我說:「我們有一天都必須離開人世——在那之前我想要儘可能的學習死亡。我也在觀察人們的心理:他們的內心在發抖,卻又在表面上談笑、聊天——他們只是為了避免去意識到每個人的死亡也就是你的死亡。每個人的死亡就是一種『你該準備了』的信號:你的時辰也許會在任何時刻來到。」
但是我們總是用美麗的字眼來隱藏真相。
當你說「我愛某人」時,你真的了解你說的話嗎?你完全了解什麼是愛嗎?更有可能的是,你稱之為愛的只不過是肉慾而已。如果你告訴某人:「我正在渴望你的肉體……。」那會是真的,但是女人馬上會去叫警察來。但是當你說「我愛你」時,女人就會有一種飄飄然的感覺;而這其實是一樣的!只是美麗的字眼正在掩蓋醜陋的真相而已。
「而通常我們只是想用愛來跳過羨慕而已。而通常我們會攻擊、會製造敵人,只是為了隱藏我們無力抵擋攻擊的事實而已。」
這是個非常奇怪的巧合,馬基維利和尼采都想不到他們的後代都將會成為我的門徒。尼采的孫女在這裡,馬基維利的曾孫女也曾是我的門徒——她曾經在這裡待過。他們兩個人都會同意查拉圖斯特拉的話。
馬基維利說的話會讓你比較明白。他說攻擊就是最好的防守。不要等別人來攻擊你——那時候就太遲了。如果你覺得你無力抵擋攻擊,那麼你就最好先攻擊別人。不要處於防守的一方。處於防守的一方,就是已經幾乎被打敗了一半。
尼采也有相同的看法,他是從另一種觀點:攻擊別人的人是害怕被攻擊的人。他們是由於恐懼才會攻擊,因為他們是多疑的,他們知道自己的弱點、他們知道自己的脆弱、他們知道他們會被攻擊。由於這種恐懼、這種脆弱他們才攻擊別人。這些就是人類心理產生的奇怪方式。
通常你會認為:當某人攻擊時,他一定是非常有力的,他是因為有力量所以才攻擊的。那不是真的:那是由於脆弱、由於自卑,他不想要給你機會……。而先攻擊確實會讓他更強大,因為被攻擊的人會想:「也許他是更強壯、更有力的;否則他不會攻擊我。」
「而通常我們會攻擊、會製造敵人,只是為了隱藏我們無力抵擋攻擊的事實而已。」
「『至少當我的敵人吧!』——真正的尊崇者會如是說,他不會為了要求友誼而冒險。」
你曾經要求任何人「至少當我的敵人吧!」嗎?我不認為有人會要求別人當他的敵人。你一定會要求人們:「當我的朋友。」但是敵人是從哪來的?沒有人想要敵人,沒有人要求敵人,但是敵人仍然比朋友還要多。
也許當你要求某人「做我的朋友」時,那只是由於恐懼而已,如果你不要求他做你的朋友,那他可能會變成你的敵人。但是這算是哪門子的友誼呢?朋友每天都會變成敵人。事實上交朋友就是創造敵人的開始。
尼采是說那是更值得尊重、更值得尊崇的——如果你覺得某人會變成你的敵人,那麼最好還是要求他:「至少做我的敵人吧!」要真實一點。那會讓你更堅強。
真理總是讓人堅強——真理有豐富的力量。但是我們依賴謊言。我們繼續的交朋友,我們進入社交場合、俱樂部,我們繼續認識別人。那被稱為「社交」,但是那事實上是一種防守。你與上流社會、有權力的人交朋友,好讓你能夠覺得自在,好讓他們不會對你有敵意。但是那並沒什麼不同;那只會讓你變得脆弱。那使你的友誼成了一種虛假的東西、一種社交儀式。
是的,我要說尼采是對的:如果你猜想某人會變成你的敵人,那麼最好去邀請他:「拜託,請成為我的敵人吧!」好好的給他一個震撼。他要花上幾個小時去想——那是什麼意思?——因為從來沒人做過這種要求。但是你已經做出了最誠懇的陳述,那會讓你更堅強、更有營養。每一個誠摯的行動與每一個誠懇的文字都將使你越來越堅強。
「如果你想要一個朋友,你必須也願意為他掀起戰爭:要掀起戰爭,你必須有能力成為一個敵人。」
