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第三章

 

  當查拉圖斯特拉到達了森林下方最接近的鎮上,他發現有許多人聚集在市集的廣場上:因為有人宣佈有一個走鋼索的人將會出現。查拉圖斯特拉對人們說了以下的話:

  我教你們關於超人的事情。人類是某種應該被克服的東西。你曾經做過什麼事來克服它呢?

  直至今日所有的生物都創造了某種超越它們自己的東西:你想要成為這股偉大波浪的退潮,並且回歸於動物,而不是克服人類嗎?

  猿猴對於人類來說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呢?牠是個笑柄、還是個痛苦的羞恥呢?人類對於超人也剛好是如此:一個笑柄,或是個痛苦的羞恥。

  你已經為自己開闢了一條從蟲子到人類的路,但是你身上的許多東西仍然屬於蟲子。你曾經是猿猴,但是甚至現在人類都比猿猴還像猿猴。

  但是你們之間最有智慧的人,也只是一種不合諧、也只是植物與鬼魂的混合物而已。但是我會命令你們成為鬼魂或植物嗎?

  瞧,我教你們關於超人的事情。

  超人就是大地的意義所在。讓你的意志說:超人將是大地的意義所在!

  我懇求你們,我的兄弟,要對大地保持真誠,不要相信那些對你談論超凡希望的人!他們是下毒者,不論他們知不知道……。

  從前褻瀆神明就是最大的褻瀆,但是神死了,因此這些瀆神者也死了。現在最可怕的冒犯是褻瀆大地,以及高度尊重那不可測度之事、卻不尊重大地的意義。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查拉圖斯特拉的每一句話都有如此豐富的意思,以致於不可能找出所有其中的涵義、打開所有隱藏其中的神秘。而且事情會因此變得更困難,因為他反對任何的傳統、正統與過去。通常,我們的陳述可以由過去來解釋。它們包含了過去。它們是過去的結論。

  對查拉圖斯特拉來說,情況剛好相反。他的陳述包含了未來,未來是廣大的、未來是多層面的。對於過去,我們可以說一些明確的事情,因為它是死的。

  對於未來,我們只能說它的大概、可能性、潛力,因為未來是開放的。它還沒有發生,也沒有預測它的可能——那就是它的美、那就是它不可知的性質、那就是它的莊嚴。

  看著未來,你只能感覺到一種深深的敬畏、一種驚嘆、一種驚奇。在每個角落都隱藏了許多寶藏,除非你找到它們,否則是沒有辦法說什麼的。

  佛陀是單純的,耶穌也是、馬哈維亞也是——他們都是過去的結論。查拉圖斯特拉是一個未來的先知。

  這件事應該被記得:他是整個人類歷史上最無法被預測的神秘家。「當查拉圖斯特拉到達了森林下方最接近的鎮上,他發現有許多人聚集在市集的廣場上:因為有人宣佈有一個走鋼索的人將會出現。」

  人類是如此的悲慘,以致於他想要用任何的娛樂來忘掉他的悲慘,不論它在那些有一點點聰明的人們眼中看起來有多愚蠢都一樣。我們所有的遊戲都是孩子氣的,但是有數百萬人都對那些遊戲很有興趣,好像那些東西將會給他們新生命、新轉變一樣,好像那些東西將會帶走他們所有的悲慘、帶走他們靈魂的黑夜一樣。

  如果有人宣佈走鋼索的人將會出現,那麼幾千人將會聚集在一起,只是為了看某人走在鋼索上——好像這些人的生命中沒有任何有意義的事情一樣;好像他們不知道要用存在給予他們的時間做什麼一樣。

  查拉圖斯特拉發現了這些人群。當然,這些人不值得查拉圖斯特拉去傳播他的訊息,但是這些人是整個地球上唯一的一種人——沒有其他種類的人了。因此,「查拉圖斯特拉對人們說了以下的話」……他不管他們值不值得,他不管他們是不是甚至無法了解他說的話。

