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賽亞,評論紀伯倫的《先知》第二卷

THE MESSIAH VOL 1

江夏堂譯

第二章:真正的自由

一九八七年一月二十日下午在莊子屋

  敬愛的師父!

  你們為了獲得自由而拋棄的,豈不就是曾屬於你們自我的碎片嗎?

  如果你們要廢除的是一條不公正的法律,這條法律是你們親手寫在自己的額頭上的。

  他們不能通過焚毀掉你的律典或傾大海之水清洗你們的法官的額頭來消除它。

  如果那是你們想要廢黜的一個暴君,首先要摧毀他在你們心中建立的寶座。

  因為如果人們的自由裡沒有專制,人們的尊嚴中沒有恥辱,暴君又怎能統治那自由尊嚴的人們?

  如果這是你們想擺脫的憂慮,那憂慮也是你們自己選擇的,而不是強加給你們的。

  如果這是你們想要消除的恐懼,那麼這恐懼的根源就在你們的心中,而不是掌握在施與恐懼者的手中。

  誠然,期望與恐懼,厭惡與珍惜,追求與逃避,一切的正反兩面始終在你體內交錯運行著。

  恰似光與影彼此緊緊相依相隨。

  當影子褪去,消失不再時,所縈繞的光就成為另一束光的影子。

  因此,當你們的自由失去桎梏時,它又將變成為更大自由的桎梏。

  人生來就有靈魂,但沒有自我。

  雖然所有的字典都會說「靈魂」和「自我」這兩個詞是同義詞,但事實並非如此。靈魂是你與生俱來,自帶的。自我是被社會創造出來的,作為一種替代品,所以你不需要感覺任何自我認同……因為找尋靈魂可能需要經年累月的朝聖、尋找和探索,它將無法承受這種‘無名’、‘空無’、‘非我’(NOBODINESS)的狀態。

  創造自我的最初意圖也許是出於愛,這樣從一開始你就開始感覺自己是誰,否則你該如何生活?別人該如何稱呼你?創造自我的人也許是善意的,但由於他們自己也還沒有如實知見到自己的靈魂,所以他們始終活在一種人為所創造的自我狀態中,他們死于人為所創造的自我。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是存在中的什麼造就了他們,也不知道是何因緣而造就了他們。

  你的靈魂是存在的一部分,而自我只是一種社會制度(的產物)。

  所以,首先要記住的是,這種區別是無法彌合的。如果你想尋找並如實知見到你真正是誰,你就必須經歷一個徹底的轉變,那就是摧毀你的自我,因為如果你不摧毀自我,而你意外發現了靈魂,你將不再是一個正常人。這就是心理學家所說的「精神分裂症」。你將會被分裂。有時你會表現得像一個自我,有時又像一個靈魂。你將處於一種持續的緊張狀態。你的生活只會變成一種深深的痛苦和焦慮——而這樣的生活是難以承受的。因此,社會、教育系統、父母、祭司——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千方百計地試圖創造這樣一個如此強大的自我,以至於你永遠無法意識到隱藏的靈魂。這個歷程並不漫長,但肯定異常艱辛。

  自我不是一個簡單的東西,它非常複雜。你是個婆羅門,你是個醫生,你是個副校長,你是個總統,你很漂亮,你很有知識,你很有錢,你超級富有——所有這些層面都是自我的。而自我不斷積累更多的金錢、更多的權力、更多的威望、更多的體面——它的野心是無法實現的。

  你不斷地去創造越來越多的自我層次。這是人類的痛苦,最基本的痛苦。

  人沒有如實知見到自己是誰,但他不斷相信自己就是這個,自己就是那個。如果你是醫生,那只是你的職業,而不是你的現實,如果你是總統,那是你的職業,就像別人的職業是做鞋一樣。無論是鞋匠和首相都如實知見到自己。父母從一開始,從第一天開始……這個虛假的‘我’,‘自我’,或者無論你稱它為什麼,幾乎成為了你的現實,而真實的東西被遺忘了。

  英語中的「罪(SIN)」這個詞有重大意義——不是基督徒使用它的意義,也不是全世界都在理解它的意義,而是在這個詞的根源上,帶有截然不同的意義。它的意思是遺忘。它與你的行為無關,它與你忘記現實的那種狀態有關。

