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ESSIAH VOL 1
江夏堂譯
第十三章:極樂的種子
一九八七年二月四日下午在莊子屋
敬愛的師父!
歡愉
然後,一位每年只造訪這座城市一次的隱士走了出來說:請給我們談談歡愉吧。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歡愉是一首自由之歌,但它不是自由本身。
它是你願望所綻放的花朵,但不是它們的果實。
它是深谷向頂峰的呼喚,但它既非深谷,亦非頂峰。
它是籠中之鳥的展翅,但它不是所縈繞的空。
哦,誠然,歡愉是一首自由之歌。
我願你們全心全意地唱這首歌;但我不願你們在歌唱中迷失自己的心。
你們中的一些年輕人尋求歡愉,好像這歡愉就是一切,他們受到評判和譴責。
我既不願意評判,更不願意譴責他們,我願意讓他們去尋找。
因為他們會尋找到歡愉,卻不只是獨得歡愉。
歡愉有七個姐妹,其中最小的也比歡愉更亮麗。
你難道沒聽說過一個掘土刨根,卻發現了寶藏的人嗎?
紀伯倫在正確的背景下提出了每一個問題。這不是一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而是一個代表提問者的問題。而他也盡了一切努力回答提問者的問題。這是兩件不同的事。
哲學的人生觀只回答這個問題,誰提出問題並不重要,這個問題本身對於哲學家而言才是重要的。但對於神秘主義者而言,問題只是提問者深入面臨自己的開始,因此,真正的答案不是指向問題,而是指向提問者。這個問題的根源在於提問者的內心,除非你回答了提問者,否則你就沒有回答。
紀伯倫非常謹慎,他在回答問題時,不應該忘記提問者。問題只是表面的,真正的問題在提問者的內在深處。
然後,一位每年只造訪這座城市一次的隱士走了出來說:請給我們談談歡愉吧。
一個隱士問起歡愉的問題,看起來不是很奇怪嗎?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但事實上,隱士已經放棄了歡愉,並且被自己的放棄所折磨。他不能忘記這樣一種可能性:也許那些過著歡愉生活的人才是正確的,也許那些放棄世俗生活和歡愉的人才是誤入歧途。
這種感覺不僅僅是一種表面的想法,而是深藏在他的內心深處——因為自從他放棄了歡愉,他就失去了所有的生命熱情,甚至連呼吸的意願都沒有了。甚至早上醒來的意願……為什麼?自從他放棄了,他就已經死了,他不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儘管他會呼吸,吃飯,走路,說話……但我告訴你們:他的生命不過是死後的事。他就像一個鬼魂,早已死去。在他放棄存在的那一刻,也就放棄了生命,他在精神上自殺了。
但是所有的宗教都在教導我們精神上的自殺。它們都是反生命的——如果你是反生命的,自然,你唯一的辦法就是不斷壓抑你的自然欲望和渴望。
隱士自古以來就被讚譽為聖人、聖潔的隱士,他不過是一個被壓抑的靈魂,他不允許自己生活,不允許自己跳舞,不允許自己去愛。他就像一棵樹,它放棄了自己的葉子,放棄了自己的花朵,放棄了自己的果實——乾枯而無汁的樹屹立在那裡,只是一個逐漸消逝褪色的記憶。
所有這些都是因為世界上有既得利益的人,他們想要你只是活著的,而不是活生生的,只是生存著,而不是全然地存在——只存在於最低限度中,而不是最高限度地存在。他們將每個人都變成了夏日的快要斷流的乾涸河流。他們不允許你被雨水洪流氾濫淹沒,也不允許你嘗到一些拓寬、擴張的滋味,一些未來與大海相匯合的夢想。一條夏天的河流已經萎縮了,變淺了,變得破碎不堪,苟延殘喘了。
