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ESSIAH VOL 1
江夏堂譯
第七章:友好高於愛
一九八七年一月二十三日上午在莊子屋
敬愛的師父!
友誼
一個年輕人說:請為我們談談友誼。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的朋友就是你的需求的回答。
他是你的田地,你用愛播種,用感恩收穫。
他是你的餐桌,亦是你的火爐。
因為你帶著饑餓來到他身邊,尋求他的安寧。
當你的朋友向你傾訴衷腸時,你不必害怕自己心中的「不」,也不必隱瞞自己心中的「是」。
當他沉默的時候,你的心也不會停止傾聽他的心;
因為在友誼的不言中,所有的思想、欲望、期望都在無法言說的喜悅中齊生共用。
當你與朋友分離時,你不會悲傷;
因為當他不在的時候,在他身上你所珍愛的東西可能會更加清晰,就像山峰對於平原上的登山者顯得更加清晰一樣。
讓友誼除了深化精神之外別無所求。
因為愛若不求揭示自己的秘密,那就不是真愛,而是撒出的網,只會網住無益的東西。
將你最好的一切,奉獻給你的朋友。
如果他一定要知道你的潮落,那麼也讓他知道你的潮起。
只在你想消磨時光時才去尋找的朋友,難道還是朋友?
你要在生長的時間中去找他。
因為他的時間是用來滿足你的需要,而不是填補你的空虛。
在友誼的溫柔中,要有歡笑,要有分享的喜悅。
因為在那微末事物的甘露中,心尋找到它的清曉而煥然一新。
當我看到紀伯倫只是偶爾才是那神聖的、真相的載體時——但並非總是如此時。我的眼睛就會充滿淚水。
我希望他永遠站在陽光照耀下的意識高峰上,但他卻一直往下走,走到了山谷裡。儘管他舌燦蓮花,他的詩歌也同樣美麗,但卻失去了真相。他是如此的伶牙俐齒,除非你如實知見到了真相,否則你將無法作出任何區分,他在哪裡不斷往下掉落,在哪裡飛升到最高的高峰。
他的佐巴和佛陀還沒有融合在一起,他們還不是一個有機的合一體。所以當佐巴說話的時候,語言當然和佛陀的語言是一樣的,但意義卻不是佛陀的。他似乎性格分裂,我為他感到流淚,一個如此偉大的天才的人竟然無法做到合二為一,他始終是兩個——就像每個普通人一樣。
紀伯倫沒有覺醒,因此他不能鳥瞰全域。但由於他有很高的智商,所以每當他跌倒時,他都設法用言語掩蓋自己的跌倒。我愛這個男人,因為這樣的人非常難得,但我也為他感到遺憾,因為他無法變得完整,結晶。你將無法發現他何時像鷹一樣飛得很高,何時他只是在你們中間的地球上爬行;你將無法認出他。這是非常不幸的。
我們也錯過了另一位覺醒者,原因很簡單,他被全世界那些對有機合一一無所知的人所讚美。他自己看不出矛盾,你也看不出矛盾。但我要坦誠相待,因為我愛他,愛是一團火焰,它燒掉一切虛假的東西,只保留下真實的東西。
一個年輕人說:請為我們談談友誼。
「友誼(FRIENDSHIP)」這個詞本身就沒有什麼高度——但「友好(FRIENDLINESS)」這個詞上升到月亮,上升到太陽——因為「友誼」這個詞只是屬於頭腦。它是局限性的——你只能和幾個人結成友誼。但友好是廣闊的,你可以對樹、對山、對星辰友好。
友誼也隱藏著一種束縛。所有像「關係」、「友誼」這樣的詞都是膚淺的。愛,友好,有著截然不同的含義。當你談論友誼的時候,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一種束縛,一種對你感到友誼的人的束縛和依賴。
但是友好是自由的,你不依賴任何人。友誼是客觀的,而友好是你與整個存在無條件分享的愛。它們的意義不一樣。友誼可以在任何時候變成它的反面——所謂的朋友可以變成你的敵人。但是友好沒有特別的稱呼。它不是針對任何人的,而是為了整個存在。它永遠不會變成它的反面。
