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最後的噩夢.談禪

譯者江夏堂•HW

一九七六年二月十三日上午在佛堂

第三章:遊戲玩家

  夢窗疏石禪師,被稱為「七朝帝師」,也是他那個時代最傑出的禪宗大師之一,有一次,他在一個弟子的陪同下離開了首都去一個遙遠的省份。在到達天龍川渡口後,他們不得不等了一個小時才登上渡船。就在渡船即將離開河岸時,一個醉酒的武士跑了過來,跳進了擁擠的渡船,差點將渡船淹沒了。當小船過河時,他瘋狂地搖晃著。擺渡人擔心乘客的安全,懇請他安靜地站著。

  武士粗魯地說:「我們在這船上就像沙丁魚一樣擁擠。」然後,他指著夢窗疏石說:「為什麼不將這個佛教禪僧(Bonze)扔出去呢?」

  夢窗疏石說:「請耐心一些,我們很快就到對岸了。」

  武士吼道,「我耐心點?聽著,如果你不跳下去我發誓會淹死你。」

  夢窗疏石的靜默激怒了武士,他用鐵扇猛擊夢窗疏石的頭,鮮血直流。夢窗疏石的隨行弟子此時已經受夠了,因為他是一個強有力的人,想要挑戰武士:「我不能允許他這樣繼續活下去。」

  夢窗疏石微笑著說:「為什麼要為一點小事而如此激動呢?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佛教禪僧才能證明自己的修行。忍辱,必須記住,不僅僅只是一個詞。」然後,他即興朗誦了一首和歌:「打人者和被打者:都只是一場短暫如夢的遊戲玩家。」

  當船靠岸時,夢窗疏石和他的弟子下了船,武士跑上去拜倒在夢窗疏石的腳下。就在那時,他成為了一名弟子。

  尋求某物,慾望某物,是頭腦的基本疾病。無求,無欲,是你存在的基本健康。

  不斷改變慾望的目標物件是非常容易的,但這不是轉變的方式。你可以慾望金錢,你可以慾望權力……你可以改變慾望的目標物件——你可以開始慾望神——但是你還是保持一成不變,因為你依舊不斷在慾望。根本的轉變不是在慾望的對象中,而是在你的主體性中。

  如果慾望止息了——記住,我並不是說它必須被止息——如果慾望止息了,那麼你第一次感受到賓至如歸,寂靜,堪忍,極樂,第一次感受生命對你是可用的,同時你也對於生命也是可用的。事實上,你和生命之間的分裂消失了,這種不分裂的狀態就是神的狀態。

  人們從世界各地來找我,他們不遠千里而來。當他們來找我,我問:‘你為什麼來?’有人說‘我是神的尋求者’;有人說‘我是一個尋求現實真相的人’。

  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麼。他們在問不可能的事。神不是一樣東西。神不是一個物品。你不能找祂。神就是這個整體。你怎麼能找到整體?你可以溶解於其中,你可以融入於其中,但你不能尋求於它。尋求只不過表明你不斷相信自己與整體分離——你是一個尋求者,而整體則是那被尋求的。

  有時你尋求一個女人,有時你尋求一個男人。有時,你在這個世界中感到沮喪,你開始尋求另一個世界——但你還沒有因為尋求本身而沮喪。尋求者處於困境。尋求者感到困惑。他還沒有如實知見到基本問題的本身。不是說你一定要尋求神,然後一切都將會解決了。恰恰相反——如果一切都解決了,神就突然出現了。

  曾經發生過一次:

  一位來自印度南部的書商發電報給新德里的一個機構,要求立即將十幾本《尋求神》(Seekers After God)一書寄給他。

  兩天之內,他就收到了這份電報的回復:「在德里和孟買沒有尋求神的人。試試普那。」

  當然那些尋求神的人都在這裡。尋求是一種疾病。不要將它變成一個自我的旅行……因為當有人來的時候,他說他是一個尋求神的人,我可以看到他的眼睛裡流露出自我的光芒;對這個世俗的譴責——他不是一個世俗者,他是一個宗教者。他說的方式,顯示了他的驕傲——他不是一個平凡者,不屬於平凡人類的一部分。他是特別的,是非凡的。他不是在尋求金錢,他是在尋求靜心。他的尋求不是在任何物質層面上的,而是精神靈性層面上的。

  但是對於我,對於所有那些如實知見到的人來說,尋求就是世俗。沒有其他世俗的尋求。慾望是世俗的。世俗沒有別的慾望。在慾望中,世俗就存在。你所慾望的對象是毫不相干的;你的慾望足以使你成為世俗。因為所有的慾望都來自於一個基本的謬論——這個基本的謬論就是你錯過了什麼,你需要什麼。首先,你並沒有缺失什麼。什麼都不需要。

  因此這個世界因為慾望而成為噩夢,涅槃則成為最後的噩夢。當然是最後的一個,因為如果你在夢境中尋找神和涅槃……當你醒來,那麼所有的噩夢都將會消失。

  你已經放下了這個世界。現在你在尋求神。請將神也放下。這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宗教性,但事實並非如此。