隱士已經死于他生命的最中心。他的身體不斷活著,但他不知道生命是什麼,因為歡愉是生命唯一能理解的語言。儘管歡愉不是終點,但它肯定是起點——如果你錯過了起點,你將無法到達終點。隱士需要的是你所有的慈悲,而不是你的崇拜。你的崇拜是導致許多人自殺的原因,因為你一直在崇拜那些放棄歡愉的人。你在滿足他們的自我,摧毀他們的靈魂。你是一個巨大罪行的同夥:他們在自殺,但你們也在通過你的崇拜而謀殺他們。
這個問題——來自一位隱士問艾勒·穆斯塔法:請給我們談談歡愉——是非常重要的。就你所謂的聖賢和聖人而言,即使問這樣的問題也需要極大的勇氣。
一定是在二十五年前,我碰巧在一個會議上發言……就在我發言前,有一位耆那教僧侶,堅登·穆尼(CHANDAN MUNI),他深受社區和宗教的尊重,主持了會議的開幕式。他談到了極樂,放棄生命,放棄世俗的、褻瀆的歡愉的極樂。我坐在他旁邊,看著他,但我看不到任何跡象表明他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他看起來是乾巴巴的,死氣沉沉的,他的發言是重複的,像鸚鵡學舌一樣,從經典而來的。這不是一首詩——自發的,像小溪一樣從山上流淌出來,年輕、清新、歌唱、舞蹈,流向大海。
當我在他之後發言的時候,我說:「剛才發言的人只是個偽君子」——他就坐在我的旁邊——「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狂喜,什麼是快樂,因為放棄歡愉的人已經放棄了第一步——這一步通向了最後一步的極樂中。如果你反對歡愉,反對生命,就不可能達到極樂的境界。」
有一個很大的顫抖……因為人們不會說出自己的感受,人們只會說出別人讚賞的東西。我能感覺到堅登·穆尼的顫抖——那是一個美麗的早晨,有涼爽的風,但他卻在流汗。但他是個真誠的人。他沒有站起來反駁我,恰恰相反,我下午見到一個信使,他說:「堅登·穆尼想見你,他很抱歉不能來,因為他的委員會不允許他來。」
我說:「沒問題。我沒有被囚禁,我的翅膀沒有被剪掉。我不在乎任何委員會,我可以來。」
所以他說:「先讓我去安排一下,這樣你們就可以私下見面了。」
我說:「怎麼了?那其他人怎麼辦。」
但他說:「你不明白。從今天早上開始,堅登·穆尼就一直在哭。他已經七十歲了,十二歲時就成為僧侶了。他的父親成了僧侶,因為他母親去世了——現在這個孩子該去哪裡?這是最方便的事情,他也與他的父親成為僧侶,所以他就成為一個僧侶。他從來都不知道生命是什麼,他從來沒有和孩子們玩過,他從來沒有見過任何可以稱為愉快的事情。」
所以我說:「好吧!你先去安排一下——我會來的。」但是,還是聚集了一大群人。他們從早上開始就懷疑堅登·穆尼出事了——他不說話,眼睛裡滿是淚水。他不得不向人群乞求,「求你們了,讓我們兩個單獨會面吧!」
他將門鎖上,對我說:「聽見你的話很難受,它們就像箭一樣直接射進我的心裡,但你所說的都是真的。我沒有我應該有的勇氣,這就是為什麼我不想讓別人聽到這些,但我不知道生命。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從經文中瞭解到——經文是空洞的。現在我七十歲了,你建議我該如何做?」
我說:「我覺得首先要打開門,讓人進來。你怕什麼?你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你從來沒有活過——你在十二歲的時候就死了。現在,一個死人不會有什麼可失去的……但讓他們聽聽。他們一直在崇拜你,就因為他們的崇拜,你的自我得到了滿足,你成功地過著這種折磨人的生活,這種可怕的噩夢,宗教稱之為聖潔——這簡直就是一種病態。」
他很猶豫,但還是鼓起勇氣,打開了門。當人們聽說他什麼都不懂的時候,不但沒有稱讚他的誠實和真誠,反而都開始譴責他,說:「你一直在欺騙我們!」他們將他趕出了他們的寺廟。
對於真相而言,似乎很難獲得正確的位置,但對於虛偽而言,所有的崇拜,所有的尊敬,都是唾手可得的。
