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ESSIAH VOL 1
江夏堂譯
第二十二章:一座屬於你自己的山峰
一九八七年二月九日上午在莊子屋
敬愛的師父!
你們中的一些人說我冷漠,沉醉於自己的單獨中,
你們曾說過:「他常與森林中的樹木暢談,卻不輕言於人類。
他獨坐雄峰,俯瞰我們的城市。」
誠然,我曾立於雄峰,行於邊地。
若不從至高處或至遠處,我又怎能看見你們?
人若不相遠,又何來相近?
你們中還有一些人向我發出無言的召喚,他們說:
「怪人啊怪人!熱愛那高度不可企及的人啊,你為何棲身於鷹築巢的山峰上?
為何要尋找那些不可得到的東西?
你又想網羅什麼樣的風暴?
你在天空中想獵捕什麼類型的幻鳥?
下來成為我們中的一員吧。用我們的麵包消除饑餓,用我們的葡萄酒解渴。」
在靈魂的孤寂中,他們如是說;
但如果他們的孤寂更深,他們就會發現,我只是在尋找你們的快樂以及痛苦的奧秘,
我所獵捕的是你們在天空中翱翔的大我。
而那獵捕者同時亦是那被獵捕的;
因為我所發出的許多離弦之箭,只為射向我自己的胸膛。
而那飛行者亦是那爬行者;
因為當我的雙翼在陽光下展翅時,投射在大地上的影子便成為龜鱉。
我既是個篤信者,也是個懷疑者;
我經常用手指觸摸自己的傷口,這樣我會更加信任和瞭解你們。
正是憑藉這種信任和瞭解,我說:
你們並不束縛於你們的身體中,也不局限于房舍或田地中。
你們的真我隨風飄蕩,棲息于群山之巔。
你們不是趨日求暖、掘洞求安的動物,
而是一個自由自在、涵蓋乾坤、在空中翱翔的精靈。
如果這些話是朦朧含糊的,那就任它們模糊不清吧。
模糊和朦朧是萬物之始,然非其終。
我很願意你們將我當作一個開始去記住。
生命,諸眾生,都是在霧中而不是在水晶中所孕育出來的。
但誰知道那水晶只是衰亡的霧?
你們中的一些人說我冷漠,沉醉於自己的單獨中,
你們曾說過:「他常與森林中的樹木暢談,卻不輕言於人類。」
所有的神秘主義者都是這樣被那些昏昏欲睡人所誤解——這些並沒有如實知見到自己,卻又非常熱衷於評判別人的人。每一個神秘主義者都註定要被大眾譴責為單獨,沉醉於自己的單獨中。
單獨和沉醉於自己的單獨是靜心的全部。
活在這個世界,卻又不屬於這個世界。
與他人相處,但不要讓他們成為你的一部分。
當蘇菲神秘主義者朱奈德第一次去見他的師父時,他的家人一方面在哭泣,另一方面又為他們的一個兒子要去尋找真相而感到自豪。
全鎮的人都聚集在一起,向他告別,並為他送上所有的祝福。他們也很悲傷,因為他要走了,也許他可能不會再回來了,所以他們悲喜交集。他們眼裡含著淚水,但那淚水不是痛苦的。有悲傷,但也有喜悅。
很少有人去尋找真相,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真相。朱奈德自然被認為是他們的驕傲,是他們的榮耀。當他到達森林時,師父看著他說:「你可以單獨進來,但不要讓人群進來。」
朱奈德回頭看了看,因為他一個人,確定沒有人群。他對師父說:「我是一個人來的。我將人群遠遠地留在我村子的邊界上了。」
師父說:「不要向後看,閉上眼睛,向內看。人群就在那裡!」
朱奈德閉上眼睛,感到驚訝。所有他留下的人——朋友、母親、父親、兄弟、鄰居——全部都在那裡。雖然現在只是一種回憶,但頭腦裡卻充滿了他所留下的人群的記憶。他睜開眼睛請求寬恕。他說自己初入道途,不懂道上的語言:「你說得對。我並不是單獨。我的頭腦裡滿是我留下的人群。」
師父說:「那就在門外耐心等待吧,無論要等多長時間。當你覺得人群已經從你的頭腦中消失的那一天,你就可以進來了。但請記住,你不能欺騙我。」
朱奈德在外面等了快一年了。而要擺脫自己對人群的思想是如此地困難。離開人群去森林很容易,但真正的問題不是你外面的人群,真正的問題是你內心中的人群,它會和你一起去森林。你不會是單獨一個人。你的記憶會圍繞著你。而就頭腦思想而言,它們和外在的真人一樣真實。
但朱奈德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他坐在門外,人們脫下鞋子進去看師父。由於無事可做,他過去常常給那些將鞋留在外面的人擦鞋。這成了他的靜心。他變得如此專注,如此專注于清潔和擦鞋的行為中……慢慢地,漸漸地,人群漸漸地消失了。當他看到裡面沒有一個人的時候……在他還未登堂入室之前,師父就已經站在他的身後了。
