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勝義諦
The First Principle.

譯者江夏堂•;HW

一九七七年四月十七日上午在佛堂

第七章:語默之歌

  有一個困惑的僧人曾問風穴禪師:「說話或者沉默時,如何做才能安住於本來的面目中,從心所欲而不逾矩呢?」

  風穴禪師說:「長憶江南三百里,鷓鴣啼處百花香。」

  原文參考對照:

  有問。語默涉離微。如何通不犯。則曰。長憶江南三月裡。鷓鴣啼處百華香。《指月錄》大慧普覺禪師語錄卷十五

  神存在。真理實相存在。愛存在。沒有辦法說出來,也沒有辦法隱藏它。沒有任何語言可以表達它,也沒有任何方法可以讓它不被表達出來。這就是神秘主義者的困境。他必須說出來,卻又無法說出來。他不能對此保持沉默,他無法保持沉默。它淹沒了他,它開始溢出,他無法保持沉默。他必須說出來,但從來沒有人能夠說出來。神不是一個詞,真理實相也不是一個詞,愛也不是一個詞。它們也不僅僅是沉默,因為它們的存在是歌唱的存在,它們是歌。它不僅僅是沉悶和死寂的。它是充滿喜樂的,它是溢出來的喜樂。它是歡慶,它是狂喜,它是頂點,因為它是對立的相遇,因為它是兩極的相遇,因為它是婚姻,是陰與陽、晝與夜、夏與冬,生與死,語與默的婚姻。所以當它發生的時候,你不能說,但你必須唱它,這就是歌曲的美。它有一些語與默的東西。這就是詩的美,舞蹈的美。有些東西是可見的,有些東西是不可見的;顯明的和不顯明的在那裡相遇,相互擁抱,互相成就。

  如果你只是簡單地說和使用語言文字,而這些語言文字中沒有靜默,你的語言文字就會像死石頭一樣。它們可以打在某人的頭上,你可以和他們爭論,但你無法轉變。它們沒有那種成為皈依的靜默品質。當一個詞的最核心是靜默時,當一個詞因靜默而發光時,它帶來了轉變。那麼它就是一個福音,那麼它就是一個好消息。然後,有人在靜默地說著什麼,他不是在向你扔一塊死石頭,而是在扔一朵花。它也會打擊到你,但它也會愛撫你,它會深入你的內在,因為你很容易受到它的傷害,它會觸及你的內在。因為你怎麼能防備它呢?你會毫無防備。

  所以記住,所有的神秘主義者都在唱歌跳舞,慶祝。他們不斷說:「我們不能說」,他們還是不停地說。

  「說」與「說」是有區別的。當你沒有如實知見到而說,沒有意識覺知到它而說,那只是胡言亂語,只是文字,文字和文字,沒有任何靈魂在它們裡面,那只是一具屍體,裡面沒有生命。這些話太臭了,是死亡的味道。沒有生命的心跳。當你如實知見到,當你體驗過,當你跌入那稱為神的深淵,當你被這種臣服所改變,當你完全沉浸於其中,當你的每一個細胞都浸泡於其中,然後你說,那你所說的話就不僅僅只是言語。它們帶著靜默。它們是靜默的載體,它們是靜默的手勢。我們在東方有一個特別的名字:MAHAMUDRA——大手印。

  看看我的手。如果它是空的,如果它背後沒有人體驗過,那麼它就是一個普通的手勢。但如果背後有人如實知見到了,有人活過了,有人體驗過了,那麼舉起這隻手就是一個偉大的手勢,大手印。那麼平凡的手就會變得非凡。那麼普通的話就不再是普通的話了。你不能去字典裡找到它們的意思。當一個詞充滿靜默時,你必須自己去尋找它的意義,而不是去查字典,也不是去查圖書館。

  你將不得不轉向自己的內在。意義將在你的體驗中找到。一個如實知見到的人所說的話充滿了芬芳。你將不得不在你存在的最內在的核心中解碼它,進入你存在的最內在的聖殿。真理實相是一種超越,超越一切二元性。所以那些說真理實相不可說的人,只是說了一半的真話,那些說真理實相只能在靜默中說出的人,也只說了一半的真話。禪給世界帶來了全部的真理實相。禪是對世界的偉大祝福,它給世界帶來了全部的真理實相。

  全部的真相是。真理實相不可說,但必須說。如果不說,那就顯示、表示。普通的二元性被超越了。我們始終是從二元性的一極走向另一極。有時我們會說:「是的,可以這麼說」,這是一極。然後我們意識到,「怎麼能說呢?」——另一極。然後我們保持沉默,但我們又再次意識到還剩下一些東西:「是的,它可以說。「這樣它不斷地移動著,搖擺著。

  禪宗說,真理實相是一種超越,超越一切二元性。語與默的二元性也是要被超越的。

  《聖經》一開始就說「太初有道,道與神同在,道就是神。」這個詞。《吠陀經》說,起初有寂靜,永恆的寂靜,寂靜遮蔽著大海,它是黑暗的。《聖經》說有『道』這個詞。發生的第一件事就是這個詞。神說要有光,就有光。這兩者都只是部分的真理實相。

  如果你問禪者……他們還沒有寫任何《聖經》或《吠陀經》,他們永遠不會去嘗試,因為他們不相信經典。他們說這是經教之外的事,是教外別傳。但是如果他們曾經寫過一本經典,或者被迫寫,就像老子曾經被迫寫《道德經》,因為皇帝不允許他離開這個國家,除非他寫下自己的體驗……老子想去喜馬拉雅山,死在那裡,當然再也沒有比喜馬拉雅山更美的地方了。那些永恆的山峰,那些白雪覆蓋的處女山峰,你在哪裡能找到一個更好的地方消失在神的手中?還有什麼更好的時刻?老子想去——他很老了,他想去喜馬拉雅山休息,然後消失在那裡,沒有人知道他。老子想一個人消失。老子希望他的死亡是私密的。