  我讀了愛因斯坦的一句話。我喜歡它。他在某處說:「我是一個有宗教性的無信仰者」。事實上一個有信仰的人不可能是一個有宗教性的人。一個有宗教性的人可以信任,但不是信仰。信任來自於生命體驗,信仰只是一種頭腦的旅行。信仰只是思想、觀念、經文、哲學。信任是生命。

  當你說「神」的那一刻,你就使用了一種信仰。神一種信仰。但生命不是一種信仰,而是一種體驗。讓生命成為你唯一的神。不需要其他的神,因為其他的神都是人類的發明。愛因斯坦說:「我是一個有宗教性的人,但我沒有信仰,我不是一個信徒。」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宗教性的品質與信徒的品質無關。信徒之所以相信,是因為他有慾望。一個信徒相信是因為他想尋求一些東西。一個信徒相信,因為他不能活在沒有思想的無念狀態中。他始終是將頭腦思想放在生命和他自己之間……就好像你的手藏在手套的後面——你戴著手套觸摸你的愛人,但不是直接觸摸;你的手藏在手套後面。手套觸碰到心愛的人;而你只觸碰到你的手套。信仰就像是手套,它覆蓋著你。你永遠無法直接、立即觸碰生命。

  從這個意義上講,一個有宗教性的人是赤誠的——他沒有穿上信仰的衣服。他很直接,與生命直接相接觸。在那種觸碰中,消融。在這種觸碰中,融合。在那種觸碰中,你不再是你。某個方面,你成為了整體,而整體已來到你身邊。大海滴入水滴,水滴變成了大海。

  信仰是危險的。人們一直在不斷地改變信仰。一個印度教徒可以變成一個伊斯蘭教徒,一個基督教徒可以變成一個印度教徒。或者一個有宗教信仰的人,一個所謂的有宗教信仰的人,可以變成為一個共產主義者;一個有神論者可以變成一個無神論者——這沒有什麼分別。你不斷地更換手套,但手套仍然存在。

  你不能直接看到生命嗎?你不能直接熱愛生命嗎?真的有必要信仰什麼嗎?你就不能信任生命嗎?

  容我這樣說吧。不能信任的人,就會去信仰。信仰是一種替代品;一種假幣,一種欺騙。能信任的人不需要信仰。生命就足夠了!他們不會將任何神,任何涅槃,任何解脫(moksha)強加於生命之上。沒有必要。生命就足夠了。他們過著自己的生命。

  當然,如果你有信仰,你可以圍繞著它創造未來。如果你沒有任何信仰,那麼你就沒有任何未來,因為生命就在現在。沒有必要等待。但我們不斷推遲——直到死亡來臨並帶回禮物的那一刻。

  我近期讀到:有三個人正在進行那種毫無意義的對話,我們每個人都曾經參與過這種對話。他們正在思考一個這樣的問題,如果醫生告訴他只剩下六個月的生命,每個人都該怎麼做?

  羅濱遜說:「如果我的醫生說我只有六個月的生命,我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變現掉我的生意,提取我的存款,在法國裡維艾拉盡情狂歡。我會玩輪盤賭,吃得像國王一樣,最重要的是我會有女郎,女郎,還有更多的女郎。」

  這個男人一定是在推遲——推遲死亡的到來。當醫生說你只有半年的生命,那麼……但這似乎也只是一個慾望,他可能無法——因為當死亡敲門時,一個人是如此地震驚和粉碎……當死亡臨近你,你怎麼能享受?當生命離你很近的時候,你都無法享受。更何況當生命每時每刻都離你越來越遠,你又怎麼能享受呢?這又只是一種信仰,如果發生了,那麼「我就會馬上開始盡情地活著」。誰在阻止你現在盡情地活著?

  第二個人說:「如果我的醫生說我只有六個月的生命,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旅行社,策劃一次世界巡遊。地球上有成千上萬的地方我沒有見過,我想在我死之前看到它們——大峽谷、泰姬陵、吳哥窟——所有這些地方。」

  誰在制止你?為什麼你要等著死亡來臨,然後你才去看泰姬陵?那時候你還能看到泰姬陵嗎?那時你的眼睛將會充滿黑暗,以至於泰姬陵看起來都不像泰姬陵了。當死亡進入我們的頭腦時,你將無法看到,它將使你失明。內心的顫抖會壓倒你。你將無法聽到,無法看到,甚至無法呼吸。但人們為什麼還要不斷推遲呢?

  第三個人說:「如果我的醫生說我只有六個月的生命,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另一個醫生。」

  這似乎是所有人類中最具代表性的。這也將是你所會做的。甚至這樣你也是活不下去的。你將會去嘗試另一個醫生,他能再次給你希望,他能再次給你未來,他能再次告訴你:「不用擔心——你還可以推遲。不必著急——死亡離你很遠」。你會找到,你會尋找一個仍能給你希望的人。

  希望是推遲生命的一種方式。所有的希望都是一種推遲生命的方式,所有的信仰都是如何避開那些已然存在的,如何去思考那些不存在的詭計。

  神不存在。生命才是存在。請不要做神的尋求者。涅槃不存在。生命才是存在。請不要成為涅槃的尋求者。

  如果你停止尋求涅槃,你會發現涅槃隱藏在生命本身中。如果你停止尋求神,你會發現神無處不在……在每一個粒子中,在生命的每一個時刻中。神是生命的另一個名字。涅槃是生命的另一個名字。你剛剛只是聽到了「生命」這個詞,它並不是一種真實生命的體驗。