  他像朵雨雲一樣,他背負著智慧,所以他想要將雨下在任何的地方。他只想要掏空自己。他富足的喜悅、寧靜、喜樂已經變得如此沉重,以致於他需要與任何人分享。問題不在於他們值不值得。當然,這些人不是想要聽他說話的人,但是一朵雨雲甚至會將雨下在石頭、不毛之地上面。雨雲無法有差別待遇,他的問題是如何卸下自己的負擔。

  他說的第一句話包含了他的整個哲學、整個宗教:

  「我教你們關於超人的事情。」

  「人類是某種應該被克服的東西。你曾經做過什麼事來克服它呢?」沒有人如此一針見血的、如此清楚的說過人類必須被超越、人類必須超越自己、人類是某種應該被克服的東西。你不應該滿足於做個人類。你應該超越所有人類的東西。你身上的每件東西都是屬於人類的。

  成為一個超人的意思是拋棄你的頭腦、拋棄你的意識型態、拋棄你的本能、拋棄你的聰明,全然的超越你對人類的所有觀念。超人就是他的教導,而他的洞見源自於一種非常自然的現象。

  「直至今日所有的生物都創造了某種超越它們自己的東西……。」那就是進化的理論:每一種生物都製造了某種超越它們自己的東西。

  猿猴已經創造了人類。你甚至無法想像牠們是你的祖先。其中的距離是如此之遠,其中的超越是如此的偉大。

  科學家說生命始於海洋中的魚類。從魚類到人類之間,每一種生物都產生某種超越自己的東西。但是突然間輪到人類的時候,整個進化就停止了。人類只是在產生另一個人類。

 

  「你想要成為這股偉大波浪的退潮,並且回歸於動物,而不是克服人類嗎?」

  「猿猴對於人類來說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呢?牠是個笑柄、還是個痛苦的羞恥呢?人類對於超人也剛好是如此:一個笑柄,或是個痛苦的羞恥。」

  「你已經為自己開闢了一條從蟲子到人類的路,但是你身上的許多東西仍然屬於蟲子。」

  事實上,從魚類到人類的整個進化仍然存在於你身上。它已經在你的意識中留下足跡。每一個嬰兒在母親子宮的九個月中,都經歷了人類曾經走過的所有階段,那就是從魚類到人類的階段。

  我們的所有傾向都證明那一點,即使達爾文在生物學上是不正確的,在心理學上你也無法反駁他。你的頭腦仍然帶有猴子的成份,你的行為仍然稱不上是人類,你的人性只不過是薄薄的一層——只要輕輕一刮,你就會發現猩猩跑出來了。只要一點點的羞辱,你就準備去殺人或被殺了。你正攜帶著所有動物的暴力,你正攜帶著所有動物的本能。

  「你曾經是猿猴,但是甚至現在人類都比猿猴還像猿猴。」因為猿猴不曾創造出世界戰爭——牠們是單純的動物。牠們不會堆積核子武器而造成全球性的自殺。人類的暴力似乎是無限的。

  「但是你們之間最有智慧的人,也只是一種不合諧、也只是植物與鬼魂的混合物而已。但是我會命令你們成為鬼魂或植物嗎?」

  甚至你們之間最有智慧的人,在脆弱的時刻也會像個傻瓜、白痴。白痴並不是在很遠的地方,他就隱藏在你的後面,只要一點刺激他就會跳出來佔據你。你的掌控是如此的膚淺,它可以輕易的被摧毀。

  甚至你們之間最有智慧的人也是一種不和諧,他不是一種和諧,他不是一個有機體,他不是一個交響樂團。在每個人的內在都有太多的聲音、太多的群眾。你曾經觀察你內在的群眾嗎?有多少人活在你裡面?你有多少張臉孔?也許你甚至沒有數過,也許臉孔多到了數不清的地步。

  當一個蘇菲神秘家為了尋找師父而棄俗時,他的家人、朋友和全村的人都來送他。也許他們再也看不到他了——他正要走上尋找師父的朝聖之旅。他們的眼睛充滿了淚水。

  他試著安撫他們,然後他說:「現在你們該回去了。這裡是鎮上邊界的河流。現在讓我單獨一人就好。不要拖延我的時間了。」

  他到了山上,當他到達師父的小屋時,師父看了他然後說:「你可以進來,但是要單獨一人。」他看了看他的兩側,並沒有別人在。他說:「我是獨自一人的。」

  師父說:「不要看旁邊。看你的內在。我可以看到一群人,一大群你的朋友、親戚、家人、鄰居——他們的眼中充滿了淚水。只要將他們留在外面就好。直到你成為單獨的之前,不要進來,因為我只處理個人,而不是群眾。」