  因為你忘記了自己的現實,你生活在一個虛假的替代品中,你所有的行為都變得虛偽。你微笑,但微笑不是發自內心的。你流淚,你哭泣,但你的眼淚是非常膚淺的。你愛,但你的愛沒有根植於你的存在中心。你所有的行為都像是一個夢遊者——一個在睡夢中行走的人。

  在紐約發生了這樣一件事:有許多人是夢遊症患者……你不會相信——占全人類的百分之十,他們在夜裡起床,走到冰箱前,他們吃一些醫生禁止他們吃的東西,因為他們越來越胖,造成了自己的死亡,緩慢的自殺。在白天他們設法抑制,但到了晚上,意識的頭腦昏睡了,無意識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他知道路,他們睜著眼睛行走,即使在黑暗中,他們也不會絆倒。

  他們擔心,醫生擔心,家人也擔心。「我們已經減少了你的食物,我們不給你任何糖,但你還是不斷在變胖!」他們還擔心冰箱裡的東西會不斷憑空消失。而你不能追究那個人的責任,因為他早上根本就不記得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但這起紐約的案子舉世聞名。這個人曾經住在一幢五十層的樓房裡,就在最頂的一層。晚上他會起來,先走到陽臺上,跳到離他很近的另一棟房子上。距離如此之遠,只要有意識,沒有人敢這麼跳——而且這是每天的例行公事!

  很快人們知道了,並開始聚集在下面看,因為這幾乎是一個奇跡。人群開始變得越聚越大,有一天,當那人正要跳下去時,人群大聲喊叫,向那人歡呼。這讓他醒了過來。但為時已晚——他已經跳了。他無法跳到另一個陽臺——儘管之前每天他都要跳到另一個陽臺,再跳回來,然後再回房就睡著了。但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但他已經跳了。他從五十層樓上摔了下來,他的身體被摔成碎片。

  人的自我就是他的睡眠。靈魂是他的覺醒。

  為了保持自我,社會給了你一定的規則和紀律。例如,每個小孩都會有野心。沒有人對任何人說「做自己就好」,每個人都在給他偉大的理想:「做一個佛陀,做一個耶穌,或者做一個愛因斯坦……但一定要出人頭地!不要只顧著做自己——你什麼都不是。」

  你的自我需要很多學位,你的自我需要認可,榮譽。這些都是它的養分,它依賴這些養分活著。甚至那些放棄這個世界的人——成為修行者,僧侶——也沒有放下他們的自我。放棄這個世界是容易的,放棄自我是非常困難的,因為你對自我一無所知。你知道你的生意,你知道你的教育,你知道你的名字,你很清楚你是在沒有名字的狀態下來的。你來的時候是一張白紙,你身上什麼都沒有寫,你的父母、老師、祭司,開始在你身上寫。

  你一輩子都在相信自我。它很敏感,因為它非常薄。薄,就這種意義而言是指它是虛假的。這就是為什麼自我主義者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人。

  我在大學當教師的時候,經常在晨間散步。有一個老人,我不知道他是誰,正是因為他年紀大,我常常對他說「早上好」——在那淩晨三點的時候,只有我們兩個人。一天,我忘了跟那個老人說早安,他說:「喂,你忘了嗎?」

  我說:「真奇怪!我一點也不認識你,我只是出於對一個和我爺爺一樣年長者的禮貌,才會經常向你道早安。但這不是我必須每天都要去執行的一種義務。」

  他之所以要求我,是因為這已經成為他自我的某一部分的滿足。我不知道他是誰,但他對我的一切都瞭若指掌,我沒有說「早上好,先生」,這對他的自我來說是一種傷害。

  我說:「我再也不會對你說了——或者對任何一個老人說——雖然只是出於禮貌,因為我在毒害你的心靈。」

  你有沒有想過:你進入這個世界時沒有名字,但是如果有人說了什麼反對你名字的話,你就會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準備戰鬥,「我來到這個世界時本來是沒有名字的,這個名字只是一個虛假的標籤。」

