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ESSIAH VOL 1
江夏堂譯
第四章:破除過去的外殼
一九八七年一月二十一日下午在莊子屋
敬愛的師父!
痛苦
一位婦人說,請給我們談談痛苦。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們的痛苦乃是包著你們悟性的外殼的破裂。
就像種子的果核必須破裂,它的心才能挺立在陽光下一樣,你們也必須經歷痛苦。
如果你們能讓自己的心對生命中每天的奇跡感到驚奇,你們的痛苦並不比你們的快樂更少令人驚奇;
你們將接受你們心中的季節變化,就如同你們欣然接受原野上的季節變化一樣。
然而你們也應平靜地看待你們悲傷的冬季。
你們的大部分痛苦都是自己選擇的,它是你們內在的醫生用來治療你們病軀的苦藥。
因此,請信任這醫生,寧靜地飲下他的良藥:因為他的手,雖然沉重且堅硬,卻是由那藏而不露的溫柔之手所指引,
他所奉上的杯,雖然燒灼你的雙唇,卻是陶工用自己神聖的淚水打濕陶土而製成。
即使是像紀伯倫這樣有才華的人,似乎也很難忘記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義態度。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艾勒·穆斯塔法將要發表的聲明在某種程度上是正確的——但它們仍然忽略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東西。
艾勒·穆斯塔法忘記了這個問題是由一位婦女所提出的,他的回答非常籠統,既適用于男人也適用于女人。但事實是,世界上的女人所經歷過的痛苦和折磨,比男人所知道的還要多出千倍。所以我說艾勒·穆斯塔法只是在回答這個問題,而不是在回答這個提問者。除非提問者得到了回答,否則答案仍然是膚淺的——無論答案聽起來多麼深奧。我希望你能一再記住:無論我在哪裡看到,只要一個小小的句子,有時甚至一個詞,就能讓它更真實、更深厚、更富有慈悲心……
艾勒·穆斯塔法給出的答案似乎是學術的,哲學的。
它沒有洞察到男人對女人的所作所為——這不是一天的問題,而是幾千年的問題。他甚至都沒有提到這一點。相反,他不斷做著祭司和政客們一直在做的事情——給予安慰。美麗的文字背後,只有安慰。而安慰是不能代替真相的。
一位婦人說,請給我們談談痛苦。
在那整個人群中,沒有男人問起痛苦,這難道不奇怪嗎?——這難道只是意外的嗎?不,絕對不。
一位婦人說,請給我們談談痛苦。這個問題是非常有意義的,因為只有女人才知道她承受了多少創傷,遭受了多少奴役——身體上的、精神上的和心靈上的——她曾經遭受痛苦,現在還在遭受痛苦。一個女人在她生命的最深處受到傷害。沒有人知道痛苦會深入你的內心,摧毀你的尊嚴,你的驕傲自尊,你的人性。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你們的痛苦乃是包著你們悟性的外殼的破裂。
一個非常糟糕的陳述——如此膚淺,以至於我有時會為紀伯倫感到羞愧。任何一個愚癡者都能說出這句話。紀伯倫是不值得的:你們的痛苦乃是包著你們悟性的外殼的破裂。這是一句非常簡單而籠統的話。
就像種子的果核必須破裂,它的心才能挺立在陽光下一樣,你們也必須經歷痛苦。
我討厭這種說法,他支持你必須經歷痛苦的觀點。這是真實性,但不是真相。這是非常真實的——一個種子必須經歷巨大的痛苦,因為除非種子在它的痛苦中死去,否則樹將永遠不會誕生,巨大的葉子和美麗的花朵永遠不會出現。但是誰還記得種子,它以及它為未知的誕生而死的勇氣呢?