  這個人閉上了眼睛,然後他很驚訝。所有他拋在腦後的人們仍然在他的頭腦之中——有關他們的記憶、影像。他走了出去,他必須留在外面三個月,他坐在門邊人們脫鞋子的地方。因為沒別的事可做,所以在人們與師父會面的時候他就幫他們擦鞋子。

  但是他的慾望與渴望是很誠懇的。在他為訪客擦鞋子的三個月當中,慢慢的,群眾也消失了。有一天,師父走了出來,握起了他的手,然後邀請他進來。師父說:「現在你不必在外面等待了。你已經是單獨的,我們可以開始了。」

  查拉圖斯特拉說:

 

  「甚至最有智慧的人也不過是一群人而已——他不是只是一個聲音而已,他是很多的聲音,就像市場上的聲音一樣,它們互相在抵觸著,而其中是沒有和諧、沒有一致的。」

  「瞧,我教你們關於超人的事情。」

  「超人就是地球的意義所在。讓你的意志說:超人將是地球的意義所在!」

  「我懇求你們,我的兄弟,要對大地保持真誠……。」

  他所說的超人是什麼意思?——那剛好就是我說的新人類。因為某種理由我拋棄了「超級」這個字。它會被誤解:它已經被誤解了。它給了你一種想法,那就是將來繼承你的人將會是更優越的。它羞辱了你。也許那就是超人不曾被達成的理由,因為誰想要成為低劣的呢?如果超人將會讓你成為笑柄,那麼也許那就是為什麼人類不但不試著超越自己、他還想盡辦法阻止每個人超越自己的原因。

  也許人們將耶穌送上十字架是為了某種理由:耶穌對人類來說是一種侮辱。人類毒死了蘇格拉底,也許他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可以看出蘇格拉底的存在讓他們為難,蘇格拉底的高度、透徹、聰明,他在各方面的優越性都是令人無法容忍的。

  群眾無法容忍:蘇格拉底必須被摧毀。他使得許多人都覺得自卑。並不是他想要讓你覺得自卑,他想要你變得像他一樣的優越。這件事是基於事情的天性:他不想要讓你覺得自卑,你也不會逃避成為優越的渴望。事實是當一個蘇格拉底、耶穌、曼索存在時,你突然會覺得自己像個侏儒。

  查拉圖斯特拉說得對:

 

  「猿猴對於人類是什麼樣的東西呢?牠是個笑柄、還是個痛苦的羞恥呢?人類對於超人是否也是一個笑柄,或是個痛苦的羞恥呢?」

 

  就我的了解而言,這就是人類不聽從那些可以幫助他們成為更偉大、更喜悅、更真實、更真誠、更有詩意、更美麗的人的原因。

  我非常慎重的拋棄了超人這個字。我稱那種將會來到的人為「新人類」。它並不帶有任何優越的涵意,它不會羞辱你。它只是宣佈新事物的來臨。文字不只是文字而已,它們還會在你身上造成印象。

  就像查拉圖斯特拉一樣,我要對你們說:我教你們關於新人類的事情。

  我的新人類和尼采的超人完全一樣,但是我不會稱它為超人。那是個錯誤的字眼,它在許多方面都對人類的進步造成了很大的阻礙。

  希特勒從尼采、從查拉圖斯特拉得到了超人的想法。希特勒並不是一個很聰明或很了解的人。他幾乎是一個發育不全的、瘋狂的人。但是超人這個字在希特勒的手中變成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它殺死了六百萬人。