這位隱士讓我想起了堅登·穆尼。我不知道他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但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一定比以前要好。至少他為了真誠,為了誠實而犧牲了自己的尊貴,這是一個很大的進步。
隱士在問:請給我們談談歡愉吧……「歡愉」這個詞對隱士而言毫無意義,他只聽到過對它的譴責。他自己也許一直在譴責它,而他從來沒有品嘗過它。
我想告訴你一個美麗的故事:有一天在天堂,在一家佐巴佛餐廳裡,佛陀、孔子和老子一起坐在那裡閒聊。一個漂亮的裸體女人——這是我的餐館,不是別人的,也不在普那警察局長的管轄範圍內——托著一個大罐子來問三個人:「你們想不想喝點生命之汁?」
佛陀立即閉上眼睛。他說:「你應該為自己感到羞恥!你是想貶低我們。我們費了很大的力氣,經過艱辛的苦行,不辭勞苦才到了這裡,而你卻帶來了生命之汁。滾吧!」他閉著眼睛說了這些話。
但孔子的眼睛半睜半閉。這就是他的全部哲學:中庸之道——既不是傾向於這個極端,也不傾向於那個極端。他說:「我想嘗一嘗,因為不嘗一嘗,就什麼也說不出來。」她往杯子裡倒了些生命之汁。孔子只是抿了一口,還給她,說:「很苦。」
老子說:「將整罐都給我。」
女人說:「整罐?你是要將這整罐全喝光嗎?」
老子說:「這就是我的生命方式:除非你將它全部喝光,否則你什麼也不能說。一開始可能是苦的,最後可能是甜的——誰知道呢?」
還沒等女子來得及開口說什麼,老子就將罐搶走了,就這樣一口氣喝下了全部的生命之汁。老子說:「孔子,你錯了。一切都需要一定的味覺訓練。它之所以苦,是因為你對它不瞭解,它之所以苦,是因為你對它已經抱有了偏見。你所說的中庸之道都是空洞的哲學。我可以說,我喝得越多,它就越甜。起初只是愉悅,到最後卻變成了狂喜。」
佛陀無法忍受這種對生命的讚美。他乾脆站起身來,走出了佐巴佛餐廳。老子說:「這傢伙怎麼了?他一直閉著眼睛坐著。首先,沒必要閉上眼睛——這個女人這麼漂亮。如果有什麼醜陋的東西,你可以閉上眼睛,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對這麼漂亮的女人閉上眼睛,就是表現出麻木不仁,就是表現出羞辱、譴責,就是表現出某種根深蒂固的恐懼。也許那傢伙很壓抑,他害怕自己的壓抑會浮現出來。」
孔子不願意聽老子的話,因為老子離中庸之道實在太遠了,所以他也離開了。老子就開始跳舞了。我聽說他現在都還在跳著舞……
在你決定贊成或反對任何事情之前,必須先去體驗活過它。那些強烈地、全然地活過的人從來沒有反對過它。那些一直反對它的人,是那些從來沒有在它的強度中全然地活過的人,他們從未允許它成為他們的全部,他們一直保持著與自己遠離和封閉——但這正是宗教一直所教導的,也是他們一直在毀滅人類的方式。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歡愉是一首自由之歌,但它不是自由本身。
歡愉只是一首歌,是一種副產品,當你如實知見到自由時,這首歌就會在你身上響起。但它們不是同義詞。這首歌可以保持沉默……這要看情況。
只有當你活在自由的時刻——從煩惱中解脫,從擔憂中解脫,從憂慮中解脫,從嫉妒中解脫,從一切中解脫時,你才會感到歡愉。在那絕對自由的時刻,你心中會產生一首歌,這首歌就是歡愉。自由是母親,歌聲只是其中的一個孩子,母親還有許多其他的孩子。所以它們並不是同義詞。自由帶來許多花朵——而歡愉只是其中的一朵。而自由帶來許多寶藏——而歡愉只是其中的一個寶藏。
它是你願望所綻放的花朵,但不是它們的果實。