同樣的道理,如果…你們的痛苦乃是包著你們悟性的外殼的破裂……經歷痛苦,破裂,讓你的領悟獲得自由,就會有一定的痛苦。
但是,什麼是外殼?詩人就是這樣從十字架上逃出來的,他應該解釋什麼是外殼。所有的知識,你所有的條件作用,你成長的整個過程,你的教育,你的社會和文明——它們構成了囚禁你和你的領悟的外殼。但他對他所說的「外殼」是什麼具體含義,卻隻字未提。
顯然沒有任何宗教譴責紀伯倫。如果他更真誠、更誠實,那麼他自己就會知道什麼是痛苦。他只因其優美的詩句而受到讚揚,但在這種讚揚的背後有一些不足,在他靈魂的黑暗中,仍然潛伏著一些懦弱的東西。
如果他說:「你的宗教、你的哲學、你的政治意識形態、你的國籍、你的種族——這些都是你被監禁的組成部分」,那麼,他就不會得到國際上的尊重和榮譽,反而會受到所有宗教、所有國家、所有種族的譴責——這幾乎意味著整個世界。我一輩子都在經歷這種痛苦,所以當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是根據自己的經歷說出來的。
只要對那些將全人類淪為奴隸而受益的人說一句話,所有有權勢的人都會反對你。而群眾是瞎子,群眾是不聰明的,群眾是貧窮的,他們是不會聽我的話的,因為我能給他們什麼?我可以給他們領悟,但他們不能消化這些領悟,他們不能靠領悟去生活。他們自己的條件作用就是他們所學到的一切——那就是知識。
因此,不僅是那些有權勢的人,那些被剝削的人,他們的權力被有權勢的人奪走了,否則他們將從哪裡獲得權力?——被剝削的人會跟著他們。有權勢的是牧羊人,他們將整個人類淪為一群羊。
幾乎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些本可以將人類及其意識提升到如此美麗、智慧和快樂的人,卻從未被聽到——儘管他們是在屋頂上大聲疾呼。他們已經盡了一切努力,要麼被迫保持沉默,要麼被釘死在十字架上。那些沒有勇氣的人——看到了整個事情——保持了沉默,但在保持沉默的同時,你也在參與整個人類正在經歷的痛苦。
只有極少數人發過聲,他們被毒死,釘死,殺害,暗殺。你一直在殺害你們的朋友。你們一直在殺害那些深愛著你們的人,他們準備好犧牲自己的生命,也不願意保持沉默。而你一直跟隨你的敵人,他們每時每刻都在吸食你的血。
當我第一次為節育、為墮胎合法化而發言時,我受到了所有人的譴責。如果他們當時聽了我的話,今天的印度就會富裕起來,因為當我開始告訴人們,「你們人口的增長將殺死你們,毀滅你們」時,印度只有四億人口。三十年後有九億人口,五億人本來可以避免,整個國家也不會處於饑荒餓死的狀態。
但他們仍然不願意聽我的話。他們還在聽那些反對節育的宗教大阿闍黎,反對節育的特蕾莎修女的話。他們是你們的敵人。但似乎你們太盲目了,看不到一個這麼簡單的事實。
艾勒·穆斯塔法說:你們的痛苦乃是包著你們悟性的外殼的破裂。這是真實的,但如果他解釋了「外殼」的意思,那就更真誠了,因為整件事都取決於「外殼」這個詞的含義——外殼是什麼?
人們會將它當成小說、詩歌來讀,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傳遞了「外殼」這個詞,它包含了你的整個過去。而除非你準備好與自己的過去脫離,否則就會有痛苦——這是你的過去,想要擺脫它並不容易。它不像衣服一樣可以隨時換,它就像剝皮。但不經過這種痛苦,就沒有任何領悟的可能。
這種真實無論對男女都是如此,但對女性而言更是如此,因為整個過去都是男人創造的,女人只是一個影子,並不是很重要。所有印度教神的化身都是男人,令人驚訝和震驚的是,他們可以接受動物作為神的化身,但他們沒有接受一個女人作為神的化身。