  放下所有的信仰,它們是障礙。不要做一個基督徒,不要做一個印度教徒,不要做一個伊斯蘭教徒。要好好活過它。讓這成為你唯一的宗教。

  生命——唯一的宗教。生命——唯一的殿堂。生命——唯一的祈禱。

  我聽說,有一個弟子來到一位禪師面前,叩頭,禮拜他的腳,說:「我還要等多久才能覺醒?」

  禪師看了他很久,很久。弟子開始感到不安。於是他又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說:「你為什麼要看我這麼久?你為什麼不回答我?」

  禪師給出了一個非常禪意的答案。他說:「殺了我吧。」

  弟子不敢相信,這就是他覺醒的答案。他去問禪師的大弟子。大弟子笑了,他說:「他對我也是這樣的。」他說得很對。他是說:‘你為什麼還要不斷問我?放下這個禪師。放下這個問題。殺了我吧。放下所有的意識形態,我是誰,我並沒有阻礙你。生命是可用的。你為什麼不開始好好活過你的生命?你為什麼還活在不斷在何時以及如何的準備中?

  對人類來說,這似乎是最困難的事情——只是放空地活著;只是不做任何安排地活著;只是過著原始而狂野的生命;只是活在當下。

  這就是所有大師的全部教導,但你卻不斷從中創造哲學。然後你創造了一種信條,然後你開始相信這種信條。

  有許多禪者信任禪宗——禪宗教導的是信任,而不是信仰。我周圍有很多人信任我——我教導你信任,而不是信仰。如果你信任你的生命,你也就信任了我。不需要頭腦中的信仰。

  讓這個現實真相盡可能深入你的內在:命已經在這裡,已經到達。你正站在目標上。不用問路該怎麼走。

  在卡夫卡的作品中有一個寓言,看起來像禪宗,幾乎是禪宗的。卡夫卡說:我住在一個陌生的小鎮。我是一個新到那裡的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得趕火車。但是當我起床看表的時候,發現已經遲到了,所以我開始快步跑起來。當我來到塔樓前,看著塔樓的鐘,我更加害怕我會錯過火車,因為我的手錶本身就遲到了。於是我開始加速奔跑……不知道路,不知道該怎麼走……街道上很乾淨,沒有人。那是一個寒冷的冬日清晨,我看不到任何人。然後我突然看到了一個員警。我心中產生了希望。我走到員警面前,我去問員警:「該怎麼走?」

  員警說:「路該怎麼走?你為什麼要問我?」

  我對他說:「我在這個城市是個陌生人,我不認識路,這就是原因。請你給我指路,不要浪費時間——我已經遲到了,會錯過火車,趕一趟很重要的火車。」

  員警笑著說:「誰能給別人指路呢?」

  員警說了這話,揮了揮手,微笑著就走開了。

  寓言到此結束。它看起來正是禪的方式。在西方,他們認為這是超現實主義的,荒謬的。事實上不然。當然,從一個員警的角度來看,這比從一個禪師的角度來看更加荒謬,但有時員警也可以成為禪宗大師。

  誰能給你指路?——因為事實上路是不存在的。你始終是在目標上。無論你在哪裡都是目標。路不存在。如果你不斷追問路,你就會一次又一次地試圖創造未來——而未來就是噩夢。

  諦視,就在此時此地,生命正從四面八方向你湧來。當你如實見證到的那一瞬間——你就會嘲笑尋求道、尋求法的荒謬。什麼也做不了。

  一個女人走到一個員警跟前說:「哦,警官,有一個男人跟隨我,我想他一定是瘋了。」

  警官仔細看了看她,然後回答道:「是的,他一定是瘋了。」

  每當你來找我問路時,我就在心裡說:‘又來了一個瘋子’。如果我不給你指路,我會很冷酷無情,不友善;如果我給你指路,我就會誤導你。

  唯一能做的就是——你應該被扔回到自己的本來面目中。所以我必須設計一些不是方法的方法,這些方法只是看起來是方法。它們不會通向任何地方,因為無處可去。每個人都已經在那裡了。無處可去。

  我設計的道路和方法只是為了讓你疲憊,讓你筋疲力盡,然後有一天,在極度的疲憊中,你會放棄所有的尋求。筋疲力盡,你倒在地上……厭倦了——厭倦了所有的方式和方法,厭倦了尋找和探索……突然間,一種寂靜降臨在你身上——一種無法理解的寂靜。你會笑的,因為這是可能的。因為你的微妙自我,寂靜才沒有降臨。你一直在背道而馳。

  所有的道路都通向別處;而真相就在這裡。所有的道路都通向某處,而真相始終是在這裡。沒有任何道路能將你帶回到自己的本來面目中。

  所以我說要努力,這樣你很快就會累的。不要走得太慢。不溫不火的你可以活過一次又一次,希望又希望。努力。絕對地、全然地去努力,這樣你就會疲累——如此之多,以至於純粹的疲累會讓你放棄整個努力,然後突然癱倒在地上,你就會意識覺知到真相就在當下。