花是美麗的。你可以享受它們,欣賞它們,但它們不能滋養你,它們不能成為你的食物。你可以用它們作為裝飾,但它們不能成為你的血液、骨頭和骨髓。這就是紀伯倫的意思……它是你願望所綻放的花朵,但不是它們的果實。
所以,不要止步於歡愉——前面還有更多。賞花、採花、做花環,但請記住,還有果實。而你成熟的果實不是歡愉,果實是狂喜。
歡愉只是一個開始——樹已經準備好了。花兒是一首歌,宣告這棵樹懷孕了,很快果實就要來了。
不要迷失在歡愉中,但也不要逃避歡愉。享受它們,但請記住——生命中還有比歡愉更多的東西。
生命不是以歡愉結束的,它只是以歡愉為開始,果實是極樂的。但歡愉讓你略微品嘗到一些未來的滋味,它給你一個夢想,一個對擁有更多的渴望,它是一個承諾,「只要等待,果實就會到來。不要閉著眼睛面對那些花,否則你永遠找不到果實。」
這就是我一次又一次用不同的方式告訴你。我的話可能時有不同,但我的歌始終一如。我可以從不同的門進入聖殿,但它是同一個聖殿。
佐巴只是花,佛陀是果實。除非你兩者都有,否則你並不完整,缺失了一些東西,你的內心永遠留有空白,你的靈魂永遠會有一個黑暗的角落。除非佛陀和佐巴同在於你的生命中、同在於花與果中,同在於始與終中共舞,否則你還不知道存在的真諦。
存在的真諦不必靠你的智慧去尋找,必須在生命中去體驗。
它是深谷向頂峰的呼喚,但它既非深谷,亦非頂峰。
歡愉是一種向頂峰呼喚的深谷。永遠記住,每一個深谷總是接近一個頂峰——只有陽光照耀的頂峰才會有深深的山谷在它們的身邊。歡愉就在深谷中,但如果你已經如實知見到了歡愉,它就會產生,就會在你的生命裡激起對那遠處陽光下的頂峰的渴望。如果黑暗是如此的美麗,如果深谷是如此地充實,你又怎麼能抑制住自己的誘惑,去觸及頂峰?當深谷給了你這麼多,你就得去探索頂峰。
歡愉是達到頂峰的巨大誘惑,它不妨礙你的靈性成長,它是朋友,不是敵人。否定了它的人也就否定了頂峰,因為頂峰和深谷是一起存在的。深谷有屬於它自己的美,沒有什麼罪惡,也沒有什麼邪惡——只是不要迷路就好。享受,但要保持正知——因為還有更多。而你不應該滿足於深谷的黑暗。歡愉會讓你產生一種精神上的不滿:如果黑暗就能給予這麼多,能產出這麼多,那麼頂峰呢?
它是深谷向頂峰的呼喚,但它既非深谷,亦非頂峰。
歡愉本身更像是平原。一邊是高高的頂峰,因為山的頂峰,平原看似是深谷,事實上是平原。
有深谷,也有頂峰。如果你迷失於深谷,你將迷失於痛苦,陷入痛苦的狀態中——歡愉之下就是痛苦。歡愉之上是極樂,狂喜。
不幸的是,數百萬非常善良的人放棄了歡愉,陷入了痛苦、悲慘、苦行的黑暗、無底的深谷中,但他們不斷安慰自己——因為他們的經文不斷告訴他們,你受的苦越多,你在來生得到的歡愉就越多。沒有人告訴他們,「沒有必要等死後才去這樣活著。不要背離歡愉,而是全然地緊隨著歡愉,它會開始引領你,一步步地往頂峰走去。」
在這裡,你可以在地獄,也可以在天堂,這一切都取決於你——你將走向何外。不要與歡愉作對,讓歡愉成為你向星空飛奔的箭。
它是籠中之鳥的展翅,但它不是所縈繞的空。
籠中的鳥兒伸出了翅膀處於歡愉中,但它仍在籠子中,現在它有了翅膀,但它卻沒有天空可以利用。可以說:「歡愉是關在籠子中的極樂」。
極樂是翅膀上的歡愉,飛向更高的天空。當歡愉從所有的牢籠中解脫出來時,它就會體驗一次蛻變,一次變革。它有種子在裡面,只需有人提醒:「你正蘊含著巨大的潛能」,你有翅膀,但卻沒有如實知見到自己的翅膀。
和師父在一起不是學什麼東西。和師父在一起就是被某種東西感染了。
看到師父在空中展翅飛翔,你突然意識到:「我也有同樣的翅膀。」師父變成了一種憶起。這不是師父傳授的教誨,而是他使人們憶起。
它是籠中之鳥的展翅,但它不是所縈繞的空。
所以,那些如實知見到歡愉的人,也將會如實知見到自己的翅膀,現在他們必須走出籠子。而這個籠子是你自己所做的。它是你的嫉妒,你不斷餵養它;它是你的暴力,你不斷給予它能量;它是你自己的自我,你不放下它,而是不斷背負著它——無論負擔有多麼沉重。籠子不是別人的,所以很容易放下它。
