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賽亞,評論紀伯倫的《先知》第二卷

THE MESSIAH VOL 1

江夏堂譯

第八章:進入寂靜的中心

一九八七年一月二十三日下午在莊子屋

  敬愛的師父!

  言談

  然後一個學者說:請為我們講講言談。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當你們的思想不再與寂靜共處時,你們便開始說話;

  當你們不能安住于你們心靈的單獨時,你們便轉而棲息於你們的唇舌,而聲音成為了一種消遣和娛樂。

  在你們的言談中,思想被扼殺了一半。

  因為思想是太空中的鳥,在語言的牢籠子中,它興許可以展開翅膀,但卻不能飛翔。

  你們當中有些人因為害怕單獨而變得聒噪。

  單獨的寂靜在他們的眼前顯露出赤裸的自我,他們想要逃離。

  還有一些人,他們在沒有知識與見地的狀態下,卻高談闊論他們自己也沒如實知見到的真相。

  還有一些人,內心深處有真相,但他們從不付諸言語。

  在這些人的內心中,靈魂安住在節奏分明的寂靜裡。

  當你在路上或市集中遇見你的朋友時,讓你內心的靈魂啟動你的嘴唇,引導你的喉舌。

  讓你聲音中的聲音對著他耳朵中的耳朵言說;

  因為他的靈魂會記住你心中的真相,猶如葡萄酒,當顏色被遺忘,杯子也不復存在時,它的味道仍將被銘記。

  即使是在他最深刻的陳述中,紀伯倫也總是遺漏了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是如此地重要,以至於它們的缺失破壞了整個深刻性,這也表明他不是憑自己的體驗在說話。

  首先是:他一直只是在回答具體的問題,好像這個問題是由空蕩蕩的天空所提出的。一個如實知見到的人不僅回答了具體的問題:他更是一直在回答提問者。但紀伯倫卻不斷忘記提問者。

  其次,他永遠不會比你的心更深——而心並不是你真正的存在。就像你被一堵被稱之為思想的厚牆所包圍,你也被一堵更加精緻但仍然非常堅固的牆所包圍——有時甚至比你的思想還要堅固——你的感受、情緒、情感之牆。除非你超越兩者,否則無論這些話有多麼美麗,它都缺乏生命,缺乏真相。

  然後一個學者說:請為我們講講言談……

  學者是世界上最愚癡的人,因為他們什麼都沒有如實知見到,卻表現得好像什麼都如實知見到。他們是靠著借來的知識而活的人,這些過時了幾個世紀的腐朽知識。他們的頭是滿的,他們的心是空的,他們對存在一無所知。

  唯一值得稱之為知識的知識是你內在深處的體驗,颶風的中心。感受、情緒、感情,情感,這些都是颶風。思維,邏輯,思想,無論怎樣裝飾,都不過是颶風的週邊部分。

  你的存在是全然靜默的,寂靜的,沒有思想,沒有感受,沒有情感——只是一個純粹的存在。它的純潔是如此的童貞……該怎麼說呢?——甚至你還沒有進入你的童貞靈魂。

  學者是各種垃圾的收集者。我見過幾乎所有宗教的學者,我見過在大學裡教書的哲學家,但他們所說的一切都只是皮毛,只要稍微搔一下,你就會知道他們的黑暗和無知。因此,他們極為敏感。這就是為什麼我每天都會接到人們的傳票——他們的感情受到傷害,他們的宗教受到傷害。真相永遠不會受到傷害——只有謊言才會受到傷害——因為真相永遠不會被揭穿。謊言隨時都可能被揭穿……

  但他們將謊言當成了真相,信以為真。他們甚至懶得去看根部——看看自己所帶的是真正的玫瑰花,還是塑膠花。而他們非常快樂——至少在外在看來是這樣——因為世界給予他們尊重,並不斷滿足他們的自我。而因為他們的自我得到了滿足,他們就會不斷去收集越來越多的垃圾。

  在賈巴爾普爾有一個特殊的市場,稱之為「小偷市場」(CHOR BAZAAR),你可以在那裡買到任何東西——賈巴爾普爾或周圍城鎮被盜的東西都在那裡出售。我經常光顧,尤其是一位老人曾經經營的一家小店。他以前出售報紙,舊雜誌,書籍,偷來的書。他對這些書沒有定價,它們是按重量出售的——《薄伽梵歌》,一公斤。

  老人開始漸漸愛上了我,因為我是一個常客。我告訴老人,「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學者。」