  神不是一個東西。神整個存在的表現。你無法抓住祂。涅槃不是一個具體的地方,它是整個生命的表現。

  我在讀一個小故事:

  那是春季的時候,一位老師對他的小學生們說道:「我前幾天看到了一個東西,不知道你們誰見過。如果你們知道,先不要說是什麼東西。我看見它從地上伸出來,大約有十寸高,上面有一個圓圓的小絨球,如果你去對著它吹一口氣,它就會像整個星系的星星都飛了出來了。現在小星星出現之前它是什麼樣子呢?」

  有人說:「那是一朵小黃花,像向日葵,只是更小。」

  老師問:「那之前是什麼樣子的?」

  一個小女孩說:「就像一把小小的綠色雨傘。半封閉,露出一條黃色的襯裡。」

  老師問:「是的,但那之前是什麼樣的?」

  其中一個說:「那像是一朵從地裡長出來的綠色玫瑰花。」

  老師問:「現在,你們都知道是什麼嗎?」

  他們大聲地說道:「蒲公英!」

  老師問:「那你們能採摘過蒲公英嗎?」

  他們大多數人都說采到過,但是老師說:「不,你不可能採摘到蒲公英。」

  那是不可能的。蒲公英就是你提到類似的這些東西,甚至更多,所以無論你採摘到什麼,你只得到了一些東西或其他東西的一些碎片。你不能採摘蒲公英,因為蒲公英不是一個東西。它是一個過程,也是一種表現。而且,你知道,一切事物都只是一個過程和一種表現——甚至是你。」

  哪怕是一朵蒲公英,哪怕是一朵小花,你也無法捕捉到它的整體,因為整體是巨大的。你怎麼能捕捉到神呢?你甚至不能捕捉一朵小花。神就是這個整體的表現。現在的一切是神,過去的一切是神,將來的一切是神。神不是一個東西,祂是一個過程。如此無限,如此廣闊——你怎麼能尋求神呢?這是不可能的。

  你可以活在其中,你可以融入進這無邊無際的神性大海。而這扇門現在就打開了。不需要等待。

  整個禪的方式是讓你注意到一個事實,那就是無為而為。禪是無需努力的。這就是禪不同於瑜伽的地方。瑜伽的方式是努力有為,禪的方式是無為而為。

  當然,努力有為可以帶領我們到達某個地方,但它不能帶領我們到達那終極的。努力可以給你一個更好的自我,更精緻,更結晶,但它無法引領你到達涅槃,無法引領你到達神。這已經超出了努力的範圍。當所有的努力都止息的時候,在那寂靜中,在那美麗的空無中,在那空虛中,無論發現什麼,都是神。

  那麼該怎麼辦呢?問題自然而然地出現了——那該如何去做到呢?領悟,更多的意識覺知,更多的觀照見證。觀照自己的轉變、活著、臨在。試著去領悟從你身邊經過的每一個瞬間。成為一個觀照見證者。

  記住,觀照見證並不意味著評判。你不是要評判這是正確的,這是錯誤的。你一評判,你就失去了觀照見證。如果你說這是錯誤的,你就已經被認同了。如果你說這是正確的,那你就已經從觀照見證中退失了——你已經成為一名審判法官。

  觀照見證就只是簡單地觀照見證。你只是觀照著路上的交通,或者有一天你躺在地上觀照著天上的雲。你不說這是好的,那是壞的;你只是不作任何評判。你如實觀照。你不在乎什麼是好的,什麼是壞的。你沒有想成為道德的人。你沒有嘗試任何概念……純粹的觀照見證。由此,越來越多的領悟產生了,你開始意識到平凡的生活就是唯一的生命,沒有其他的生命。

  而平凡是宗教的唯一途徑。其他所有想要成為不凡的事情都是自我的旅行。

  平凡是世上最非凡的事,因為每個人都想變得不凡。沒有人想變得平凡。平凡是唯一不平凡的事。很少有人能放鬆下來,成為平凡的。如果你問禪師,「你們做什麼?」他們會說:「我們從樹林中拾柴,從井中汲水。我們餓了就吃,渴了就喝,累了就睡。這就是全部。」

  它看起來並不怎麼吸引人——拾柴、汲水、睡覺、坐著、吃飯。你會說:「這些都是平凡的事情。每個人都在做這些事情。」

  這些都不是平凡的事情,也沒有人在做。當你在拾柴的時候,你是在譴責它——你想要成為某個國家的總統。你不想當一個樵夫。你不斷為了一些想像中的未來而去譴責當下。

  從井裡汲水,你覺得你是在浪費自己的生命。你很憤怒。你覺得你不是為這些平凡的事情而生的。你帶著一個偉大的使命而來到這裡——帶領整個世界走向一個天堂,一個烏托邦。這些都是自我的旅行。這些都處於自我意識狀態。

  只是做個平凡者……突然間,你所謂的瑣事就不再是瑣事了,你所謂的世俗就不再是世俗了。一切都變得神聖起來。拾柴變得神聖,汲水也變得神聖。

  而當你每一個行為都變得神聖,當你每一個行為都變得靜心和祈禱,只有這樣,你才會更深入地進入生命——然後生命向你打開所有的奧秘。那麼你就會變得具有能力。然後,你就變得易於接受了。你越是易於接受,生命就越是可用的。