這個女人完全被忽視了,根本沒有被考慮進去。她占世界人口的一半,幾千年來她沒有投票權。在中國,人們一直認為她沒有靈魂,所以痛苦的問題就不存在了。如果你毀壞了你的傢俱,你認為傢俱會經受巨大的痛苦嗎?會有疼痛嗎?如果你拍桌子,你認為桌子會流眼淚嗎?幾個世紀以來,中國一直將女人歸類于物,因此,在中國的道德觀中,殺自己的妻子不是犯罪。這是你的妻子,這是你的財產,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在印度……佛陀是一個男人,他的偉大弟子——大迦葉,舍利弗,目犍連——都是男人。難道沒有一個女人可以被提升到同樣高的意識覺知嗎?但佛陀自己是拒絕對女性進行點化,仿佛她們不是人類的物種,而是某種非人的物種。為什麼要為她們煩惱?——讓她們先女轉男身吧。
佛陀的說法是,男人是十字路口,從那裡你可以去任何地方——通往覺醒,通往最終的自由。但女人卻完全沒有被提及。她不是一個十字路口,只是一條漆黑的暗巷,甚至沒有市政公司在那裡安裝路燈,暗巷無處可去。男人是一條超級高速公路,所以首先讓女人先變成一條超級高速公路,讓她成為一個男人,投生在男人的身體裡——那麼她才有可能覺醒。
艾勒·穆斯塔法說……你們也必須經歷痛苦。——但為了什麼?如果女人不能覺醒,她為什麼要經歷痛苦?她不是金子,經歷烈火的洗禮,她會變得更純潔。
如果你們能讓自己的心對生命中每天的奇跡感到驚奇,你們的痛苦並不比你們的快樂更少令人驚奇。
這是真實的,但有時真相可能是非常危險的,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它保護,另一方面它破壞。誠然,如果你時時保持眼中的奇跡,你會驚奇地發現,即使是痛苦也有它自己的甜蜜,它自己的奇跡,它自己的快樂。它的奇妙甚至不亞於快樂本身。
但奇怪的是,女人一直是比男人更像個孩子,更充滿好奇。男人總是在尋求知識——而知識是什麼?知識只是脫離驚奇的一種手段。整個科學都在試圖解開存在的神秘面紗,「科學」這個詞就是指知識。而一個很簡單的事實是,你知道得越多,你就越不好奇。
帶著一個小孩出去散步……我父親過去常常在淩晨五點把我從床上拉起來……。離太陽升起還有一個小時,四周一片黑暗。我曾多次對他說:「我不明白,這算什麼?——當我想保持清醒時,我不得不上床睡覺。當夜空繁星密佈,我想去河邊時,我卻被阻止了。然後,當星星開始消失,太陽還沒有升起,我感到困倦時,我被迫去晨間散步。你在拖著我!——這不是晨間的散步。我只是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每個孩子都有這種感覺——每個孩子,無一例外,因為家人都想擺脫他:「去睡覺吧。」不要打擾他們。而且他們都希望孩子早上早點起床。
而我父親引用了世界上所有語言中的一句古老的諺語:「早睡早起,保持健康和智慧。」
我說:「一種奇怪的邏輯。」
但是沒有辦法……他是那麼地堅持,我不得不陪同。但當黑夜開始消失,鳥兒開始歌唱、早晨的清新、美麗的陽光,仿佛一個新的太陽來了——舊的太陽昨晚死了——我會問他許多問題。他說:「在散步的時候,你必須保持沉默。」
我說:「只有一個條件,我才能保持沉默。」
他說:「什麼?」
我說:「我的條件是——早上不要打擾我的睡眠。你可以選擇。如果你喚醒了我,你也喚醒了我的智慧。英國人帶著他們的狗散步是件好事:我不是狗!所以要麼你一個人去散步——無論你想去哪裡,都可以……即使你不想回來,也沒人會擔心的。總有一天你會一去而不回來的——那可能是任何一天。但如果你將我從床上拖出來,那就準備好回答我的提問。我的問題不是出於好奇……我對每一件事都充滿了好奇。」