這件事發生在蘇菲的一個神秘主義者身上——曼蘇爾(AL-HILLAJ MANSOOR)。我非常喜歡這個人。過去有很多神秘主義者,未來也會有很多神秘主義者,但我不認為任何人會有像曼蘇爾一樣的品味。他在各個方面都是罕見的。例如,有人問他,「如何才能自由?你們都在不斷談論自由、自由——但該如何獲得自由?」
曼蘇爾說:「這很簡單,你可要看好了。」他們坐在一座有這樣的柱子的清真寺裡。曼蘇爾走近一根柱子,雙手抓住柱子,開始大喊:「幫幫我!我怎樣才能從這根柱子上掙脫出來?」
那人說:「你不要憤怒,你自己正緊緊地抓住柱子,沒有人對此做了什麼,柱子也沒有對你做什麼。你在胡說些什麼?」
曼蘇爾說:「我只是在回答你。你問過我該如何獲得自由,你問過任何人不自由的技術嗎?這一點你很清楚。你不斷創造新的鎖鏈,新的束縛……這是你對自己做的事。鬆開它!這也是你能對自己做的事,這很好,因為你可以不經任何人的允許而解除它。」
儘管如此,曼蘇爾仍然抱著柱子。那人說:「至少現在我已經明白了這一點,但請離開那根柱子,因為人群正在聚集。大家都知道你瘋了,但我覺得和你在一起很尷尬!」
他說:「只有你真正明白了,我才會離開這根柱子,否則,我將與這根柱子同歸於盡。」
他說:「天哪,問你一個問題簡直就是在製造麻煩。」
人群開始虐待這個人。他們說:「你為什麼要打擾曼蘇爾?你問了什麼問題?」
他說:「真奇怪,我曾問過一個很簡單的問題,該如何獲得自由?他沒有回答,而是走到柱子前,抱著柱子,大聲呼救。這就是你們聚集的原因。」
而曼蘇爾還在喊:「救救我!我該如何才能獲得自由?」
最後,男人說:「原諒我,我會盡力的,但不要再嘲笑我了。請離開那根柱子!」
曼蘇爾說:「你覺得呢?——是我抱著柱子還是柱子抱著我?」
那人說:「曼蘇爾,雖然你已經成為一個偉大的神秘主義者,但我們還是孩提時代的朋友,我們在同一所學校學習,在這群人面前保全我們的友誼。現在全城的人都來了,他們都生我的氣。這不是回答問題的方式——我是在問一個哲學問題。」
曼蘇爾說:「哲學問題?那你就不應該來找我這樣的人。哲學只適合愚癡者。那些真正尋求真相的人,只有他們才能進入我的住所,這是上帝的住所。我已經回答了你,如果你想獲得自由,你此刻就可以獲得自由,因為你抱著你所有的鎖鏈,仿佛它們不是鎖鏈而是飾品。放下它們吧!即使它們是金子做的,也要放下。它們也不允許你自由,也不允許你展翅高飛。」
哦,誠然,歡愉是一首自由之歌。
我願你們全心全意地唱這首歌;但我不願你們在歌唱中迷失自己的心。
人們完全忘記了一件事——充實。他愛,但內心並不充實。他哭,但淚水很淺——也許只是一種形式。他笑,因為人們期望他笑。
我聽說有一個老闆,他知道的笑話不超過三個。但他每天都會召集整個辦公室人員——所有的職員、主管——然後他就會講其中的一個笑話。他們都會笑,好像他們從來沒有聽過一樣。他們不得不笑,因為不笑就是對老闆的侮辱。
一天,一個女打字員沒有笑,老闆說:「怎麼了。你為什麼不笑?」
她說:「我要辭職了,我已經找到了另一份工作。我為什麼還要笑?」
大家都是出於形式上的笑,恭敬的笑,但是這種笑不可能是全心全意的。你的行為沒有一個是全然的:那就是你的痛苦,那就是你的地獄。
一位國王來看一位禪師。禪師有一個美麗的花園,就在大門前,有一位老人正在砍柴。國王問他:「請問,你是誰?」
他說:「我是誰?你可以看到——一個樵夫。」
他說:「這是事實,我能看到,但我是來拜訪你師父的。」
他說:「我師父?我沒有師父。」
國王心想,這人看來好像是瘋了。但為了完成談話,他再說:「這裡是禪寺嗎?」
那人說:「也許吧。」
