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之書
 
譯者吾同
 

意識與良知——瞭解責任的自由

  培養良知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所需要的是意識,而不是良知。良知是一個虛假的東西,是社會在你內在創造出來的,它是一種微妙的控制手段。社會教你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它甚至在小孩有意識之前,在他們能夠自己判斷對錯之前,甚至在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之前就開始教他們。我們依照自己的觀念來制約他們,而所有這些觀念都來自于父母、教士、老師、政客、聖人——所有這些混雜的觀念放到孩子頭腦裡,就成了他們的「良知」。

  因為這個良知,孩子的意識將永遠無法成長。良知是意識的虛假替代品,而如果你滿足於虛假的,你甚至從不會去思考那真實的。

  這是欺騙。我們帶大孩子的方式是非常具有欺騙性且醜陋的,它是一種反人性的暴力。那就是為什麼成千上萬的人無意識地活著,在他們有意識之前我們就給他們虛假的玩具來玩。終其一生他們都認為這就是能讓他們過上幸福生活的全部。終其一生他們都相信,如果他們遵循自己的良知就會被獎勵,而如果違背自己的良知就會被懲罰。他們會受到懲罰也會受到獎勵,不管是外在還是內在。每當你做什麼,你的良知說這是錯的,你就會感到內疚。你會受苦,你感受到內在的痛苦,你害怕,顫抖,它製造了焦慮。你害怕你可能會失去進入天堂的機會,你可能會下地獄,而那些有著無比的發明創造能力的聖人們則開始描繪天堂的快樂和地獄的痛苦!

  這就是良知。良知是人隨意捏造的,它只是給你固定的行為準則:「做這個,不要做那個」,而不是使你變聰明。

  當人類放棄所有這些無意義的良知,開始幫助孩子的意識成長的那一天,將是人類真正的誕生,一個新的人類,一個新的地球。這樣,我們就會幫助孩子們變得更聰明,每當有困難出現,孩子有足夠的智慧去面對它,回應它。

  記住,智慧並不是思考的問題。事實上,你就是想的太多。它是一個如何停止思考直接去看每一個你所面對的情況的問題。如果沒有思想,那就沒有障礙,你的眼裡沒有灰塵,你可以清晰地看見。

  當這種清晰度在,就沒有關於「好」和「壞」的問題。有這樣的清晰,就會有一種無選擇的意識。你就是很簡單地做對的事,而不是很費力地去做。對於有覺知、有意識、很警覺的人來說,它是毫不費力的。他就是無法想像那不好的、邪惡的。你的全部意識就只是指向好的方面。

  向善的洞見並不是頭腦的一部分,但如果你只知道頭腦,你會失去清晰度。無數的念頭持續地在你頭腦裡移動,一天24小時都是交通高峰期,成群的思想繼續著,雲飄的如此之快以致于你完全隱沒在雲層之後。你的眼睛幾乎是瞎的,你內在的敏感度完全被思想覆蓋。

  透過頭腦你無法知道什麼是好的,什麼是壞的,你必須依賴他人。這是非常自然的,因為頭腦就是一個依賴的現象,它依賴別人存在。它全部的知識都是借來的,頭腦靠借來的知識存活。在每一種情況下它都希望有人來引領它。

  你的整個人生都是被別人引導的,從最開始你就被父母告知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然後是老師,然後是教士,然後是鄰居——並不是說他們知道,他們也是從別人那裡借來的。借了一世又一世,一代又一代。所有的疾病都遺傳給了下一代,每一代都只是舊一代的翻版——一個投射,一個影子,沒有自己的獨特性。

  因此你需要一個神,一個終極的嚮導。你不能夠再依賴父母,因為隨著長大你開始發現他們的虛假,他們的謊言。你開始明白,他們的意見不是完美的,他們也是會犯錯的人。但小孩子相信父母就像他們不會犯錯一樣,這不是他們的錯,這只是小孩子的純真。他們信任愛著自己孩子的父親、母親,但最終,當孩子略微成熟一點就會知道,他們說的不全是真的。在內心深處你並不認同,會有懷疑存在。

  在內心深處你會知道有些事情在一種情況下可能是好的,而在另一種情況下可能是不好的。有時即使是毒藥也可能成為醫藥,而有時醫藥卻成了毒藥——你必須瞭解生命是不斷變化的。

  所以思考不能決定你的行為。這不是一個像邏輯結論一樣可以決定的問題,它是一個無選擇覺知的問題。你需要一個沒有思想的頭腦,或者說,你需要一個無念的頭腦,只是純粹的寂靜,因此你能夠直接地看向事情本身。出於這樣的清晰,選擇會自行到來,你並沒有選擇。你像佛一樣行動,你的行為將會具有美感,你的行為將會具有真理,你的行為將會具有神的芬芳,你沒有必要去選擇。

  你必須尋求指引是因為你不知道你內在的嚮導就隱藏在你內心深處。你需要找到內在的指引,那就是我說的觀照,那就是我說的你內在的佛。你需要喚醒內在的佛,那麼你的生命將會充滿祝福,沐浴在幸福中。你的生命將會因為美好和神性而光芒四射,遠遠超乎你的想像。

  這就像光,你的房間是黑暗的,只需要把光帶進來。哪怕是一支小小的蠟燭,整個黑暗都會消失。而一旦點燃了蠟燭你就會知道門在哪,你不需要去思考:「門在哪裡?」只有目盲之人才去思考門在哪裡。眼亮之人自有光,並不需要思考。你想過「門在哪裡」嗎?就只是站起來走出去就好了。永遠不要去想門在哪裡,不要去摸索門,也不要用頭去撞牆,就只是看,甚至連一個思想都不曾閃過,就只是簡單地走出去。

  當你超越頭腦時,這是完全相同的狀況。當雲不在,太陽在天空中閃耀,你不需要去想:「太陽在哪裡?」當雲遮住了太陽,你才會去想這個問題。

  你的存在被思想、情緒、感覺所覆蓋,而這些全部都是頭腦製造的。只是把它們放在一邊,那麼無論你做什麼都是對的——並不是說你要遵循某些經典,並不是說你要遵守某些戒律,並不是說你要追隨某些精神領袖。指引自己的生命是你天生的權利,那就是生而為人的尊嚴,成為自己生命的嚮導。這樣會把你蛻變成一隻獅子,而不再是一隻總是尋求別人護衛的羊。

  但這幾乎是所有人的問題,你們被人以什麼是對什麼是錯設定了程式。

  真理只會在你內在升起,沒有人能夠把它給你。隨著真理出現,美會到來,善也會隨之而來。這就是真正的三位一體:真、美、善。只有當你進入到自己的主體性,只有當你探索自己的內在時這三種經驗才會發生。

  你活在自己外面的走廊裡,從來沒有進入自己的存在。一旦你進入它,就會發現你內在的佛,你的覺知,你無選擇的意識。那麼你將不再需要去決定什麼是對什麼是錯。那無選擇的意識會帶領你走向美好,無需任何努力,它是毫不費力的。