  他說:「什麼?我是個窮人。我能讀一點書,但我不是學者。」

  我說:「但你有這麼多垃圾……」從他的店裡你可以找到所有的宗教經文,所有偉大的小說,諾貝爾獎得主的書。我今天想起他,因為我從他的書店裡買到了《先知》,只需要兩個安那(ANNAS)——這就是它的價格,因為這本書是小的,沒有多少重量。

  我說:「我是說你是一個偉大的學者,因為你的商店不過是一個學者心態的放大版。」他滿腦子都是知識——卻什麼都沒有如實知見。如果你質疑他,你就傷害了他,如果你反對他的知識,他就會將你告上法庭。

  我們創造了一個什麼樣的奇怪世界?要成為一個學者,你不需要任何智力,只需要機械地記憶,智慧是一種截然不同的現象。學者只能回答儲存在記憶系統和生物電腦中的問題。有時甚至電腦也更聰明。

  我聽說有一台電腦……當一個人聽說電腦能創造奇跡時,他非常驚訝。他說:「我想檢測一下。我不敢相信一台機器能回答你的問題。」

  於是他去了中央系統中心,那裡有最大最先進的電腦,他問:「你能告訴我,我父親在哪裡嗎?」

  電腦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說:「你父親?他已經死了快五年了。」

  那人笑了。他說:「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些都是胡說八道!我父親去釣魚了。剛才我將他留在河岸邊上,我才來到這裡,你卻說我父親已經死了五年了。」

  當電腦大聲笑起來的時候,他簡直不敢相信。他說:「我的天啊,你竟然還會笑!」

  電腦說:「為什麼不呢?——因為你以為留在河岸邊的那個人是你父親,他只是你母親的丈夫。」

  他非常震驚,很多人都聽到了。整個查詢處的人都知道了:這個人是個雜種。他認為是他父親的那個人只是他母親的丈夫,他真正的父親已經死了五年了。即使在一個學者身上也找不到這麼多的智慧。只能問他生物電腦裡輸入過的東西。他可以重複這個問題,他可以給出答案,但如果有新的東西出現,而這些東西還沒有進入他的記憶,他是絕對無能的。智慧完全是另一回事。它是你的意識遇到一個全新的情況,並找出處理它的方法和途徑。

  這個國家一萬年來一直有世界上最偉大的學者,但是他們的貢獻是什麼呢?他們不能做出任何貢獻。他們只能重複別人對他們重複過的話。

  情況不斷在變化,生命帶來新問題,新機遇。但是這些學者們——他們不知何故不斷給出與他們所體驗的真實情況完全無關的古老答案,否則一萬年的智慧……這個國家會是一個真正的天堂,不是夢想,而是現實。但恰恰相反,這個國家卻成了地獄。誰來負責呢?——你們所有的學者。記憶是廉價的,即使是白癡也有記憶。

  智慧需要艱辛的努力——走進你的單獨,轉向內在,在黑暗中,找到你生命的中心。當你找到那個中心的那一刻,一些沉睡著的東西立刻被喚醒。我們稱那個覺醒者為真正的、真實的人。我們稱他為耆那(JINA),因為他征服了自己。我們稱他為佛,因為他已經覺醒了。我們稱他為先知,因為現在——只有活在當下,第一次——他有眼睛:在此之前,他一直是個瞎子。

  如果艾勒·穆斯塔法先稍微警醒一下這位學者將會更好,他看到了這位學者的問題很貧窮。

  然後一個學者說:請為我們講講言談。

  只有鸚鵡能問這個問題。言談?——那個學者是個不會說話的嬰兒嗎?艾勒·穆斯塔法沒有表示,「你的問題很愚蠢,你是一個很有學問的愚癡者。」他開始回答他。他沒有注意到提問者。我再三對你們說,除非回答提問者,否則,僅僅回答問題是沒有多大用處的,因為這是提問者和他的無明所引起的。你必須先點燃一支蠟燭進入他的內在,也許這樣他就能明白你要說什麼了。這不是一件小事:這是最重要的事。

  這就是為什麼紀伯倫非常深刻的語句就像詩歌一樣被千萬人閱讀的原因,沒有人認為其中有任何真相。是的,每個人都說他的說話方式有其自身的美感——他的話如此富有詩意,如此富有音樂性。但這就好像你在談論一個女人的美,你在談論她的衣服——「你是一個偉大的美人,你的衣服好漂亮,你的飾品好名貴」——你不提她的眼睛,不提她的臉,不提她身體的溫暖,不提她本身所散發的愛。她會大發雷霆,「你好像是一個布商或金匠!我不是我的衣服,我也不是我的飾品。你沒有提到任何屬於我的本質。」