  而死亡是一件私事。當你死的時候,沒有人可以和你在一起,這絕對是內在的。所以老子想逃離,遠離人群。他怕太多人圍觀,他的死會成為一件公共事件。

  皇帝卻執意說:「你先將你所知道的東西寫下來。」於是命令邊上的守衛說:「這個人不准出去。」於是老子被抓到了一個崗哨,在守衛的房間裡坐了三天,寫下了《道德經》。

  如果有人強迫禪師寫下一本《聖經》或《吠陀經》,那麼他們會說一開始就有歌。不是言語,也不是靜默,而是歌舞。一開始有歌舞,神又唱又跳。而不是「神說要有光」。而是神又唱又跳。這段歌舞成為了創世紀的開端。這段歌舞還在不斷繼續。這段歌舞就是存在。

  這段歌舞之所以有神秘感,是因為它是一場相遇,一場對立的婚姻。在這段歌舞裡有語與默。這段歌舞說了些什麼,但是用一種你無法理解的方式表達。不是說這段歌舞什麼也沒說。它提供了許多可用的東西,但你不能把握它,你不能僅僅佔有它。如果你試圖佔有,你就會殺死它。你的拳頭裡不能有一段歌舞,否則這段歌舞會就被殺死的。它太柔軟了,你不能對它那麼粗暴。一段歌舞必須保存在心裡,而不是在拳頭裡。關於一段歌舞,你必須具有接受性的,而不是侵略性的。你可以將一個論點保存在拳頭裡,它是硬的,像石頭一樣,它不會死的。你可以保留並佔有一個論點,你可以成為一個論點的佔有者。這就是為什麼自我喜歡論據,證據,邏輯,哲學。自我感到非常有成就感:「我知道的太多了」。「這段歌舞不能這樣被佔有,自我無法成為它的佔有者。這段歌舞可以穿透你的存在,但自我必須讓位。如果自我介於兩者之間,這段歌舞將被粉碎。你可能會得到它的片段,你可能會開始解釋那些片段,但你會錯過它的合一性。而它就在那合一性中。

  一段歌舞是不需要去思想的。如果你開始思想一段歌舞,你已然錯過了。當你聽音樂的時候,你是怎麼聽的?你會將你的思想帶進去嗎?如果你將頭腦帶進去了,音樂在哪裡?音樂和頭腦不能同時共存。這就是音樂的奧秘:你必須將你的頭腦思想擱置在一邊。你不能和音樂爭論,你不能點頭表示同意或不同意。你不能說「是的,我同意」或「不,我不同意」。不存在同意或不同意的問題。有了音樂,你只要成為一個人就可以了。如果你想感受它,你必須將你的頭腦思想擱置在一邊。心必須向它敞開。它直接進入心,灑落在心上。它幫助心靈之花綻放。它是一種對內在蓮花的滋養。

  禪者會說:「太初有歌舞,然後神唱歌,神跳舞……「每一刻都是歌舞。看看外圍邊緣。你聽不到這些鳥的聲音嗎?這些不是鳥,不要被它們所欺騙。這些不是鳥兒。這是神在歌舞,是創世紀的神——因為它一直是一個創世紀。每一刻都是一個創世紀。千萬不要以為創世紀是在過去的某個地方。這就是創世紀,它永遠是創世紀,沒有結束。這是神在歌舞。

  難道你聽不到樹木的靜默嗎?這是神,靜默無聲的。祂在鳥兒中歌唱,在樹上靜默。沒有樹,鳥就不能生存,容我告訴你,樹也離不開鳥。鳥兒為樹木歌舞,樹木為鳥兒靜默,這就是一種婚姻。它們締結在一起。如果樹消失了,鳥也會消失。殺死世界上所有的鳥,總有一天你會看到樹正在消失。一切萬物都是相互交織的,一切萬物都是相互聯繫的。這就是我們所說的「生態」的意思——一切都在一起。是神在歌舞,是神在靜默。

  一旦你領悟到了神存在於這兩者之間,那麼這個最高的可能性就為你打開了。這是第一勝義諦,你不需要分裂,所有的分裂都是錯誤的,你不需要創造任何二元性,因為存在是不二的,因為存在是一。

  我們所有的痛苦都是因為我們分裂了。當你處於愛中時,你為什麼感到如此激動?究竟發生了什麼?難道這種刺激只是化學的、荷爾蒙的?不,不是的。激動是存在的。當你處於愛中時,至少和一個人在一起你覺得是一體的,至少和一個你已經失去了二元性的人在一起,至少和一個人在一起你不再是分離的,至少和一個人在一起界限不再存在。你已經移除了界限。兩個空如此接近,重疊在一起。你對愛感到如此激動,對愛感到如此快樂,因為這是一種神聖的體驗,當然是一種非常有限的體驗。如果和一個人合為一體是如此美好,那麼和整體合為一體,和所有的人、男人、女人、樹、鳥、動物、雲、山川、星星合為一體,那將是多麼美好?又會是怎樣的?又會有多美?這種美是無法想像的,因為差異不僅僅是數量上的,而是品質上的。它將是截然不同的。

  愛最多只能是一縷陽光的一瞥,而不是陽光本身,只能是湖中的一瞥。一縷陽光在湖面上嬉戲,你就看到了那一瞥。那一瞥就是愛。當你發現真正的陽光,它就會變成祈禱。當你開始穿過那一縷光線,向上移動,你開始那縷光線攀登,你開始接近一切光的源頭,那麼你的靈性就在成長。總有一天你會融入那光中。你自己也成了那道光。這就是我所說的頂點。這就是狂喜。

  禪者說,當你知道的時候,你必須說,當你知道它不能說。你必須唱出來。

  禪師們非常有創造力。他們要麼是歌手、舞者、畫家,要麼是某種藝術、書法、陶藝。他們能做什麼就做什麼。這成了他們表達的手勢。他們不是怠惰的人。在內在深處,他們不是造作者,在外在上,他們也不是怠惰的。在內在深處,他們只是神的工具。沒有造作者,沒有造作的思想念頭——只是存在,但外在上很有創造力。如果每個宗教都發展出像禪宗這樣的部派,世界將會變得更加豐富。