他說:「我不能讓你這麼睡覺的。我在為你的一生打下基礎。這是一種健康的習慣——因為空氣新鮮,陽光明媚,大家都在睡覺,寂靜無處不在。而鳥兒只是偶爾歌唱一次,它們的歌聲並沒有擾亂寂靜,相反,它們加深了寂靜。」
我說:「我已經準備好了。」
他說:「讓我們妥協吧。」
我說:「我不相信任何妥協。要麼我是正確的,要麼我是錯誤的。你說的妥協是什麼意思?」
他說:「你不必做任何事,這都是我的責任。我會帶你去散步,你想問什麼問題都可以,想問多少就問多少,但我不會回答的。」
我說:「這完全沒問題。」
而這真的是一種快樂!我會拉拉他的衣服,推推他,說有問題要問。幾分鐘,他就會保持沉默,最後他就會憤怒。他會說:「我有一個什麼樣的孩子?你不讓我享受散步的樂趣!」
我說:「那我的睡眠呢?」
最後他放棄了,他說:「你睡你的覺,我散我的散步。」
隨著年齡的增長,你失去了對奇跡的敏感,你變得越來越遲鈍。但原因是現在你什麼都知道了。你什麼都沒有如實知見到,但你的頭腦現在充滿了借來的知識,你從來沒有想過,在它的下面,只有黑暗和無知。
在印度,只有兩個人被稱為偉大的靈魂——聖雄。一個是聖雄甘地,另一個是聖雄巴格萬丁(MAHATMA BHAGWANDIN)。聖雄巴格萬丁曾經和我的家人住在一起——他經常旅行。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個知識淵博的人,他無所不知,幾乎是世界第九大奇跡!我以前和他一起去散步。他需要我,因為他知識淵博,他希望有人問問題。
我父親說:「這很奇怪。我厭倦了你,無論聖雄巴格萬丁什麼時候來,他都不要求別人作伴,他只是問起你。我只得將你從床上拖起來,但當他在這裡時,你就將他從床上拖起來。不是五點鐘,而是四點鐘,甚至三點鐘也有可能:「我們去散步吧。」
有時他會說:「這太早了!」
我會說:「一切都不早。越早,你就越有智慧。」
但他喜歡和我在一起,因為我總是不停地問他所有的事情。他知道所有樹木的名字,他知道它們的所有藥用價值。他自己本人就是一個奇跡。但有一天,我們的友誼結束了,因為我問了一個錯誤的問題,儘管他在死前才意識到了……
他死前三天我在場,臨終前他坦白:「你說得對,原諒我吧——因為現在我知道我的生命能量已經耗盡了。這只剩下幾個小時,或者最多幾天的問題。而你來見我的時間是正確的。我一直在等你,因為我應該向你道歉。」
我說:「你在說什麼?我已經完全忘記了。」許多年前,他因為我問他:「我知道你對樹很瞭解,對星星很瞭解,對地球很瞭解,對一切都很瞭解——無論我問你什麼,你從來沒有說過‘我不知道’——但現在我想問,‘你如實知見到了你自己嗎?’不要欺騙一個孩子,因為那將是一個真正的罪過。我這樣問,是出於對你的愛和尊重。其次,你收集的這些知識是否有助於你去如實知見自己?難道這些知識不都是借來的嗎?你知道一棵樹的拉丁名,它的葉子,樹皮,根,花的藥用價值,這有什麼意義?這是你自己發現的嗎?——抑或只是你所搜集的資料?」
他聽到後憤怒了。我說:「你的憤怒已經足夠了。你以前從來沒有憤怒過,就因為我問的是你收集到的資訊。你是一本活的大英百科全書——這是公認的。但關於你的本質呢?當死亡敲你的門時,所有這些知識都會消失,而這些對你沒有任何幫助。」
他非常憤怒,他告訴我父親,「從明天起,我將獨自一人去晨間散步。」
我父親說:「我從一開始就向你建議過。為什麼要自找這些不必要的麻煩?」
他說:「到目前為止,他都沒有給我添過麻煩,但今天他確實給我增添了麻煩。整整一天過去了,但他的問題還在我頭腦裡縈繞。」