  當你們的思想不再與寂靜共處時,你們便開始說話……

  這不一定是真的。當你們的思想不再與寂靜共處時,你們便開始說話。當你所有的思想都平靜、熟睡的時候,你為什麼要說話——你要說什麼呢?我想對你說:當你的思想完全停止擾亂你的意識時,你就開始說話,或者你才有能力說話——但這是沒有必要的。如果你想要麻煩,你就開始說話。如果你想保持安寧、靜默、享受,你就保持沉默。在這個瘋狂的世界裡,說任何真實的話都是在挑戰所有的愚癡者,因為他們的謊言被揭穿了。但這不僅是思想的寂靜。思想永遠不會寂靜。要麼是寂靜,要麼不是寂靜。

  這是一個自相矛盾的說法。也許他對真相有某種非比尋常的見解,但他並沒有如實知見到真相。他的話……當你們的思想不再與寂靜共處時……是自相矛盾的。要麼你可以有思想,要麼你可以平靜——因為思想是你意識中唯一的干擾。

  當你們的思想不再與寂靜共處時,你們便開始說話。

  當你們不能安住于你們心靈的單獨時,你們便轉而棲息於你們的唇舌,而聲音成為了一種消遣和娛樂。

  為什麼人們想說話?全世界的人都在說話。我只聽過一次,很久以前莊子講了一個關於人籟,地籟,天籟的故事。

  這是一個古老的故事,是由莊子講述,這個禮堂是以莊子的名義而建的。我愛許許多多的人,但莊子作為一個種類,他本身就是獨立的一類人。他真是個偉大的逍遙聖人。我愛他,不是因為他是一個聖人——因為聖人是一打一盧比——而是因為他是一個逍遙聖人,這是罕見的——一個非常罕見的組合。

  因為莊子在全中國都受人尊敬,人們都信任他,一時間全世界鴉雀無聲。天籟的聲音——因為天籟無形無相。但沒人抱怨。這個故事有如此美好的意義。沒有人抱怨「你欺騙了我們,不必要地浪費了我們的時間。我們本可以抽支煙,或者不斷嚼口香糖,或者談論美好的事物,你讓我們停止片刻說話,靜默。感悟天籟。」

  但沒有人來向他抱怨。他自己問人們:「你們對我失望嗎?」他們說:「不,當我們變得靜默的那一刻,我們聽到了自己的內在、自己的存在裡有一個非常靜謐、微小的聲音。我們來向您表示感謝,禮拜您的腳,否則因為我們永遠不會消停——哪怕是一分鐘——也不會發現天籟不在天上,而是在我們自己的存在中。」但天籟不大喊大叫,天籟低聲說——就像愛人彼此低語一樣,就像秘密從一張嘴對另一隻耳朵低語一樣。

  據說,如果你想讓你的妻子聽你說的話,不要大聲說,只要對某個人說耳語,她一定會聽到的。這種耳語很清楚地表明,有什麼事情對她隱瞞著,有什麼事被當作秘密,而她不在其中。但如果你大聲說話,沒有妻子會聽。這是一個日常的習慣……

  我住在加爾各答,我得去開會,我討厭遲到。開車送我的丈夫正在按喇叭通知他妻子下來。每個人都聽到他的喇叭聲——「他瘋了嗎?車停著……前面沒人——他為什麼按喇叭?然後他妻子打開窗戶說:「我至少跟你說了一千遍,我一分鐘後就下來,但是你不斷按喇叭——但我會慢慢來的。我一分鐘後就下來!」

  我說:「天哪,她甚至在‘一分鐘內’都說不了一千遍!」

  丈夫說:「你不會明白的,你不是丈夫。」

  我說:「因為有你這樣的人,我才不為人夫。看到周圍那些為人夫的處境,我決定不做丈夫,單獨一人總比一直待在地獄裡好。」

  艾勒·穆斯塔法說:當你們的思想不再與寂靜共處時,你們便開始說話它也有不同的含義。我已經給了你們我想要的意思,但必須讓你們知道不同的意思。他是說:「當你不參與你的思想,你就不能保持寂靜。」你已經習慣了不斷地在你的頭腦裡說話。你的思想還能是什麼?——一台會說話的機器,大多數時候,就像一台留聲機,它的針頭卡在了某一點上,所以你一次又一次地不斷被卡住——每天都是同樣的習慣,同樣的想法,同樣的恐懼——它都卡在了同一點上。