他說:「我祝賀你。你有足夠的耐心——不僅有足夠的耐心,而且你成功地創造了一種屬於自己的靜心裝置。剛才我意識到你內心的人群已經消失了——所有的噪音都消失了。現在,我將帶你和我一起進入聖殿,懷著極大的敬意。你已經達到了超然的境界,你已經學會了單獨的藝術。現在,即使你去到了市場上,你仍然會保持單獨,因為一旦一個人嘗到了單獨之酒的味道,他就不會再迷失。這種味道是如此甜美,如此超然,以至於世界上的一切與之相比,幾乎都變得不真實,成為一種幻覺。但人群大眾是無法理解它的。」
如果不單獨,不沉醉於自己的單獨,就沒有開始這場偉大的朝聖之旅,單獨會將你帶到你自己的當下。
你們曾說過:「他常與森林中的樹木暢談,卻不輕言於人類。」
幾千年來,人們觀察到,神秘主義者覺得自己更接近樹木,更接近山川,更接近河流,甚至比人類更接近動物,因為人類是地球上唯一生病了的動物。他的心是蒙蔽的,頭腦中裝著垃圾,他的感覺是遲鈍的。如果你在說些什麼,他卻聽而不聞。
在字典裡,聽和聞這兩個詞的意思是一樣的——但事實上卻不然。聽是一個簡單的現象——只是因為你有耳朵,所以你聽到了。聞是一種深刻的變化。當你在頭腦中沒有任何思想的時候,在完全的寂靜中,那麼聽就變成了聞,否則無論對你說什麼,你都會聽到,但你的思想念頭會混雜在其中。他們根據自己的條件來詮釋。
一天晚上……佛陀告訴他的弟子們,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和晚上最後一件事都是靜心。從靜心開始新的一天。當太陽升起時,上升到靜心、寂靜的高度,當太陽落山時,在你自己的內心深處深入靜心,深入到即使是陽光也無法到達的深外。這樣你就能如實知見到你的高度和深度。一個如實知見到自己的高度和深度的人,就會變得完整。
這是每天的例行公事,所以佛陀不必每天重複。他只需在晚上開示時說,當太陽落山,黑暗降臨……時,他就會說:「現在是你睡覺前做最後一件事的時候了……」而不是說去靜心。
一天晚上,一個小偷和一個妓女也在會眾裡。他們都聽到了同樣的話:「現在黑暗降臨了,去做睡覺前的最後一件事吧。」所有的弟子們都去靜心了,妓女突然想起這個人肯定是個魔法師,「他是怎麼發現我的職業的?——黑暗正在降臨,現在快去吧,去做睡覺前的最後一件事吧。」
小偷說:「天哪!我在想,這裡沒有人認識我,這個人——有將近一萬名弟子,小偷躲在人群中——他是如何知道我的?是的,黑暗正在降臨,這是我的工作時間。我應該先做,然後再去睡覺。」
第二天早上佛陀說:「你們聽到的是同樣的話,但你們會根據自己的思想來詮釋。」這就是聽而不聞。
聞是當你的心不去詮釋,不去干涉,當它靜立於一旁,讓語言文字直達心靈,心靈不知道任何詮釋。它只有一種能力,這種能力,就是如實知見的能力。如果某件事是真的,它就會如實知見到這是真的,如果某件事是錯的,它就會如實知見到它是錯的——不經過任何思維,不經過任何考量。
就像你睜開眼睛一樣,如果是亮的,就不存在要去思維考量的問題,你如實知見到了,你徹見到了。如果是黑暗的,同樣也不存在要去思維考量的問題,你也如實知見到了,你徹見到了。心有一種內在的能力來如實知見到真相,但頭腦擋在中間,不允許事情直達心。
如今的心理學家說,你所聽到的幾乎百分之八十是經由你的頭腦思想扭曲後所折射進來的。這是一個不小的比例。而除了經過你頭腦思想扭曲後所折射進來的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在不同的背景中。它已經失去了原有的背景,它的意義不可能是一樣的。
因此,神秘主義者覺得與樹木、動物或鳥類交談更容易。聖法蘭西斯,基督教產生的最真實的人之一,過去常與動物交談。他會來到河岸,他會向魚兒們呼喚:「聽著,我在這裡……」魚兒們就會跳出水面迎接他——這已經被成千上萬的人所見到了。他會走到一棵樹前,像一個朋友握住另一個朋友的手一樣握住樹,並與樹交談。
以前人們都覺得他有點瘋了——跟樹交談簡直是無稽之談。但現在關於樹木的現代研究表明,樹木比你更敏銳。當然,它們的敏銳度有不同的維度。
如果一個樵夫想要砍一棵樹,那棵樹就會精神崩潰。現在我們已經開發出了一些機器,像心電圖儀,貼在樹上。這讓科學家們感到困惑,因為這個人並沒有說他要砍某棵樹,他只是有這個想法,但這個想法以某種神秘的方式被傳遞給了樹,即使他沒有說話。原本很順利的心電圖,突然變得紊亂起來。樹嚇壞了!如果園丁來給同一棵樹澆水,甚至在他還沒到樹前,心電圖就變得更加平穩,更加對稱——有朋友來了!