  你不需要任何人告訴你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所有你需要的只是喚醒你的內在意識,允許自己如其所是地去看世間萬物。那麼就沒有關於選擇的問題。

  沒有人會有意識地去選擇不好的,那是無意識,是你內心的黑暗選擇了邪惡。意識會把光帶入你的整個存在,你變得如此閃耀。你無法做出傷害任何人的事,你無法做出任何傷害自己的事。你會突然意識到你與整個宇宙是一體的。你的行為變得友善、美好、優雅;你的語言開始具有某種詩意;你的寧靜是如此之深,如此喜樂,以致於你的喜樂開始洋溢到別人身上。

  這洋溢的喜樂是覺醒之人唯一的重要標誌。只是與他在一起,只是他的臨在就足以使你品嘗到彼岸的味道。

  但這並不依任何人而定,它依你自己的覺知而定。一旦你覺知到你的內在,你就會覺知到那無處不在的是同樣的意識在悸動,在跳舞。在樹木裡,在河流裡,在高山上,在海洋裡,在人們的眼睛裡,在他們的心裡,那是同一首歌,同一支舞蹈,而你身在其中。你若參與,那便是好。若不參與,那便是壞。

善與惡——學習自律地活著

  每一個宗教都創造出自己的戒律——奇怪的,不自然的——要麼出於恐懼,要麼出於貪婪,如你所見,他們創造出世界上這個可憐的人類。

  即使是最富有的人也是貧窮的,因為他不能按照自己的意識自由地行動。他必須遵循某些別人制定的律法,而人們不知道那個別人是騙子,是冒牌貨還是詩人,夢想家。沒有證據,因為有那麼多人都宣佈說他們是神的化身,是神的信使,是神派來的預言家,而他們都帶來不同的資訊。不是神瘋了就是他們在說謊,十有八九是他們在說謊。

  如果你是一個預言家,一個彌賽亞,那會給你一個非常大的自我——某個特別的人,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人類,那麼你就可以操控。這是一種不同的政治,每當有掌控,就有政治。

  政客透過物質力量來操控:透過軍隊,透過武裝力量,透過核武器。宗教預言家,彌賽亞,救世主則控制你的精神。他們的控制更危險,他們是更大的政客。他們不僅從外在控制你的生命,還從內在進行控制。他們完全接管了你的內在,變成了你的道德和良知,他們完全接管了你的精神世界。從內在他們繼續控制你,告訴你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你必須遵守,否則你會開始感到內疚,而內疚是最大的一種心理疾病。如果你聽從他們的,你會感覺不自然,神經質,變態,因為你沒有跟隨你的自然本性。如果你跟隨自然本性,就不能跟隨你的先知和救世主,你會違背良知,那是他們種在你裡面的。

  所有這些宗教製造出一種情況,讓我們無法自在,我們不能享受生命,不能全然地去活它。所以我的建議是,最好讓人類從所有這些惡意掌控、極度扭曲人性的舊迷信中解脫出來。你可以看到人類的下場。你說一棵樹可以透過果實被瞭解,如果那是真的——那確實是真的——那麼你們所有過去的先知,救世主,上帝與魔鬼,都將因為你今天所看到的人類而被審判。

  這個病態的人類——悲慘,痛苦,充滿憤怒,暴力,仇恨。如果這就是你們所有宗教教導的結果,所有的領導者——無論是政治的還是宗教的——那麼最好還是讓上帝和魔鬼都去死。隨著上帝和魔鬼都消失,政治領導者和宗教領導人將會失去全部支援,下一個消失的就是他們。

  我想要人們政治自由,宗教自由,每一個人在所有的層面上都自由,根據自己內在的聲音,出於自己的意識去運作。而那將是一個美麗的世界,一場真正的革命。

  問題:你說不需要良知,那麼一個人要怎樣發展內在的指引來幫助他在生活中做決定呢?

  奧修回答:

  良知是照片的底片,而意識是一面鏡子。兩者都反映真相。但鏡子不執著於任何鏡像,它保持是空的,因此它能夠繼續反映新情況。如果現在是早晨,它就反映早晨。如果現在是晚上,它就反映晚上。而底片只反映一個固定的事實,沒有其它的了。如果你在早上拍照,那麼照片將永遠保持是早上,絕不會變成晚上。

  不需要培養良知,需要的是丟掉良知發展意識。丟掉所有別人教你的,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和追尋。是的,開始的時候會很難,因為你沒有任何地圖。良知就是地圖。你必須在沒有地圖、沒有路標、沒有嚮導的情況下前進。沒有指南、沒有地圖一個膽小鬼是無法前進的。而當你帶著地圖和指南前進,你並沒有進入新的領地,新的王國——你只是在原地轉圈。你只是在已知裡移動,從沒跳進未知。丟掉良知只是需要一點勇氣。

  良知意味著你所積累的全部知識,而意識意味著成為空無,絕對的空無,並帶著這樣的空無進入生命。透過空無去看,出於空無去行動——那麼你的行為將有著無與倫比的優雅,無論你做什麼都是對的。這不是一個關於對錯的問題,因為有些事今天是對的,明天可能就是錯的。借來的知識永遠都是沒用的。

  神秘家一直都知道生命是沒有邏輯的,生命基本上是超越邏輯的,生命不追隨任何理由,它基本上是沒有道理的。良知是人造的,虛假的,有一定的隨意性。它給你一個固定的模式,一個固定的格式,而生命不斷地在改變。生命是不確定的,蜿蜒前行。除非你有意識,否則你並沒有真的在活你的生命,那將是一個偽裝,一個虛假的現象,你將會一直錯過火車。

  而一直錯過火車給人製造了巨大的痛苦。只要想一想你每次錯過火車的情景:急匆匆趕到車站,當你到的時候火車正在離開月臺。那就是發生在依據良知生活的人身上的事:他永遠坐不上火車。他做不到!他有一個固定的格式,而生命是一個流動的現象。他的內在像一塊石頭,而生命更像是水。

  成為意識,不要問怎樣培養良知。在這裡我們所做的恰好相反:摧毀良知——基督教良知,印度教良知,回教良知,耆那教良知——我們摧毀所有形式的良知。良知是以各種形式出現的。

  意識既不是基督教的,也不是印度教的,也不是回教的,它只是意識。良知分裂人們,意識使人成為一體。

  有什麼必要攜帶一個嚮導呢?意識就足夠了!每當有什麼需要,你的意識會回應。你有一面鏡子,將會反映出所發生的一切,而這個回應是自發的。

  沒有必要發展良知來指導你,你不需要任何指導!所有你需要的只是智慧,覺知,意識,這樣你可以回應任何情況。生命會帶來挑戰,而你帶著意識去回應這些挑戰。

  靜心就是丟掉良知進入意識的方法。而奇跡在於如果你能丟掉良知,意識將會自動生起,因為意識是一個自然的現象。它是與生俱來的,良知變成了一個硬殼包裹著它,阻止它的流動。良知就像一塊石頭,意識的溪流被這塊石頭堵住了,將石頭移走,小溪流就會開始流動。而隨著意識的流動,你的生命開始以你從未想過的完全不同的方式向前移動。每一件事都會開始與存在和諧共振,而與存在和諧共振就是對的——反之就是錯的。

  所以良知就是所有錯誤的根本原因,因為它不允許你與存在和諧共振。意識永遠是對的,就像良知永遠是錯的。

  問題:關於罪犯您怎麼看?他們很多人既沒有良知也沒有意識,有時候需要一個司法體系來阻止他們傷害別人,難道不是嗎?