記住,那些很容易變成對立面的東西——你知道朋友變成敵人,敵人變成朋友——是非常膚淺的,是虛假的替代品。但友好不是對任何人的,它是無條件地在你內心湧出的愛。它沒有變成苦澀的可能——你是它的主人。在友誼中你不是主人。友誼就像婚姻,是一種人為的東西,但友好是你的本性。
一個年輕人說:請為我們談談友誼。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的朋友就是你的需求的回答。
這是一個醜陋的陳述,但這是一個邏輯的結果,因為他沒有改變基本的問題。他應該告訴年輕人友誼毫無價值,友好是無價的……你的朋友就是你的需求的回答。我再說一遍:這是醜陋的,因為友誼是一種需求。
友好只是將它的芬芳毫無差別地給予所有人——在給予中得到滿足。它不是一種需求,而是一種溢滿的愛。你可以對樹木友好,可以對星星友好,但沒有需求,沒有條件。當然你的需求會得到滿足,但不是因為你一直在苛求。你的友好會給你帶來巨大的財富。將這兩個詞區分清楚。
友誼是一座監獄。友好是絕對的自由。
你的付出是出於你的富足,它不是一種需求。當然,存在明白,沒有任何需求的給予者是稀有難得的。存在會照顧你的需求,但它們不是被要求的。即使它不能滿足你的需求,它也僅僅表明在你的潛意識深處,你執著于友誼的想法。只有愚癡者才會被換種措辭所欺騙。
存在是如此豐富,不需要去要求。
因為紀伯倫始終是一個基督徒……雖然他是一個偉大的知識份子,但他不是一個靜心者。他是在用不同的語言重複耶穌,耶穌說:「要求,就給你們」。耶穌將你貶為乞丐。我告訴你們:「千萬不要求,就必得到。一要求,你就得不到。」你的要求是醜陋的。
耶穌說:「尋找,就尋見。」我告訴你:「只要靜默,一個無名者,存在將從四面八方向你湧來」——因為尋找的人仍在為他的自我尋找裝飾品,而存在不懂自我的語言。沒有樹是自我主義者,沒有山是自我主義者,沒有鳥類是自我主義者,但存在會不斷地給予他們所需求的一切,甚至超過他們的需求。
耶穌說:「敲門,就給你們開門。」這些都是膚淺的說法,因為我知道沒有門可以讓你敲門。上帝無處不在。不要敲門——那是暴力。再耐心等待吧。
你得等待……你會在等待中變得成熟。你會變得有能力接受,開放。上帝總是作為禮物來的。上帝一直是來找國王,而不是來找乞丐。你不需要去找上帝——甚至你想去找,你又到哪裡去找祂呢?祂能找到你,因為祂是整體。
既不求也不尋找,也不敲門——信任。如果你是值得的,成熟了,春天一定會在你的身上開出萬千花朵。
你的朋友就是你的需求的回答……這個聲明是具有猶太人特點的,商業化的。
愛不是生意。愛是你的靈魂之歌。
友誼是那愛的芬芳,風會將它越過大海,越過高山,到達遙遠的星空。
愛是得不到的。
愛是給予,友誼也是。
他是你的田地,你用愛播種,用感恩收穫。
聽起來不錯,紀伯倫是一個善於發現美麗詞彙的天才,但他什麼都沒有如實知見。即使在他優美的文字和詩歌背後,也有黑暗、無意識。
他是你的田地……朋友是你的田地?你要用愛播種來開墾這塊田地?無所謂——你的愛不是為了朋友,你的愛是為了收穫莊稼。
用感恩收穫……你會很奇怪,朋友是兩個身體的一個靈魂。不存在感恩的問題,這是在默默中領悟。這不是醜陋的「謝謝」,這只是一種形式。還有……用愛播種……你要利用這個朋友。你怎能用愛播種?你的愛是一種表像,一種賄賂,一種勸說——因為你的愛,朋友將成為你的田地。但你真正的興趣是播種和收穫,你的感恩是空的。如果朋友沒有給你什麼,你的感恩就會消失。
因此,我要對你們說:用愛去付出,用愛去分享,心中不要渴望任何回報,感恩的問題就會有一個新的維度。你要感恩朋友接受了你的愛,接受了你的歌,接受了你的豐盛。