  他的意思是說:你只有在你沒有思想的時候,你才會說話。當你的思想不在你的頭腦裡踢球時,你就開始和別人在踢球。你的談話是什麼?——只是一場足球比賽,互相扔話。卻沒有人在聽。你聽過別人的話嗎?你只需挑起一個可以開始說話的詞——你根本聽不到他是在說什麼。他只是出於禮貌而等待,尋找一個合適的詞來重新開始。這就是所謂的談話:這簡直就是一場足球比賽。

  艾勒·穆斯塔法是正確的,一個寂靜的人會享受他的寂靜。但你不能寂靜幾分鐘,你必須做點什麼。

  我以前和一個朋友住在一起,他無論身心都無法保持一刻的安寧,他的身體坐立不安,輾轉反側。我說:「你學的是什麼瑜伽?我翻遍了帕坦伽利和其他所有的瑜伽經書,我從來沒有遇見過像你所做的這種練習。」

  他總是在找人開始談話。以前來找我的人開始問我,「你的室友在房子裡嗎?那我們就不來了,因為他在門口就截住我們。他抓著我們的手,我們甚至連逃都逃不掉——看起來很奇怪——他開始談論各種各樣的事情。我們不斷說‘我們是來見你的客人。’他說,‘先去見室友。這是你要付出的代價。所以只要告訴我們他不在家的時候,我們就來,否則在附近的花園裡等我們,他在門口等著。」

  我多次問他:「你的上一世是美國人嗎?」

  他說:「你為什麼這麼說?」——因為當沒有別人在場的時候,吸煙可以代替談話,嚼口香糖可以代替說話。至少嚼口香糖給了你一個張嘴閉嘴的藉口,如果沒有嚼口香糖,你也可以這樣做,但那樣會顯得非常荒謬……

  當你們不能安住于你們心靈的單獨時,你們便轉而棲息於你們的唇舌,而聲音成為了一種消遣和娛樂。

  當你無法將生命安住于寂靜時,你的整個生命就會集中在你的嘴唇上。這不過是一種消遣和娛樂。你在毀滅你的時間,你也在毀滅別人的時間,這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行為,你甚至都沒有意識到。

  在你們的言談中,思想被扼殺了一半。

  思想需要單獨、獨處,這樣你才能理智地想明白事情。但是你不斷地扼殺你的思想,因為你所有的精力都浪費在說話上了。而人們在沒有思想的狀態下說話——他們能談論什麼?他們重複著他們讀過的報紙,他們重複著他們看過的電影,他們重複著他們家裡發生的爭鬥。這些都是垃圾。

  艾勒·穆斯塔法是說:思想應該從沉思中產生,但沉思需要你努力保持靜心。沉思不是你生命中最偉大的事情。比沉思更高的是靜心。

  這就是你的三個層面:談話,它扼殺了你一半的思想,沉思,它能給你新的見解,但它們遲早也會轉變為思想,靜心,它帶你超越,進入寂靜和單獨的中心。思想不是從它那裡產生的。

  靜心者可以說話,因為對他而言,他的思想已經變成了僕人,他可以像使用任何機器一樣使用它。

  通常情況恰恰相反。思想已經成為你的主人,它已經用思想填滿了你的整個內心空間。連沉思都很困難,靜心更是聞所未聞。

  因為思想是太空中的鳥,在語言的牢籠子中,它興許可以展開翅膀,但卻不能飛翔。

  因為思想是太空中的鳥……這是一個如此偉大的見解,直到現在科學家才意識到思想只是在空間中移動的某些振動。如果你有合適的儀器去捕捉它們,你就能抓住它們。但是語言變成了籠子……在語言的牢籠子中它興許可以展開翅膀,但卻不能飛翔……你一定看到了那語言的籠子。

  我曾經拜訪過一位偉大的自由鬥士。他曾周遊世界很多次,他是一個非常受人尊敬的人,非常富有。他是僅次於邱吉爾的連續六十年的國會議員。他曾經從每個國家帶來鳥——他很喜歡鳥——而且他很富有,所以籠子裡的鳥非常漂亮。但我對他說:「你是在欺騙自己,說你愛這些鳥。如果你愛他們,打開鳥籠門,讓它們飛翔,因為愛一直是給予自由。任何變成監禁的愛都不是愛,而是恨。」他震驚了。

  第二天早上他來找我說:「也許你是正確的。我不喜歡鳥,我只是喜歡裝飾我的花園和宮殿。」他的房子被稱為宮殿,因為他的父親為英國政府服務,英國政府給了他一個拉賈(RAJA)的頭銜,即國王。因此,他的宮殿從那時起就被稱為「拉賈·古庫爾達斯的宮殿」,因為那是他父親的名字。