  奧修回答:

  沒有人生來是罪犯,每一個小孩生來都是聖人,非常天真。是後天特定的環境,特定的社會,特定的養育方式誘使人犯罪。

  如果能消除貧窮,就消除了大概50%的犯罪,隨之消失的是50%的法官、50%的法院、50%的強制執行機構和50%的法律——只是透過消除貧窮。

  其次,現在科學可以確定犯罪傾向是遺傳的。你在毫無必要地懲罰一個不需要懲罰的人,他需要的是共情,是同理心。

  比如,在某些原始社會,強姦是不存在的,因為青春期的孩子,當他們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性能量和對性的欲望的時候,就不需要再與父母同住了。村子裡有一個集體宿舍,所有的年輕人都可以住在那裡,他們可以與各種女孩和男孩接觸。他們被允許絕對的性自由,但只有一個條件——那似乎非常重要——你與一個女朋友或男朋友在一起只能幾天,之後就必須得換。

  這給每一個人去經歷和體驗其他所有人的機會,也是一個無與倫比的機會可以使人放下嫉妒。嫉妒是不可能的,因為你的女朋友現在是別人的。沒有固定的關係,你們在一起只能幾天,然後就得繼續,就得換。等到結婚的年齡,他們經歷過部落裡的每一個女孩和男孩,這樣他們就能夠選擇正確的伴侶,那個與他最和諧的人。非常奇怪,在這樣一個縱欲的社會裡既沒有強姦也沒有離婚。他們找到了對的人,因為他們有這樣的機會可以讓愛一直成長,他們的和諧每一天都就得更為豐富。

  隨著避孕藥的出現,男人和女人可以去試驗,直到找到真愛一直相伴到永遠。不需要急不可耐地將他們推到教堂,他們可以等。一年兩年就能看出來他們的親密關係的走向,是更深入、更豐富還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消失殆盡了。在確定終生伴侶之前,這似乎是一個簡單的邏輯——去實驗,去經歷盡可能多的人。通姦會消失,強姦會消失。科學會發現,正如我們已經看到的,有些犯罪是在生物法則的作用下發生的,由於遺傳基因的關係他有犯罪傾向。那麼他需要入院治療,需要醫療照護。而如果他的頭腦裡有某些錯誤的機制,他需要的是心理治療。而不是把他稱為罪犯,給他懲罰。

  所有的懲罰本身就是犯罪。只是因為我們未能找到原因,或者是我們不願意找到原因,因為要解決那些原因就意味著要改變整個社會結構,而我們並不準備進行那樣巨大的革命。

  叛逆者時刻準備著在生命的每一個領域進行革命,如果非正義和不公平消失,那麼就沒有這些問題。

  要想像一個沒有嫉妒、沒有憤怒、不競爭、沒有權力欲的人是很難的,但那是完全可能的。我們只是從來沒有去想怎樣消除犯罪誘因。

  為什麼人們想要權力?因為不管他們做什麼都不被尊敬,一個鞋匠不會像一個國家總統一樣被尊敬。儘管事實上,他可能是鞋匠裡的狀元,而總統未必是個好總統。應該弘揚品質,如果鞋匠是一個出色的鞋匠,那麼他不需要對當一個總統感興趣。他自己的藝術、手藝會帶給他尊嚴和世人的尊敬。

  當人們能夠如其所是地尊敬他,當每一個職業都是被尊崇的,無論是什麼,你就砍斷了犯罪的根,砍斷了不公平非正義的根。

  如果不用金錢作為物質交換的媒介,那就沒有人變富也沒有人變窮。

  叛逆是從它的最根部看到生活中的每一個問題。他不會壓抑症狀,他會摧毀誘因。如果所有非正義的誘因都被摧毀,正義就首次被扶正了。

  現在,我們都生活在一個有失公正的環境裡,它是多維度多層次的。為了維持這種不公正的狀況我們組建軍隊、員警、衛兵,有法院、法官。這些職業都是絕對沒用的!所有這些人都應該去學手藝——修鞋、裁剪衣服、木工。如果他們幹不了技術活,那可以去做沒有技術含量的事——至少可以搬磚,特別是建築工地和修路。最起碼,所有的法官和所有偉大的法律專家可以當個園藝工人。

  但這整個的司法機構都在保護非正義,那些掌權的人希望非正義繼續存在。以我的願景,新人類的世界將會消除所有的犯罪誘因。許多犯罪——謀殺、強姦,甚至盜竊——都可能遺傳。你需要一個化學變化,你的荷爾蒙需要調整。少數犯罪是因為錯誤的心理機制,你需要好好地清理一下大腦,需要更清晰的視線,但沒有人應該被懲罰。如果有人患有肺炎,你會把他送到醫院而不是監獄——住院也不會被當作罪犯。一旦你康復回家,回到社會,你的尊嚴也不會受損。

  有很多問題舊人類甚至沒有觸碰過,他們在躲避、在拖延。他們最大的恐懼就是這件事被曝光,那就是當權者就是所有犯罪的誘因,有錢人就是犯罪的誘因,教士是性犯罪、性變態的誘因。他們從來不讓這些誘因見光,未來的人類會摧毀所有非公正非正義的誘因。如果有些東西來自遺傳,改變你的荷爾蒙、改變你的化學組成和生理結構是非常簡單的事。如果有些東西在你的頭腦裡,那也是可以調整修復的。隨著科學與心理學、精神分析學和精神病學的通力合作,叛逆的精神將有能力消除所有的非正義,那麼這個問題就無關緊要了。

  問題:所有這一切在不遠的將來看似有點不切實際。但此時,我們能給司法體系帶來什麼啟示呢?