這些話就是其中的涵義:如果你想要一個朋友,你自然會同意一件事——他的敵人就是你的敵人。否則友誼又有什麼意思呢?如果你想要一個朋友,你就必須也願意為他掀起戰爭。
你必須準備好,因為友誼的意思是你正在付出承諾,它的意思是不論好日子、壞日子、喜悅的時刻、沮喪的時刻、榮耀的時刻、失敗的時刻你都會站在他那一邊——你會像個影子一般站在他身邊。要掀起戰爭,你必須有能力成為一個敵人。如果你害怕、你是個懦夫,你就無法成為一個敵人,那你就把成為一個朋友的想法忘掉——這兩件事是一起的。你不是必須拋棄兩者,就是必須接受兩者。
佛陀會幫助你了解這件事。據說他曾經講過:「我不是任何人的朋友,因為我不想成為任何人的敵人。」成為一個朋友的意思,就是關於對你的朋友有敵意的人,你已經準備要成為一個敵人。
佛陀說得對:「我無法成為一個朋友,因為我不想成為一個敵人。」——我只是脫離了。我對友誼漠不關心,我對敵意也漠不關心。
有件事是非常有意義的,查拉圖斯特拉說:「你甚至應該尊敬你朋友身上的敵人。」因為你的朋友隨時都能變成你的敵人,因為友誼與敵意是同一種能量的兩極。它們是互補的,它們不是矛盾的。那就是敵人可以成為你的朋友,而朋友可以成為你的敵人的原因。
「你甚至應該尊敬你朋友身上的敵人。」只有在潛在的敵人存在於朋友身上時,朋友才能夠變成敵人。
你也應該有能力尊敬那個潛在的敵人;只有那樣你才是全然的接受了你的朋友。那就是友誼並不是一種小孩子遊戲的原因。它是某種非常成熟的東西,因為它需要深入的了解。
「你能夠接近你的朋友而不穿越他嗎?」你必須闖入他的世界;只有藉著闖入你才能接近你的朋友。但是沒有人想要被闖入,那就是友誼開始轉為敵意之處。那是一種奇怪的現象:要接近他你就必須闖入他的世界;如果你不闖入他的世界你就會保持疏離——友誼就只會停留在社交階段。
要接近他你就必須闖入他,但是闖入他你就是在惹惱他、激怒他,因為你強迫他把秘密交給你。你正在強迫他在你面前成為赤裸的,很可能你的闖入會變成敵意的開始。
「你應該要在朋友身上擁有最佳的敵人。當你反對他的時候,你的心應該要覺得那是最接近他的時候……。」
「沒有自己的秘密的人,會激起別人的憤怒。」查拉圖斯特拉對人類心理學的了解似乎遠遠的走在佛洛伊德之類的人們前面。
「沒有自己的秘密的人,會激發起別人的憤怒:那就是你害怕赤裸的理由!」為什麼人們會被你的赤裸冒犯呢?幾乎在每個國家裸體都是一種罪行。
但是這是很奇怪的……如果你赤裸的站在路中央,你並沒有對任何人造成任何的傷害。當然,在普那這裡事情就不是這樣了,因為這個城市有世界上最完美的駱駝(註:查拉圖斯特拉所說的駱駝、獅子、小孩中的駱駝),而赤裸的站在駱駝們之前是不太好的。
但是你的赤裸為什麼會冒犯人們呢?要仔細的想一想。你並沒有對他們做任何事情。如果你把衣服脫掉——那些是你的衣服——為什麼他們會受冒犯,而到了將它變成罪過的地步呢?理由是,你的赤裸也就是他們的赤裸。曝露了你自己的赤裸,你也就曝露了他們的赤裸。藉著赤裸你提醒了他們在衣服底下他們也是赤裸的——那才是激怒他們之處。
幾天前尼蘭告訴我……。我有一個門徒,一個非常老、非常有悟性、非常稀有的門徒,她名叫希迪,她來自一個非常富有的工業家族。她告訴尼蘭她丈夫的哥哥的事情,那個人是馬哈拉施特拉省最重要的工業家之一……。他認識我;當他父親還活著的時候我常常住在他艾哈邁德納格爾的家中——他的父親是馬哈拉施特拉省議會的發言人——希迪從那時候開始認識我,她全家都認識我。他來到普那,所以希迪一定問過他:「你為什麼不來聽奧修講話?」
他說:「我可以來聽奧修講話,但是我必須閉上眼睛,因為奧修說的話都很有意義,但是我無法看著他的男弟子牽女人的手;我無法看著任何穿著不恰當的女人。」