在他去世之前……一定是許多年之後,他是在一九六零年左右去世的。這只是一個巧合,當我從瓦爾達……來的時候,聖雄甘地的兒子拉姆達斯對我非常感興趣,原因很簡單,正如他所說:「你是唯一一個批評過我父親的人——大家都崇拜他。我多次看出他在不合邏輯、迷信的事情上做得太過分了,但他是一個很有分量的人。最好保持沉默——因為我的長兄哈里拉爾最終發生了什麼?他被趕出了家門,我母親被告知,「如果你讓他進了家門,記住,你將是下一個被趕出去的人。」
哈里拉爾再也進不了家門了。聖雄甘地又活了二十年,但甘地一直拒絕他,說他甚至不想看到哈里拉爾的臉。哈里拉爾犯了什麼罪?他的罪行是他想接受教育。甘地反對教育——他反對一切現代的、當代的東西。所以自然而然地,其他的孩子都非常恐懼。
拉姆達斯對我很感興趣,因為我一直在逐一地批評甘地,沒有一個甘地主義者敢回答我任何問題,他們無法回答。所以甘地死後,拉姆達斯成了他的道場的負責人,他曾經偶爾邀請我。
我是從瓦爾達出發的,聖雄巴格萬丁當時就在路途中的那格浦爾。就在火車上,巧合的是,我的一個朋友,他也和聖雄巴格萬丁非常親密,他告訴我,「你知道他隨時都會死嗎?所以就在這裡停下來,至少一天。」
我去了醫院。我從未見過如此悲慘的狀況——巴格萬丁已經只剩下皮包骨頭了,只是一具被皮膚所覆蓋的骷髏,他不停地咳嗽,吐出痰液。他的肺部隨時都會衰竭。而醫生說:「可悲,我們沒有任何治療方法。」
看到我,巴格萬丁笑了,他說:「我希望有人能通知你,因為我想,在我離開世界之前,為我的憤怒道歉。你說得對:我所有的知識都沒有用。一個人可以知道整個世界的知識,但除非他如實知見到了自己,否則那些知識都是徒勞的——是你毫無意義地背負的沉重負擔。」
他說:「我快死了,我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這些年來,你的問題一直縈繞在我心頭,但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如實知見到了自己。而且現在為時已晚,也許明天我就要走了。」
我說:「永遠不會太晚。任何人都可以在明天離去,即使是一個非常健康的年輕人,也可能在明天心臟病發作而離去。對你而言,這將是困難的……我能看見你——你甚至不能說話,你在咳嗽,吐出痰液,你的身體已經變成一副骨架,但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一個簡單的靜心,內觀(VIPASSANA),也許就能夠打開大門。當你意識到你所有的知識都是毫無意義的時候,你幾乎就已經準備好跳入到寂靜中,跳入到你自己的內在中心,因為那是唯一與你同在的東西。在你離開屍體之前,至少要被介紹給它。這小小的介紹也許會給你一個更高層次的新生命。」
艾勒·穆斯塔法沒有提到這樣一個事實:女人總是比男人更像孩子,這是她們美麗的一部分——她們的天真,她們‘不知道’。人類從不讓她們知道任何事情。她們知道一些小事情,比如料理家務和廚房,照顧孩子和丈夫,但這些並不能阻礙……這不是什麼高深的知識學問,這可以很容易地擱置在一邊。
這就是為什麼,每當一個女人來聽我說話,她都會更深入、更親密、更親切。但是當一個男人第一次來聽我說話時,他就會很抵觸,警惕,害怕如果他的知識得不到支持,他可能會受到影響,受到傷害。或者,如果他很狡猾,無論我說什麼,他都會根據自己的知識不斷評判我所說的話,他會說:「我都知道——沒有什麼新的東西。」這是保護他的自我,保護外殼的一種措施。你會發現自己像個孩子一樣驚奇,否則你就沒有可能進入於我們一直稱之為靈魂的空間——你的存在。
這是我在世界各地的經歷——女人聽了,你可以看到她眼中閃爍的驚奇。它不是膚淺的,它的根深深地紮在她的心裡。但紀伯倫沒有提及這一事實,儘管這個問題是由一名女性提出的。事實上,男人甚至懦弱到不敢提問,因為你的提問證明了你的無知。