似乎樹木對你內心的想法很敏銳。它們明白,沒有必要說什麼,它們聽聞到你內心的微妙振動。當然,很快整個科學就會明瞭……但在我看來,每一個思想念頭都不過是一種振動,而你正在輻射,在你周圍散播某些振動。因為人類是遲鈍的,他們的頭腦是遲鈍的。他們有厚厚的頭骨,而這些振動無法到達他們。
這事發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瑞士……一名男子頭部中彈。子彈被取出來了,但是當他們取出子彈後,一個奇怪的現象開始發生了:這個人對最近的電臺變得敏銳起來。在沒有任何收音機的狀態下,他聽的是音樂、新聞,他沒有辦法將它關掉。他簡直要瘋了。從清晨到深夜,他一直在收聽廣播。
他告訴他的護士和醫生,他們不相信他,他們認為他瘋了。但他說:「請你們給我一個證明的機會。你可以在醫院的某個地方放一台收音機,固定在最近的電臺上,我來告訴你正在廣播的內容是什麼。你可以聽收音機,看看我所說的是不是一樣的。」
這個建議非常明智。實驗完成了,醫生們都很驚訝。子彈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他耳朵裡的機制。它變得如此敏銳,以至於能接收到電波……它們正從這裡經過,現在,從世界各地,從所有的無線電臺經過,你不能聽到它們所有的聲音是好的,否則你就會發瘋,所以這是一種保護。但那個人請求幫助,否則他會瘋掉的。
他的耳朵動了手術,雖然他有一隻耳朵聾了,但他很高興電臺停了。但它提供了一個線索,那就是不必攜帶笨重的晶體管收音機,讓它靠近耳朵,隨意走在路上……可能很快就會有一個小小的機械裝置可以固定在你的耳朵裡。沒有人會知道——就像耳塞一樣——耳塞上可能有特定的電臺。無論你想聽什麼,你都可以聽,只要你想停下來,你就可以將耳塞取出來。
現在的可能性是,隨時有一天你的耳朵都可能會變得非常敏銳。但那個人表現出另一種可能性,那就是耳朵已經太過敏銳了。不知道為什麼,為了拯救你的理智,大自然已經關閉了它們,讓它們感受到那些經過的微妙振動。樹沒有耳朵,它們能感覺到全身的震動,每一片葉子,每一根樹枝,整個樹幹都能感覺到。不要以為樹是死的,不要以為你隨意地砍掉它們,你就不會傷害到它們。即使你摘下一朵花,你也不知道你已經傷害了這棵樹,你在樹上造成了一個傷口。
如果說神秘主義者一直在和森林裡的樹木進行交談,那就沒什麼好驚訝的了。神秘主義者一直都知道,任何生長的東西都是有生命的,而任何有生命的東西一定都必須具有某種敏銳性。
你試著和一棵樹做朋友——每天去和樹交談,坐在樹的旁邊,觸摸樹,就像你觸摸你心愛的人一樣——幾天之內你就會看到一個巨大的轉變發生,當你來的時候,即使沒有風,樹也會開始跳舞。當你來的時候,樹會為你釋放它的芬芳。當你觸摸它的時候,你會感覺到不再是同樣的寒冷感,它是溫暖的,它在歡迎你。
在東方,因為幾千年來神秘主義者一直在研究每一個可能的秘密……這就是為什麼大雄和佛陀都說,除非一個水果自己掉下來,否則你就沒有任何權利將它從樹上摘下來。那是暴力。當瓜熟蒂落時,它就是一種禮物。這棵樹是出於豐盛而給予你的。不要傷害樹。
你會驚訝的……因為大雄的這段體驗,即使在今天,大雄的追隨者們甚至在今天也不再耕種了。他們完全停止了耕種,因為如果你耕種,有一天你要砍樹,那將是極大的暴力。人們對此嗤之以鼻,就連耆那教的僧侶至今也沒有給出讓人信服的答案。我所說的都是根據我自己的體驗。我和樹一起生活過,神奇的是,它們有極大的敏銳性。
我以前在大學做教授的時候,有長長一排很漂亮的樹,叫高莫哈樹(GULMOHAR,在印地語中,「GUL」意為「花」,而「MUHAR」則為「孔雀」,因此高莫哈也就是「孔雀花」。在中國,她被稱為鳳凰樹,因其「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而得名)。它的花是紅色的,特別是在夏天,花多得讓你看不到綠葉。它全身都是紅色的,仿佛整棵樹都在燃燒。
在接近學院的道路兩旁有很長一排這樣的樹,至少有二十棵。我選了一棵樹,它的樹蔭最大——這也許是當中最高的一棵樹——我曾經常將車停在那裡。但我從來沒有忘記禮拜這棵樹,向它問好,向它說早安。大家都覺得,「那個人瘋了,跟樹說早安,他從來都不屑于對副校長說早安。」
副校長的辦公室離那棵樹很近,所以他每次聽到我的車停到樹下,就會起身站起來看,他就會自言自語地說:「那個人瘋了。我不知道他在教學生什麼。他在跟樹問好,他在跟樹說早安,然而當我在走廊上遇見他時,我必須跟他說早安,否則他只是默默地走過去了。」
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二十棵樹中有十九棵死於某種疾病。唯一倖存下來的樹是我經常停車的那棵樹。就連副校長也開始在想……當所有的樹都死了,沒有葉子也沒有花,只剩下枯木,為什麼那棵樹還會不斷開花,生長,綻放?