於是國王就繼續往前走。到了森林深處的房子,進了房子,就看見那個樵夫,穿著禪師的袈裟,以禪定的姿勢坐著,看上去真的很美,很優雅。國王看了看他的臉。他說:「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你有一個雙胞胎兄弟?」
他說:「也許吧。」
國王說:「在門前砍柴的是誰?」
他說:「誰在砍柴,誰就是樵夫。現在說什麼樵夫的事?我是個禪師。」
國王感到非常不解,但師父說:「不要感到困惑。當我砍柴的時候,我是一個樵夫——我不會留有任何空間來三心兩意做其他的事情。當我是禪師的時候,我就是一個禪師。你不是遇見兩個人,你只遇見一個人,他永遠都是完整全然的。下次你可能會發現我在池塘裡釣魚,那麼你將會遇見一個漁夫。無論我做什麼,我都全然融入到我當下的行為中。」
每時每刻,全然而活,是我的全部教誨。那些如實知見到生命及其奧秘的人,有一點是一致的:無論你在做什麼,你都全然而行。
紀伯倫說:我願你們全心全意地唱這首歌……當自由之歌在你身上響起時,讓你的整個心也全然起舞,歌唱。
但我不願你們在歌唱中迷失自己的心。
這是一個非常奇怪但意義重大的聲明。這似乎是矛盾的。他是說:「你要全心全意地唱這首歌,但仍然要保持正知。不要迷失,不要停止觀照見證。」
當你的行為是全然的,而見證者在默默地觀照著你的行為時,你不僅會發現歡愉之歌,你還會發現更偉大的東西,我們稱之為極樂。極樂與見證者同在。
歡愉需要全然性——但不要迷失在其中,否則你就會止步於歡愉,不會再走得更高。
你們中的一些年輕人尋求歡愉,好像這歡愉就是一切,他們受到評判和譴責。
當然,老手、穩健、敏捷、強壯和勇於邁步的人總是受到殘廢者的譴責,受到多方面的評判。這是一種掩飾。殘廢者不能接受自己是殘廢的,也不能接受別人不是殘廢的。為了掩飾他的自卑,他開始譴責、評判。
老年人不斷譴責尋求歡愉的年輕人,評判他們為罪人,儘管在他們自己的內心深處,他們還是希望自己也是年輕的。
你們中的一些年輕人尋求歡愉,好像這歡愉就是一切……認為歡愉就是全部是錯誤的,但對他們進行評判和譴責也是錯誤的。譴責他們的人,內心深處也在渴望著同樣的東西,但卻發現自己越來越弱,越來越老,已經是可望而不可及了。
智者會說:「尋求歡愉——這沒有什麼壞處,但記住這並不是全部,因為我如實知見到更高的東西,更好的東西。但要記住,歡愉並不是全部,因為我已經如實知見到了更高的東西,更好的東西。但我不會阻止你去尋找。你們要用全然的心去尋求!在那顆全然的心和那份尋找和歡愉的體驗中,也許你會開始尋找到更高的、更好的、更有生命力的、更美的、更不朽的東西。」
智者從不譴責——這是智者的標準——而那些譴責的人完全不是智者,而是盲者。
我既不願意評判,更不願意譴責他們,我願意讓他們去尋找。
紀伯倫擁有巨大的智慧寶藏。
我既不願意評判,更不願意譴責他們,我願意讓他們去尋找。
因為他們會尋找到歡愉,卻不只是獨得歡愉。
歡愉有七個姐妹,其中最小的也比歡愉更亮麗。
在這裡,他提到了一個東方傳統的坦陀羅(密宗),其中談到七脈輪——你成長的七個中心。這是一件需要仔細理解的事情。也許一直在讀紀伯倫的人,可能從來沒有去關心過歡愉七姐妹是誰,即使他們想過她們,我也不認為會是正確的……除非他們知道一些關於坦陀羅和東方發現的內在成長階梯,否則他們將無法正確理解。
在我曾經任教的大學裡,有許多喜歡紀伯倫的教授,我曾問過很多教授,「你能給我談談紀伯倫《先知》中七姐妹的事嗎?」
他們說:「七姐妹?我對她們一無所知。」
我說:「那你讀的是什麼書?紀伯倫說:因為他們會尋找到歡愉,卻不只是獨得歡愉。歡愉有七個姐妹,其中最小的也比歡愉更亮麗。」
他們常對我說:「你讀東西的方式很奇怪。我們已經讀到了這句話,但問題從來沒有出現過。現在你問了,我們也想知道,這歡愉的七姐妹是誰?」
西方人肯定不會知道。即使在東方,他們也未必知道七姐妹是誰,更何況是西方人?