  奧修回答:

  我想要厘清一個觀點:一個人可能會以錯誤的方式做事,但那並不意味著他變成錯誤的。行為只是很小的一個事,人是一個無比豐富的實相。而且行為已經是過去了,在他面前的是一個乾淨的未來。如果掩蓋自己的行為,那就摧毀了他的未來,因為那個愧疚感會一直存在於他的心裡。如果他承認它並請求得到應有的懲罰,就徹底洗清了自己,他的未來會變得純淨如初。

  對法庭坦白應該得到最為寬大的處罰。我想呼籲法庭的理解,罪犯不需要懲罰,所有的罪犯都需要治療。

  千百年來犯罪一直都在被懲罰,但什麼都沒有改變。犯罪數量還在持續增長,然後你們就擴大法庭,增加法官數量,這是不必要的負擔。而罪犯——就算你囚禁他,那也是絕對不理智的行為,因為在監獄這個犯罪大學裡待上五年十年,那裡都是真正的犯罪大師,他會學到更多,會從所有犯罪高手那裡學到一件事:犯罪不違法,被抓到才違法。所以,所有你必須做到的就是不被抓到,你必須更聰明,更狡猾,犯罪不是問題,被抓住才是問題。

  所以,任何一個被丟進監獄的人出來時甚至是一個更大的罪犯。進監獄的時候他還只是業餘的——那就是為什麼他會輕易被抓。出獄的時候卻是專業的,一個專家,現在再想抓住他就難了。

  所以,我對世界司法體系的建議就是,迄今為止你們對犯罪所做的都是不對的。一個罪犯他的心理機制出了問題,他需要精神治療。與其建監獄,不如建造一些心理療愈場所,讓他們可以靜心,學習,變得更智慧。給他作為一個人應有的全部尊重,他的行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存在品質。

  問題:您能多談談怎樣發展我們的意識嗎?這樣至少我們的個體行為不會傷害自己或他人。

  奧修回答:

  每一件事都有能量——恐懼、憤怒、嫉妒、仇恨。你沒有覺知到這個事實,那就是所有這些都在浪費你的生命。你的能量從這麼多漏洞滲出去,這樣下去遲早你會垮掉。事實上,大多數人在30歲時就垮掉了。在那之後就只是幽靈一樣地活著,拖著身體走向墳墓。你必須面對你的恐懼,同樣還有憤怒、嫉妒、仇恨。而重點是要記住:如果你觀照任何事——恐懼、憤怒、仇恨——如果在它們升起時你就只是看著它們,沒有評判,沒有譴責,它們將會消失,留下大量的能量,你可以用來創造。你必須使用它,漏洞消失了,你會被能量充滿。但如果你觀照你的愛,慈悲,仁善,謙卑,它們將不會消失。它們也有大量的能量,但你越是觀照它們就越強,它們從你內在產生,它們將會淹沒你。

  所以這就是標準,可以用來判斷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如果透過觀照,有些事情消失了,留下大量的能量給你,那它就是錯的。

  我不會給你既定的標籤:「這個是錯的,這個是對的,這個必須做,這個不能做。」我不會給你十誡。我給你靈性生命的全部秘密:觀照,看,覺知。如果事情消失並留下無限能量,它就是錯的。如果透過觀照某個現象變得更強,愛會變得比喜馬拉雅山還高,那意味著這是好的,這就是你尋找的。如果你變得對美、對詩歌更敏感,那意味著你的愛開花了。而所有被恐懼、憤怒、仇恨使用的能量將會被你的愛、你的敏感性、你的慈悲心、你的創造力接管。這就是把普通金屬變成黃金的全部煉金術。

  這就是煉金術士們真正在做的,但因為基督教的關係他們不能公開說。這是關於宗教最令人悲傷的事之一,他們並不支持真正有宗教精神的人,反而阻止他們。所以,歐洲的煉金術士發現一個方法可以騙過教皇和他的代理人。他們有小實驗室,有很多管子,瓶子,各種顏色的液體,還有爐子。他們看起來像是在做一些物質方面的事,他們是科學家,不是神秘家——因為對教皇來說,神秘家是危險的。對宗教組織來說,神秘家是危險的。這些人只是試著把普通金屬變成黃金,那非常好。事實上,如果他們成功了,那麼他們是在為教會服務。所以他們可以帶著教皇的祝福開展工作,但這只是表像。事實並非如此,真正的事隱藏在幕後。科學家只是面具,他們並沒有做任何事,幾百年來沒有一克普通金屬被轉化成黃金。你明白了嗎?所有那些瓶子管子五顏六色的水,只是從一個瓶子倒到另一個瓶子——只是為了掩蓋某些東西。但誰會對把普通金屬變成黃金不感興趣呢?每個人都感興趣。

  因為這些表面的東西,煉金術士受到了尊敬。但他們真正做的卻是不同層面的事,他們在試著將恐懼、憤怒、仇恨轉化成愛、慈悲、創造力、敏感性,他們在試著把某些轉化帶入人的靈魂。

  所以這才是基本的煉金術:看,沒有任何評判地觀照。不需要任何評判。錯的會自動消失,留下巨大的能量。對的將會變得更強並開始吸收那些被留下的能量,只有愛、光、歡樂的芬芳留在身後。

規則與責任——在自由的鋼絲上漫步

  我並不反對規則,但規則必須出自你的瞭解,它們不該是從外在強加的。我不反對紀律,但紀律不是奴役。所有真正的紀律都是自律,而紀律從不反對自由——事實上,它是通往自由的階梯。只有自律的人能夠自由,但他們的紀律並不是服從他人,而是服從自己內在的聲音。他們時刻準備為此做任何冒險。

  讓你自己的覺知來決定你的生活風格,生命模式,不要允許其他任何人來決定。允許別人決定就是罪。為什麼這是罪?因為你將永遠無法成就你的生命。它將保持是表面的,那是一種偽裝。一個有覺知的人既不會被過去控制也不會被未來控制。沒有人能強迫你以特定的方式行事。你不被吠陀經牽著走,馬哈威亞、穆罕默德、基督都不能強迫你去任何地方。你是自由的,那就是為什麼在印度我們稱這樣的人為mukta。mukta意味著一個完全自由的人,他本身就是自由。

  在這個當下,無論處於什麼情況,一個人都帶著圓滿的覺知去回應它。那就是你的責任,有能力回應。你的責任並不是某種契約上的義務,而是對當下時刻的即時響應。責任的意義發生了改變。它不是某種義務、職責、負擔、某種必須要做的事,不,責任只是一種敏感性,一種鏡子一樣的現象。你來到鏡子前,鏡子反映出你,回應你。無論發生什麼,一個有覺知的人會以他的全部來回應。他沒有任何保留,那就是為什麼他從不後悔,那就是為什麼他從不會感到內疚,任何能夠做的,他都會做,事情就結束了。每一個片刻他都活得全然而完整。

  由於你的無明,每一件事都是不完整的。你不曾圓滿任何事,成百上千萬的經歷在你裡面等待著被圓滿。你想笑,環境不允許,你壓抑了它,那個笑像個傷口一樣等在那裡。多麼可悲——即使是一個笑都會變成傷口!當你不允許那個笑,它就成了一個傷口,一個在你裡面的未完成事件,等待著有一天被完成。