  例如,印度教僧侶過著非常沒有創造力的生命。耆那教僧侶過著非常沒有創造力的生命。除了禪宗,甚至連其他教派的佛教徒都過著很沒有創造力的生命。天主教徒的情況也是如此。

  禪宗帶來了創造力。記住,如果你想和造物主合二為一,你必須學會一些創造的方法。唯有在一些創造力的時刻,當你迷失的時候,才能與造作者合而為一。陶藝者迷失在陶器的製作中,陶藝者迷失在製作陶器的轉輪上。畫家迷失在作畫的過程中。舞者迷失了,沒有舞者,只剩下舞蹈。那些是高峰時刻,在那裡你觸碰到了神,神觸碰到了你。

  現在,這些學者,所謂的學者,就變成得話多的。他不斷學習更多的字,更多的詞,更多的資訊,更多的經文。他沒有靜默。這是一種非常不平衡的現象。那麼與學者相對應的還有一些聖人,他們保持沉默,他們連一句話都不說。這也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他們變得沒有創造力。當然,他們靜默,比學者好——至少他們不會將自己的垃圾扔到別人的頭上,至少他們沒有犯罪——但從更高的意義上說,他們也是罪犯,因為他們對存在沒有益處。他們是寄生蟲。他們沒有因為他們的出現而使存在變得更豐富。他們沒有説明神,在祂的舞蹈中,在祂的歌曲中。

  禪宗帶來了最高的融合。不要害怕說話,但如果你不知道,就不要不斷說話。不要靜默。只是保持靜默是無濟於事的。

  必須要領悟到,因為太多時候你也會想到這個問題。為什麼要不斷說話?為什麼不保持安靜?但你的靜默將是你的靜默。這些話將不斷在你心中移動,盤旋。你的內在會變成一個精神病院。你可能從外面看起來很平靜,但你的內心不會平靜。你怎麼能簡單地放下那些話,許多人生活中的那些舊習慣?頭腦會不斷喋喋不休,頭腦會不斷說一些話,重複一些事情。頭腦就像一個自動機器人,即使你不想說話,頭腦也會不斷運轉。如果你不和別人說話,它就會不斷和自己說話。頭腦將創造了兩方:它從一方說話,又從另一方回答,頭腦不斷玩遊戲。從外在看,人很容易靜默,但從內在看呢?

  而如果你從內在深處靜默,你會驚訝於你的靜默變得如此充滿了狂喜,以至於你不得不唱歌。沒有別的辦法。你必須跳舞,你必須分享。當你擁有的時候,你必須要分享。如果你有,你就必須分享。如果你沒有,你可以保持靜默,但如果你沒有,保持靜默又有什麼意義呢?

  有兩種類型的人:一種是不斷說話卻沒有如實知見到的,另一種是沒有如實知見到卻不斷保持沉默。兩者處境相同。

  有第三種類型的人,他已經如實知見到了,他真的變得靜默了,在靜默中他聽到了無聲的聲音,在靜默中神向他傳遞了資訊。神已經對他說話了。他已經和神本人進行了對話。靜默已經使他的心充滿了那麼多的生命力,充滿了那麼多的生命,充滿了豐盛的生命,他快要爆發了。他必須說出來。沒有辦法擺脫它。

  而他的話將會有截然不同的意義,因為他的話不僅僅只是語言文字。如果這樣的人靜靜地坐著,即使是他的靜默也將是一種分享。如果這樣的人完全保持靜默,你會看到他的靜默在他的周圍唱歌。你會感受到這種氛圍。他的靜默在說明什麼。他也在從他的靜默中顯示。如果他想說話,他就會說話。如果他靜默,那麼他的靜默也是一種訴說。

  如果你不唱,記住,你還沒有如實知見到它。如果它沒有在一千零一個手勢中溢出,那麼它就不在那裡。如果如實知見到它,你就拿不住它。如果如實知見到它,你就不能佔有它,它不是你的財產。你不能成為它的主人。你不能囤積,也不能吝嗇。如果如實知見到它,它就會將你徹底淹沒。它將佔有你。你不能佔有它,它將佔有你。然後它會引導你做出一千零一個手勢。在那一千零一個手勢中,你開始流動,無論你做什麼都成為一種表達。

  我聽說過一個非常美麗的傳說。傳說中,在印度有一位偉大的師父,是佛陀的第二十七代繼承者,他的名字叫般若多羅尊者。南印度的一位國王邀請他到他的宮廷來。國王親自來迎接了,向般若多羅禮拜,禮拜他的腳,說:「邀請您到我的宮廷來,為我們賜福。而這一直是我的願望,聽一些佛陀的經文,由一個自己就是覺醒者所講的佛經,所以我一直迴避學者,專家,教授。我一直在迴避,我一直在等待,因為佛陀所說的那些經文是如此蘊含爆發力,只有已經達到那種覺知的人,才能將這些經文表達出來。」

  般若多羅帶著一個侍者來到宮廷。國王很激動,他一生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在他的宮廷裡,在他的宮殿裡有一個覺醒者。整個皇宮都在裝飾一新,整個城市都在裝飾一新,整個都城都在慶祝。這是一個偉大的慶祝日。但國王很疑惑,有點茫然。般若多羅靜靜地坐著,一句話也不說,侍者念誦起經文。現在,這根本不是此次的目的。國王可以找到比這個侍者更好的人來念誦經文。他只是一個照顧般若多羅的侍者,只是被吩咐著做一些小事,是一個很普通的人,甚至不是一個大學者。他的語法有問題,他的發音也不完全正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人。

  只是出於對般若多羅尊者的尊重,國王一直保持沉默。當經文念完後,他禮拜著般若多羅的腳說:「尊者,請您給我開示一下,否則,我仍會感到疑惑。你為什麼不念誦經文呢?」

  般若多羅說:「什麼,我沒有念誦經文?那我在這裡還做了什麼?你這個愚癡者!」

  國王更加困惑,因為般若多羅一直保持著沉默,一句話也沒說。國王說:「請你給我解釋一下。我還沒有領悟到。我是一個平凡無知的人。我可能不知道佛陀的道路。」

  般若多羅說:「我靜靜地坐著,吸氣,呼氣。這就是我的經。生命中還有什麼呢?吸氣,呼氣。要正知,要覺知。我吸氣的時候,我是覺知的,我呼氣的時候,我是覺知的。完全是覺知的!還需要什麼經?要覺知。如果你聽過我呼吸的節奏,你就會領悟到。我已經背誦了!以口誦經是背誦的一種方式。靜默地呼吸,但充分地意識覺知到,這是另一種背誦經的方式——而且是一種更好的方式。我今天的表現力超強發揮,這是前所未有過的。想到你們已經等待了這麼久,我就想,為什麼不給一些真正的東西呢?」