  我說:「你只是愛你的自我。」

  他說:「跟我來……幫我釋放所有的鳥兒。」看到那些鳥兒再次張開翅膀飛向天空消失在太空中,真是太高興了。

  我說:「這能讓你體會到什麼是愛:它從不束縛任何人,它只給予你自由。」

  你們當中有些人因為害怕單獨而變得聒噪。

  你去找愛多說話的朋友有一個簡單的原因:你害怕單獨。我見過有人甚至自言自語。在我的村子裡,就在我的住所旁邊有一條黑暗的街道,我設法在整個城市製造了一個謠言,說那裡到處都是鬼魂——只是為了讓我的住所徹底安靜下來,這樣至少在晚上沒有人會經過。幾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停下了腳步。

  以前有幾個祭司住在那裡,他們不相信這個傳言。但那只是半信半疑——誰知道呢?也許真的有鬼呢。但是他們在那裡住了很長一段時間,這個小男孩已經讓整個城市充滿了謠言……他們不會被我的謠言所動搖。所以他們曾經開始念咒語——「禮贊克裡希納(HARE KRISHNA)!禮贊拉瑪(HARE RAMA)!」——然後飛快地跑過去。我很驚訝「這太奇怪了,為什麼他們要喊咒語?在白天,他們路過那裡從不喊咒語。」

  說話會讓人感覺到有人和你在一起,因為你總是和別人說話——這是一種很深的關聯。

  我也曾攔住了一個人,只用了一根小竹竿。街道很窄,只允許並排通過兩三個人,但是他們發出的聲音比住在街道對面的所有人發出的聲音都要大。所以我用了一個簡單的策略。我只要拿一根竹子,把它綁在這邊的一棵樹上,然後綁在另一邊的一棵樹上,祭司就會走過來唱誦:「禮贊克裡希納!禮贊拉瑪!」然後……竹竿猛然倒下。然後他就會跑著說,「我的天啊,那個男孩是對的!」他們甚至沒有勇氣看到阻止他們的只是一根竹竿。一旦那些祭司也不再經過,對他們來說就有點令人厭煩了,因為如果他們想避開那條街的話,他們必須走將近半英里才能到家——那是一條捷徑。

  街道變得如此安靜,如此寧靜,以至於我常常在那裡靜心。在那條街上,夜晚變得如此神聖——沒有一座寺廟如此寂靜。因為我常常在深夜坐在那裡好幾個小時,那些祭司又散佈謠言說,你不僅應該恐懼鬼魂,這個男孩還與鬼魂密謀,我們看到他在那裡坐了好幾個小時。我們不能路過那條街道,但他坐在那裡,沒有鬼折磨他。

  人們開始問我……甚至連我學校的校長也問我:「我聽說過很多傳言:一開始我聽說整條街都是鬼,現在我聽說日落後沒人敢去那裡,但有人發現你半夜坐在那裡。那麼,這其中究竟有什麼秘密呢?」

  我說:「你能保守秘密嗎?——因為這是一個危險的秘密。如果你對任何人開口,那我就無能為力了。那些鬼魂……」

  他說:「你還是將這個秘密留給自己,因為保守秘密是生命中最困難的事情之一。一個人很想將它告訴別人,和別人分享秘密。」

  我說:「這是你的選擇。我很樂意告訴你,但之後我退出了遊戲不玩了,然後鬼魂和你直接接觸了。」

  他說:「我不想要這個秘密!今天我個人這麼問……我很難過,我請求原諒。千萬別告訴我這個秘密。不要告訴任何人,只管守住自己。這是你的事——我為什麼要插手?我不必經過那條街道,我住在另一條街道上。只是出於好奇,我才問起這件事情。」

  我說:「我願意滿足你的好奇心。但是一旦這個秘密公開了……我和鬼魂之間的協議是,如果我告訴了任何人,那麼他們就會照顧那個人。我什麼都做不了,我無法阻止——我很無助。」

  他說:「你只管去吧,甚至你在學校裡不斷地做一些惡作劇——你的老師很少有一天不將你送到我的辦公室來——我正在下達一份通知,這個孩子不應該送到我的辦公室來,因為有一天如果他開口……秘密是很難保住的——我能理解——而你還這麼小,你可能會隨時給我說出秘密——那我就完了。我有孩子,我有妻子,我有一個老父親,我有一個老母親。要有慈悲心!」