  查拉圖斯特拉從來沒想到、尼采也無法想像他們的哲學竟然落入了狂人的手中;他們也沒想到他可以用他自己的了解來解釋它。

  對他來說,超人是一種超級戰士、超級士兵、鋼鐵般的人類。他宣佈未來的超人種族將是北歐的日耳曼人,他們將會統治世界。事實上,統治那些低劣的人們將是超人的特權。

  超人這個字的命運真是奇特!在一個狂人的手中,它變成了某種查拉圖斯特拉做夢也想像不到的東西。

  日耳曼民族想要擁有統治全世界的特權,只是因為它是更優越的,它想要成為超人的子宮。超人是地球上的鹽,超人是地球存在的意義。

  同樣的字、超人,也被印度的阿魯賓多使用,它的意義完全被改變了。在阿魯賓多的手中,超人變成了不朽之人、肉體上的不朽之人。在精神上,人們總是在說人類是精神不朽的。阿魯賓多有他自己的解釋:「我正在想辦法找到正確的訓練、正確的方法使你轉變成肉體不朽的。」而那些最怕死的人變成了他的弟子。就像從果實可以看出這是棵什麼樣的樹一樣,從弟子也可以看出這是個什麼樣的師父。

  我曾經接觸過許多阿魯賓多的追隨者,當阿魯賓多死去的時候,我有一個朋友剛好在他的道場。我一直在與他辯論這種事是無稽之談,肉體的不朽是不可能的。要成為肉體不朽的,你就必須改變身體細胞的整個程式,而身體中有七百萬個有這種程式的細胞。甚至連科學家都找不出改變這些程式的方式。

  如果我們可以改變它們的程式,那麼也許事情就可以變得不同。例如,如果你想要得到不朽,那麼人類應該在某個年紀就停下來,他不應該長到超過那個年紀的地步——他應該總是保持年輕,並且永遠不變老。如果他變老了,那麼下一步就是踏進墳墓了。

  我告訴我的朋友:「你可以看出阿魯賓多已經老了,他很快就會死去。但是這是一種很美的論點,因為如果他沒死,至少在他活著的時候,他的想法仍然不會被反駁。但是如果他死了,那麼你要去找誰辯呢?——要與那個你常常說他是肉體不朽的死人辯嗎?但是這個死去的人不會在意,他已經不在那裡了。」

  有一天,阿魯賓多死了,我的朋友送給我一封電報:「不要被報紙的報導騙了。他還沒死。他已經進入了深沉的三摩地。他已經如此的深入自己,以致於現在不需要呼吸、不需要心跳了。他已經開始去尋找他讓人不朽的方法中的最後一步。」

  他們將他的身體保持了三天——他們等待、歌唱、祈禱,然後抱著他還沒死的希望,但是在三天之後,他的身體開始發臭。然後他們變得很害怕,因為現在要保存他的身體是件危險的事。人們會開始散播屍體在發臭、他已經死了的新聞。

  這些信仰者是如此的盲目,他們馬上把他的身體放入一個大理石墳墓中,然後他們仍然繼續相信他正在裡面努力尋找那個秘密公式。而那個管理他的道場的「聖母」真的活了快一個世紀。那是個證據。甚至在她那種年紀時,她還是在打網球、游泳,但是有一天,她也死了。

  我的朋友非常挫折的來找我。我說:「有什麼問題呢?你的信仰還不夠;不是只有一個男人,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他們都為了尋找肉體不朽的秘密而進了墳墓。女人也需要知道這個秘密,因為誰知道呢,也許對男人與女人來說有不同的秘密。沒有必要感到挫折。」

  他說:「你在把我當成笑柄。你一直在反對這些事,你現在卻告訴我應該回去,那兩個人一直在騙人。」

  我說:「他們沒有騙你,是你被騙了,那是真的,你被騙是因為你自己對死亡的恐懼。」

  我知道許多他們的追隨者現在都有挫折感,因為他們去那裡是為了成為超人;超人在阿魯賓多的哲學中的意思是「肉體的不朽」、身體中的神。文字可以被賦予任何的意思。我完全的放棄了那個字,是因為希特勒與阿魯賓多已經完全的污染了它。