  這就是我的全部教導:成為平凡的……以至於想要成為不平凡的慾望都消失了。只有這樣你才能活在當下;否則你就無法活在當下。

  蒙田(法國文藝復興後期、十六世紀人文主義思想家、作家、懷疑論者)曾寫道:「我們尋求其他處境是因為我們不知道如何享受自身的處境,我們走出自己,因為我們不知道自己的內在具有什麼樣的潛能。所以踩在高蹺上是沒有用的,因為即使是踩在高蹺上,我們也得用自己的腳走路,坐在世界上最崇高的寶座上,我們也還是坐在自己的屁股上。」無論你在哪裡——汲水還是坐在寶座上當國王或是當總統、總理,都沒有分別。無論你在哪裡,你都是你自己。

  如果你在拾柴的時候很痛苦,當總統的時候也會很痛苦,因為外在的事物改變不了什麼。如果你快樂地當乞丐,只有這樣,你才能快樂地當國王,沒有別的辦法。你的快樂與你的覺知品質有關。與外界事物無關。

  除非你覺醒了,否則一切都會讓你越來越痛苦。一旦你覺醒過來,一切都會帶來巨大的快樂,巨大的祝福。它不取決於任何其他東西;它只是取決於你存在的深度,取決於你的接受能力。

  拾柴的時候就拾柴——享受拾柴的美麗。不要去想別的東西。不去作比較。這一刻太美了。這一刻可以成為一個禪悟,可以成為三昧的時刻。

  汲水的時候,要全身心地融入于汲水中的行為中,以至於外面的一切被摒除。只是汲水,你(自我)不在那裡,只有汲水的行為在那裡。這就是涅槃,覺醒。

  我在和你說話;我(自我)並不在那裡……只是在享受與你聊天,享受閒聊。當你在聽我說話,如果你(自我)也不在那裡,那麼一切就完美的實現了。如果你在那裡聽我說,在角落觀察,站在那裡……觀察是否某件有價值的東西被說出來了,以便你能將它囤積起來,以備未來急時之需,觀察是否說了一些有意義的東西,以便你能將它變成為你知識的一部分——「尋求什麼東西,成為什麼東西會很有幫助……」那麼你會錯過我。

  我不是在說什麼有意義的話;我不是為了什麼目的而說什麼;我不是為了給你一些知識;我在這裡不是為了讓你變得更有知識。

  如果你能像我如是而說一樣地如是而聽……那麼當下這一刻就是全然的,你沒有遠離當下,未來已經消失……那麼你就會對禪悟有所瞥見。請記住,我們在這裡所進行的活動。這項活動必須如此虔誠,如此靜心,在這項活動中,過去不再是一種負擔,未來也不會腐蝕它,當下這一刻一直保持純潔。這一刻就只是這一刻。

  那麼我(自我)不在這裡,你(自我)也不在那裡。那麼這個人群就消失了。那麼我們就變成一個大海的波浪——大海就是生命,大海就是神,大海就是涅槃。

  涅槃是你對存在如此深度地放鬆,以至於你消失在那種放鬆中。緊張,你(自我)存在;放鬆,你(自我)不存在。只有當你緊張時,你的自我才能存在。如果你是放鬆的,就只有神存在,而你(自我)不存在。

  現在要進入的這個故事,是一個非常簡單的故事。所有的禪宗故事都非常簡單。如果你能領悟它們,它們就會顯示一些東西。如果你無法領悟它們,那麼它們就什麼也沒說。

  世界上所有偉大的師父都使用寓言作為他們傳遞資訊的媒介,因為寓言創造了一個畫面。它不那麼概念化;它將事情更多地帶到心裡去。它揭示得更多,說的更少。不需要頭腦對它進行知識化。寓言就在那裡,非常清晰。

  夢窗疏石禪師,被稱為「七朝帝師」,也是他那個時代最傑出的禪宗大師之一,有一次,他在一個弟子的陪同下離開了首都去一個遙遠的省份。在到達天龍川渡口後,他們不得不等了一個小時才登上渡船。就在渡船即將離開河岸時,一個醉酒的武士跑了過來,跳進了擁擠的渡船,差點將渡船淹沒了。

  一個喝醉的武士……他可能不經常醉酒,但武士一直是醉醺醺的。武士是一個尋求權力的人。武士是戰士,一個武士醉于自我。他可能不會醉於酒——這不是重點。他可能是醉醺醺的,因為所有尋求權力的人都是醉醺醺的。

  你越是尋求權力,你就越是無意識,因為只有無意識才會去尋求權力。意識是生命。意識不為權力而煩惱,因為權力有什麼用?