  我說:「那很好……這是我和你之間的另一份協議——沒有老師能將我送到校長那裡去。」

  他說:「同意。」

  我說:「這就是我簽訂協定的方式。」

  每當有老師說:「如果你做了這種惡作劇……」而這些都不是惡作劇,只是簡單的事情,但掌權的人總是擔心——只要從他們的權力中拿走一塊磚,那麼整個房子就可能坍塌。

  有一天我帶了一頭驢來上課。現在這不是惡作劇,因為我告訴老師:「這個可憐的傢伙想被錄取。我要給它付學費。」

  老師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像你這樣的男孩——一頭驢……」

  我說:「你教了這麼多驢,你自己也被教過。你是誰?——只是一頭「驢子。」

  他說:「這太過分了。我會送你去見校長。」

  我說:「我準備好了,我的驢子也準備好了。我要騎著驢去見校長。但請記住,他已經通知每一位老師,不要將我送到他那裡去。而你不僅要送我一個人,還要送我的驢子。你會有麻煩的!」

  他說:「等等!你就不要折磨我——放了這頭驢吧,因為我只是臨時任命的。如果校長生我的氣——看到你騎著驢子到他的辦公室來,他一定會憤怒的——我的工作就完蛋了。我還沒有得到正式的批准。」

  所以我說:「好的,當你得到正式的批准時,請通知我。這是一份協議。」

  他說:「你是個奇怪的人。你不斷地和每個人簽協定——單方面的協定。」

  我說:「這不是單方面的。我救的是你的孩子,你的妻子,你的母親,你的父親。你的付出有什麼回報?只是出於慈悲心。如果你發現或認為我做的事情是惡作劇,就不要理會,否則驢子會回來的。」

  而這頭驢可不是普通的驢。它以前住得很近——它是個洗衣工的驢子,以前常給我們洗衣服,所以它每天都來。洗衣工過去收衣服,而我則經常和這頭驢子說話。漸漸地我們成了非常好的朋友。如果我簡單地給它‘進來’的指示,它就會進來,如果我說‘出去’,它就會出去。所以,我說,這不是普通的驢。它非常聰明。你想見識一下嗎?」

  他說:「一頭聰明的驢?」

  我說:「你覺得自己怎麼樣?就因為它不會說話,無辜的啞巴,你認為它沒有智慧?」我說,‘進來!’它立刻進來了。我說:「它甚至懂英語。」我說:‘沒關係,你可以走了。’它出去了。

  那位老師說:「好,協議就這麼定了。你究竟有多少份協議,你是如何記住的?」

  我說:「我隨身帶著一本筆記本。每一份協議都寫在裡面,和我簽訂協定的人必須在上面簽字,因為我不相信口頭上的東西。所以這是你的協議——你簽字吧。」

  他說:「這很奇怪。如果你將它給別人看,他會認為我也是一頭驢。」

  我說:「不存在任何人認為——事實上你就是!所以就簽了吧,否則我就要去找校長了。要不要將我的驢子叫來一起?」

  他說:「不,等一下!」他立刻就簽字了。

  我說:「用你自己的筆跡寫下‘只要我活著,這份協議就一直有效。’」

  他說:「你的意思是說即使我離開了這所學校,在別的地方工作?也是這樣嗎?」

  我說:「你在哪裡並不重要。一旦和我簽了協議,在簽下的那一刻起就會一直有效,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

  他說:「好吧。」

  在某個地方,有人保存著那本日記,裡面還寫著我曾經簽訂的所有協議。這是一座反對整個人類的歷史紀念碑,它在問:「你有什麼樣的人?」

  你們當中有些人因為害怕單獨而變得聒噪。

  你不說話是因為你必須傳達一些東西,你不說話是因為你的談話會增加這個人的豐富性,你不說話是因為你想要一些親密,一些友誼;你只是出於你自己的恐懼而浪費了這個人的時間,因為你不想單獨。

  每個女人都知道,每當丈夫憤怒的時候,她就扔掉鑰匙說:「我要走了!」所有的憤怒立刻消失了。「我要回娘家去!」而且這個男人非常清楚他不能獨自生活。這個女人總是脖子痛,但是這能怎麼辦呢?——這就是人的命運,沒有藥可以治癒。你聽說過能治脖子痛的藥嗎?頭痛有藥吃。脖子痛是一種心理現象,任何藥物都無法緩解。

  所以妻子回來了,你帶著霜淇淋和鮮花來——也許。我說「也許」,因為這取決於不同的人。有的女人會因為你的照顧而欣喜若狂,有的女人則會懷疑你有什麼企圖——你為什麼要帶冰激淩?只是為了掩飾一些愧疚?你是不是在追別的女人?——因為事情就是這樣,只要一個人開始對別的女人感興趣,道德良心就會被刺痛。為了消除它,他帶著糖果,霜淇淋,鮮花,新衣服,給妻子,給孩子巧克力。