有一天,他對我說:「我不相信,但我妻子對我說,那是因為那棵樹有一個朋友。就像人沒有愛就不能活一樣,樹沒有愛也不能活一樣。這都是無稽之談,這只是一個巧合。你是怎麼看待的?」
我說:「這件事我不能說。這是我和樹之間的秘密。」
當我辭職之後,我的車不再來大學了,我最後一次和樹說再見。一年後,我來到這個城市,我想看看那棵樹……它現在怎麼樣。當我去那裡的時候,它已經死了。當副校長聽到我的車來了,他不敢相信一年後……我為什麼來?我直接走到我的樹上。我跟它打招呼,跟它說早上好,但無人在聽聞。我摸了摸樹,感覺不到震動和溫暖。
副校長從窗戶往外看。他出來,和我一起站在樹邊,說:「請原諒我吧。我一直不相信——我心裡仍有懷疑——但事實是,當你離開的時候,那棵樹就開始枯萎了。我們無法理解其他樹木都死亡了,它是如何存活了九年,甚至連一年也無法存活。也許我只是一個多疑的人,但這其中有些道理。我不得不承認,看到那棵樹每天都在死去……我想起了你,如果有人能救那棵樹,那就是你。但你不在城裡。整整一年,我一直在全國各地奔波。
我說:「我也感到非常難過。如果我知道那棵樹會死,我就不會辭職。就為了這棵樹,我可以留在大學,但我沒有想到它會死。」
神秘主義者被嘲笑了。但請記住,漸漸地科學正在非常接近神秘主義——最後的笑聲將是神秘主義者的笑聲。
「他獨坐雄峰,俯瞰我們的城市。」
誠然,我曾立於雄峰,行於邊地。
若不從至高處或至遠處,我又怎能看見你們?
人若不相遠,又何來相近?
艾勒·穆斯塔法說:「因為我坐在遠離城市的山峰上,從山峰上我可以看向山谷,看向城市的任何地方。」
這很奇怪。如果你想瞭解這座城市,你應該在城市裡,你應該在它的街道上活動,你應該認識住在那裡的人們。艾勒·穆斯塔法說,自然法則與你想像的不同。除非你站在一個很高遠的地方,否則就不可能看到城市,看到人,瞭解人。
這就是佛洛德和佛陀的區別:佛洛德試圖通過與人群的朝夕相處來理解人。佛陀也想試圖瞭解人,但從一個山頂。需要一定的距離和高度。只有更高的才能理解更低的人。
佛洛德是一位偉大的知識份子,但他也同樣問題纏身,他卻試圖為他人解決問題。他有著同樣的暴力,同樣具有爭強好勝的欲念,同樣的自我,每當他發現有人在理解人類心理方面非常接近他的時候,佛洛德就將他從學校開除了。
榮格最初被認為是佛洛德的接班人,但他變得太接近了。有時他與佛洛德辯論,而且辯論得比佛洛德更好。這就夠了。佛洛德不能容忍一個高過自己的弟子——他可能會危及自身。在佛洛德之後——榮格還很年輕,佛洛德很老了——榮格要將整個精神分析的運動都轉向自己的方向,而不是按照佛洛德的方向。
很奇怪的是,人們在活著的時候想主宰別人,甚至在死後也想主宰別人。英國有一所醫學院,它是由某個非常富有的人所創辦的,他主持了醫學院全體工作人員的會議。他立了一個遺囑,「即使在我死後,我仍將不斷主持會議,因此,我的遺體必須保存下來,並且是保存在院長的椅子上。」你會驚訝的——它至今仍然在那裡。
看來瘋狂是沒有極限的。這個人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將近兩百年了,他身上的所有東西都被處理掉了。為了保存它,在身體裡填充了其他的化學物質,對他的皮膚進行了特殊處理。但他還是萎縮了。但他並不擔心,他不斷坐在院長的椅子上主持會議。除了他,沒有人可以坐在那裡,因為他是創始人,他投資了所有的錢。
佛洛德甚至恐懼他死後會發生什麼,因為榮格似乎有不同的想法,有時顯得更重要。所以佛洛德將他從精神分析運動中驅逐出去。那個即將成為接班人的人被開除了……他創立了另一個學派——分析心理學。截然不同的,朝著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發展。
另一個人,阿德勒,被認為是接替佛洛德的可能人選。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不同意佛洛德關於性就是一切的觀點。阿德勒認為,人的最基本的東西是「權力意志」,他可以犧牲性來獲得更強大的地位。而我們知道這是一個事實——政客可以放棄性,聖人可以放棄性,富人沒有時間性行為。他沒有性,而是提出了一種基於「權力意志」的新心理學。佛洛德立即將他從精神分析運動中開除,於是阿德勒創立了另一個學派。
這在佛陀身上是不可能發生的,因為更低的人不能理解更高的人。他的高度是一個陽光普照的山峰,距離如此之遠,甚至從來沒有人問過他:「誰來接替你?」有許多偉大的知識份子的追隨者,甚至有一些覺醒者的追隨者,但佛陀的高度,即使覺醒者也不能認為是他的接班人。
沒有人接替佛陀,也沒有人接替大雄。這個問題從來沒有出現過,因為沒有人能達到那種能看到人類最深處的高度。
紀伯倫說的對:
「他獨坐雄峰,俯瞰我們的城市。」
誠然,我曾立於雄峰,行於邊地。
若不從至高處或至遠處,我又怎能看見你們?