  你愛某個人,但你不能全然地去愛,你的角色不允許,你的良知不允許。即使當你和你愛的人在黑暗的夜晚,單獨在房間裡,社會也依然存在。巡警在那裡看著。你們並不是單獨在一起。你有一個良知,你的愛人有一個良知:你們如何能夠單獨在一起?整個社會在那裡,整個市場都在周圍,神居高臨下地看著你們,看著你們在做什麼,神看起來好像是宇宙裡最大的偷窺狂——他一刻不停地盯著人們。社會用神的眼睛控制你,使你成為奴隸。你甚至無法全然地去愛,全然地恨,全然地憤怒,你無法全然地做任何事。

  你心不在焉地吃,心不在焉地走路,笑也是半心半意。你無法哭——儘管眼裡蓄滿了淚水。每一件事都成了負擔,重荷,你不必要地攜帶著所有的過去,這就是你的性格。

  一個佛沒有性格,因為他是流動的,因為他是變通的。性格意味著固定,不變通,像盔甲一樣。它保護你避免一些事,但同時,它也扼殺了你。

  問題:我們的生活不需要某種內在紀律嗎?我害怕如果我沒有努力地約束自己我的生活會陷入混亂。

  奧修回答:

  一旦你變得過於控制,你將不會允許生命發生於你。你有太多條件,而生命不會去滿足你的條件。

  只有當你無條件地接受它,生命才會發生於你。當你準備好歡迎它,無論以什麼形式出現,無論以什麼形式到來。但一個過於掌控的人會要求生命以特定的方式呈現,滿足特定的條件,生命不在乎那些,它只是從他們身邊經過。而他們則保持是死的,像植物人一樣。

  越早打破控制的監禁越好,因為所有的控制都來自於頭腦。而你比頭腦大得多——這麼小的一個部分卻想要控制你,試圖決定你的命運。生命持續地移動,你被遠遠地拋在後面,於是你感到挫折。

  頭腦的邏輯會這樣說:「看,你沒控制好,那就是為什麼你會錯過,所以要控制更多。」而真相恰好相反:人們會錯過就是因為控制太多。

  成為一條曠野裡的河流,那裡有更多你不曾夢想,不曾想像,不曾希望的,就在拐角處,觸手可及。但你必須張開雙手,不再緊握著拳頭生活,因為那就是控制的生命。

  張開雙臂擁抱生命。整個天空拓手可得,不要滿足於更少。永遠不要滿足於那更少的,整個天空都是我們的——去飛向存在最遠的地方,去享受,去慶祝生命給我們的一切。

  問題:控制與紀律有區別嗎?我一直覺得我對自己太苛刻了,因為如此我錯過了生命中的很多喜悅。

  奧修回答:

  不僅是有區別,而且是很大的區別,它們是相反的兩極。控制來自於自我,紀律來自於無我。控制是掌控自己,紀律是瞭解自己。紀律是一個自然的現象,控制是不自然的。紀律是自發的,控制是一種壓抑。紀律只需要瞭解——你瞭解並依據你的瞭解來行動。紀律沒有觀念要遵守,沒有教條要遵守,它不是完美主義的,紀律會慢慢引導你走向完整。

  控制是完美主義的,它有一個理想的標準要達成,在你的頭腦裡有一個你應該如何的理想標準。控制有很多應該和不應該,紀律沒有。紀律是一個自然的瞭解,一個開花。

  紀律"discipline"這個詞來自於一個字根,意思是「去學習」,它和弟子"disciple"是一個字根。一個弟子就是一個準備去學習的人,紀律是一種敞開的能力幫助你去學習。

  紀律沒有任何控制,事實上,一個有紀律的頭腦從來不是以控制來思考的頭腦,沒有必要。一個有紀律的頭腦不需要控制,一個有紀律的頭腦是絕對自由的。

  一個沒有紀律的頭腦是需要控制的,因為沒有控制它會感覺很危險。一個沒有紀律的頭腦無法信任自己,因此要控制。比如說,如果你不控制自己你可能會殺掉某人,在憤怒中,在暴怒中你可能會成為一個兇手。你需要控制,因為你害怕你自己。

  一個瞭解的人,一個瞭解自己和他人的人,總是感覺到慈悲。即使是一個敵人,你也會對他有慈悲,因為一個瞭解的人能夠理解他人的立場和觀點。他能夠感同身受,知道別人為什麼生氣,因為他瞭解自己,在這樣的瞭解中,他能夠理解所有人。他慈悲,瞭解,並遵循這個瞭解。當我這樣說,不要誤解我——事實上,瞭解不需要遵循。遵循這個詞給人某種感覺好像必須做什麼:你瞭解,然後你必須做什麼,你必須遵循這個瞭解。不,瞭解和每一件事都是自然而然的,你不需要遵循什麼,它就是簡單地開始發生。

  所以,理解控制和紀律之間的區別是很重要的。控制是一枚假幣,是社會發明的,用來作紀律的替代品。它看起來非常像紀律:每一個假幣看起來都是那樣,否則它無法在市場上流通。關於內在世界有很多假幣,控制就是針對紀律這枚真幣設計的假幣。

  永遠不要嘗試控制自己,誰能控制,確定嗎?如果你瞭解,就不需要控制;如果你不瞭解,那麼由誰來控制呢?這就是所有問題的難點。如果你瞭解,怎麼會需要去控制?你瞭解了,那麼無論做什麼都是對的。並不是你必須做對的,你就是直接去做那個對的,因為你怎麼能做出錯的事?如果你餓了,你不會去吃石頭——你瞭解石頭是不能吃的,結束了!沒必要給你一條紀律,「當你餓的時候永遠不要吃石頭。」說這些多愚蠢。當你渴了就去喝水,有什麼必要去製造一些「應該」或「不應該」呢?

  當你瞭解,生命是很簡單的。沒有什麼條例和法則,沒有必要,你的瞭解就是所有法則中的法則。只有一條黃金法則,那就是了解;所有其它的法則都是沒用的,可以完全丟掉。如果你瞭解,你可以丟掉全部控制,你可以自由,因為無論做什麼,你都將透過瞭解來做。

  如果你問我對的定義,我會說透過瞭解來做。對和錯沒有客觀價值,並沒有對的行為和錯的行為這回事,只有透過瞭解而來和透過不瞭解而來的行為。所以,有時一種行為在這一時刻是錯的,而在下一刻又變成了對的,因為情況發生了改變,而現在瞭解會有另外的解釋。瞭解就是一個片刻接著一個片刻地生活,帶著敏感度來回應生命。

  對於如何行動沒有固定的教條,你環顧四周,去感覺,去看,然後出於感覺、出於看、出於瞭解去行動——行動會自行到來。

  一個控制的人沒有生命的洞見,他對生命沒有敏感性。路就在眼前,向他敞開,他卻去查找地圖;門就在眼前,他卻去問別人:門在哪?他是瞎的。所以他必須控制自己,因為門的位置每一刻都在改變。生命不是僵死、呆滯的——它不是,它是動態的。