你應該感恩,不是因為你收到了朋友的禮物,你應該感恩的是,他沒有拒絕。他完全有權拒絕。他很謙虛,也很善解人意。心存感恩,但原因截然不同。
他是你的餐桌,亦是你的火爐。
因為你帶著饑餓來到他身邊,尋求他的安寧。
他是在說什麼廢話?我很傷心,因為他是個很敏感的人。他是你的餐桌,亦是你的火爐。——你的朋友?你應該成為你朋友的餐桌,你應該成為你朋友的爐灶。這就是友誼和友好的區別。我可以原諒提出這個問題的年輕人,但我不能原諒給出答案的紀伯倫。
當你的朋友向你傾訴衷腸時,你不必害怕自己心中的「不」,也不必隱瞞自己心中的「是」。
為什麼要害怕朋友?——那麼你打算怎麼對付敵人呢?當你的朋友向你傾訴衷腸時,你不必害怕自己心中的「不」,因為他會明白的。而且……也不必隱瞞自己心中的「是」。
什麼是友好?如果你不能將自己的心,赤裸裸地坦露在友好中,那麼你就是一個狡猾的商人。你想要的是利益,未來,反應。
雖然你有感而發想要說「不」,但又害怕友誼被你的「不」所摧毀。而他是你的需求,他是你的餐桌,他是你的田地……你是食人族嗎?
它顯示了一個狡猾的頭腦的秘密:當你知道他會快樂的時候說「是」,只有當你確信他會快樂的時候才說「不」。你不誠實,不直截了當。
如果你不能對朋友誠實,那你會對誰誠實?這就是為什麼我說:友好是一種更大和更高的價值。它可以毫無畏懼地說「不」,因為它知道朋友會理解的,他會感激你沒有欺騙他。
友好意味著:坦誠於彼此面前,因為你有一種信任。友誼是一件很可憐的事情。
當他沉默的時候,你的心也不會停止傾聽他的心;
這就是紀伯倫的分裂人格。在艾勒·穆斯塔法的聲明中,他是政治性的。他沒有直接表態。他不是直接說話,他是通過艾勒·穆斯塔法說話,因為艾勒·穆斯塔法只是一個虛構的人物。但這是一個很好的保障,人們會將它當作美麗的詩歌,小說。
他因這本《先知》而受到全世界的稱讚。也許我是第一個試圖在他什麼時候是誠實的和什麼時候不誠實之間找到明確界限的人。
因為在友誼的不言中,所有的思想、欲望、期望都在無法言說的喜悅中齊生共用。
他從不超越心靈。友好是超越心靈的,正如愛是超越心靈的一樣,事實上,友好甚至比愛更高。
在《奧義書》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聲明……在東方有一個傳統,當某人結婚時,他和妻子去找一位先知,找一位聖者,尋求他的祝福。這種奇怪的祝福在任何文獻和傳統中都不存在。
聖者,覺醒的人,祝福他們說:「你們應該生下十個孩子,之後你的丈夫就是你們的第十一個孩子。」這句話看起來很荒謬——丈夫將是第十一個孩子?——但它卻有如此深刻的含義。你們已經愛得夠多了,你們已經生了十個孩子,現在是時候超越愛本身了。甚至你的丈夫也是你們的第十一個孩子。超越愛,融入和融化成友好。將它精煉成為友好的境界,那麼,你們既不是妻子,也不是丈夫,而是兩個友好地生活在一起的靈魂。
因為在友誼的不言中,所有的思想、欲望、期望都在無法言說的喜悅中齊生共用。
愛或友好是沒有期望的。這就是友好的美——你什麼都不期望,因為無論哪裡有期望,而在期望的背後,就像陰影一樣,是沮喪。你無法決定未來,你甚至不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的。
當我在大學讀研究生的時候,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也和我學同樣的學科。兩年來,我們一直在學習同一門學科——哲學、宗教和心理學——最後我們不得不分道揚鑣。她是個富家女,城市地方行政官的女兒。我出去了。她的車在等——也許她也在等,她不必坐在車裡等。她花了兩年時間才對我說:「我一直很沮喪。我期望你對我說:「我愛你。」