人若不相遠,又何來相近?
這看起來像是一個矛盾的陳述,但事實並非如此:你只有在很遠的地方才能靠近。這段距離產生了磁力,所以你偶爾靠近一下,然後又分開。
你的基本現實與另一個相距甚遠,但在某些愛、友誼、弟子關係的點上,你可以走得很近。這是一種靈活的現象:走遠,走近,再走遠。
如果任何關係想保持常新、常青、常鮮,那麼人們就必須學習這種靈活性的秘密。夫妻倆在一起生活多年,一定會感到無聊——同樣的面孔,同樣的地理位置,同樣的地形。你能探索同一個女人或同一個男人多久?——除非你太蠢了,以至於每天都忘了之前發生了什麼,除非你沒有任何記憶機制。有時候,即使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他的記憶機制也未必能很好地發揮作用。
眾所周知,愛迪生發現了一千項發明。他在整個科學史上是無與倫比的,沒有人能在發明方面上超越他。你所看到的大多數東西——電、照相機、答錄機、收音機——都有愛迪生的印記。
但愛迪生沒有記憶力,他有巨大的智慧,但他的記憶力幾乎為零。有一天,他正在做一件事,非常投入……他的妻子給他送來了早餐,放在他的身邊,以免擾亂他,所以每當他的工作結束後,他就會發現早餐。這時一個朋友來了,看到他全神貫注。不想擾亂中斷他。但他又看到了早餐,於是他想:「在他工作的時候,我應該吃早餐。」
於是他吃完了早餐,愛迪生也做完了工作,他看著朋友說:「你什麼時候來的?」
朋友說:「我剛來。」
愛迪生看著空盤子說:「你來晚了一點,我已經吃過早餐了。」否則我們就可以一起共進早餐了。」
有一天愛迪生要去美國的另一個地方,一所大學演講。和妻子告別時,他親吻了女僕,以為她是他的妻子,並向妻子揮手。
愛迪生說:「我的天啊!你應該早點提醒我。我全神貫注於我的工作,連續多次在屋裡看到這兩個女人,我都不記得誰是誰了。這不是第一次發生。」
一種相遠又相近靈活的關係還沒有得到發展。這是人類的不幸之一。我想為未來貢獻一種相遠又相近的靈活關係的概念——不是一成不變的和死的。
泰戈爾在他的一部小說《最後的詩篇》(AAKARI KAVITA)中,雖然書名的意思是「最後的詩篇」——但這不是一本詩集,而是一部小說,只是名字叫《最後的詩篇》——小說中的男主人公想和一個有文化、有教養、非常富有、非常漂亮的女人結婚。女人也很願意,但有個條件。
條件是——她有一個大湖,就在她的宮殿旁邊——「我會在湖的另一邊,幾英里之外,為你建造另一座宮殿,你不能從一座宮殿看到另一座宮殿。我會給你一條船,但我們會住在分隔開的房子裡,我們永遠不會提前邀請對方——我們會讓這一切像是意外的偶遇——你在划船,我在划船,突然我們在湖邊相遇。你早上去散步,我早上去散步,突然我們在樹下相遇——但不能提前邀約。這樣我們的關係就會永遠年輕,永遠新鮮,永遠是蜜月——一個持續的蜜月。」
那個男人無法理解。他說:「這是什麼類型的婚姻?除非我們住在一起,否則這就不是婚姻。」
女人說:「那就看你了。但我不能和你住在一起,因為我知道住在一起會扼殺我們之間最重要的東西。而我不想扼殺它。即使你和別人結婚,也沒關係。你會在我的夢裡,在我的記憶裡,在我們之間度過的那些黃金時刻裡記住你,但我不會允許一段一成不變的關係。」
泰戈爾給了你一個靈活的關係的概念。事實上,不是關係,只是一段持續不斷的愛情——你永遠不會去登記處結婚。
人若不相遠,又何來相近?如果你一直處於遠的狀態,愛就會死。如果你一直處於近的狀態,愛將會被扼殺。愛只能在一段不斷流動的關係中存活——沒有束縛,沒有枷鎖,沒有監禁。我非常喜歡那本小說。這並不是一部簡單的小說,也許這是人類未來的一個夢想。
你們中還有一些人向我發出無言的召喚,他們說:
「怪人啊怪人!熱愛那高度不可企及的人啊,你為何棲身於鷹築巢的山峰上?