  權力的用處就是你寄望有一天可以透過它而活著。首先你要收集權力……也許它隱藏在錢背後,或者隱藏在劍背後。首先你要做好準備——權力是一種準備——好讓有一天你能夠據此而活下去。

  ……一個醉酒的武士跑了過來,跳進了擁擠的渡船,差點將渡船淹沒了。當小船過河時,他瘋狂地搖晃著。擺渡人擔心乘客的安全,懇請他安靜地站著。

  武士粗魯地說:「我們在這船上就像沙丁魚一樣擁擠。」然後,他指著夢窗疏石說:「為什麼不將這個佛教禪僧(Bonze)扔出去呢?」

  Bonze的意思是禪師,禪僧。這個故事很美。如果政客被允許,那麼他們根本不會喜歡地球上有宗教性的人。政客會殺了他們,會將他們扔出船外——因為政客唯一的危險就是宗教意識。人們越具有宗教意識,政治就越是失去光彩。

  政客尋求的是權力,而有宗教性的人不尋求任何東西。有宗教性的人想活在當下,而政客始終是在為未來做準備——永遠不會到來的未來。政客始終是在尋求一些烏托邦,追逐它……尋求一些夢想。它永遠不會到來。所有的政治革命都失敗了——徹底失敗了——因為你不斷為未來犧牲,為未來犧牲現在。如果現在被摧毀了,未來從何而來?未來將從現在誕生。

  你不斷謀殺現在,卻希望有一天美好的未來會由此而誕生。只有將現在過得美好,才會有美好的未來。

  政客一直是反對有宗教性的人。如果他們不反對,那只是意味那位宗教人士不是一個具有宗教性的人。那麼意味這位宗教人士也在玩政治——以宗教的名義。基督教、伊斯蘭教、印度教——都是以這些宗教的名義在玩政治。

  一個真正有宗教性的人只想活在當下,他不擔心未來,也不試圖給世界帶來任何革命。因為他知道只有一種生命,只有一種革命,只有一種徹底的轉變——那就是自己的存在。

  他想去愛,他想去生活,他想去祈禱,他想去靜心觀照。他想一個人靜靜地安住於單獨中,誰也不要打擾。他不想干涉任何人的生命,他也不想讓任何人干涉他的生命。而整個政治無非就是這樣——干涉別人的生命。也許你假裝你是為了他們的利益而干涉……但你是在干涉人們的生命。

  這個故事很美。

  武士粗魯地說:「我們在這船上就像沙丁魚一樣擁擠。」然後,他指著夢窗疏石說:「為什麼不將這個佛教禪僧(Bonze)扔出去呢?」

  夢窗疏石說:「請耐心一些,我們很快就到對岸了。」

  通常我們應該預料到夢窗疏石會憤怒,但他只是說:「請耐心一些,我們很快就到對岸了。」

  這是一個很有象徵意義的句子。一個有宗教性的人始終是保持開放的,因為他看到,他不斷領悟到,生命不值得沒耐心——對岸正在不斷地靠近。沒有什麼是值得沒耐心的。耐心將會贏得更多,將給你更多的生命。變得沒耐心意味著你會錯過這一刻。你會變得焦躁不安。

  夢窗疏石說,別擔心。這只是片刻的問題。不需要扔我或其他人;不需要製造任何衝突。對岸就快到了。我們很快就會到達對岸。

  這就是一個有宗教性的人的全部態度。他不擔心瑣事。有人偷了他的錢。他不擔心,這並不重要。有人侮辱了他——這也不重要。這些只對那些沒有活過的人有意義。那麼平庸的,無用的,無意義的東西,就會變得非常有意義。一個完全活過自己生命的人是如此的快樂,他不會被打擾。無論週邊邊緣發生什麼,對中心而言都沒有影響。他始終安住於旋風的中心。

  武士吼道,「我耐心點?聽著,如果你不跳下去我發誓會淹死你。」

  一個政客,一個注重權力的人,是不能有耐心的。他越是沒有耐心,在權力和政治的世界裡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他不能有耐心,因為時間過得很快。只有具有宗教性的人才能有耐心,因為他已經如實知見到了那永恆的品質。矛盾的是,具有宗教性的人如實知見到這種生命將會結束,但在這種生命的背後是一種永不結束的生命。矛盾的是,他如實知見到這個時間將在死亡中結束,但隱藏在這個時間之下的是永恆。

  如果你進入生命,你就進入了永恆。如果你停留在表面,你就停留在時間上。時間就是沒耐心。

  你看。在西方,人們的時間觀念比較強,當然也更沒耐心。在東方,人們的時間意識沒有那麼強,自然也就沒有那麼沒耐心。時間帶來沒耐心。

  基督教徒比印度教教徒更沒耐心,因為印度教教徒有輪回轉世的觀念,而基督教徒沒有任何輪回轉世的觀念。只有今生這一期生命……人生百年這麼短的生命——幾乎三分之一是在睡眠中度過的。當一個人稍微意識到的時候,生命的一半已經過去了,然後在一些小事上——掙錢養家,照顧妻兒,努力工作——生命就已經不復存在了。人就變得沒耐心。

  如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活得更好?西方找到的唯一辦法就是不斷提高速度——這是唯一的辦法。如果過去旅行要花一天的時間,那現在就只用五分鐘旅行,這樣你就可以節省時間。這種對速度的太過渴求是沒耐心的一部分。你可以節省時間,但是你不知道如何利用這些時間。你只是用它來節省更多的時間……這件事一直重複地持續下去。