在《先知》中,你會發現所有最好的問題都是由女性提出的——關於愛,婚姻,孩子,痛苦,真實的,真實的……不是關於上帝,不是關於任何哲學體系,而是關於生命本身。這些問題看似不偉大,但事實上是最偉大的問題,能夠解決它們的人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界。但艾勒·穆斯塔法的回答,就好像這個問題被任何人、任何XYZ提出的一樣——他不是在回答提問者。而我的做法始終都是,真正的問題是提問者……
為什麼這個問題的提出者是女人而不是男人?因為女人遭受奴役,女人遭受屈辱,女人遭受經濟依賴,最重要的是她經歷了持續的懷孕狀態——幾個世紀以來。她一直生活在痛苦中。她體內正在成長的孩子不允許她進食——她總是想嘔吐。當孩子長到九個月大時,孩子的出生幾乎等於婦女的死亡。她甚至連一次懷孕的休息都沒有,丈夫就準備讓她再次懷孕。看來這個女人唯一的功能就是做一個生產人群的工廠。
而男人的功能是什麼?他不參與她的痛苦。她受苦九個月,孩子的出生她在受苦,那男人怎麼辦?就男人而言,他只是將女人當作滿足欲望和性欲的一個物件。他一點也不關心這個女人會有什麼後果,但他還是不斷說:「我愛你。」如果他真的愛她,這個世界就不會人口過剩。他的「愛」絕對是空的:他幾乎將她當成了牲口。
你們將接受你們心中的季節變化,就如同你們欣然接受原野上的季節變化一樣。
這是真實的,但並非絕對準確:如果你無所掛礙於提問者(成為無我者),那是真實的,但如果你還有所掛礙於提問者,那就不是真實的。只是作為一個哲學的陳述,它是真實的。
你們將接受你們心中的季節變化……
有時候是快樂,有時候是痛苦,有時候只是冷漠——既沒有痛苦,也沒有快樂。他說:「你們將接受你們心中的季節變化,就如同你們欣然接受原野上的季節變化一樣……」
表面上這是真實的。對任何事情的接受都會給你帶來某種平靜,某種平和。你不必太擔心,你知道這終究也會過去的。但就女人而言,這是有區別的。她一直是活在一個季節裡——痛苦和痛苦。季節不會從夏天變到冬天……或者下雨也不變換。女人的生命真的很艱辛。
今天還不至於這麼難,不過是在發達國家。所謂的發展中國家,事實上並不是真正的發展中國家,而是真正的不發達國家……只是換了個詞,以前都是叫「不發達國家」。這就是人類思維的狡猾,「不發達」這個詞很傷人——所以被改稱為「發展中國家」,從而掩蓋什麼都不發展的事實。
印度百分之八十的人口居住在鄉村,在那裡你可以看到這些婦女所經歷的真正痛苦。幾個世紀以來,她一直在經歷這種痛苦,季節從不會改變。如果你仔細研究這個事實,那麼這句話就變成了反革命的,這句話就變成了一種安慰:「接受男人的奴役,接受男人的折磨。」
你會驚訝於印度教徒崇拜的偉大聖人之一——圖爾西達斯……根據史詩用印地語改寫的長詩《羅摩衍那》,這本書也許是印度教徒讀得最多的書。他說:「就像你不敲鼓,鼓就不能發出聲音一樣……」尼維達諾(敲鼓者)當然會支持鼓不敲則不響的事實,否則就沒有聲音。圖爾西達斯將女人歸為同一類——鼓、賤民、動物和女人……除非你不斷敲打它們,否則你的生命將變得很悲慘。女人偶爾也要挨打,無論有沒有理由,這樣她才會明白自己的處境。
這個人,圖爾西達斯,被認為是印度教最偉大的聖人之一,而我被要求不要批評他!這個人是個罪犯。這並不是批評,而是一個簡單的事實,一個男人將女人歸類為鼓的範疇……幸好尼維達諾沒有讀過他,否則她女友戈雅(GAYAN)的生活將是一個不斷持續的打擊練習。「當你厭倦了打鼓,就打戈雅——只有這樣你才能控制住這個女人。」這是什麼類型的聖人,這是什麼類型的諺語……?