  國王看到他的慈悲心,非常激動。現在他覺得般若多羅的靜默有某種節奏。現在他意識到了,當然,只能回想起來,這個人的靜默不是一般的靜默。他見過其他靜默的人,有時他自己也曾靜默地坐著。但般若多羅有一種非同尋常的靜默。有一段歌舞,當然有一段歌舞。這個人的週邊邊緣有一種芬芳。有一種不同質量的氛圍,他在震動。很奇怪,但現在他想起來了,是的,它就在那裡。而且他的呼吸方式也不是普通的方式。並不是說他在呼吸中做了什麼特別的事情:他的呼吸很純凈,很自然,就像一個小嬰兒。

  當你呼吸的時候,你的呼吸從來都不是自然的。如果你有點憤怒,你的憤怒就會改變你的呼吸。如果你充滿激情、慾望,你的慾望就會改變你的呼吸。如果你很貪婪,你的貪婪就會反映在你的呼吸中。你的情緒不斷地滲透到呼吸中並改變它。你可以去觀照你的呼吸。當你憤怒的時候,盡量不要干擾呼吸,你就完全不能憤怒了。只是盡量不改變呼吸。讓呼吸保持在你憤怒之前的樣子,然後試著憤怒。這將是不可能的。首先要改變呼吸。透過呼吸,身體會發生變化,頭腦先影響呼吸。當你在慾望的一瞬間,如實觀照它,保持呼吸的自然,你會突然發現慾望已經消失了,那一刻來了又過去了。

  漸漸地你就會看到每一種情緒都反應在你的呼吸中,所以你的呼吸從來都不是自然的,因為夾雜這樣或那樣的情緒。自然的呼吸意味著沒有情緒:那意味著沒有頭腦思想(無念)——沒有憤怒、貪婪、慾望、嫉妒、愛和恨。沒有情緒意味著沒有頭腦思想(無念)。在那種無念的狀態下,呼吸是自然。那麼就會有一種歌聲,那麼就會有一種截然不同的品質。那就是純淨的生命。這樣火焰就沒有煙了。

  是的,國王想起來了,有一些奇怪的事情,正在發生。但國王錯過了它。他開始哭了。他說:「我已經錯過了。你以前為什麼不告訴我?現在我知道有一些東西,我甚至感覺到了,但我的意識還沒有那麼發達,所以我無法領悟到發生了什麼。而我太堅持那些愚蠢的經文了。我不斷地在想,為什麼你不念經,為什麼這個侍者在念經。我太在意那些經文了,以至於錯過了。但我很感激你展現出這樣的慈悲心,你將你的本性展現得如此赤誠,如此忠誠,如此真實。」

  國王將自己最有價值的一顆大鑽石送給了般若多羅,然後他對般若多羅說:「我有三個兒子。尊者,請勞賀您多多關照。我將叫他們過來。請賜福他們。」國王想到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年齡最小的才七歲,他們可能會打擾誦經,所以之前國王並沒有叫他們參加。

  三個年輕的王子進來了。般若多羅沒有給他們賜福,而是將國王送給他的鑽石展示給第一位王子,也就是長子。他當時一定在十五歲左右。王子看著那顆鑽石說:「一顆偉大的鑽石,一等光澤的鑽石,最純粹的光澤。你從哪兒弄來的?這很罕見。這不是一顆普通的鑽石。」

  是的,第一位王子對鑽石的理解是完全正確的。那是一顆罕見的鑽石,是最完美的光澤。即使是般若多羅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

  然後他叫了第二位王子,他一定在十歲左右,第二個王子看了看那顆鑽石,他說:「不僅是最傑出的,而且是最頂級的,可以肯定它是屬於我父親的,因為在這個王國裡沒有人能擁有這樣的鑽石。這是罕見的。尊者,它不屬於您,這是不可能。為了保護這顆鑽石,你需要一支強大的軍隊,否則你就無法擁有它。僅僅靠這個侍者的保持是不行的。」是的,他的理解也是非常正確的。

  然後第三個王子被叫來了。他才七歲。他看著鑽石,看著般若多羅,笑著說:「什麼?你想愚弄我嗎?」第三個王子只有七歲,他說:「你想欺騙我嗎?你不能欺騙我!因為真正的鑽石從來都不是外在的。你想給我看什麼呢?你體內有真正的鑽石。我可以看得出來!這隻是你手中的一塊石頭。扔掉它,先生!」

  而據說,般若多羅抱著這個小男孩。

  這個小男孩的名字叫菩提塔拉,般若多羅將他的名字改成菩提達摩。他成為佛陀的第二十八位傳承者,他是中國第一位禪宗宗師,這個小男孩叫菩提達拉,他的名字般若多羅改成為菩提達摩。

  般若多羅說:「這個男孩已經看到了任何人都能看到的最深層的現實。達摩(DHARMA)的意思是『終極現實』」。般若多羅對國王說:「即使連你也看不清我是誰。所以你錯過了我的佈道,我的無聲佈道。這就是為什麼你錯過了我的無聲的歌聲。我在這裡唱歌,但你錯過了。但是這個男孩,是的,我無法欺騙他。般若多羅對國王說:「陛下,請原諒我。我不是為你而來,也不是因為你要求我來。因為這個男孩,我不得不來。我一直在尋找這個男孩!這是前世的一個承諾,這是一個堅定的姿態:在前世,我告訴這個男孩,「我會尋找你,找到你,我會給你看一顆鑽石,那將是你檢驗的時刻。如果你能看到我內在的鑽石,而你沒有被欺騙,你將是我的傳承者。」