  我使用一個非常中性的字眼:新人類。那是查拉圖斯特拉原始的意思,人類不應該在他所在之處停下來。他有更多成長的可能性,他還沒有走到街道的末端——在前方還有很長的旅程。我想要把這句話改成:新人類是大地的意義所在。讓你的意志說:新人類將是大地的意義所在。

  什麼是新人類?——那是一個放棄過去加在他身上的制約的人、放棄所有借來的知識的人、尋找自己的真理的人、尋找自己本質的人。他的宗教是屬於個人的,他的宗教不再是一種組織、一種群眾、一種集體。他的宗教與社會道德是不同的。他的宗教可以被簡化為一個字——靜心——那是一種沒有頭腦的狀態,在其中他可以經驗到本質的核心,那是不朽的、永恆的。

  當你進入你的主體性時,幾千種的可能性就因此開放了。你開始沐浴在全新的經驗之中,你甚至做夢也無法想像到那些經驗。

  你沒有能夠形容它的文字、影像:狂喜、喜樂、和平,那是一種活的寧靜——不是墳場般的寧靜,而是花園般的寧靜。寧靜也是一種歌曲。那是一種有音樂在其中的寧靜,它是一種無聲的音樂,它也是一種往所有方向流動、不針對任何人的愛。

  就像噴泉一樣,你擁有的如此之多,你所有的源頭都一直在帶來更多的愛,除了將它灑出去以外沒有別的辦法——你不會關心它是否會傳達到值得的人,也不會關心它會到聖人還是罪人那裡,你沒有任何的區分。一種慈悲心會出現,因為現在你知道你是整體的一部份——摧毀任何東西就是摧毀你身上的某種東西,殺任何人就是殺死你自己的一部份。

  新人類將不會比你更高尚或更神聖,他將是與你完全不同的人——沒有所謂比較的問題。

  你只是一顆種子。

  新人類將是花朵。

  它將是你的尊嚴,而不是你的恥辱。你只是一種潛力——它將是你的實現。你是蟄伏的——它將是跳舞的、活生生的。它將是你的滿足。它將是與你完全不同的東西,然而它也會是你的精華。它會是你的榮耀,它會是你的芳香。

  新人類可以帶來一種全新的人類、全新的世界、全新的地球。

  查拉圖斯特拉說:「我懇求你們,我的兄弟……。」在他的念頭中沒有優越感的問題。佛陀無法對你說:「我的兄弟。」默罕穆德、馬哈維亞或耶穌都無法對你說:「我的兄弟。」他們是如此的神聖、聖潔——如此的高尚。他們怎麼能與你稱兄道弟呢?

  我想起了我第一次遇見莫拉吉德賽時的事,那開啟了我們一輩子的友誼。我們都受耆那教僧侶阿查亞屠西的邀請,而參加了一項大型會議。莫拉吉德賽在當時是印度的財政部長,他在尼赫魯首相的手下做事。

  阿查亞屠西在他對大約五、六萬的群眾講話之前,他想要分別的接見一些客人。有大約三十個人從印度各地受邀前來。

  阿查亞屠西坐在一個很高的講台上,而所有的客人都坐在地上。莫拉吉德賽剛好坐在我的旁邊。當他在我身旁坐下時,我可以感覺到他憤怒的顫抖。我不了解為什麼他那麼生氣——有什麼問題呢?——但是很快的大家就明白的確有問題。在所有的客人都進來之後,在阿查亞屠西開始講話之前,莫拉吉德賽說:「在討論其他問題之前,我想要問兩個問題。我的第一個問題是,當我進來的時候……」

  在東方的傳統中,我們會雙手合十的向對方打招呼。那是一種非常有意義的打招呼方式,它的意思是:我向你內在的神鞠躬。它不像握手那麼俗氣,我將握手稱為俗氣的事是因為它源自於恐懼。你必須握手,以顯示你的右手沒有攜帶任何武器,以使別人明白你是友善的。那只是為了安全與保障。雙手合十並鞠躬是為了體會你的尊嚴。

  莫拉吉德賽說:「我行了那馬斯卡禮」——那是它的名稱——「但是你沒有回禮。相反的,你舉起了一隻手,那表示『我祝福你』。我不是你的弟子,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我是你的客人,你侮辱了我。」