  所以同樣的法則昨天是對的可能今天就是不對的,明天它也無法成為對的。但是一個透過控制活著的人有著固化的意識形態,他遵循地圖活著。路每一天都在改變,生命不斷地移向新的維度,但他堅持帶著那個舊的,垃圾一樣的意識形態。他看著自己的觀念,然後遵循它,然後他就總是處在錯誤的情境中。

  那就是為什麼你感覺錯過了生命中很多喜悅,你一定會錯過,因為生命能給的唯一的喜悅就是了解的回應。這樣你會感覺到很多喜悅,但你沒有任何法則、任何觀念、任何理想,那麼你在這裡就不是追隨某些準則的,你在這裡是為了活出並發現自己的生命準則。

  當你對自己的生命準則變得覺知,你會發現它不是一個固定的現象,正如生命本身它是動態的現象。

  如果你試著控制,那是自我,自我以無數的方式掌控你。透過自我,社會在控制你,透過社會,那些已經死去的人還在控制你。每一個活著的人,如果遵循那些死的意識形態,就是在追隨死去的人。

  查拉圖斯特拉是美的,佛陀是美的,老子是美的,耶穌是美的——但他們不再適合了。他們活出了自己的生命,美麗地綻放過。透過他們學習,但不是做一個愚蠢的追隨者。成為一個弟子,但不要做一個學生。

  一個學生學習詞彙,一些死的單詞。一個弟子只是學習瞭解的秘密,當他有了自己的瞭解,他會走自己的路。他會向老子致敬並說:「現在我準備好了,非常感激,我走我自己的路。」他會永遠感激老子,而這是一個悖論:那些一心追隨耶穌、佛佗或穆罕默德的人永遠不會原諒他們。如果你是因為這些人錯過了生命的喜悅你如何能原諒他們?你如何真正地感恩?事實上,你非常生氣,如果你遇到他們你會殺了他們,因為就是這些人迫使你進入被控制的生命,就是這些人不允許你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就是這些人,摩西,穆罕默德,給你如何生活的戒律。你不會原諒他們,你的感激是假的。你如此痛苦,如何能感激?為了什麼?為了你的痛苦去感激嗎?不,只有當你內在有喜樂你才會感激。

  當你感覺到內在獲得祝福,一種源源不斷的祝福,感激就會像影子一樣隨之而來。

  做一個有紀律的人,永遠不要做一個控制的人。丟掉所有的規則和條例,帶著深深的警覺去生活,這就是全部。瞭解是唯一的法則。如果你瞭解你將會愛,如果你愛你將不會傷害任何人。如果你瞭解你將會快樂,如果你快樂你將會分享。如果你瞭解,你將會如此地被祝福,你的全部存在就像一條河流,生生不息,如此,對存在的感激才會生起。

  試著去瞭解生命,不要強迫它,保持一直免於過去,因為如果有過去你就是控制的,你無法瞭解生命。而生命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它不會停在那裡等你。

  但為什麼人們試著去制定規則?他們為什麼會掉進陷阱?他們之所以會掉進陷阱是因為一個瞭解的生命是一個危險的生命,你只能靠你自己。控制的生命是舒適且安全的,你不需要靠自己。有摩西,有聖經,有可蘭經,有吉踏經,你不必去為那些問題操心,你可以逃避。逃進古老的典籍、教導和思想體系裡,你緊抓著它們。這樣你就可以創造一個舒適的生活,一個方便的生活——但一個方便的生活不是一個喜樂的生活。於是你就錯過了喜悅,因為喜悅只有在你危險地活著的時候才可能。沒有其它方式。

  危險地活著,當我說「危險地活著」,我的意思是按照你自己的意願生活,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哪怕危在旦夕也要依照自己的意識、自己內心的感覺而活。即使失去所有的安全、所有的舒適和方便你仍然是開心的。你可以是一個乞丐,你可能不是一個國王,你可能衣衫襤褸地流落街頭,但沒有哪一個國王能和你媲美。即便是國王都會感覺到對你的嫉妒,因為你是如此地富有,並非物質上的,而是意識上的富足。會有一種微妙的光圍繞著你,你會感覺到被祝福。甚至別人也可以碰觸到它,它幾乎是可見的,如此地真切,其他人也會受到它的影響,像一塊磁鐵一樣。外在你可能是一個乞丐,但內在你是一個王者。

  但如果你過著一個方便、安全且舒適的生活,你將會避開危險,規避很多困難和痛苦。但因為規避了這些困難和痛苦,你也同時規避了生命中可能的喜樂。當你規避痛苦,你也規避了喜樂,記住這一點。當你試圖逃離問題你也同時逃離瞭解決方案。當你不想面對一種情況,你的生命就開始變得殘缺。永遠不要過被控制的生活——那是逃避主義者的活法——成為有紀律的人。有紀律不是遵循我,也不是遵循任何人,只是遵循你自己的光。「成為自己的光。」這是佛佗在進入大般涅槃前留下的最後的話語。那就是紀律。

反應與回應——拳擊的訣竅

  「責任」(responsibility)這個詞一直在被錯誤地使用。它給人一種感覺好像是一種負擔,你必須做,它是一個任務,如果你不做你會覺得內疚。我想提醒你「責任」這個詞完全沒有那樣的義涵。把它分成兩個部分repons(回應)和ability(能力),這樣你就會看到一個完全不同的意義,那是完全不同的方向。Respons-ability不是一個負擔,不是一個任務,不是你不得已必須要做的事。

  Respons-ability只是意味著自發地回應,不管出現什麼樣的情況,你都快樂地回應它,帶著你的全然性強烈地回應。這樣的回應不僅會改變那個情況,它還會改變你。

  這兩個詞要記住:一個是「反應」,一個是「回應力」。大多數人都在反應,而不是回應。反應來自你的記憶,來自你過去的經歷,來自你的知識;它是不夠新鮮的,而每個當下的情況都是新的。存在永遠都新鮮如初。如果你依據過去行動,那就是反應。那個反應不會改變情況,也不能改變你,你會徹底失敗。

  回應是即刻的,與記憶無關,與你的覺知有關。你清晰地看見狀況,你的內在乾淨、寧靜,有如一片無雲的天空。出於這樣的清澈,你自發地行動。這不是重複發生的動作,而是當下自發的行為。你之前從未這樣做,而那個美在於它會跟隨狀況的發展,知道你有能力自發地行動你會非常喜悅的。

  生命中極少有比自發性更大的喜悅。自發意味著即刻,意味著出於你的覺知行動,而不是依據你過去舊的制約來行動。那些時光過去了——那些制約、概念都已經徹底失效了。

  你不是必須去學習回應,你不是必須被教導回應,回應來自於你內在的寧靜,來自那片無雲的天空,它有自己的步調。你的許多行為並不是當下的行為,因為它來自記憶——它是重複的行為。真正的行為來自你的意識。

  我是出於一種回應力來回應,而不是作為一種責任來反應。我會出於我的愛行動,而不是任何責任義務。我會在當下即刻去行動,不從屬於記憶系統,因為記憶總是過去的而存在總是新的——它們永遠不會相遇。