我說:「愛不是一種期望,如果是一種期望,沮喪就一定會發生。」為什麼整個世界看起來都那麼沮喪?原因很簡單,你有那麼多期望。我告訴那個女孩:「你今天說的這些話,應該在你第一次開始對我產生愛的感覺時就告訴我。」
她說:「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們不能回到過去。但這是我在這個城市的最後一天。我和父親住在這裡,因為他是地方行政長官,但我全家都住在新德里。到晚上我就要走了。所以我鼓起勇氣問你,我愛你。你能不能答應我,無論何時你想要愛我,會優先考慮我嗎?」
我說:「我不能對未來做出承諾,未來是完全未知的。我甚至不能保證明天或下一刻。」對我而言,承諾表明了頭腦的遲鈍。每一個承諾都會成為麻煩,因為你沒有如實知見到一個簡單的事實:未來是絕對不可知的。
明天你會落腳於何處沒有人知道。任何承諾都是不虔誠的,因為它顯示了一種不能理解未來的愚蠢頭腦。一個虔誠的人既不能期望——因為那也是與未來有關——也不能承諾,因為那還是與未來有關。虔誠的人活在當下。但他說:「期望都在無法言說的喜悅中齊生共用……」
當你與朋友分離時,你不會悲傷;
因為當他不在的時候,在他身上你所珍愛的東西可能會更加清晰,就像山峰對於平原上的登山者顯得更加清晰一樣。
這裡面有一些道理。人類的思維是這樣的,我們開始將一切都視為理所當然,所以只有在失去了的情況下,我們才會意識到那是我們的愚蠢——將某些事情視為理所當然。
我們的一生,沒有友好,沒有愛,因為我們已經將它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死的永遠是別人,我永遠活著。」所以你可以推遲生活。而每個人都在推遲生活,不知道未來會給你帶來什麼。
我再次堅持和強調。不要認為任何事情都是理所當然的。活在當下。
活在當下會給你力量去活在其他任何時刻——如果有未來的話。你的力量會不斷增長。否則……可悲的是,有許多人在臨終時,第一次意識到,「天哪,我活了七十年,但我還在不斷推遲。現在已經沒有未來可以推遲了。」
永遠不要許下任何承諾,因為你可能無法實現它們。要非常清晰地察覺到:「我不是未來的主人」,但有些人對每件事都充滿了承諾。他們對愛人說:「我會永遠愛你。」這些承諾就成了他們的束縛。
對你的朋友,對你的愛人說:「一次只給我一個片刻,連兩個片刻都不需要。所以這一刻我可以絕對地說我愛你,但對於明天,我不確定會不會說我愛你。昨天我沒有愛上你。明天也許會有愛的芬芳,就像它來的時候沒有任何預兆,可能會隨時離開。那麼我就會被自己的承諾所束縛,為自己的話感到羞愧。」
承諾,信守諾言……整個人類都在束縛自己。活著,全然地活著,活在當下——因為這是你手中的一切,確定的,在你手中。但我知道人們的愚蠢想法。如果你對一個女人說:「我保證這一刻我會愛你,但下一刻我無法保證。我既不想從你那裡得到任何期望,也不會給你任何期望,否則,生命將是一個持續的沮喪……」
讓友誼除了深化精神之外別無所求。
這就是紀伯倫的奇怪之處,他的人格分裂。當他何時以佐巴的身份說話,何時以佛陀的身份說話,必須被厘清。他從來沒有能夠在這兩者之間——最低的和最高的——達成一個融合。
讓友誼除了深化精神之外別無所求。
但這也是一種有所求的狀態。有時候,對世界上的每件事都有如此清晰見地的人,對自己所說的話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首先他說:讓友誼除了深化精神之外別無所求……但這也是一種有所求的狀態。事實上,如果無所求,精神的深化就會自行發生。這一點不必多說,否則這句話就自相矛盾了。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是矛盾的。