  「第二點,你為什麼高高在上的坐在講台上呢?這不是一個你將要召開的會議。這只是對我們這些客人的一種朋友般的介紹。你應該和我們坐在一起。我要你回答這兩個問題。只有那樣我們才能夠討論別的事情。」

  全場鴉雀無聲。情況變得令人侷促不安。雖然如此,阿查亞屠西也沒有答案,如果他還有一點點領悟的話,答案是很簡單的——他可以將雙手合十:但是耆那教僧侶是不允許做那種事的。他無法對普通人表示尊敬,他是個神聖的人。你只能碰觸他的腳。他甚至無法對等的向你表示尊敬。否則,答案很簡單:他可以走下講台與我們坐在一起。什麼話也不必說,只要走下講台、與我們坐在一起、雙手合十,然後莫拉吉德賽的問題就被回答了。

  甚至你們的偉大宗教領袖都如此的愚蠢。阿查亞屠西是某個耆那教派中的一個宗教領袖。

  我看著這種令人不安的情況,於是我問阿查亞屠亞:「雖然這個問題沒有問到我——這個問題是問你的,但是你似乎沒有答案——我有答案。如果你準備好的話,我可以替你回答莫拉吉德賽的問題。」他很高興莫拉吉德賽製造出的氣氛總算有了改變,我也對莫拉吉德賽說:「你沒問我。如果你準備聽我說,我就能夠回答你,但是我需要你的許可。」

  他說:「沒關係。我想知道答案。誰可以給我答案我都歡迎。」

  我告訴他:「莫拉吉德賽,這裡還有其他的二十九個客人。每個人的情況都一樣,但是沒人問這個問題。我想知道為什麼你提出這個問題。你的自我一定受傷了,不然接受祝福有什麼錯呢?他是個自我主義者,他無法雙手合十對你表示尊敬。你無法接受他的祝福,他的祝福侮辱了你。你們兩個都是自我主義者——你們看看屋頂!」

  屋頂上有一隻大蜘蛛。我說:「那隻蜘蛛坐得比阿查亞屠亞還高。如果只是坐得高就能讓人更神聖,那麼那隻蜘蛛似乎是這裡最偉大的聖人。阿查亞屠西是固執的、愚蠢的,要不然他應該走下來。甚至現在他都可以有時間走下來。你們兩個都是同一類的人。」

  「如果你也坐在講台上,你就永遠不會問這個問題了。我很清楚當你坐在講台上,而許多人都坐在地上時,你就不會問:「為什麼我坐在講台上呢?問題不是為什麼他坐在講台上,問題是你為什麼不也坐在講台上呢?他沒有勇氣走下來,你也沒有勇氣走上去。」

  我說:「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討論了,把這兩個人擺一邊。如果他們不想參加,門是打開的,他們可以走。」

  從那時候開始,莫拉吉德賽就一直對我生氣。當他成為首相的時候,他每個禮拜幾乎會打三次電話給馬哈拉斯特拉省的首長,他會在早上六點的時候打電話,然後說:「想想辦法——奧修的工作必須被停止,他的道場應該被摧毀。製造一些合法的問題——做你們所能夠做的任何事。」

  這件事是首長本人對我說的:「我要怎麼做?一個禮拜有三、四次,在早上六點我會接到電話。我知道那是關於你的事。不管他有沒有睡覺,或者是他整晚都在想著你的道場的事……。似乎只要你的道場被摧毀了,印度就完全沒有問題了,你似乎是唯一的問題。」

  他儘可能的製造出許多問題。他現在已經不是首相了,但是有關當局仍然在繼續做那些由他而產生的事——以許多的訴訟、許多的方式在繼續進行著。

  查拉圖斯特拉在這方面是非常特別的。他說:「我懇求你們,我的兄弟……。」那就是當他向下走入這個世界時對老聖人說的話:「我要去找人類,我愛人類。我想要再度變成人類。我不想要永遠做一個僧侶。單獨是很好的。在寧靜當中過了十年是種偉大的經驗,但是現在我的杯子是溢滿的,我想要分享——我要向下走,然後再度成為一個人類。」