  所以,我想要你瞭解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是整個來理解responsibility這個詞,把它分成兩個:reponse(回應)加連字號ability(能力),reponse-ability。整個色彩都改變了。

  叛逆就是與過去決裂。他不會重複過去,他會把新的東西帶入世界。那些逃離社會,逃離世界的人是逃避主義者。他們真正放棄的是責任,卻並不瞭解當你放棄責任的那一刻,也同時放棄了自由。這就是生命的複雜性:自由與責任要麼一起被丟掉,要麼一起被保留。

  你越是愛自由,就越要準備好接受更多的責任。但出世,在社會之外是沒有任何責任的可能性的。必須記住,我們所學到的一切都是透過承擔責任而來的。

  你可以透過兩種方式來行動:一種是反應,一種是回應。反應來自你過去的制約,它是機械式的。回應來自你的當下,來自你的覺知和意識,它不是機械式的。而回應的能力就是成長的最大準則之一,你不是在遵循任何命令、任何戒律,你只是遵循你的覺知。你像一面鏡子一樣運作,反映出當下的情況並回應它——不是來自過去類似情況的經驗,不是重複過去的行為,而是新的,新鮮的行動,當下即刻的。既不是舊情況,也不是你的反應——兩者都是新的。這樣的能力就是叛逆的品質之一。

  棄絕紅塵俗世,逃進深山老林,你只是在逃避一個學習的機會。在喜馬拉雅的山洞裡你沒有任何責任,但是記住,沒有責任你無法成長,你的意識會一直卡在某個地方。成長需要面對,需要去遭遇,去接受責任的挑戰。

  逃避主義者是膽小鬼,他們不是叛逆者,儘管到目前為止人們一直這麼認為。他們不是叛逆的靈魂,不,他們只是膽小鬼而已。他們應付不了生活,他們知道自己的虛弱、弱點,所以他們覺得還是逃掉更好,因為這樣你就永遠不用去面對你的虛弱和弱點,永遠不用去面對任何挑戰。但沒有挑戰你怎麼成長?

  問題:你所謂的「回應力」是類似於耶穌所說的「當有人打你的左臉,就把右臉也遞給他」嗎?

  奧修回答:

  我不會對你說:「回應力」就是當有人打你就把另一邊臉也給他打,不。我只能說一件事:讓那個時刻來決定。有時也許你必須把另一邊臉轉過去,有時也許你必須回擊那個打你的人,有時也許你必須加倍還擊打他的兩面臉,但不能把它作為一個現成的公式給你。這取決於你,取決於那個人,取決於當時的情況。

  但要帶著覺知去行動,這樣無論你做什麼都是對的。我不會給行為貼標籤,對的還是錯的。對我來說,你覺知的品質才是決定性的。如果你能帶著覺知去回應,那麼無論你的回應是什麼,我都會宣佈它是對的。如果你失去了覺知只是反應,那麼無論你做什麼——也許你將另一邊臉頰轉過去——那也是錯的。你注意到我使用的兩個不同的詞嗎?帶著覺知我使用的是「回應」,失去覺知我使用的是「反應」。

  回應來自於你自己,反應是別人在你身上創造的。他打了你,他是那個狀況的主宰,你只是一個木偶,你在反應。他的行為是決定性的,因為他對你做了些什麼,現在你只出於反應做事。這是無意識行為,那就是為什麼一個無意識之人的行為這麼容易被掌控。你微笑,她也會微笑。你生氣,他也會生氣。

  因為如此,像戴爾.卡耐基這樣的人才能寫出《怎樣贏得朋友和影響他人》這樣的書。所有你必須知道的只是各種反應。

  卡耐基描述過一個情況。他是一名保險代理人,有一個富婆,鎮上最有錢的人,一個寡婦,她非常反對保險,非常討厭保險經理,來找她的人無不掃興而歸——剛到門口就折返而回了。她給守門人下了命令「把他們趕出去!」面都見不著。

  當戴爾.卡耐基來到這家公司,所有的代理人都跟他說:「你不是寫了一本書,贏得朋友影響他人嗎?要是你能把保險賣給那個老女人我們就會認為你是真的有料的,否則,那不過是嘴巴上樂呵樂呵,過過嘴癮而已。」於是他開始琢磨怎麼把保險賣給她,他是怎麼做的呢?一個簡單的辦法。

  大清早他就到了那位女士房子的外邊,她在花園裡。他站在柵欄外面說:「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花。」

  那位女士問他:「你喜歡玫瑰嗎?」

  他說:「你怎麼知道?我都快喜歡瘋了,唯一能吸引我的花就是玫瑰。」

  女士說:「為什麼站在外面?進來,我會給你看我的玫瑰,我也是為玫瑰瘋狂的人,你不會再見到像我花園裡這麼大的玫瑰。」他被邀請進去,在她的大花園裡轉了一圈,整個花園滿是漂亮的玫瑰,他充滿詩意地讚美著。那位女士印象非常深刻,她說:「你看上去是非常有智慧的人,我想問一個問題,你是怎麼看待保險的?」因為她一直被那些保險經理折磨,他們總是試圖來拜訪但都被她趕出去了。

  他說:「為此我必須再來一次,因為我必須慎重思考,做點功課,我從不給人任何建議,除非我能夠確定。」

  女士說:「那很好,你是第一個不急於給我建議的人。那就是一個傻瓜的明確標誌:急於給人建議。」

  他說:「不,我會全面看一下這件事,也許會花幾天時間。」

  女士說:「不需要在外面站著,我會告訴所有的僕人,我的大門任何時候都向你敞開。不管什麼時候你想來花園都可以進來,如果你想來房子裡也可以。這也是你的家,不用害羞。」幾天內他帶著所有的手續、表格去找她。他說:「我都安排好了,事實上,為了絕對瞭解所有的細節我必須成為一名保險經理,一個內行人,因為外行無法瞭解太多。現在我絕對確定這就是為你定制的。」

  現在,這就是整個人類運作的模式,透過反應。你只會做一些你知道其他無意識之人怎樣反應的事,非常少見的情況一個保險代理人會遇到一個清醒的人,這是非常小的可能性。首先,一個清醒的人知道沒有什麼東西是能被保險的。只有遇到清醒的人卡耐基才會失敗,因為清醒的人不是反應而是回應。回應是無法預測的。

  一個有覺知的人是無法預測的,因為他從來不反應。你無法預判他會做什麼,每一個時刻他都是新的。在某個特定的時刻他可能會有特定的行為,但下一個時刻他可能就不是同樣的行為方式,因為下一刻一切都改變了。每一個時刻生命都不停地在改變,它是一條流動的河,沒有什麼是停滯不動的,除了你的無意識和反應。

  無意識之人是能夠預測的,你可以很輕易地設計他們。你可以讓他們做什麼,說什麼,哪怕是他們從來沒想過要做的或從來不想說的,因為他們只是一個反應機制。

  但一個有覺知的人,一個真正的宗教人士,只是回應。他不會被你抓在手掌心裡,你沒辦法把他拉下水,你沒辦法讓他做任何事。你沒辦法設計他,哪怕一句話。他只會做那一刻他自己的發現——透過他的覺知——那就是最適合的。

  問題:以我的瞭解,一個無意識之人會反應,而智者能夠在情緒出現時只是觀察它,而不是作出機械式的反應。但自發性是什麼?自發性真的能和觀察同時存在嗎?