首先他說:你的朋友就是你的需求的回答……現在他說:「讓友誼除了深化精神之外別無所求。」凡有所求都會破壞友好之美。
友好應該沒有目的,無所求——雖然這是生命的奇跡,但如果你沒有目的,無所求,你的需求就會得到滿足,你的目的就會得到實現。但是你心裡不應該有這樣的念頭,否則你就沒有友好,就沒有愛。
因為愛若不求揭示自己的秘密,那就不是真愛,而是撒出的網,只會網住無益的東西。
…因為愛若不求揭示自己的秘密,那就不是真愛……因為愛是一個謎,沒有辦法讓它敞開。
愛就像樹根,深藏在大地深處。分享芳香,花朵,葉子,綠意,但不要試圖從樹上看到它是從哪裡得到這麼多的顏色,這麼多的芬芳,這麼多的美麗,因為那將是樹的死亡。樹根必須保持隱藏,秘密,神秘——不是你想要的……但你不能違背自然法則。
分享你的芬芳,分享你的花朵。在月中跳舞,在風中跳舞,在雨中跳舞。你看到今天早上了嗎?——所有的樹都是那麼地快樂,在雨中跳舞,將所有的灰塵都甩掉,又變得新鮮而年輕。但根必須保持神秘。一旦你暴露了根,愛就會死去。不幸的是,每一個愛人,每一個朋友,都非常好奇地想要知道你的神秘,想要知道你的秘密。愛人們不斷地吵架,說:「你還隱瞞了什麼?」
幾千年……而人類已經得出結論,女人的神秘是不可能理解的,因為她在地球上有更深的根。男人們的眼睛盯著天空。這是愚蠢的——付出巨大的努力登上月球。現在的努力是為了到達火星。
你們沒有能夠在這個美麗的地球上祥和、安靜地生活,沒有愛,沒有國界,沒有膚色的歧視,沒有讓全人類的一半——女人——只是一個買來的妓女,一個終身的妓女。你們還沒有想好如何在地球上生活,你們的眼睛卻盯著月亮。
你知道英語中有一個詞「瘋子(LUNATIC)」嗎?它來自於詞根「月球(LUNAR)」。月球的意思是「月亮」。人就是一個瘋子。事實上,試圖找出你愛人的神秘之處就像所有偷窺狂一樣醜陋。大自然不希望你被揭開神秘的面紗,因為愛與友好是在神秘中綻放,舞蹈。
男人不懂女人,女人也不懂男人,這是好事。不需要知識性。需要的是彼此有足夠的空間,讓你們的秘密和神秘一直隱藏著。正因為有了這種神秘感,你們才會處於愛中。如果你揭開了女人的神秘面紗,愛可能也就消失了。
知識是如此無意義,神秘是如此深奧。對神秘的事物充滿好奇,但千萬不要懷疑它是什麼,你的友好,你的愛是無止境的。你離得越近,神秘就會越深。
但紀伯倫似乎一直很混亂——這是很自然的。有時,當他說出驚人的真相時,會有所瞥見,有時,當他退回到黑暗中,開始像個白癡一樣說話,在所有的陳述中你都可以看到。
首先他說:「你的朋友就是你的需求的回答……」第二,他說:「……別無所求。」如果沒有目的,那所求的是什麼?他立刻說,讓友誼除了深化精神之外。在存在中,在現實中,沒有例外。
再看……讓友誼除了深化精神之外別無所求。因為愛若不求揭示自己的秘密,那就不是真愛,而是撒出的網,只會網住無益的東西。他又忘記了自己在說什麼。無所求——現在幾乎成了商人的語言,而不是詩人的語言,因為無所求將你帶到更高的境界。有所求的則將你拖到地球的引力上。
將你最好的一切,奉獻給你的朋友。
他走得很曲折。我不是在譴責他,我只是想說明,像他這樣天才的人是不能用一句話來理解簡單的事情的。將你最好的一切,奉獻給你的朋友……但眾口難調。對你而言是最好的東西對你的朋友可能一文不值。你有什麼資格決定什麼是對他最好的?我不會那麼說的。我要說:「敞開心扉,容那朋友,凡他所揀選的,都是他的。」
如果他一定要知道你的潮落,那麼也讓他知道你的潮起。
那只是一個不言而喻的道理。你應該敞開心扉。潮起潮落,都應為朋友所用。
只在你想消磨時光時才去尋找的朋友,難道還是朋友?