現在他一定差不多有六十五歲了——有什麼好怕的?他不來聽我講話是因為他怕看到某個女人沒有「穿著恰當」,那連裸體甚至都還沾不上邊……。
他的「穿著恰當」是什麼意思?——因為人們對於「穿著恰當」有不同的定義。對回教徒來說,除非女人的臉被遮住,否則她不是「穿著恰當」的。你無法看見回教徒女性的臉。回教徒女性失去了臉上的光芒、美的光芒,因為她的臉從來沒有接觸到陽光——她的臉總是被一層黑紗遮住。你只能從兩個小洞看到兩個眼睛。
什麼是穿著恰當?又為什麼有人要為它擔心呢?那一定是他自己內在的某種壓抑——也許是一種想要看女人裸體的慾望。所以如果女人穿著不恰當,這種慾望就會變得很強大。為了他自己被壓抑的性慾,他正在譴責著別人。
沒有人要為此負責——是你的宗教要負責,是你的僧侶要負責,是你不夠聰明,而無法去過更自然的生活。
「如果你是神,你將會為你的衣服感到羞恥。」這句話應該用黃金寫下來——特別是寫在普那的每一條街上。
如果你是神,那麼你就會為你的衣服感到羞恥,隱藏任何東西都會對存在不真誠,完全的曝露你自己就是顯示出你的信任、顯示出你的愛、顯示出你沒有任何的毒蛇藏在身上——你的心是孩童之心,是天真的、純粹的、芳香的。
「你無法為了朋友而把自己裝飾得太好:因為你應該為他變成指向超人的箭頭,以及成為超人的渴望。」如果你真的是一個朋友,那麼你能為他做什麼呢?你們的人際關係、你們的友誼、你們的愛會為他做出什麼貢獻呢?查拉圖斯特拉說:「你應該為他變成指向超人的箭頭,以及成為超人的渴望。」如果你能夠在他身上創造出超越自己的驅動力,並且讓他變成指向星星的箭頭,那麼你就滿足了你們的愛與友誼。除此之外的一切事情都是俗氣的。
「你是否曾經看過你睡著的朋友——然後去找出他看起來像什麼嗎?」這是個很好的練習,因為我一直在這個國家到處旅行,我有許多觀察人們睡覺的機會;否則,要進入別人的臥房觀察他們睡覺是很難的,但是在火車上就……。
這是一種啟示:那些看起來很紳士、很良好、很有文化的臉孔,在睡覺的時候會變得很醜陋——因為面具消失了。當你在睡覺時,你顯然沒辦法繼續維持你的面具,你沒辦法在半夜繼續看著鏡子、一次又一次的補你的口紅。口紅會開始隨著你的口水流到臉上……。
看著一個睡著的人,你會覺得很迷惑,因為他的睫毛不是真的、他嘴唇的紅潤不是真的。在他的臉上有任何真實的東西嗎?或者每件東西都是假的?睡覺會洩露你醒著的時候一直在隱藏的東西。
「你是否曾經看過你睡著的朋友——然後去找出他看起來像什麼嗎?然而,你朋友的臉還是另一種東西。那是你自己的臉倒映在粗糙、不完美的鏡子當中。」看著這些沉睡的人,到了某種程度,你不可能會察覺不到:「我的臉大概也是這樣。」他們在沉睡中喃喃自語,他們說著無關緊要的事情,他們在使用著猥褻的字眼。他們並沒有意識——是意識在保持著一種表象、一種虛假的臉孔。但是你會察覺到你的臉也是這樣。
「對你的朋友來說,你是新鮮的空氣……、麵包和醫藥嗎?許多人在自己的枷鎖中無法傳送這些東西給自己,然而他卻是朋友的傳送者。」你自己是個奴隸,但是你假裝成你朋友的傳送者。同樣的事也適用於你們的救世主:他們自己並沒有被拯救,但是他們準備去拯救這個世界。
耶穌一直在堅持:「我是救世主,如果你相信我就不需要其他的東西了。你會被拯救,你會從地獄中被拯救出來,你會從痛苦與黑暗中被拯救出來。」數百萬的基督徒仍然在安慰自己:在審判日耶穌會和他的父親、也就是上帝一起出現,然後指出誰是他的羔羊;他們就會得救然後上天堂。
剩下的那些人呢……?剩下的人們,會被判刑幾百萬次,會被丟進地獄之火的無底深淵——永不超生!