  奧修回答:

  當你學會怎樣觀察,當你學會怎樣處於絕對的寂靜中,如如不動,不被打擾,當你學會只是坐著,安靜地坐著,什麼都不做,那就是真理,正如禪所說,當春天來臨,草木自己生長。草木是自己生長,記住這一點!

  行為並沒有消失,草木自己在生長。觀察並不意味著所有的行為都停止,行為透過你發生,只是不再有作為者。作為者消失,作為繼續。沒有作為者,作為就是自發的,它無法是其它的。正是作為者不允許作為自行發生。

  作為者就意味著小我,小我意味著過去。當你作為,你總是透過過去在作為,你是出於累積的經驗在作為,你是出於過去形成的結論在作為。你怎麼能自發?是過去在控制,因為過去你甚至無法看見現在。你的眼睛裝滿了過去,過去的煙霧如此稠密,看是不可能的。你無法看!你幾乎就已經完全瞎了——瞎是因為煙霧,因為過去的結論,因為你的知識。一個裝滿知識的人是世界上最瞎的人,因為他是出於知識運作,看不見真實情況。他只是一直在機械化地運作,他學會一些東西,然後就變成他內在現成的機械裝置,他由此來行動。

  但生命沒有義務去適應你的結論,那就是為什麼那些塞滿知識的人非常混亂。他所擁有的都是現成的答案,把自己塞的滿滿的。但生命從來不會再次出現相同的問題,因此,腦袋裝滿知識的人總是短路。

  當然,一個人必須知道怎樣安靜地坐著。那並不意味著他要永遠安靜地坐著,並不是你必須變成消極的,相反,一個真正的回應只能來自寂靜,一個真正的行為只能來自內在的安寧。如果你不安寧,如果你不知道怎樣在深度靜心中安靜地坐著,不管你做什麼都是反應,不是真正的行為,你在反應。

  有人侮辱你,按了一下按鈕,於是你就反應。你生氣,你跳起來——你說這是一個行為嗎?這不是行為,這是反應。別人才是掌控者,你只是被人掌控的。別人按一下按鈕,你就像一部機器一樣運作。就像你按一下開關來電了,又按一下就關了,那就是別人對你做的:他們按一下你就開,再按一下你又關。有人過來讚美你,你的小我膨脹了,你感覺非常棒;然後又有人來挫傷你的小我,你就直接像泄了氣的皮球就地躺平了。你不是自己的主人。任何人都能羞辱你使你悲傷、憤怒、發飆、暴力、瘋狂。任何人都能讚美你,使你覺得高光時刻到了,你是最偉大的,亞歷山大大帝跟你比都不算什麼。

  你的行為依據他人的控制,這不是真正的行為。

  佛佗曾經過一個小村莊,人們過去侮辱他。他們使用了所有知道的髒話來辱駡他,佛佗站在那裡,安靜地聽著,非常專注,然後他說:「謝謝你們的到來,但我現在正在趕路,我必須去下一個村子,人們在那裡等我。今天我沒辦法再給你們更多時間,但是明天我回來的時候會有更多時間。如果你們還有什麼想說可以明天再來,但是今天,請原諒。」

  那些人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人完全不受影響,不被幹擾。其中一個問題:「你沒聽到我們說嗎?我們把你虐的跟什麼一樣,你甚至都不回嘴。」

  佛佗說:「如果你們想要我回嘴,那你們來的太晚了。你們應該十年前來,那時我會跟你們回懟。但這十年來,我已經不再被別人掌控。我不再是一個奴隸,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我依據我自己來行動,而不是其他任何人。我遵循我內在的需要,你們不能強迫我做任何事。這非常好:你們想誹謗我,那就來吧,現在你們滿意了,你們做的很棒。但就我而言,我不會接受你們的羞辱,除非我接受它,否則它沒有意義。」

  當有人侮辱你,你必須成為一個接收者,你必須接受他所說的,只有這樣你才會反應。但如果你不接受,如果你保持超然,保持距離,保持酷酷的,他能奈你何?

  佛說:「你可以把燃燒的火把扔進河裡,它會一直燃燒直到碰到河水。當它掉進河裡的一刹那,火全部消失了,河流使它冷卻。我已經變成一條河流。你們對我羞辱謾駡,當你們丟出來的時候它們是火,但當它抵達我這裡的那一刻,在我的冷靜裡,火消失了,沒有傷害性了。你們扔出了荊棘,落到我的寂靜裡它們變成了花朵。我依據自己內在的本性行動。」

  這就是自發性。一個有覺知的人,出於瞭解的行為。一個沒有覺知的人——無意識,機械化,像機器人一樣——反應。

  你說:「一個無意識之人反應,智者只是觀察。」不只是觀察,觀察只是一個方面。沒有觀察智者不會行動,但請不要誤解。你的智慧只能透過作為變得鋒利,當你出於覺知和觀察即刻地採取行動,就會有無比的智慧。你開始閃耀,有自己的光,bling bling。但它出於兩件事:觀察,來自觀察的行動。如果你的觀察變得消極被動,你是在自殺。觀察應該引導你進入行動,一種新的行動,一種新的品質被帶到行動中。

  你觀察,當你處於絕對地寂靜和安寧中,你會看到真實的狀況,出於那個看你回應。有覺知的人回應,他是「負責任的」——的確如此!他是回應,不是反應。他的行為來自他的覺知,而不是控制,那就是區別。

  因此,在觀察與自發性之間沒有任何不協調的地方。觀察是自發的開始,自發是觀察的圓滿。

  瞭解之人行動,他的行動無比全然,出於他的意識即刻地行動。觀察的頭腦、靜心的頭腦像一面鏡子一樣運作。它不會抓住任何鏡像,保持絕對空無,永遠空無。所以,無論是什麼來到鏡子面前,它都將它反映出來。如果你站在鏡子面前,它就反映你。如果你離開了,不要說鏡子背叛了你,鏡子就只是一面鏡子。當你走了,它就不再反映你,它沒有義務再反映你。現在是別人在面對著它,它映照的是別人。如果沒人在那,它就什麼都不反映。它對生命永遠真實。

  學會安靜地坐著——變成一面鏡子。安靜會使你的意識變成一面鏡子,於是你從一個時刻到另一個時刻即時運作。你反映生命,你的頭腦裡沒有攜帶裝滿舊照片的相冊。那麼你的視線是清澈的,天真的,你擁有清晰度,你有洞見,你永遠不會對生命不真實。

  這就是真正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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