  這個傳說具有巨大的價值。首先,是無聲的佈道。是的,有時候一個神秘主義者可以保持靜默——但他並不是死寂的!他的靜默很能說明問題。他可以什麼也不做,甚至連眼睛都不動,四肢也不動,但他的存在仍然在做著一千零一件事。只要在他的面前,只要與他同節奏地呼吸,就會有一些東西被轉移了:他的歌,他的寂靜,他的舞蹈。你將永遠不會再是原來的你了。

  真理實相從一開始就不隱藏。真理實相是不隱藏的,只是你的眼睛閉上了。真理實相從每一棵樹、每一隻鳥、每一塊石頭、每一顆星都在傳講,只是你的眼睛、你的耳朵、你的敏感度不在那裡。你聾了。真理實相不是啞巴,你是聾子。真理實相無處可藏。

  一個人來到一位禪師面前問道:「師父,我應該去哪裡尋找真相?」禪師說:「你只要一直在鼻子前面找,找下去,就會找到的。」

  真理實相就在你的鼻子前面!它就在你的面前。事實上,無論你在哪裡看到的,它都是真理實相,你只需要知道如何去尋找它。但你在尋找其他的東西,所以你才會不斷錯過。

  那位偉大的國王錯過了般若多羅的佈道。這是一次禪宗佈道,就像佛陀對第一位禪師大迦葉的佈道一樣,佛陀靜靜地坐著,手裡拿著一朵花。般若多羅對國王的第二次佈道更加微妙。他的手中甚至沒有拿著一朵花。他只是在呼吸,一種自然呼吸,一種普通的呼吸,不受頭腦的影響。真相就在那裡,佛經也在那裡透過呼吸而被誦出,但國王卻錯過了。

  你可能在你的生命中遇到過一個覺醒者——或者你在過去的生命中遇到過許多佛——但是你錯過了,因為你不夠敏感,感受不到那種氛圍。那種感受很微妙。你沒有足夠的覺知提升到那個高度,去感受那種存在。

  要更加正知一點。佈道不斷在繼續著。神從任何地方對你說話。即使在一切都靜默的時候,祂也透過靜默在說話。祂的歌是永恆的。

  禪宗說:真理實相不是隱藏的,從一開始就不是隱藏的,所以你不是要去揭開真理實相,你只需要揭開你的眼睛。只是你在眼睛蒙上有一層簾子。將你的耳塞拔出來。你的耳朵被塞住了,所以你聽不見。如何拔掉耳塞?如何睜開眼睛?如何消除那些讓你變得不夠敏感的障礙?方法是什麼?方法是即時性的。立即行動,活在當下。否則,諸佛可以不斷在房頂上大喊大叫,而你將聽不到——或者你將聽到一些根本沒有說過的話。

  幾個場景,第一幕:

  管理員說道:「你沒看見這裡『禁止釣魚』的牌子嗎?」

  釣魚者答道:「是的,我不同意。這裡是個好釣位!看看我今天釣上岸的這批魚就知道了。無論是誰掛的牌子,他一定是瘋了。」

  第二幕:

  女子學院院長正在給一個班級做關於性道德的講座。「在誘惑的時刻,問問自己一個問題:一小時的快樂是否值得一生的羞愧?」

  其中一個女生天真地舉起手來,問道:「你怎麼讓它持續一個小時?」

  第三幕:

  艾瑟爾很害羞,第一次去看醫生。醫生將她領進私人辦公室說:「現在,親愛的,請完全脫光衣服。」艾瑟爾臉紅了,回答說:「好的,醫生,但你先脫。」

  第四幕:

  倫敦一家報紙的個人專欄刊登了以下廣告:「我和丈夫有四個兒子。有誰對我們該如何生一個女兒有什麼建議嗎? 」來自世界各地的信件紛至遝來。一位美國人寫道:「如果一開始不成功,就嘗試,嘗試,再嘗試。」一位來自泰國的佛教徒建議,他們應該尋求佛陀的説明。一位南非人建議採用特殊的飲食。一位印度人建議做瑜伽。

  一個法國人只寫了一句:「我能為您效勞嗎?」

  最後的第五幕:

  一個馴獅者沒有事先通知就辭職了,馬戲團經理需要有人來代替他參加第二天晚上的演出。於是他在當地報紙上登了一則招聘馴獅者的廣告,第二天早上,兩個應聘者出現在他的辦公室外面。一個是一個看起來相當普通的年輕人,另一個是一個迷人的紅髮美女。他們倆看上去都不太像馴獅師,但經理非常絕望。他說道「好吧,這是鞭子、椅子和槍。讓我們看看你能對那邊的獅子做些什麼。小姐,我們會讓你先試一試的,但要小心。它可是個狠角色。」

  迷人的紅髮美女走過鞭子、椅子和槍,空著手,無所畏懼地進入了籠子。大獅子站了起來,咆哮著,然後帶著兇猛的吼聲從籠子的另一頭向她衝來。當獅子快到她身邊的時候,女孩扔開了她的外套。在下面,她赤身裸體。獅子打滑了一下,停了下來,然後用肚子爬完了剩下的路。它用鼻子蹭著女孩的腳,咕嚕咕嚕地叫著,舔著她修長的腳踝。

  驚訝的馬戲團經理開心地笑了笑,轉向那個大眼睛的年輕人。他問道「嗯,小夥子,你覺得你能超越這個嗎?」

  「好吧,年輕人,」他問,「你認為你能超越它嗎?」

  申請者氣喘吁吁地說道:「是的,只要將那隻愚蠢的獅子趕出去就好了。」

  真理實相無處不在,但你的解釋是你的解釋。神無時無刻不在說話,但你聽不到,或者即使聽到了,也是聽到了別的東西。你照著你的意思聽,你的頭腦就進來了,所以你就不斷錯過了。

  除非放下頭腦,否則你將無法知道什麼是真理實相。真理實相不能被頭腦發現,頭腦就是障礙。正是因為頭腦思想的緣故,你才一直無法發現它。這不是一個如何訓導頭腦去認識真理實相的問題。頭腦越是訓導,越是有能力,就越不可能知道真理實相。頭腦越是熟練,你離真理實相就越遠。