是圖爾西達斯自己的妻子……沒有她,圖爾西達斯就永遠不會為世人所知。這個故事很有意義,我希望你能領悟它,這也會讓你領悟這句話——這事實上是他對妻子的暴力和憤怒。圖爾西達斯一定是個擁有強烈性愛的男人,充滿了性。他妻子回娘家幾天。圖爾西達斯沒有老婆就活不了的人,哪怕只是幾天。當時正是雨季,岳父家的房子就在不遠處——住在河的這一邊,另一邊住著他妻子的家人。但是這條河是一條高山峽谷之河,已經下了好幾天的雨了。這條河流已經變成了一片汪洋,你看不到對岸。
半夜裡,圖爾西達斯精神亢奮,獸性大發,他跳進河裡,一具死屍……性欲使人盲目失明,他以為那是一棵枯樹。於是,他憑藉著那具浮屍涉水過河。當然,他不敢在半夜從前門進入,所以他就繞到房子後面去了。他無比快樂,因為有一根繩子掛在那裡,因為他的妻子住在二樓,所以沒有必要打擾任何人。他只要抓住繩子爬到二樓就行了。但那不是繩子,而是一條蛇。這就是欲望使人盲目失明。
但他到了二樓,敲了敲妻子房間的門。她提著燈籠出來,看見了蛇。她說:「你做了什麼?這是條蛇,這不是繩子!你為什麼大半夜地跑來?這條河爆發氾濫了!」
他說:「天哪,也許我所抱著過河的東西不是木頭——因為它在發臭,臭得像一具屍體。」
他的妻子對他說:「如果以你愛我這樣的熱情愛神,愛真相,你就會變成一個改頭換面的人。感到羞愧!回去吧——因為我感到羞愧,我的丈夫是個沒有老婆就活不了的人,而且他瞎了眼,看不清什麼是屍體,看不清什麼是蛇!當我的家人早上發現你在這裡的時候,他們會怎麼說?我今天該如何露臉?也替我想想吧!回去記住:有了這麼多的能量,這麼多的愛,你就可以找到神——而你對一個貧窮、普通的女人來說是盲目瞎眼的。」
他被侮辱了,就回去了,但沒有回自己的家。他去到了印度教的聖城瓦拉納西。他放棄了世界——因為他放棄了世界,所以他成了聖人——他寫了一本美麗的書,講述了羅摩的一生。而那本書的內容非常簡單,甚至是沒有受過教育的村民,也能看懂。所以它成為印度教最著名的書之一,他也成為了一個偉大的聖人。
你能看出他行為的醜惡嗎?是他的妻子激起了他對真相的探索意識,是他的妻子使他成為了聖人,但他卻在憤怒中成為了聖人。這句話顯示了他對妻子的憤怒,但他沒有勇氣明確地說:「我在談論我的妻子。」他譴責所有的女人。
這就是人類頭腦發揮作用的方式:一個人欺騙了你,你開始不信任整個人類。他應該崇拜那個女人。但他的醜陋之處在於,他不僅在報復妻子,而且在報復整個女性,將她們和鼓、和動物、和賤民歸為一類。打她們!——你越打她們,她們就越謙虛,她們就會越受你的控制。」
這個女人活在這樣的痛苦中……但艾勒·穆斯塔法卻完全忘記是誰在問這個問題。可以接受季節的變化,但不能接受一萬年的奴役。季節是不會改變的……女人需要反抗,而不是接受。
男人是地球上最充滿性的動物。每一種動物都有一個季節,當雄性對雌性產生興趣的時候。有時這個季節只有幾個周,有時是一個月或兩個月,那麼一整年它們都忘記了所有的性,忘記了所有的繁殖。這就是為什麼它們沒有出現人口過剩的情況。只有人一年四季都有性生活,如果他是美國人,那麼他是晚上有性生活,早上有性生活。而你卻要女人接受這種痛苦?
我不能要求我的人接受這樣的痛苦,別人強加給你的痛苦。你需要一場革命。如果男人將你當鼓一樣對待,那麼你也必須將你的男人當鼓一樣對待。你有同樣平等的權利:敲打你的男人,這樣他就會保持理智。
然而你們也應平靜地看待你們悲傷的冬季。
為什麼?當我們可以改變它的時候,我們為什麼只是看呢?