  你本來是沒有名字的——無名才是你的現實。

  放棄這個世界的人被奉為聖人,但沒有人如實觀照到他們的自我變得甚至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加微妙和強大。

  我聽說深山處有三座基督教修道院,有一天,三個來自不同修道院的隱士,碰巧在路上相遇見了。他們都累了——他們是從城裡回來的——所以他們在一棵樹下休息。

  第一個隱士說:「我為我的修道院感到驕傲。我們的知識可能不如你們修道院裡的人多,但就苦行生活而言,你們是不可能與我們競爭的。」

  第二個隱士笑了。他說:「忘掉所有的苦行吧!——苦行不過是折磨自己。真正修行的是你對古代經典的瞭解。沒有人能比得上我們。我們的修道院是最古老的,我們有所有的經典,我們的人都是如此地飽學多聞。那苦行呢?——你禁食,晚上不進食,一天只吃一次。你怎麼敢這麼大言不慚?——這些事情任何一個愚癡者都能做到。但你獲得了什麼智慧呢?」

  第三個隱士靜靜地聽著。他說:「你們兩個可能都是正確的。苦行者,犧牲了自己的身體,另一個人也可能是正確的——他們的人是偉大的學者。」

  他們都問:「但是,那你和你的修道院呢?」

  他說:「就我和我的修道院,我們是最謙虛的。」

  謙虛至極!它是如此地困難……現在,他們為自我定制了一件宗教外衣。它變得更加強大。因此,我說甚至是罪人也可能已經到達生命的終極的解脫彼岸,但聖人卻不可能……因為罪人深深地知道他既不是活在苦行中,也不是一個有知識的人,也不是謙虛的人,他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一無所知的普通人。而也許他才是一個更虔誠的人,因為他少了一個自我,更接近自己的靈魂。

  艾勒·穆斯塔法正在觸及一些極為重要的東西,因此,不要只是聽到,還要有意識地聽。他說:

  你們為了獲得自由而拋棄的,豈不就是曾屬於你們自我的碎片嗎?

  真正的自由既不是政治的,也不是經濟的,也不是社會的,真正的自由是精神的。如果不是這樣,那麼羅摩克裡希納就不可能成為他所成為的——成為他自己的一盞燈,因為這個國家生活在英國統治者的奴役之下。那麼,拉瑪那·馬雜湊(RAMANA MAHARSHI)就不可能成就這樣的榮耀、這樣的寂靜和這樣的祝福了,因為英帝國主義仍在奴役著這個國家。

  精神上的自由是不能被觸及的。

  你的自我可以成為奴隸,但你的靈魂不能。

  你的自我是可以出賣,但你的靈魂不可出賣。艾勒·穆斯塔法是說:如果你想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自由,你將必須不斷放下你自我的碎片——忘記你是婆羅門,忘記你不是經文,忘記你是個有基督教品行的人,而不僅僅是個人類,忘記你的名字是什麼——知道它只是一種普通的效用,而不是你的現實,忘記你所有的知識——如實知見它們都是借來的,它們不是你自己的體驗,不是你自己的成就。

  整個世界也許充滿光明,但你內心深處卻生活在黑暗之中。當你連一個小小的火焰都沒有的時候,這個充滿光明的世界又有什麼用呢?漸漸地開始正思維,你出生後加在你身上的任何東西都不是你真正的實相?

  當自我的碎片消失時,你開始意識覺知到一個廣闊的天空,就像外面的天空一樣廣闊……因為存在一直是處於平衡之中。外在和內在是和諧和平衡的。你的靈魂並不是只局限在你的身體裡,你真正的靈魂是甚至你的身體被燒毀了也不會被毀滅的東西。

  克裡希納是正確的,當他說:「NAINAM CHHINDANTI SHASTRANI 沒有武器可以觸碰我」……「NAINAM CHHINDANTI SHASTRANI   火也不能燒我。」他說的不是身體、頭腦、自我——它們都可以被摧毀——但是你身上有一些東西是不可毀滅的、不朽的、永恆的。它在你出生前就與你同在,在你出生後也會與你同在,因為它就是你,是你的本質存在。