  沒耐心是一種狂熱的生活方式。一個人應該放鬆。一旦你放鬆了,時間就會消失,永恆就會向你揭示它自己的本質。

  武士吼道,「我耐心點?聽著,如果你不跳下去我發誓會淹死你。」

  一個政客是不可能有耐心的。你不會想到列寧或希特勒在靜心。他們認為那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

  當你從西方來到我這裡,你開始靜心,這真是一個奇跡。它違背了你所經歷的所有灌輸。當你回去的時候,沒有人能夠理解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只是在浪費時間——因為時間必須被利用。它已經太短了。生命苦短,有那麼多的慾望要去實現。何必將時間浪費在閉著眼睛坐著、眼觀鼻、鼻觀心、心觀丹田?趁生命未消逝之前做點什麼,趕緊做點什麼吧。如果你活在表面,你會一直沒耐心。如果你進入生命之河的深處,你就會感受到,這種外表的生命不是全部,週邊邊緣並不是全部。而波浪是屬於大海,但大海本身並不僅僅是波浪——就在時間的波浪之下,隱藏著永恆的大海。

  一個有宗教性的人可以有耐心,可以有無限耐心,因為他如實知見到了那無始無終的終極生命。

  夢窗疏石的靜默激怒了武士,他用鐵扇猛擊夢窗疏石的頭,鮮血直流。

  而這一切都發生了。如果夢窗疏石憤怒了,武士就可以理解這門語言——他自己的語言——但因為師父一直靜默……不僅是靜默,還絕對耐心……這讓武士非常惱火。

  如果有人侮辱你,而你卻保持靜默,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對方就會更加生氣,更加憤怒。如果你也憤怒了,他才能理解,但他無法領悟你的靜默。事實上,在你的靜默中,他覺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在你的靜默中,你變成了一座塔,一個高度。在你的靜默中,他變得像一條蟲子,一個很渺小的東西。這太傷人。

  耶穌說:「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

  尼采對此評論道:「千萬不要這樣做,因為這樣會顯得更加侮辱對方。而是狠狠地回擊他。他就會更加尊重你。至少你接受他與你是屬於同等狀態。」而尼采說得也沒錯。他有一雙敏銳的眼睛。

  一個有宗教性的人……他的出現激怒了政客。當有宗教性的人受到侮辱,他很易於接受,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這讓對方幾乎瘋狂。他們就是這樣釘死耶穌的。牧師,政客,那些執著於權力的人,他們不能容忍這個謙虛而單純的人。耶穌並沒有傷害他們。他正在教導人們一些無害的東西。他在教人們像孩子一樣變得純真。他在教他們「溫柔的人有福了」。但他們被激怒了。他們不得不殺了他,因為耶穌的的存在對他們而言是非常羞辱的。這樣的塔,這樣的峰,愛,憐憫,謙虛的頂峰——他們不能容忍耶穌。

  夢窗疏石的隨行弟子此時已經受夠了,因為他是一個強有力的人,想要挑戰武士:「我不能允許他這樣繼續活下去。」

  弟子就是弟子。他還沒有領悟到。他還在同一種類型的自我中。也許他已經變得信教了,但自我依然存在著。

  如果有人說我壞話,你會感到憤怒。現在你的自我依附於我了。如果有人說這個人什麼都不是,你就會憤怒。不是因為你太關心這個人,而是因為如果這個人什麼都不是,而你卻追隨著他,那你比什麼都不是還要糟糕。這打擊了你的自我。如果你追隨著我,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師父。你之所以追隨我——如果我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師父,你怎麼能追隨我?

  請記住,這又是一場自我的遊戲。你將會試圖證明「我的師父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師父」。這不是一個師父的問題。你怎麼能成為一個小師父的追隨者呢?那是不可能的。

  夢窗疏石的隨行弟子此時已經受夠了,因為他是一個強有力的人,想要挑戰武士:「我不能允許他這樣繼續活下去。」

  夢窗疏石微笑著說:「為什麼要為一點小事而如此激動呢?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佛教禪僧才能證明自己的修行。忍辱,必須記住,不僅僅只是一個詞。」

  這是一次很棒的經歷。現在是忍辱並享受它的時候了。這個傢伙給了我一次很好的忍辱機會。要感謝他。他給了一個挑戰。但不要讓這種挑戰成為對你自我的挑戰。讓它成為對你忍辱的挑戰吧。同樣的情境——但你可以利用它,也可以被它利用。

  如果你被它利用,那你就是一個無意識的人。然後你就反應。所有的反應都是無意識的。如果你是有意識的,你永遠不是反應。你將自發而行。自發的行為是有意識的,反應是無意識的。

  反應意味著對方成了局勢的主人:他按下按鈕,你就憤怒了,你成了他手中的傀儡。但是如果你保持耐心,如果你微笑以對,突然間你就會走出無意識的惡性循環。

  利用情境,那麼你就會發現,甚至是敵人也是朋友,甚至是最黑暗的夜晚也會帶來美麗的曙光。而當有憤怒向你襲來時,你也會看到慈悲在你此身中產生。這些都是最難得的時刻。而你會對創造這種情境的人感到感謝和感激。