所有的朋友都在這樣做——他們在消磨彼此的時間,因為他們都是空虛的,他們不知道如何單獨,如何享受單獨。
你要在生長的時間中去找他。
不是為了消磨時間,而是為了活得更久。這很好,很光榮。但他似乎就像時鐘的鐘擺一樣,不斷地從一個極端甩向另一個極端。當然,他不是一個有覺知的人,雖然他是一個表達能力極強的人——一個能用金句表達的人。
你要在生長的時間中去找他。
因為他的時間是用來滿足你的需要,而不是填補你的空虛。
你明白我說的鐘擺嗎?但紀伯倫本人並不知道,一種說法與另一種說法相互矛盾。因為他的時間是用來滿足你的需要——那關於期望、利益怎麼辦?看來,他似乎是忘記了——但他沒有忘記你的空虛。這是一件需要如實知見到的事情——人最大的需要是不空虛,不黑暗,不孤獨。他最大的需要就是被人需要。如果沒有人需要他,他就會越來越意識到自己的空虛。
所以即使是這一句話也是矛盾的。因為這是他的意願……因為他的時間是用來滿足你的需要……但空虛不是你最大的需要嗎?因為你不斷地在忙些什麼?——這樣你就不會感到空虛。你是空無的。
在東方有一個更深刻的答案:空無不一定是消極的。不要將它裝滿各種垃圾。空無可以成為你充滿神性的聖殿。但它仍然是空無的,因為神性是一種品質。用光填滿它——它仍然是空無的。用寂靜填滿它……將消極的空虛轉變為積極的現象,你就給自己創造了一個奇跡。
在友誼的溫柔中,要有歡笑,要有分享的喜悅。
紀伯倫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說一些事情,卻沒有給你一把如何去實現的關鍵鑰匙。任何一個愚癡者都可以對你說:「將你的花園種滿綠葉,玫瑰花,種滿池塘,種滿美麗的蓮花」,僅僅是口頭上說說這是不夠的。你在和一個從來不知道綠色,不知道玫瑰,不知道蓮花的人說話,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關鍵鑰匙缺失了。
這不僅是紀伯倫,世界上幾乎所有宗教都是如此。他們說:「你不應該憤怒」。但是怎麼辦呢?憤怒就在那裡。「你不應該嫉妒。」但是,什麼是消除嫉妒的方法呢?「你不應該有暴力。」那該如何才能到達非暴力!
寂靜是美麗的,但哪裡有給你帶來寂靜的靜心?「你不應該嫉妒」——但是當你在妒火中燒的處境中,這種領悟在哪裡?除了自己,它不會傷害任何人。
你如何才能擺脫競爭——因為他們都在教導「不要有競爭」,另一方面,「要有所作為」。他們都在給你理想:「做個耶穌」。但是有數百萬的基督徒,你將不得不競爭。他們說「不要嫉妒」,但是他們強迫人們嫉妒,將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綁在一起。當愛消失了,春天也不見了,那麼男人就開始尋找後門——女人也是如此。
我聽說:法庭上有個案子。夫妻倆想離婚。這個故事一定很古老——離婚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道德的,不貞潔的。法官說:「彼此相愛。一直待在一起,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開。」
女人問道:「你給了我很好的建議,但是該如何去愛一個我討厭的男人呢?我也知道他不愛我,他也恨我。所以請您給我們一些方法,讓恨消失,轉變成愛。」
那個法官說:「我的天,我什麼都不知道。但你們要發誓,你將盡一切努力保持在一起。不要在社會上開一個不道德的先例。」
那婦人說:「我已經準備好宣誓了,將手放在兒子的頭上。」