坦陀羅(密宗)談到的是七個中心——而歡愉甚至不是第一個中心。歡愉在第一個中心之下。歡愉是一種生物現象,它是你的性行為。它使用你的能量,但它與生物學是一種束縛。生物學希望你繁衍後代,因為生物學知道你不可靠。你隨時都可能突然消失……
生物學有屬於它自己的方法來維持生命之流的運動。如果在性體驗中沒有快感,我想任何男人或任何女人都不會繁衍孩子,那麼整件事情就會顯得如此愚蠢——如此奇怪的體操。所有的女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只有男人沒有意識到。在性行為的時候,女人想將燈關上,但男人卻想將燈開著。性行為的時候,女人睜著眼睛,非常奇怪,她閉著眼睛——讓這個白癡做他想做的任何事吧。如果沒有快感……這是生物學上的一個技巧和策略,就像給孩子一塊巧克力——一點點快樂,這樣你就可以忍受這種體操了。漸漸地,你習慣了巧克力……
在歡愉中心的上方是第一個脈輪,有時——非常罕見——是意外體驗到的。人們不知道坦陀羅的整個科學,否則每個人都能很容易地領悟到第一中心。僅僅是一個小小的性行為的歡愉並不能帶你到第一中心,但是如果你的性行為帶來了高潮的爆發……但是人們在性行為的時候是如此地倉促!這就是為什麼人們在性行為的時候會有這樣的感覺。
這種速戰速決或的性行為是宗教教育的副產品,因為他們一直在譴責性。他們沒能摧毀它,但他們確實成功地使它變得短暫。他們沒能完全摧毀它,但他們已經毒害了它。所以,即使戀愛中的人在性行為,他們也會感到羞愧,好像他們在做一件醜陋的事情——所以越快結束越好!
對於生物學上的目的而言,這是完全可以的——生物學對你的性高潮體驗不感興趣。但是,如果你能延長性行為的過程,如果你能讓它成為一種靜心,靜默,美麗,如果你將它變成一種神聖的東西……在性行為之前,你先沐浴,當你進入臥室的時候,你就會和進入聖殿一樣的感覺。這是一座愛的殿堂,但是在愛的殿堂裡,人們卻在鬥爭、爭吵、喋喋不休、互相扔枕頭、大喊大叫,破壞了整個氣氛。
你應該焚香,你應該放一些優美的音樂,你應該跳舞。你不應該急於性行為——那應該是你整個遊戲的高潮。你們應該一起靜心,一起靜默,一起跳舞。在這個舞蹈中,在這種融洽的氣氛中,在這首歌聲中,在這種熏香中,你必須在你的臥室裡創造一座聖殿——然後才開始……
你不應該努力直奔性行為,讓它自然而然地、自發地發生!如果沒有發生,也不必擔心——你享受了靜心,你享受了舞蹈,你享受了音樂。如果沒有發生,這已經是一次美好的體驗,離開它吧。
你的愛不應該是一種行為,它應該是一種自發的現象,讓你感到驚喜。只有在這種自發中,愛才能成為高潮。而當愛成為高潮的那一刻,你就已經達到了第一個脈輪,你已經遇見了第一個姐妹——這遠比歡愉更亮麗。
前三個脈輪是以自我為中心的:第一個是無意識的高潮快感,第二個是半意識半睡眠狀態,第三個是完整意識的高潮快感。在第三個脈輪中,你的性和你的靜心相融合了。
接下來的三個……第四個脈輪是心臟中心。只有到了第四個,才是一個新世界的開始——愛的世界。在第四個脈輪以下,只是性能量的精煉,到了第四個脈輪,你就完全超越了性。再也沒有性能量的精煉了。你已經進入了一種全新的能量,與性有著質的不同。它們是同一種能量,但如此精煉,精煉的本身就使它成為一種全新的現象。
在第四個中心,當你進入愛的時候,你能感覺到它,但你無法表達它。它是如此的新……你沒有任何語言。它是如此的未知,如此的突然,以至於時間停止,思想停止。你突然陷入了一種你從未夢見過的寂靜之中。