  頭腦思想是障礙。無念(沒有頭腦思想)就是門。

  如何達到無念?唯一的辦法——唯一的方法——就是活在當下。唯一的辦法就是不去思想過去,不去思想未來。而你不能思想現在當下。這就是全部的秘密:你不能思想現在當下,沒有足夠的空間讓思想移動。思想需要活動的空間。你能思想到關於現在當下的什麼嗎?如果你思想的話,要麼是過去的,要麼是未來的。

  這一刻的靜默。如果你思想,「是的,這是靜默的時刻」,它就已經過去了。或者你說:「多美啊」它就已然過去了。說一個「美」字,它就已然過去了。你不能思想。當你活在當下的時候,思想就停止了。所以這是唯一的關鍵鑰匙,而且是一把萬能鑰匙,它能打開所有存在的門。即時性,這就是禪宗的全部主張。

  如果你去找禪師,你問了一些事情,他對你的態度是無法預料的。他可能會打你。或者他可能不會打你,他可能會打自己!或者他可能會說一些荒謬的話,與你所問的完全無關。有人問:「怎樣才能成佛?」師父說:「院子裡的柏樹。「現在該怎麼辦?它們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它們沒有關係,但師父是在表示:請你放下這些廢話。看看這個——這個——院子裡的柏樹。你在說什麼廢話?

  ——佛,以及如何成佛。你所說的是過去和未來。你過去聽說過佛,所以你有貪婪,有慾望。現在你想未來能成佛,所以你來找我。這些都是無稽之談。「他乾脆就給一些即時性的東西,他說:」你看!院子裡的那棵柏樹。「如果你從頭腦思想的角度來看待,那就沒有關係。如果你從無念的角度看待,它將是唯一相關的東西。

  一個人來到禪師面前,問:「什麼是道?」禪師說:「你聽。「一切都變得寂靜了,就在禪師的小屋邊上,流淌著一股噴泉,水在發出聲音,潺潺的聲音。泉水的聲音,流水的聲音。一時之間,萬物寂靜,尋求者,提問者,也是。禪師:「聽著,聽我說,就是這樣。「流水聲?他只聽到了這些。禪師又說:「聽!聽!聽!這就是成佛的方法,達到開悟的方法。「他將頭腦帶到一個即時性,帶到一個即時性的狀態。

  禪師在說什麼?他並沒有說任何關於流水聲的事。在那一刻,當禪師突然震驚了詢問者——因為他問的是達到涅槃的方法,而禪師說:「聽」它是如此地脫離上下文,它是如此地與他的問題無關,以至於在一瞬間,由於它的震驚,純粹的震驚,一切都變得靜默。當禪師說:「聽我說。這就是方法。他沒有說任何關於泉水或泉水的聲音。禪師指的是進入問話者意識的靜默時刻。他說:「聽著。這就是方法。」

  如果你變得即時,你就會達到。如果你活在當下,你就達到了。

  有一次一個西方精神病學家去看日本禪宗師父。他問:「你是如何對付神經病人?」

  禪師簡單地回答說:「我將他們困住。」

  困住他們?精神病學家無法理解到禪師說的困住他們是什麼意思。你怎麼能困住一個神經病人?神經病人會困住你的!

  精神病學家追問道:「但是怎麼做呢?」

  禪師回答道:「我將他們帶到不能再問問題的境地,如果他們不能再問任何問題,他們就會被困住。」

  如果讓頭腦問問題,那麼頭腦就會不斷地問下去,所以禪師將你帶到生命的即時性,事實性中。有時他可能會打你。透過打,突然間你就現前了。這是極大的慈悲。

  你問,「神創造了這個世界嗎?」師父狠狠地打了你一拳。一時間你感到困惑,震驚。一時間所有的頭腦思想都停止了。它的震驚,它的不可預知性。一瞬間,當然,肯定有那麼一瞬間,一切都停止了。師父說:「這就是神創造世界的方式。「這就是神不斷創造世界的方式。這片刻的純粹的寂靜,這片刻的無念,是通向一切的解決辦法、通向救贖、通向解脫的大門。

  這是獨一無二的,有時候師父會做一些你完全沒有想到的事情。而師父只有在不遵守某些規則的狀態下,才能做到這一點。他不遵循任何規則的。如果他只是重複前輩大師的話,那麼弟子們就會熟悉它。不,有時候他會做一些你無法相信的事情。

  從前有一位禪師,他經常談論神或佛陀,但每當他談論神或佛陀或終極現實時,他都會舉起手來:用一根手指指向天空。這成了他的弟子們的一個笑話。每當他們談論這些偉大的事情時,他們都會舉起手指指向神。一個小男孩是這位禪師的侍從,他過去常常給禪師端茶送水。他成了一個完美的一指禪高手,這個小男孩始終在那裡,而且禪師始終是對每個人都這樣做,所以這個小男孩變得非常完美,他可以完美地模仿它。

  禪師也知道這一點。有時小男孩站在後面,禪師會舉起手指,他也會舉起手指,每個人都會笑——禪師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有一天,小男孩又模仿著這樣做了,禪師將他叫到面前,拿起一把鋒利的刀,割下了他的手指。那男孩的手指被切下來了。痛得很厲害,男孩尖叫起來。禪師說:「停!現在動手。現在就做吧!無論你做了這麼長時間的什麼事,現在都不用手指了!」

  當禪師喊:「停!「在那一刻,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一片寂靜」。而小男孩露出了已經沒有的手指,血流不止。但據說在那一刻,他開悟了。現在,開悟是可能的。那非常尖銳的。

  另一個故事。在一個禪師的道場裡,有五百名僧侶,有東西兩翼。正中間是禪師的小屋,一邊是東翼,另一邊是西翼。有一隻漂亮的貓,關於它屬於哪一翼,這兩方都爭論得很激烈。這幾乎成了一場爭吵,事情發展到這樣的境地,東西兩翼都準備為貓互相殘殺。爭奪它屬於誰?左翼說「它屬於我們」,而右翼也說「它是屬於我們的。」這是一隻非常漂亮的貓。

  禪師聽到了後。他將整個道場的人聚集起來,那隻貓也被帶來了,禪師說:「現在,給我一個對真相的答案,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那隻貓就屬於他。站起來,顯示你對真相的領悟到,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如果你們在幾秒鐘內沒有展現出來,我就將貓斬成兩半,一半歸東翼,另一半歸西翼。」