這是一個奇怪的場景,因為法官變得坐立不安。他說:「不,不是按在你兒子頭上。按在你的宗教書籍吧。」
女人說:「我是一個母親,做母親是我的信仰。但你為什麼看起來那麼坐立不安?你想讓我在法庭上揭發你嗎?——因為兒子是你的!」
我們生活在一個多麼虛偽的社會。法官正試圖判決他們夫妻應該生活在一起,而法官是這個女人的秘密情人。不僅如此,連孩子都是他的,而不是女人的丈夫。這就是他坐立不安的原因。
她說:「現在你明白了嗎?你對你妻子不忠。這個兒子是你的兒子,我只是他的母親。我丈夫有他自己的情人關係——你會驚訝的:那是你的妻子!而你認為是你的孩子,卻不是你親生的。」
這是一個如此虛偽的社會。我們不斷活在痛苦之中,活在謊言之中——甚至是在我們的法庭上。
有一次我在賈巴爾普爾的法庭上……有一座教堂,一座非常漂亮的教堂。但是當英國政府在一九四七年離開時,教堂的所有信徒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國家。教堂已經被鎖了將近十年了。它有一個美麗的花園,被完全破壞了。這座教堂屬於英國教會,是他們的財產。
我有幾個朋友是基督徒,我說:「你們是愚癡者。你們的基督已經被囚禁在監獄裡,而不是在教堂裡,已經十年了,也許他要在那裡呆一輩子。你召集幾個年輕的基督徒……」他們非常害怕,因為財產是屬於英國教會的。我說:「不用擔心。我會為教堂舉行落成典禮。你只要將它打掃乾淨,翻新一下,將那些鎖都扔掉,打碎。教堂是屬於那些在那裡做禮拜的人的。它不是一個財產。你們在那裡做禮拜,所以這就是你們的教堂。」
他們說:「你在製造麻煩。很快就會有一個案子在法庭上。」
我說:「別擔心。我會和你一起戰鬥。你可以告訴法庭真相——是我要你這麼幹的。」
這太合乎情理了,所以他們不知怎麼地——有點勉強地,稀裡糊塗地——設法破除了鎖,重新翻新了一下教堂,打掃了花園。在一個周天,我為它舉行了落成典禮。
其他基督徒立即通知英國教會,「這是非法闖入。不僅是非法闖入,還搶走了財產。」這是一筆很大的財產,將近二十英畝的土地,教堂非常漂亮。
英國教會在那格浦爾設有代表主教。那時候那格浦爾曾是中央邦的首都。所以他告訴他們,「將所有這些人——尤其是我,因為我甚至不是基督徒——拖到法庭上。」
我站在證人席上問法官:「在我宣誓為真相作證之前,有幾件事必須澄清,而這些事在我宣誓之後就不可能澄清了。」
他說:「這是件奇怪的事。必須先宣誓。」
我說:「我要對你們說的話是關於宣誓的,為什麼在宣誓之前有些話就不能說?」
他說:「好吧!你可以說,但這不是常規的方式。」
我說:「第一件事是,我見過你嫖娼。而且全城的人都知道你是個同性戀者,因此我對你一點也不尊重。我可以對驢說‘尊敬的先生’,但我不能違心對你說,‘尊敬的先生’,因為那將是一個謊言。我的心不會與它同在。所以,如果你堅持要宣誓,請允許我說我心裡所說的是真的,否則就放棄宣誓的想法。其次,我想知道我該如何宣誓。」
他說:「你可以在《聖經》、印度教《吉踏經》或任何宗教書籍上宣誓。」
我說:「它們都是謊言。你研究過它們嗎?這真是荒謬至極,以至於必須拿著一本充滿謊言的書,為真相宣誓。第三:宣誓這個概念本身就令我反感,因為這意味著我接受了不宣誓我就可以說謊,只有在宣誓的前提下我才會說真話。我不能接受這種對我的譴責。我說的是我自己感覺到的真相,而這些已經腐爛的書,幾千年的……我也不尊重這些書。只有像你這樣的人,才會對這些淫穢的——但卻被稱為神聖的書籍有信心。但我已經準備好走形式了。但要記住:一旦我拿著一本充滿謊言的聖書宣誓,我就會不斷地說謊。我必須按照這本書來做。首先你要證明這些書是由真相所組成的,首先你要證明你有資格被稱為‘尊敬的先生’,首先你要讓我相信,宣誓這個概念並不醜陋。這意味著我一生都在說謊——只有在宣誓下我才能說出真相。而你是一個聰明人,你可以看出,如果一個人一生都能說謊,那他的宣誓也可以是謊言。誰能阻止我?我不屬於任何宗教,我不屬於任何迷信,所以這取決於你。」