只去看那些不能改變的。只去看自然的東西——做它的觀照見證者。
但這是詩的狡猾。美麗的詞句:平靜地看……紀伯倫被自己的妻子打了怎麼辦?」「平靜地看!」
平靜地觀察任何自然的事物,反抗一切由任何人強加的痛苦。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無論是你的父親還是母親,無論是祭司還是教授,無論是政府還是社會——反抗吧!除非你有叛逆的精神,否則你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活著。
你們的大部分痛苦都是自己選擇的。
這是事實。所有的悲慘,所有的痛苦……其中大部分不是別人強加的。反對別人強加給你的東西,可以反抗,但你自己選擇的東西——放下它。沒有必要去看。只要領悟到「這些是我將它強加於自己的」就足夠了——扔掉它。讓別人看著你扔!看到你將它扔掉了,也許他們也會領悟到,「何必無謂地受苦?——鄰居們都在扔掉自己的痛苦。」
你的嫉妒、憤怒、貪婪、野心,都會帶來痛苦。而它們都是你自己選擇的。
它是你們內在的醫生用來治療你們病軀的苦藥。
因此,請信任這醫生,寧靜地飲下他的良藥:因為他的手,雖然沉重且堅硬,卻是由那藏而不露的溫柔之手所指引。
他再次來安慰你了。他並沒有作出明確的區分。有些痛苦是別人強加的——反抗它們。還有一些是自然的痛苦(生老病死)——如實去觀照它們,並以平靜的態度見證它們,因為這是你內在的自然痛苦,它是你們內在的醫生用來治療你們病軀的苦藥。
因此,請信任這醫生,寧靜地飲下他的良藥。
但請記住,這是關於醫生的,不是關於你丈夫的,也不是關於政府的。他們將痛苦強加在你身上,不是為了治癒你,而是為了摧毀你,粉碎你,因為你被摧毀得越多,你就越容易被控制——那就不用擔心來自你這邊的反叛了。所以記住醫生是誰。自然會治癒,時間會治癒:你只需耐心等待,觀照見證。但要非常清楚什麼是自然的,什麼是人為的。
因為他的手,雖然沉重且堅硬,卻是由那藏而不露的溫柔之手所指引。
自然不過是看不見的上帝的可見顯現的部分。
因為他的手,雖然沉重且堅硬,卻是由那藏而不露的溫柔之手所指引。
他所奉上的杯,雖然燒灼你的雙唇,卻是陶工用自己神聖的淚水打濕陶土而製成。
任何自然的,不可反抗的……那就不要去反抗痛苦,然後帶著感激的心情接受它。存在的無形之手想要治癒你,想要將你帶到一個更高的意識狀態。但無論什麼不自然的事情……屈服於任何形式的奴役,都是在毀滅你自己的靈魂。甯死也不做奴隸,因為叛逆者的死使他有尊嚴。
即使在今天,蘇格拉底有這樣的尊嚴。他本可以輕易地保住自己的性命。首席法官給了他機會,因為他也覺得這個人沒有犯任何罪行——他是無辜的。但這是一個城市民主制度,選票是有分歧的。結果差別不大:百分之四十九支持蘇格拉底,百分之五十一反對他。但是所有的法律都是盲目的。就因為城裡百分之二的人——他們可能是弱智,可能是白癡,可能是瘋子——他們就毀了自己最好的花。
從那以後,希臘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同樣的輝煌。從此一蹶不振,如今的希臘在世界上有什麼地位,有什麼力量?只是殺了一個人,他是他們之中最高的意識,是給人民帶來好消息的人……他們毀滅了他,因為他說的話讓人痛苦。他說:「除掉一切舊的東西,只有這樣你才能復活新生。只相信你的體驗,否則你只是背負著垃圾。」
首席法官感到很悲傷。當猶太人要求將耶穌釘死在十字架上時,本丟彼拉多心中也有同樣的悲傷。本丟彼拉多更有教養,更有人性,他沒有猶太人的偏見,因為他不是猶太人。蘇格拉底的處境大不相同。他本人是希臘人,有許多人因為他的意識高峰而感到不快。如果你帶著駱駝去山上,每匹駱駝都會感到不快。所以它們從來不上山,它們住在沙漠裡,在那裡它們就是山。
法官說:「我給你一些選擇,你可以自由選擇。你可以離開雅典。它只是一個城邦——而且它只是一個城邦——你可以在雅典的邊界外,那些愛你的人將會到達那裡。它並不遙遠。」
蘇格拉底說:「不,因為這將表明,因為那將表明我更感興趣的是拯救我的生命,而不是為真理而戰。」
法官說:「那麼你就做一件事:留在雅典,但不要繼續你的教學工作。停止談論真理,保持沉默。」
蘇格拉底說:「如果我不能說真話,那麼我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首席法官說:「那你就是將我置於這樣一個無奈的境地,唯一的選擇就是給你下毒殺了你。」
蘇格拉底說:「這似乎是你提出的所有選擇中最好的一個,因為至少我可以有尊嚴地死去,我也會有尊嚴地被人記住。」
當然,希臘從此再也沒有產生另一個具有同樣尊嚴的人。隨著蘇格拉底的離去,在那片靈魂之地中,有一些本質性的東西也隨之死去了。
所以永遠記住真相高於生命。一切都可以犧牲,但真相不能被犧牲。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