  夢窗疏石微笑著說:「為什麼要為一點小事而如此激動呢?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佛教禪僧才能證明自己的修行。忍辱,必須記住,不僅僅只是一個詞。」然後,他即興朗誦了一首和歌:「打人者和被打者:都只是一場短暫如夢的遊戲玩家。」

  這就是觀照見證的意義所在。如果你能成為一個情境的觀照者,突然你就脫離了它,不再是它的一部分。如果你失去了觀照,即使在夢中,你也會成為它的一部分。

  你去電影院,你看電影。你只是一個觀照者,但遲早你會忘記你是一個觀照者——你成為故事的一部分。你微笑,你哭泣,你流淚,你變得憤怒,你變得激動——螢幕上什麼都沒有,只有光影掠過,但你已經失去了觀照。你現在幾乎被認同了。你現在是故事的一部分了。那麼,甚至是螢幕上的光影也變成了現實。

  恰恰相反的情況發生了:如果你站在路邊,只是簡單地觀照著人們經過,突然你會看到真實的人變得轉瞬即逝,就像是光影快速掠過螢幕。一切都取決於你。如果你認同了,一個不真實的東西就會變成真實的。如果你沒被認同,甚至是真實的東西也會變成不真實的東西。一個如實知見到觀照見證是什麼的人,對他而言,這一生只不過是一場大夢,一場大戲。

  打人者和被打者:都只是一場短暫如夢的遊戲玩家。

  這是東方所達到的最偉大的洞見之一——你所知道的生命,是短暫的,是虛幻的,是幻覺。這不是真實的生命。

  還有另一種生命。如果你意識覺知到了,那麼你就進入了現實的殿堂。無意識只會讓你活在夢中。

  當船靠岸時,夢窗疏石和他的弟子下了船,武士跑上去拜倒在夢窗疏石的腳下。就在那時,他成為了一名弟子。

  首先,如果你在通常需要憤怒的狀態下保持沉默,如果你在對方期待不耐煩和苦惱的時候保持忍辱,他會被激怒,他會受到傷害,羞辱。他想報復——你在他面前扮演上帝的角色。

  但如果你繼續,如果你不被誘惑,你安住在你的靜默中,你安住在你的寂靜中,你安住於中心,根植於你的存在,遲早對方會放鬆。因為寂靜是一種力量,寂靜是一種轉變的力量,寂靜是一種煉金術……這是世界上唯一的魔法……對方一定會被轉變。等一等。別著急。對方需要一點時間。給予他機會。

  武士跑上去拜倒在夢窗疏石的腳下。就在那時,他成為了一名弟子。

  每當你遇到這樣的事情時——需要一種真正的耐心,一種真正的寂靜——內在深處也有一些東西被觸動。在內在深處,你已經不再是原來的你了。一些真實的東西像一道亮光穿透了你的黑暗。

  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改變了這個世界,好像這個世界只是一場夢。人們被那些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所轉變,被那些對瑣事漠不關心的人所轉變……他們過著以內在為中心的生活,他們生活在世界上,但不允許世界進入他們,他們生活在世界上,但世界不生活在他們身中,他們不被觸動,他們將自己的寂靜帶到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在市場上,他們安住於他們內在的聖殿中……沒有什麼能分散他們的注意力。這些人成為催化劑。這些人給人類的意識帶來了全新的品質。佛陀、耶穌、克裡希納、穆罕默德——他們將另一個世界帶進這個世界。

  這就是印度教「阿凡達」一詞的含義。意思是他們將神帶到世界上,神透過他們降臨,神示……他們變成了窗戶。透過他們,你可以看到神示,看到那超越的東西。

  奧爾德斯·赫胥黎是西方最具有影響力的作家,思想家之一。他與東方的內在中心思想非常契合。他是一個深深滲透到東方人生命態度中的西方人。據說,當加州的一場大火摧毀了他一生的財產時,赫胥黎只感覺到了一種意想不到的自由。他說:「我感覺很乾淨。」

  赫胥黎收藏了許多珍貴的古董、珍本、名畫,這些珍品是他畢生的財產,整個財產都在一場大火中被燒毀了。望著火光,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只是覺得自己沒有了負擔,一種自由的感覺。一點也不心煩意亂;恰恰相反,一種自由的感覺——仿佛這場火是一個朋友。後來他說:「我感覺很乾淨。」這是東方人的態度。

  如果你根植於中心的,就沒有什麼能被摧毀。沒有火能摧毀你的中心。甚至死亡也不能使你分心。

  只有當你開始每一刻都以靜心觀照的方式生活,完全正知、覺知時,根植於中心才有可能。不要像一台自動機器一樣移動。不要像機械一樣地反應。變得有意識。越來越多地結晶自己,使結晶的意識不斷地照亮你的內在,火焰在那裡不斷燃燒,它照亮了你,無論你走到哪裡,它都會照亮你。路徑,道路,無論你做什麼,火焰都會照亮它。

  這種內在的火焰,這個內在的光存在於那裡,潛在地存在於那裡……就像一粒種子。一旦你開始善用它,它就會發芽。很快你就會看到——春天來了,它正在開花,你充滿了未知和不可知的芬芳。神降臨於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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