法官立即說:「傳喚第二個證人。」
我說:「稍等一下,因為我還有一點要說明。聖殿屬於在那裡禮拜的人。聖殿不只是一塊土地,也不只是一座房子。它不能被任何人擁有。英國教會無權擁有這座教堂。教堂屬於那些在那裡祈禱、靜心的人,他們才是真正的主人。」
他渾身發抖。他說:「我聽到了,但你提出了一些根本性的問題,最好……傳第二個證人!」
這個世界充滿了虛偽。你們的領導人一直在不斷地說謊。沒有人被允許活著,但可以說謊……
在友誼的溫柔中,要有歡笑,要有分享的喜悅。
但是如何做呢?你已經摧毀了人類的微笑能力。如果你想——這個想法很好——那麼告訴人們他們怎麼才能復活他們的生命,他們的笑聲,他們的舞蹈,他們的分享,他們的快樂。所有的宗教都反對快樂。沒有一個宗教談論分享,但是:「施捨給窮人,因為作為回報,你死後會得到一千倍的回報。」這純粹是生意。事實上,甚至稱它為生意也是錯誤的,這是賭博。沒有教堂,沒有猶太會堂,沒有寺廟可以讓人們歡笑,跳舞,唱歌。你將人的靈魂完全壓碎了,他幾乎成了一具屍體。
紀伯倫的問題在於他是一個偉大的知識份子,他所說的這些話都是通過他的理智,而不是通過他的體驗。如果他是通過自己的體驗來說話,他就會給出關鍵鑰匙——如何解除幾個世紀以來對人類所做的一切。
因為在那微末事物的甘露中,心尋找到它的清曉而煥然一新。
他寫出了美麗的文字——但有什麼用呢?地球上進化程度最高的生物卻不能笑的。所有的宗教都在教導:「放棄世界」。如果你想要真正成長的話,你應該反駁這句話……
因為在那微末事物的甘露中,心尋找到它的清曉而煥然一新。
沒有一種宗教允許你快樂,沒有一種宗教允許你歡笑,沒有一種宗教允許你享受生活中的小事。相反,它們譴責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小事。而生活就是由小事組成的。
宗教談論的是上帝,而不是鮮花,他們談論的是天堂,而不談論滋養生命的食物,他們談論的是天堂裡的各種快樂,而不是人間的各種快樂。人間是一種懲罰。你被扔到人間,就像有人被扔進監獄一樣。
紀伯倫的話是偉大的,但在他的無意識中存在著一些懦弱的東西,否則他還應該加上一句:「那些以其他方式教學的人不是你的朋友,他們是你的敵人。一切宗教都是人類的敵人,一切祭司都是人類的敵人,一切政府都是人類的敵人。」但你找不到這樣的句子。這就是為什麼他在全世界受到尊敬的原因——因為他沒有惹惱任何人。我說的也是同樣的話,但填補了他遺漏的空白,改變了他沒有如實知見到的詞語。
他是一個很漂亮的人,但不勇敢。他仍是一隻羊,不是牧羊人,是一隻羊,不是獅子。他應該像獅子一樣吼叫,因為他有這種能力。但一個偉大的人死了,連他的書都沒有被波蘭教皇列入他的黑名單——天主教徒都不應該讀這些書。
我所有的書都在黑名單上。閱讀它們是直接進入地獄的捷徑。事實上,我很高興你們都會和我一起下地獄。我們會將它變成天堂。有一天,你們會發現上帝在敲門,說:「請讓我進去。我已經厭倦了,厭倦了各種各樣的愚癡者。」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