為何要尋找那些不可得到的東西?
你又想網羅什麼樣的風暴?
你在天空中想獵捕什麼類型的幻鳥?
下來成為我們中的一員吧。用我們的麵包消除饑餓,用我們的葡萄酒解渴。」
艾勒·穆斯塔法說:「我感謝你們的邀請,但我不能接受這些邀請,因為我所知道的東西比你們所知道的更多。我在你們中間,但我不是你們中的一員——因為我的探索是不同的,因為我的挑戰將我帶到了無法企及的高度。」
惠子的母親對我說:「你這裡有這麼多女人,我不想我女兒也是其中之一。」
我對她說:「這裡的每個人都是一個個體。雖然他們和別人生活在一起,但每個人始終是單獨的——因為真正的尋找是向內的。人們來到這裡是為了靜心,而在靜心中你是單獨的。你可能和成千上萬的人坐在一起,但當你閉上眼睛,進入自己的內在世界的那一刻,你是單獨的。
我的全部努力就是要摧毀掉你們心中的群眾意識,讓你們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成為你們自己的山峰。
你可以與其他山峰交談,你可以與其他山峰坐在一起,你可以與其他山峰分享,但你的單獨始終是純潔的童貞狀態。一個人只有在他的單獨是童貞狀態的時候,才會真正感到滿足。否則,他就成了奴隸,成了某個機械系統中的一個齒輪。這就是我與整個世界的抗爭。
所有的宗教都將單獨的人變成了人群——天主教徒、新教徒、印度教徒、穆斯林教徒——這些都是人群。我的人不是人群,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個體性。這就是為什麼我不給你們任何戒律,我不給你任何理想,我不給你任何成規。我只是向你們解釋如何去意識覺知到。
在你的意識覺知中,你會找到你的戒律,你會找到你的理想,你會找到你的道路,你會找到你的目標和你的源頭——但這將是個人的。
靈性的朝聖是從單獨到單獨的飛行。這不是人群現象。宗教與人群無關,它事實上是個人的。但這是難以領悟的。
惠子的母親非常信奉佛教,她是茶道專家。但我不知道她一定在表演什麼樣的茶道,因為她很憤怒,甚至跟我說話時都是如此。我觀察她的手,她雙手握成拳頭,控制著自己,好像她要打我似的。她的手都扭曲了……
我一直在觀察手,因為你不知道你在用手做什麼,但手事實上顯示了你的內心。你的言語可能是在說謊,但你的手還沒有學會怎麼說謊。它們更單純。
她跟我說話,好像很有教養的樣子,但她的手卻流露出野蠻的精神面貌。
在靈魂的孤寂中,他們如是說;
但如果他們的孤寂更深,他們就會發現,我只是在尋找你們的快樂以及痛苦的奧秘。
如果你在自己的單獨中走得更深,你就會發現,我不僅在尋找我的生命之源、快樂之源、痛苦之源,也同時在尋找你的生命之源、快樂之源、痛苦之源——因為它們不是不同的東西。從源頭上說,我們是一體的。就像在大海裡一樣,所有的河流都是一體的。
你看過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嗎?千百萬年來,成千上萬條大河一直在向大海傾瀉。它們並未能將海水的鹹味去掉,也不能使海水變甜。大海如此浩瀚,千百萬年來的河流絲毫沒有改變它的鹹度。它始終保持不變——所有這些河流都消失在一個源頭。
我們都是河流,以不同的速度,在不同的領地上穿行,但始終向著大海進發——在那裡,你將成為一個整體,在那裡,你會突然知道,那些曾經與你分離的河流不再是分離的。
我所獵捕的是你們在天空中翱翔的大我。
紀伯倫說:「你們在問我‘你為何棲身於鷹築巢的山峰上?為何要尋找那些不可得到的東西?」
艾勒·穆斯塔法說,我所獵捕的是你們在天空中翱翔的大我……因為這些(大我)也是我的。我尋找到了自己(的大我),我也尋找到了你(的大我)。
而那獵捕者同時亦是那被獵捕的;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聲明。克裡希納穆提一生只重複了一句話:觀照者也是那被觀照的,瞭解者就是那被瞭解的,它們不是兩個。
只要你認為它們是兩個,你就處於黑暗和無知之中。當你觀照到那獵捕者同時亦是那被獵捕的,獵捕者與那被獵捕的不是兩個,瞭解者與那被瞭解的之間,觀照者與那被觀照的之間,我和你之間不是兩個……距離是虛幻不實的,因為在我們的源頭,我們是一體的。
因為我所發出的許多離弦之箭,只為射向我自己的胸膛。
……我在想某個遙遠的目標,但後來發現我所發出的離弦之箭,只為射向我自己的胸膛。我在遠方徘徊,只為到達我的家,只為了到達我一直所在的地方。」