  但任何一個聰明的女人都會說:「你從來沒有帶過這些東西。今天不是耶誕節,也不是印度的排燈節,你浪費錢的特殊原因是什麼?它甚至不是你領取工資的日子,這一切東西,你一定是借了別人的錢將這些東西帶回來的,因為現在是月底,休想騙我。」所以結果如何,取決於每個女人,每個男人。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沒有人想單獨。

  單獨是最偉大的禮物。

  這就是人類和他的意識的貧窮,他正在摧毀最偉大的禮物——因為只有在你的單獨中,你才能綻放,你才能找到你的生命之源,那是光,那也是笑聲。

  單獨的寂靜在他們的眼前顯露出赤裸的自我,他們想要逃離。

  聊天、看電影或坐在電視機前只能幫你做一件事。這些都是酒精藥物,無論你理解與否,因為它們的功能是一樣的。人們飲酒是為了忘記自己的醜陋、嫉妒、憂慮、競爭、卑鄙、貪婪——而且這條隊伍很長。為了忘掉這一切,他們就喝酒,為了忘掉這一切,他們就聊天,他們就開始說話。當然,他們的頭腦不能同時做這兩件事情。

  還有一些人,他們在沒有知識與見地的狀態下,卻高談闊論他們自己也沒如實知見到的真相。

  他們所說的是一些借來的東西,一些他們意外發現的東西,他們甚至不明白這是真相。你可能會在路上意外發現一顆鑽石,但除非珠寶商對它進行切割,塑造它的形狀,賦予它盡可能多的光面,否則你將無法識別出它是一顆真正的鑽石。你可能會認為它是一塊好石頭——最多如此。或者你可能會將它扔到路邊,因為它可能會傷害到別人。

  還有一些人,他們在沒有知識與見地的狀態下,卻高談闊論他們自己也沒如實知見到的真相。

  並不是說你是世界上第一個要去尋找真相的人,它已經被成千上萬的人一次又一次地發現,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表達真相。你可能意外發現它,你可能開始談論它,但你不知道你所談論的是什麼,你也無法向聽你說話的人解釋它。

  還有一些人,內心深處有真相,但他們從不付諸言語。

  他們是神秘主義者。他們意識到了這一點,也意識到用語言來表達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們保持沉默。

  在這些人的內心中,靈魂安住在節奏分明的寂靜裡。

  這些人是地球上的鹽,但由於他們保持沉默,他們對那些睡著的人的覺醒沒有多大幫助。他們醒著,但他們對整個世界的沉睡一點也不感興趣。他們不推醒你,不搖晃你,不向你的眼睛灑冷水。他們找到了真相,但他們不是願意為他們所找到的真相而犧牲自己的人。因此,有這一類人,甚至在神秘主義者之上,紀伯倫完全忘記了——也許他還不知道:大師的類別,他們是神秘主義者。

  就他們自身的成長而言,神秘主義者已經達到了頂峰,但他們似乎是乾癟的靈魂,對那些在黑暗中掙扎、探索和尋找的人毫不在意,他們的生命不過是痛苦。

  大師也是個神秘主義者,他知道很難表達……但要盡一切努力——哪怕是被釘在十字架上,被石頭砸死,被毒死。

  我本想保持沉默——沒有警察局長的命令:「你必須在三十分鐘內發言!」——但我看不出重點。如果我不打算說話,活在地球上,就是不必要的擁擠,已經人滿為患了……如果我找到了真相,就意味著其他人都能找到真相。

  很自然,如果你在某人睡覺時擾亂他,他會憤怒的。因此,無論發生在我身上的是什麼——來自宗教、政府、員警、所有宗教的普通愚癡者的各種騷擾——我都不怪他們。這是我自己的責任。

  他們所做的只是表現出他們自己的憤怒——「我們睡得很安逸,也許我們看到了一個美麗的夢,一個《花花公子》雜誌上的裸女,這個人來了,開始叫醒我們。」

  在今天,人們……甚至不允許《花花公子》雜誌或《花花女郎》雜誌以及那種類型的色情雜誌在櫃檯底下出售,因為甚至是賣家也感到羞恥,買家也感到羞恥,站著的任何人都可能散佈:這個教授、這個醫生、這個工程師買了一本色情雜誌這樣的消息。他們將這些雜誌都藏在他們的《聖經》裡,藏在他們的《薄伽梵歌》裡,藏在他們的《羅摩衍那》裡,所以家裡沒有人知道——因為沒有人碰這些書。《聖經》《聖經》《古蘭經》……沒有人碰這些書。