甚至在二十世紀,在世紀末,數百萬的人仍然相信他們需要做的就是相信耶穌——他是唯一的上帝之子——然後他們可以繼續做他們想做的事,他們會得救。只是相信——而這是非常廉價的。
我被強押入美國監獄的第一晚……。與我同房的囚犯一定是個非常虔誠的基督徒。他放了本聖經在床上,然後他跪在地上,他非常虔誠的把頭放在聖經上。而就在聖經的上方掛著從雜誌上剪下的各種色情圖片,他貼得牆上到處都是。
我看了整件事情的經過,當他結束禱告時,我問他:「是誰把這些圖片放在這裡的?它們真的很美。」
他說:「是我放的——你喜歡嗎?」
我說:「它們真的很美。我也是個虔誠的人。」當我說:「我也是個虔誠的人。」他變得有一點懷疑。他說:「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說:「你難道看不出其中的矛盾嗎?你在對上帝禱告,你把頭放在聖經上,你跪在地上、祈求著自己會被拯救……。」
他說:「我當然會被拯救。我是個相信上帝的人,我是個相信耶穌的人。」
我說:「那這些色情圖片是怎麼回事?」
他說:「那不重要。一旦你信了耶穌,你就得救了。」
我說:「也許那就是原因……你坐牢幾次了?」
他說:「這次只是第四次而已。」
我說:「那你一直在犯什麼罪呢?」
他說:「各種罪。但是不管我有沒有被關在監牢,我總是在早上和晚上都祈禱。這些罪都都是小事。我對耶穌的信仰是絕對的;他無法違反他的承諾。」
我說:「你有任何的擔保嗎?如果他在審判日沒有出現,你就麻煩大了。如果到時候這些裸女出現,然後說:『他是我們的追隨者。他每天早上、每天晚上都一直跪在我們面前……。』」
他看著我。他很生氣的說:「你似乎不是基督徒。」
我說:「我是一個基督徒;不然我為什麼要管你?但是你跪在這些色情圖片、猥褻圖片中的裸女前。這些裸女會在最後的審判日出現,你要記住,我也會以一個證人的身份出現在那裡。」
他說:「我的天!我聽說過你這個人,我曾經在電視上看過你,他們也許是對的,他們說你是個危險的人。原諒我,但是請你不要在那一天提到這些圖片。」
我說:「那你把它們拿下來。」
他說:「那有點困難。我無法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祈禱,那是我唯一的娛樂——把圖片從雜誌上剪下來,然後把它們貼得到處都是……。也不是只有我才在做這種事,所有的牢房都充滿著色情圖片。」監獄為囚犯提供了這些雜誌,監獄也提供了聖經。第二天獄卒來的時候,我問他:「你提供這兩種東西給那些可憐的囚犯,你難道看不出其中的矛盾嗎?」
他說:「沒有人曾經指出過這種矛盾。」
我說:「你還需要別人來指出來嗎?你自己難道看不出來嗎?」
他告訴我:「你跟我到辦公室去。我們可以在那裡討論,不要在囚犯面前講這些事——你會煽動他們。」
我說:「我不是在煽動他們反對聖經,我是在煽動他們反對這些貼得牆上到處都是的醜陋圖片。你每天都來這裡,你看到這些事的發生,而你卻對此保持沉默。當我出去後我也會對媒體揭露你的事情。」
他說:「別那樣做!」
我說:「那正是那個囚犯對我說的:『別在審判日那樣做。』」