  在場的僧人都震驚了。他們不知道如何回應禪師的要求。怎麼做才能救下這隻貓呢?該怎麼辦呢?他們開始思想。在他們的思想中,他們錯過了那一刻,因為當你思想的時候,你不能即時,你不能表現出你對現實的領悟。你不能表現出對即時性的領悟。那五百個僧人中沒有一個能表現出來。

  禪師等了幾秒鐘,然後拿起一把刀,將貓斬成兩半,東西兩翼各分半隻貓,他將貓處理了。他說:「現在大家都散了吧。他們都很遺憾。到了晚上,有一個僧人,外出,然後回來了。他進來見禪師的時候,正在脫鞋,禪師說:「你去哪兒了?我將貓斬成兩半的時候你不在嗎?我曾告訴其他僧侶,如果他們能對真相有所了悟,貓就能得救。你去哪兒了? 」那個年輕人脫下一隻鞋,準備脫下另一隻鞋,將鞋放在頭上,走了進去。

  禪師對他說:「來吧,我的孩子。如果你在這裡,那隻貓就不會死了。如果你在這裡,那隻貓就能得救了。」

  那種即時性。並不是說這就是答案,而是它的即時性。就在那一刻。他允許這一切發生。它不是用頭腦,用思想來完成的。它是在沒有任何頭腦的狀態下完成的,它是在沒有任何思想的狀態下完成的。他只是說,斬貓就像我將鞋放在頭上一樣的愚蠢。這是愚蠢的。但這並不是頭腦中的回答。這是最接近的回應。師父說:「我的孩子,如果你在這裡,那隻貓就不會死了。但那些愚癡者卻不能表現出任何領悟。」

  現在進入這則小而美的軼事:

  有一個困惑的僧人曾問風穴禪師:「說話或者沉默時,如何做才能安住於本來的面目中,從心所欲而不逾矩呢?」

  風穴禪師說:「長憶江南三百里,鷓鴣啼處百花香。」

  一件很简短的轶事,但意义重大。静心冥想它。

  有一個困惑的僧人曾問風穴禪師……

  你從哪裡開始變得困惑?是從頭腦中開始。頭腦始終是在將事物進行分別,然後又搞不清楚。一旦你分別,就會有衝突和困惑。

  怎麼可能呢?你一分別——這個是正確的,那個是錯誤的——那麼問題就來了:「為什麼神創造了這樣一個存在這麼多邪惡、這麼多不道德的世界?」

  現在,你稱神為「神」,是因為你認為祂是正確的。神既是,也不是。分別是你的。這是你的問題,不是神的問題。你說:「為什麼這麼多人會死?為什麼神創造了一個有死亡發生的世界?「你一點也沒有領悟到。首先你將生命分別為兩部分,生與死。它是不可分割的。因為神的死與生一樣美好,它們都是同一現象的一部分。對於整體來說,生與死無分別。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它們都是一樣的:兩個極點,兩個只能存在於一體的極點。沒有死亡,生命就無法存在,死亡也不能沒有生命而存在。

  你有沒有觀察過這個事實?你在生命中所愛的一切,都因為死亡才有可能。你愛一個女人,是因為今天她很美,明天她可能就不美了,年老色衰。今天她在這裡,明天她可能就不在那裡。死亡是可能的。你愛這個女人。如果你知道美是永恆的,那麼女人永遠都是美的,沒有人會死,那生命還會有快樂嗎?那將是純粹的無聊。如果連自殺都不可能,你無法想像還有什麼更悲慘的生命——人們只是活著,活著,一次又一次地做著同樣的事情,什麼都不會改變,一切都是永恆的,沒有人會死。想一想,如果所有在地球上生活過的人都一直活在現在——那將連站立的空間都沒有了——每個人都是永恆的……生命將失去所有的美。美之所以美就在它的短暫性。

  所以我才會不斷堅持。慶祝短暫的事物。透過慶祝它,你會知道這是永恆的運作方式。短暫的是永恆的運作方式。

  慶祝暫時的。慶祝瞬間的。活在瞬間,永恆隱藏於其中,不要將它扔掉。如果你扔掉瞬間,你就等於將嬰兒和洗澡水一起扔掉。永恆就隱藏在那裡。永恆在瞬間來臨,穿透瞬間。

  有一個困惑的僧人曾問風穴禪師……

  這個僧人的迷惘是什麼?他的混亂是什麼?他為什麼這麼困惑?困惑就在那兒,因為他問風穴禪師說:說話或者沉默時,如何做才能安住於本來的面目中,從心所欲而不逾矩呢?

  現在,這是不可能的,這是非常矛盾的。如果你說「真理實相可以用語言表達」,好吧。如果你說「真理實相不能用語言來表達」,那麼它自然意味著「真理實相可以用靜默來表達。「但是禪師說:」真理實相不能用語言來表達,真理實相也不能用靜默來表達。「師父說:」真理實相也可以用語言來表達,也可以用靜默來表達。「現在,這就更混亂了。現在,這更不合邏輯了,更荒謬了。

  這怎麼可能,真理實相可以不說,也可以不保持靜默來表達呢?一個人只能做一件事,要麼說出來,要麼保持靜默。你將這兩種都否定了?那還有什麼可能呢?