所以尋找的問題事實上是喚醒的問題。如果晚上睡覺時,你夢見自己在羅馬,如果突然有人叫醒你,你會不會對他說:「等等!我得趕一趟從羅馬到普那的飛機,因為現在我在羅馬。」不,當你醒來的那一刻,羅馬就消失了。你發現你還是在你的床上,在你的房間裡,在你的房子裡,你從來沒有去過羅馬。
這是我們的實際情況。我們認為我們已經去了某個地方,遠離了我們自己。不,絕對不……你只是夢見自己去了很遠的地方。當你醒來的那一刻,你突然發現原來你一直都在這裡,而且你將永遠在這裡。此時此地是唯一存在的地方。沒有其他的存在。
而那飛行者亦是那爬行者;
因為當我的雙翼在陽光下展翅時,投射在大地上的影子便成為龜鱉。
一個美麗的比喻:當我的翅膀展翅在太陽下,在遙遠的天空,我的影子只是地上的一隻龜鱉。它是我的影子。無論它多麼遙遠,它都是屬於我的。
問題是你已經認同了龜鱉,影子,你已經忘記了你是「太陽底下的飛人」,這就是你的真相。當你的意識被自己的影子所認同是唯一的問題的時候……
一天清晨,一隻狐狸從洞裡出來,餓極了,正在尋找早餐。太陽升起,狐狸看到了一個長長的影子,它說:「我的天啊!看來我的早餐至少需要一頭大象,甚至兩頭大象。」
於是它開始尋找大象,但什麼也找不到。正午時分,太陽剛好在它的頭頂上,它又檢查了一下影子。沒有影子——影子就在它的身下,甚至比它還小。它說:「怎麼了?饑餓將我變成這樣一個小動物了嗎?現在如果我能得到一隻兔子就可以了。」
這是伊索的一則寓言。伊索只寫寓言,但寓言卻承載了如此大的意義,以至於每一個寓言故事都可以成為你尋找自己的一盞明燈。
你是用什麼來認同的?
放棄所有的認同,你會突然發現自己的真相。
我既是個篤信者,也是個懷疑者;
人們通常會劃分,他們說有人是篤信者,有人是懷疑者。他們不知道,如果你不懷疑,你怎麼能篤信呢?如果你不懷疑,你要篤信什麼呢?如果你不篤信,你又該懷疑什麼呢?它們是一枚硬幣的兩面。
每一個篤信者都用信仰來壓抑自己的懷疑,每一個懷疑者都用懷疑來壓抑自己的信仰。沒有區別。最多的區別就是你倒立站著,而有人站在他的腳上。但是,區別在哪裡呢?
我聽說,印度第一任總理尼赫魯(PANDIT JAWAHARLAL NEHRU)過去每天都在自家花園的草坪上做倒立運動。一頭代表其他驢子的驢大代表收到了一條資訊。它們說:「我們是多數派,少數派統治著我們。在印度,驢的數量是人口數量的三倍,而且大多數人只是看起來像人,但他們其實屬於驢子。」
驢子們非常憤怒。它們召開了一個全國性的會議,選出了最能說會道的驢子。這頭驢之所以能說會道,是因為它的主人非常沉迷于報紙,從一大早起來,他就在看報紙,驢子就站在他旁邊。漸漸地,這頭驢子也開始看報紙了。漸漸地它也學會了看報紙上的內容,因為主人有一個習慣,不是默默地讀,而是大聲地讀。有許多人大聲朗讀,除非他們都聽到,否則他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於是驢子漸漸地就成了一個學者。它被選中去尼赫魯那裡,告訴他,「一個少數人在統治著這個國家,而我們驢子占了多數。這不是民主。我們要求我們的權利!」
門口有兩個員警——守門人——但他們並沒有去管那頭驢。如果有人,他們會阻止他進入,但那只是一頭驢……如果它喜歡在花園裡散步,那就讓它好好享受吧。他們累了,幾乎睡著了——整夜都站在那裡——他們只是在等待其他人接替他們的站崗。
驢就進去,見尼赫魯站在倒立。驢子對他說:「早上好,先生。」尼赫魯跳了起來,他從來沒有聽見過驢子說話。他環顧四周……是誰在說話?驢子說:「請原諒我。別生氣,我是一隻會說話的驢子。」
尼赫魯說:「整天在議會裡,你以為我在和誰打交道?如果那些說話的人舉止像驢子,那驢子說話又有什麼好奇怪的?所以,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驢子說:「我們要的是憲法規定的基本權利——但沒人管我們大多數者。」
尼赫魯說:「誰允許你進來的?現在不是我接待的時間。首先你應該預約。你打擾了我的鍛煉。」
驢子說:「我來到兩個守門人的眼前,他們沒有攔住我。也許他們認為驢子不會害人。它不能暗殺首相,它沒有武器。它只是一頭可憐的驢子。但他們不知道我是個學者。如果不聽我的話,所有的驢子都要罷工。我們會封鎖所有的道路和交通,然後你就會明白。我也不打算預約見你,你得預約見我。我要走了——再見。」
據說,當驢子開始說這些話時,尼赫魯感到非常震驚。但是又有什麼區別呢?