當到了第五個中心,表達就產生了:愛變成為創造力。它可能在不同的人身上找到不同的表達方式——它可能變成為音樂,可能變成為詩歌,可能變成為雕塑,可能變成為舞蹈——可能性是無限的。但有一點是肯定的:當你在第五個中心的時候,愛就會變得有創造力。
在第一個中心以下,愛只是生產性的——生產孩子。在第五個中心,它變成了創造性的,你創造了新的孩子。對詩人而言,他的詩歌就是他的孩子,對音樂家而言,他的音樂就是他的孩子。在第五個中心,每個人都變成為一個母親,一個子宮。
這兩個中心,第四和第五是以對方為中心。前三個中心是以自我為中心的——這就是為什麼性永遠不會得到滿足,而性永遠是一場爭吵,一場爭鬥。它製造的是親密的敵人,而不是朋友,因為雙方都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他們想從對方身上得到越來越多的快樂。兩個人都在索取,誰也不願意付出。
第四和第五個中心改變了方向:從索取得到,轉變為給予付出。因此,在愛中,沒有爭吵、沒有嫉妒、沒有爭鬥。它給予自由。它是創造性的——它為對方、為愛人創造了一些美好的東西。它可能是繪畫,可能是音樂,可能是一個美麗的花園,但中心是愛人。它不是為了自己的快樂,而是為了對方的歡愉和快樂。如果對方快樂,自己也快樂。
隨著進入第六個中心,你的能量再次進入一個新的體驗。在坦陀羅中,它被稱為「第三隻眼的開啟」。它只是一個象徵。這意味著你現在已經有了一種清晰的視野,你可以毫無阻礙地看到,你的眼睛上不再有任何障礙,沒有什麼可以妨礙你的視野。你可以看到沒有任何投射,你可以看到事物的本來面目——在它們的真實中,在它們的美中,這並不是你在投射什麼。而在這個中心之前,每個人都在投射。
當然,有些人無法享受古典音樂,因為他們沒有經過古典音樂訓練,無法投射。他們只能欣賞現代西方音樂——對真正的音樂者而言,這不過是瘋狂的噪音,是一種神經症。從披頭士到傳聲頭像(TALKING HEADS樂隊),人們都在蹦達和尖叫——這是瘋狂,這不是音樂……但要欣賞古典音樂,你需要一定的音樂水準。
如果你想欣賞穿過松樹的風的音樂,你需要一份清淨,一份寂靜,你不在期待什麼,你不在投射什麼。
隨著第三隻眼的開啟,你不再與其他中心分離。在前三個中心,你是以自我為中心的,另外兩個中心(第四和第五),你是以對方為導向的。在第六個中心,你與對方成為一體——不再有分離。愛人開始感覺到一種同步性。他們的心跳有相同的節奏,他們開始領悟對方,無需說一句話。
到了第七個中心——這是人類能在自身中提升的最高點,它被稱為薩哈斯拉(SAHASRAR),你存在的第七個中心——你與整個宇宙合一。首先,你與你所愛的人在第六個中心合一,在第七個中心,你與那終極的、那整體合一的,這就是紀伯倫所提到的歡愉七姐妹,這是整個靈性成長的全部過程。
你難道沒聽說過一個掘土刨根,卻發現了寶藏的人嗎?
這是黎巴嫩的一句古老的諺語。一個人在挖樹根,他餓得連水果都買不起,所以他在挖樹根充饑。但是他發現了一個寶藏。
提到它,他說,「我們開始掘土刨根——歡愉,但如果你繼續挖掘,你可能會發現寶藏之外的寶藏。」
東方所有的神秘主義者都證明了一個事實:當你到達第七個脈輪中心,你將從所有的監獄、思想、宗教和意識形態中獲得絕對的自由,當你到達第七個脈輪中心,你的牢籠就消失了。
現在你可以在空曠的天空中自由呼吸,你可以飛向星星。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