  「我懇求你們,我的兄弟,要對大地保持真誠。」這是多麼富有涵義的一番話啊!要記住它,因為所有的宗教都教你相反的事情:背叛大地、放棄大地、放棄世界。身在世界中就是成為罪人,要放棄它,才會成為聖人。

  查拉圖斯特拉說:「對大地保持真誠,不要相信那些對你談論超凡希望的人!」——那些希望是關於天堂、樂園,只要你放棄地球你就會在那裡得到各種的娛樂。唯一的條件是要放棄地球上的各種娛樂,而在遙遠的天上,天使們正等著迎接你。

  所有的宗教都在天堂為聖人們製造各種娛樂。在此地受譴責的娛樂會在天堂變成幾百萬倍。無法想像這是多麼不合邏輯與瘋狂的事情。

  回教譴責酒精,它卻告訴那些放棄酒精的人們在天堂中河裡流的將是酒精。你無法得到瓶裝的酒:你可以在酒裡面游泳,你可以泡在裡面,你可以儘情的喝。不會有人禁止你,也不用有執照,你也不用付任何的錢。

  美女將是隨手可得的,她們總是年輕的。她們一直是年輕的,以致於人們會害怕她們的年輕到底已經有幾年了,那種年輕無法是新鮮的,它會發臭。幾百萬年來,她們仍然停在十六歲的年齡,她們不會長大。

  在這裡,所有的宗教都譴責女人是罪惡的源頭、束縛的源頭。而在另一個世界中,同樣的女人卻變得隨手可得,同樣的,這種事也發生在所有的娛樂上。

  查拉圖斯特拉絕對是正確的。不要相信那些對你談論超凡希望的人,他們是下毒者,不論他們知不知道,他們都是下毒者。

  我的心感到如此的快樂,只要想到在二十五世紀以前,有一個人能夠說出所有的教士、所有所謂的宗教人士都是下毒者。他們只對人類下毒而已。他們摧毀了人類的喜悅,人類的歡笑、舞蹈——他們已經癱瘓了每個人。

  「從前褻瀆神明就是最大的褻瀆,但是神死了,因此這些瀆神者也死了。現在最可怕的冒犯是褻瀆大地,以及高度尊重那不可測度之事、卻不尊重大地的意義。」根據查拉圖斯特拉的話,褻瀆只有一種,那就是褻瀆大地、以及褻瀆世俗的喜悅與娛樂。

  他是世界上最實在的、最有內涵的、最實際的哲學家。他愛大地,他也愛大地包含的所有東西。他讓大地變的神聖,他是單獨的——他自成一格。

  我完全同意查拉圖斯特拉,因為這也是我的洞見——除非你能夠享受這一刻、此時此地,否則你就永遠無法在任何地方享受任何事情,因為下一刻將會由這一刻出生。另一個世界——如果有另一個世界的話——也將會是這個世界的一種延伸、繼續。如果某件事在這裡是好的,那麼它在那裡也會是好的;如果某件事在這裡出了差錯,那麼它也將會在整個宇宙的每個地方出差錯。這是對生命的一種簡單、合理、合乎邏輯的看法。

  小心那些下毒者。問題在於他們是你們的領導者——在政治上、宗教上、社會上、教育上,下毒者在每個地方都是你的領導者。

  要小心那些人。小心你們的領導者。他們是盲目的,而他們正在帶領著其他的盲人。他們已經把世界帶到了這在這種危險的情況,他們已經幾乎把全世界帶到了全球性自殺的那一點上面。這整件事都要歸罪於你們的宗教、政治、哲學的領導者。

  現在還有時間。如果有什麼必須放棄的東西,就放棄那些下毒者吧!

  任何反對大地的人,就是反對你的人,因為你是大地之子。就像樹木、鳥兒也是大地之子一樣,地球是你的母親;任何生長在大地的東西都是你的家人。

  讓整個地球變成一個大家庭、變成一個愛的海洋,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宗教。其他被當成宗教而談論的東西都只是偽善而已。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好了嗎,瑪尼夏?

  好了,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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