你的頭腦是如此的四分五裂——你繼續做著各種事情。在白天你想辦法讓自己不會散開來;到了晚上事情就變得非常困難。
我聽說:
有一個人的妻子……幾乎所有的妻子在晚上都會注意她們的丈夫,特別是那些愛講話的丈夫,如果他們會說夢話的話她們就會注意。那天晚上丈夫一直在說著:「蘇菲亞,親愛的蘇菲亞……。」
妻子無法控制自己了——她把他叫醒,然後問他:「蘇菲亞是誰?」
他說:「蘇菲亞嗎?——那是一匹馬的名字,我正在做賭馬的夢。」
妻子並沒有被說服——沒有一個妻子會被丈夫說服——所以她就去找其他的證據。她在他的記事本中找到了蘇菲亞的姓名和電話!到了早上她拿出了記事本,然後說:「剛才那匹馬打電話來,我說:『他睡著了——給我你的號碼。』所以號碼在這裡:你可以打電話給那匹馬。」
查拉圖斯特拉說:「要在你的朋友睡著時看他們……。」這不只是關於你的朋友,基本上那是關於你自己。只有一個誠實的人、一個非常誠懇的人,才能夠在清醒和睡著時都是相同的。如果他是個喜悅的人,甚至在死亡時他的臉都會顯示同樣的光芒、同樣的喜悅——那麼睡覺時就更不用說了。
一個人應該是整合的。那會給你力量;那會給你一種完全不同的力量——那不是一種毀滅的力量,而是一種創造力。
「你是個奴隸嗎?如果是,你就無法成為朋友。」有些人沒有察覺到他們有成為奴隸的傾向。他們想要被奴役,因為當他們被奴役,他們的責任就被那些奴役他們的人帶走了。
除非準備接受生命中所有的責任,否則你的內心總是會想要成為奴隸,因為只有一個奴隸才是不用負責任的。但是奴隸無法成為朋友——他在尋找一個主人,而不是一個朋友。從另一方面來說同樣的事也是真的。
「你是個暴君嗎?如果是,你就無法擁有朋友。」因為你在尋找奴隸,你不是在尋找朋友。任何有尊嚴的人都不會以友誼的名義被奴役。
「在女人身上,奴隸與暴君都被隱藏得太久了。」這件事要由男人負責。查拉圖斯特拉沒有提到它。也許他仍然只把自己視為一個男人——他尚未超越男人與女人的二元性。他像個男人般的談論女人;因此他就不必負責任了。否則許多在女人身上的錯誤事情,都要由男人來負責。
「在女人身上,奴隸與暴君都被隱藏得太久了。」是男人強迫女人的。他已經讓女人幾乎變成了洋娃娃——她只是一件展示品。男人並沒有給女人對等的同樣尊重。他在精神上強迫女人成為奴隸,在女人的身上,幾千年下來,自然會存在著一種強烈的報復慾望。
它會在一些小地方出現:她會折磨丈夫、她會對他嘮叨,她一直在怨恨。
但是我要你們記住,這個責任,是要由男人來負責的。女人從來不曾得到自由。你讓她成為奴隸,而她想要脫離那種奴役,但是你已經打斷了她身邊所有的橋樑。你不讓她受教育,你不讓她在社會上自由的活動,你不讓她有財務上的自由……而且你讓她一直懷孕。你利用了她。你不曾給予她人類應得的尊重——自然就會有報復產生。
她用她自己的方式來報復:她折磨你,她讓你的生命變成地獄。你已經讓她的生命變成地獄了;她也要讓你的生活變成地獄。你的方式和她的方式不同,但是最後的結果是你們兩人的生命都變成了地獄。
「因為那樣,所以女人還無法勝任友誼:她只了解愛。」女人無法擁有友誼,因為她不是自由的。她的個體性不被承認,她的獨立性不被尊重——她怎麼能夠成為朋友呢?