人類是會說話的,但如果他們的說話不是從寂靜的深井中產生的,那就和驢子一樣了。
驢子可以裝載《古蘭經》《聖經》《吉踏經》《吠陀》《摩西五經》,它們可以承載所有的負荷。你以為這樣就能讓驢子成為偉大的學者嗎?如果你的頭腦裡面只裝著別人的思想,那就沒有什麼區別了。負荷在你的頭腦裡,驢子的負荷在他的背上。事實上他的負荷比你小,因為驢子的背是有負荷限制的——但在你的頭腦裡沒有限制。
科學家說,一個人的頭腦可以容納世界上所有的圖書館,這很大程度上是你所能承載的負荷。驢子不能承載世界上所有的圖書館。因此,僅僅擁有一個不同的身體,僅僅兩腳站立,並沒有任何基本的、根本的區別。唯一的區別是,當你內心平靜的、微弱的聲音被聽到時,只有當心靈完全寂靜、空無時,你才能聽到。
現在頭腦是滿滿的,心裡是空空的。情況應該正好相反。
你的頭腦應該是空的——一個通道——而你的心應該是滿的。頭腦應該只是心的僕人——那麼它就是一個美麗的機制。但它卻成了主人。那麼這是一個非常醜陋的情況。
我經常用手指觸摸自己的傷口,這樣我會更加信任和瞭解你們。
他的意思是在說,你不斷隱藏你的傷口——但你不能對我隱藏你的傷口。我曾多次用手指觸摸自己的傷口……感受到你一定背負著多少痛苦,如實知見到每個人都背負著什麼樣的傷口。但為什麼會有傷口,而不是花?傷口不是你的命運,但在春天開花才是你的命運。
正是憑藉這種信任和瞭解,我說:
你們並不束縛於你們的身體中,也不局限于房舍或田地中。
你們的真我隨風飄蕩,棲息于群山之巔。
以我到山裡去,到森林去的體驗,我可以肯定地說,你並不局限於你的身體。你真正的存在是巨大的。它可以包含整個天空。
你們不是趨日求暖、掘洞求安的動物,
而是一個自由自在、涵蓋乾坤、在空中翱翔的精靈。
你只不過是本質上的自由,除非你如實知見到這一點,否則你就浪費了你的生命。在東方,對終極體驗最好的說法是解脫(MOKSHA),解脫的意思是「絕對的自由」,擺脫一切束縛——身體、心靈——任何束縛你的東西——思想、偏見、知識——任何對你造成限制的東西。
只有純真才能像天空一樣廣闊,因為純真是沒有界限的。
如果這些話是朦朧含糊的,那就任它們模糊不清吧。
記住這句話。因為神秘主義者是無助的,他們只能用朦朧含糊的語言說話。語言無法表達他們豐富的體驗——它們太小了——因此它們必須使用朦朧含糊的語言、象徵、隱喻、詩歌、寓言。
如果這些話是朦朧含糊的,那就任它們模糊不清吧……有些思想家和哲學家只做了一件事,他們試圖讓神秘主義者的語言文字變得清晰、堅實。但他們摧毀了……他們摧毀了神秘。這些語言文字的模糊不清具有神秘性。
模糊和朦朧是萬物之始,然非其終。
我很願意你們將我當作一個開始去記住。
沒有一個真正的神秘主義者,沒有一個真正的智者,能夠說「我是終點」,他只能說「我是起點」,因為從來沒有人到達過終點。
我很願意你們將我當作一個開始去記住。
我們生活在一個無限的、永恆的存在中。
終點是不可能的——只有成長,還有更多的成長。你一直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但你永遠也達不到終點。但開始是美麗的——就像日出是美麗的。而智慧是沒有日落的。
我很願意你們將我當作一個開始去記住。
生命,諸眾生,都是在霧中而不是在水晶中所孕育出來的。
但誰知道那水晶只是衰亡的霧?
記住你的神秘。這就是科學所犯的罪行之一……科學知識的整個程式就是要知道一切,而且要清楚地知道它——一目了然。可以用另一種方式說:科學是對存在的去神秘化。但是,通過對存在的去神秘化,它摧毀了一切的美,一切的真相,一切非物質的東西。科學對客觀世界是有益的。宗教是神秘的。科學不斷在揭開神秘的面紗。
避免讓你的內心體驗被揭開神秘的面紗。讓它們保持神秘,因為只有神秘,它們才能呼吸,才能擴張,才能成長。當你將它們去神秘化的那一刻,你就殺死了它們。
這就是為什麼科學還沒有得出你體內有靈魂的結論——因為他們只有通過解剖你,將你切成碎片,抓住你的靈魂並將它帶出來,他們才會相信靈魂。然後他們才會說:「是的,有一個靈魂。」
這就像將一朵玫瑰花拿給科學家看一樣愚蠢。你說:「它很美。」他就會說:「我會發現的。」他將所有的花瓣都摘下來,切開,解剖,然後說:「我沒看到任何美。」就在他解剖的時候,他已經摧毀了美。通過他的解剖,他摧毀了人類的靈魂。一切美麗的東西,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是超越科學的。
科學結束的地方,就是宗教開始的地方。
艾勒·穆斯塔法是正確的:我很願意你們將我當作一個開始去記住。
宗教本身也是如此。這永遠是一個開始。永遠是日出,沒有日落。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