  風穴禪師說:「長憶江南三百里,鷓鴣啼處百花香。」

  現在,這是很不相關的。弟子所問的和師父所講的完全沒有關係,但它是以一種無念(沒有頭腦思想)相關的。靜心冥想它,它是如何以無念(沒有頭腦思想)相關的。

  風穴禪師說了許多話。首先,他說「當江南的春天來臨時,鳥兒在百花叢中歌唱。「它們在表達真相,但春天沒有來臨的時候,它們就靜默不語,春天來了,它們就唱起歌來,它們就爆發出慶祝的聲音。所以第一件事就是「當春天來臨的時候」。風穴禪師的意思是什麼?他的意思是說,當你心中有了春天,當光明已經照耀你,當適當的成熟已經發生,當適當的氣候已經發生,當你的果實成熟了,當春天已經到來——這就是禪悟的意思,內在的春天——當三昧已經到來,那麼你就不需要費心了:鳥兒們不需要去學校學習如何唱歌。春天已經來了。它們不用去找老師。它們不會去找任何人,也不會去問長輩:「怎麼唱?春天來了。「春天到來了,春天開始在它們身上歌唱。

  風穴禪師的意思是說,當三昧在那裡,你就會知道。至於是說出來還是靜默——你都會如實知見到的。這不是問題。許多人不斷在問一些愚蠢的問題。這個問題很愚蠢。人們來找我,他們問:「如果我們開悟了,我們的家庭會怎麼樣?「請你先開悟吧。「如果我們開悟了,我們的生意會怎麼樣?」你先要開悟。現在你問開悟好像它會製造一些問題。開悟從未造成任何問題。每當有人開悟,他就會知道該怎麼做。如果一個覺醒的人不知道該做什麼,那麼還有誰會知道呢?

  如果你來找我,問我:「真相發生時,我們該如何表達?當春天來臨的時候,鳥兒就會知道如何歌唱。事實上,沒有什麼「如何」可言。春天的出現,鳥兒們都興奮不已。有些東西在它們的心裡狂暴起來。某種東西開始在它們的存在中搏動,某種東西開始在它們的存在中歌唱。不是它們在唱歌而是春天在它們心中歌唱。是禪悟,是三昧,由你來表達。這不是一個你表達的問題。

  這就是為什麼禪師說:「不能用言語表達,也不能用靜默表達。「用言語表達的問題是愚蠢的,用靜默表達的問題是愚蠢的,因為沒有人知道——春天來了,布谷鳥會用自己的方式歌唱,鸚鵡會以自己的方式飛翔,會有一千零一段歌舞,與眾不同的,獨一無二的。

  布谷鳥不能像鸚鵡那樣叫,鸚鵡也不能模仿布谷鳥。也沒有必要。布谷鳥很美,鸚鵡也很美。

  當禪悟發生的時候,沒人知道。米拉跳舞,佛陀從不跳舞。布谷鳥和鸚鵡……聽……

  柴坦尼亞(CHAITANYA)唱著歌,拿起鼓,在孟加拉各地跳舞。大雄靜默不語,一言不發。現在,你會感到困惑。那麼耆那經是如何產生的呢?這是一個美麗的故事。

  耆那教徒說,大雄從來沒有說過話,但能夠聽到他說話的人,都聽到了,他們收集了這些話。再聽一遍,你可能錯過了。耆那教徒說大雄從來沒有說過話,但那些能聽見的人,他們聽到了。在大雄靜默的面前,他們聽到了大雄所說的話,他們收集了這些話。耆那教經文的開頭始終是以「我們聽到了」,他們不會開頭說「大雄說」,不會,耆那教弟子們說「我們聽到了」。這是真的,就我們而言,我們已經聽到了。我們不知道他有沒有說過,但是在某一個時刻,我們聽到了。無聲的聲音,寂靜的聲音。

  是的,布谷鳥就是布谷鳥,鸚鵡就是鸚鵡,兩者都是需要的。如果世界上只有布谷鳥,那它將是醜陋的。布谷鳥太多了,會不好。存在需要多樣性,存在因多樣性而豐富。是的,有時候大雄保持靜默是好的,有時候米拉像發了瘋跳舞也是好的。有一個基督和一個克里希納是好的。有查拉圖斯特拉、穆罕默德和老子都是好的。所有的人都是如此的不同,如此的獨一無二,但資訊是相同的。

  那些有眼睛看的人,他們將看到以千百萬種形式表達的同一種真理實相。而那些有耳朵聽的人,他們將會聽到同一段歌舞,用不同的語言在演唱。

  它是同一朵玫瑰,無論你叫它「玫瑰」還是「GULAB」都沒什麼區別。在印度我們叫它GULAB,在西方你叫它「玫瑰(ROSE)」。有時我們甚至會吵架,爭論「它究竟是什麼——GULAB還是ROSE?」

  禪師說:「請不要爭吵。帶上GULAB或ROSE來,隨便你稱之為什麼。將它拿過來。讓它展現出來,然後直接看。「那麼爭吵就停止了,因為當有人帶來一朵玫瑰時,你會看到——他稱它GULAB——你會理解到,你會說:」好的,沒關係。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我將它稱之為ROSE,你將它稱之為GULAB,我們一直在為此而爭吵。」

  學者們爭吵,爭論。而禪師們看一看GULAB或ROSE,或者有一千個名字——有那麼多語言,每種語言都有不同的名字。

  每一個達到三昧的人都以自己的方式表達。但問題是:春天來了嗎?

  所以風穴禪師說:「長憶江南三百里,鷓鴣啼處百花香。」當我回憶起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啊!第二件事他說:「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當我的眼睛是純真的,當我是年輕的,新鮮的,清淨的時候,當我沒有被社會敗壞的時候,當我是純真的時候,當我的新鮮沒有聚集任何知識,任何經驗的灰塵的時候——那時。」

  「長憶江南三百里,鷓鴣啼處百花香。」有許多花和許多鳥,歌唱著,同樣的歌,同樣的春天,同樣的青春,同樣的生命活力。風穴禪師說的是:「請讓春天先來吧,不要擔心它該怎麼可以說,無論是語還是默。」

  它既可以用言語說,也可以用靜默說。事實上,只要展現出來,都會有語與默在一起。但言語不是單純的言語,這就是為什麼人們說它不能透過語言來表達。而靜默不是靜默,不是墳場的死寂,所以師父說也不能透過靜默說。言語不是專家的,靜默也不是死人的,但是語和默之間有很大的融合。言語透過靜默來說話,靜默透過言語來說話,靜默和言語相融合,就有了歌聲。然後就有了慶祝。

  春天來了,就會有慶祝活動。當三昧發生時,就會有慶祝活動。在這種慶祝中,它被表達出來,而且被充分地表達出來。在那慶祝中,在那綻放中,它被表達出來了。但它只為那些能夠領悟到、能夠看到、能夠感受到、能夠愛的人而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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