查拉圖斯特拉說女人只了解愛,這一點是錯誤的。如果她甚至連友誼都無法了解,她又怎能了解愛呢?她只了解肉慾。她也因為同樣的理由而恨男人,因為她很清楚這些甜蜜的字眼:「達令」、「蜜糖」、「我愛你」都只不過是肉慾的前奏而已。她自然會以自己的方式反應——她會說她頭痛。
你說「達令」、「蜜糖」,然後她說她頭痛。她有自己折磨你的方式——你已經折磨她夠久了。
查拉圖斯特拉在這一點是錯的,他錯在他把自己認同為男人。他與佛陀、馬哈維亞、耶穌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們都把自己認同於男人;女人是一種次人類的物種。
「在女人的愛當中,是她對一切她不愛之事的不公正與盲目。」查拉圖斯特拉不了解女人。也許他不了解女人心的深度。說女人的愛當中是不公正與盲目,那是不對的。
女人的愛仍然比她身上的任何東西都更具洞察力。她的邏輯已經被男人摧毀了。她的聰明已經被男人弄壞了。只有她的愛……雖然幾世紀以來男人做了許多努力,好讓女人成為滿足男人性慾的工具,但她的愛任然毫髮無傷。那是婦女解放運動唯一的希望。那是女人要在人類史上第一次達到她們的尊嚴、她們的獨特、她們的靈性成長的唯一希望。她們在任何方面都不輸給男人。
但是這就是問題所在:甚至像佛陀和查拉圖斯特拉這樣的男人都很超越自己的男性身份。女人還是某種比較低下的、不屬於男人高度的東西。她仍然還在黑暗山谷中的某處。
我無法接受查拉圖斯特拉的這種論點。就算男人持續的對女人施以暴力,如果還有任何東西在女人身上活下來的話,那就是她的愛。在她的眼中有愛,她整個人都充滿了愛。
查拉圖斯特拉說:「而在女人被光明啟蒙的愛當中,伴隨著那道光,也仍然會有出其不意的攻擊、閃電與黑夜。」這還是要由男人負責。男人與女人只有在他們的平等性、獨特性被接受的時候才能夠和平相處。然後友誼才能夠開花結果。然後黑夜與出其不意的攻擊才會消失。
女人已經幾乎快被男人逼瘋了。她們在所有的宗教、政府、法律、社會、教育都是男人制定的狀態之中生存了下來,這真是個偉大的奇蹟。女人是如何生存下來的?那真是個奇蹟。
就我了解,這種奇蹟是因為她的愛才有可能發生。就算男人錯誤的對待了她,她仍然愛男人。就算她被奴役、被枷鎖綑綁,她仍然成為母親、姐妹、愛人、女人。面對這麼多人格上的攻擊她還生存得下來,只因為存在比較需要女人。存在一直在保護女人,因為女人是母親,從母親身上所有的生命都會流動。透過她的愛,生命才能夠唱歌、跳舞,世界上才仍然有某種美與優雅。
女人構成了世界一半的人口。如果她們被解放、被給予基本人權,世界會進入一種了不起的蛻變——那種事是非常有必要的。女人一直被阻止做出任何貢獻,除了生小孩以外。她可以做出許多貢獻,而那種貢獻的品質會是完全不同的。它會有更多的美,它會更活生生,它會有更多的愛,它會有更多的汁液。
「女人還無法勝任友誼:女人仍然是小貓、小鳥。或者,頂多是母牛而已。」我要為這句話譴責查拉圖斯特拉。這種言論可以在所有的宗教經典中找到。在這裡的查拉圖斯特拉已經完全被遺忘了……沒有人譴責他,因為只有男人才讀書,幾世紀以來女人甚至被禁止讀書;她們不知道這些經典是怎麼描寫她們的。
中國的經典中不接受女人有靈魂。盛行至這個世紀的中國古代法律中,甚至允許丈夫謀殺妻子。那不被視為是犯罪,因為妻子只是一件物品,就像傢俱一樣,如果你想要摧毀椅子那並不是犯罪。
但是女人不被准許去讀這些經典——只有男人在寫它們,也只有男人在讀它們。
至到現在為止我們都活在男人製造的世界中,這個世界對待女人的方式是絕對是錯誤的。女人既沒有被探索過,也沒有被列入考慮過。
「女人還無法勝任友誼。但是請告訴我,你們這些男人,又有哪一個是能夠勝任友誼的?」有一種清醒又回到了查拉圖斯特拉身上,因為他正在談論反對女人的話……他一定是在最後想起了他正在說女人無法勝任友誼——但是男人呢?在那方面他是個誠懇的男人,所以他說:但是請告訴我,你們這些男人,又有哪一個是能夠勝任友誼的?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好了嗎?瑪尼夏?
好了,奧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