  事情發生了……一個以前賣百科全書的人敲了一扇門。這家的女主人打開門,她馬上說:「我們有一本非常好的百科全書。你可以在桌子上看到它,所以請不要再打擾我們了。」

  那人看著桌子說:「那不是百科全書,那是《聖經》。」

  女人說:「你看起來像個魔術師。那麼多灰塵,你怎麼能確定這就是《聖經》呢?」

  他說:「上面的塵土足以證明沒有人碰過它。」

  這些是沒人碰的書,所有的聖書都是沒人碰的。它們只是收集灰塵。

  所以如果你打擾了某人的睡眠,他自然會憤怒,因此,我對任何人都沒有怨言。只是偶爾我也會想,不去和這些瘋狂的人類打交道不是更好嗎?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現在我要越說越難聽,越說越難聽,盡可能地傷害更多的人。

  我已經問了我的法律顧問,在這裡的TATHAGAT,「請允許我直接進入法庭,打官司。」為什麼不必要地騷擾律師和浪費金錢?我自己可以辯護得更好。

  我將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因為我仍然相信在這浩瀚的人海中,一定會有一些人受益——我沒有什麼可失去的。尤其是那些聚集在我身邊的人……為了他們我必須說話。我要為即將誕生的新人,一個新人類,一個新的世界說話。與後代相比,任何犧牲都是微不足道的。

  我願意成為過去和未來的分界線。

  當你在路上或市集中遇見你的朋友時,讓你內心的靈魂啟動你的嘴唇,引導你的喉舌。

  讓你內心的靈魂……如果遵循這一簡單的說法,整個世界將陷入深深的靜默。你有什麼可說的——這不是內心的靈魂,而只是垃圾思想積聚在頭腦中。

  讓你聲音中的聲音對著他耳朵中的耳朵言說;

  他說:讓你聲音中的聲音……因為有一個聲音會被外面聽到。但在外面聽到之前,你在內在聽到了一個聲音。你內在深處所聽到的,只有那個才值得說,只有那個才值得聽。但是,當你只用外面的耳朵去聽的時候,那是沒有用的。除非你用藏在耳朵中的耳朵來傾聽,它和你的存在是直接相關的……你所有的感官都有兩面,一是向內的根,二是向外的枝幹和樹葉。如果你沒有根,請不要說話——這棵樹已經死了,或者可能是塑膠做的。

  從內而外說話,用能帶著它的翅膀到外面去的聲音。就傾聽而言,也要如此:不要只是聽,要傾聽——讓它觸及你存在的根源。只有這樣,才會有共鳴。

  當你在路上或市集中遇見你的朋友時,讓你內心的靈魂啟動你的嘴唇,引導你的喉舌。

  讓你聲音中的聲音對著他耳朵中的耳朵言說;

  因為他的靈魂會記住你心中的真相,猶如葡萄酒,當顏色被遺忘,杯子也不復存在時,它的味道仍將被銘記。

  你一定聽說過有這樣的人,他們蒙著眼睛品嘗葡萄酒,只需品嘗一下,就能分辨出葡萄酒的產地、年份、來自哪個國家;他們始終記得它的味道。

  我聽說:一個男人走進一家酒吧說:「我向這裡所有的酒友挑戰:我有一千美元。蒙上眼睛,給我任何一種酒,我就將酒的名字、廠家名稱、國家和年份告訴你。如果我失敗了,這一千美元就是你的了。但如果我成功了,那麼無論是誰接受挑戰,把葡萄酒給我。」

  於是在場的酒友們就下注輸了一千美元,挑戰就會越來越大——然後是輸了兩千美元的賭注,然後是輸了三千美元的賭注,然後是輸了五千美元的賭注。

  每個人都很興奮,這是值得接受的挑戰。這個人似乎瘋了,因為僅僅通過品嘗就可以說出年份、國家、葡萄酒的名稱、釀酒商的名稱——這是一項非常困難的工作……但那人不斷地贏下去。十個人都輸了,臺上堆著一萬一千美元。

  這時有一個人端來一杯酒,他嘗了嘗,想了一會兒,又嘗了一口,然後打開了眼罩。他說:「這個人是誰?這是人的尿,不是酒。」人群中有人說:「告訴我們是誰的,不然你就輸了。它是新鮮的,不必為日期而煩惱,但要告訴誰的。」

  但有專家說:如果莫拉吉·德賽在那裡,他會告訴你它是新鮮的,還是不新鮮的,他會告訴它是屬於印度教徒的還是穆斯林教徒的,是屬於某個王室的還是屬於某個賤民的,是屬於甘地人還是屬於一個有爭議的人——師父。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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