  如實知見到它就是自由,擺脫所有的監獄:身體的監獄、頭腦的監獄、存在於你之外的監獄。

  如果你們要廢除的是一條不公正的法律,這條法律是你們親手寫在自己的額頭上的。

  法律不斷變化,憲法不斷變化。這表明,沒有任何法律是最終真理,沒有憲法是永遠正確的。隨著人類認識的提高,他必須改變他的法律、憲法、政府——一切。

  但艾勒·穆斯塔法的意思是:「不要譴責任何人,因為看起來不公正的法律……」例如,印度教社會的法律將其分為四個種姓,這絕對是不合法的、不公正的。它沒有合理的支持——我見過出生在婆羅門家庭的白癡。不能因為僅僅出生在婆羅門家庭,就宣稱自己是優越的。

  我見過那些出生在印度教法律最底層的人,首陀羅,即賤民,如此聰明:當印度獨立時,制定印度憲法的比姆拉奧·拉姆吉·安貝德卡爾(BHIMRAO RAMJI AMBEDKAR 1891—1958年)印度憲法之父,就是首陀羅。就法律而言,他的智慧是無與倫比的——他是一位舉世聞名的權威。

  婆羅門沒有被召喚,大阿闍黎也沒有被召喚,也沒有被告知:「你們是高種姓——你們應該制定這個國家的憲法」,而是一個只是意外地從印度教社會折磨人的、非法的、不公正的分裂中溜了出來的人。一個有錢的人看到了這個男孩的巨大潛力,於是他將安貝德卡爾送到英國去學習,因為在那個年代的印度,任何學校、學院或大學都不允許有賤民。從根本上摧毀了他們的智慧。

  安貝德卡爾在英國受教育,他成為世界著名的權威,就憲法而言。當他回到印度時,印度變得自由了,別無選擇,甚至沒有人靠近他……

  但五千年來,印度社會種姓制度一直不曾動搖,不允許任何變動。即使是一個佛陀也不被接受為婆羅門種姓,他仍然屬於第二種姓,低於婆羅門。婆羅門還沒有能夠誕生出一個佛陀。但是,寫印度教法典的人,摩奴,是一個婆羅門種姓,天生就有偏見。

  所以對於婆羅門而言,享用這裡所有的設施,對於最底層的人而言——誰工作最努力,誰做社會所有的骯髒工作……事實上,他們應該受到更多的尊重,因為社會可以沒有婆羅門而存在,但是沒有這些窮人,社會就不可能存在。他們是如此絕對必要,而且仍然受到譴責。甚至連動物也比他們好,他們比動物差。即使是他們的影子,如果意外落在你身上,也會使你變髒,你必須去洗澡。即使在今天,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今天。

  每個人都知道,沒有人能為這種奇怪的、固定的劃分的合理性、正當性進行辯解。沒有教育,沒有理解,甚至是覺醒,都不能使你從社會的固定種姓制中掙脫出來,你不能走向更高種姓。

  而那些出生在更高種姓的人,他們可能是罪犯。他們是罪犯,因為他們所做的都是非必要的事情。但他們剝削整個社會,因為他們沒有創造力,沒有生產力。他們坐在每個人的胸膛上吸低種姓者的血,但那些低種姓者還要尊重他們,低種姓者還要禮拜他們的腳。

  艾勒·穆斯塔法是說:「儘管如此,五千年前,當摩奴寫這條印度教法律的時候,你也參與其中」——因為同樣的血液,同樣的骨頭,同樣的骨髓不斷被每個人繼承。所以你不能讓自己從責任中擺脫出來,因為是別人做了不公正的事,你也要感受到責任。他的努力是要證明人類社會是一個有機的整體,所以一部分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整體所做的。至少你要麼支持,要麼保持沉默,你沒反對。

  當然你不在同一個身體裡,但你一定在某個地方,在別的身體裡出現過。摩奴本應遭到反對,但他已經五千年沒有遭到反對了。如果我今天反對他,我就是反對我自己的祖先,我不是反對任何人。

  我受到了譴責。我被命令不要批評任何人,但我要批評任何不公正的事,因為我也是其中的一部分——無論多久遠。耶穌是我的兄弟。看到任何不公正的事情,如果我不批評他,那麼我也就成了同夥。沒有人會知道,但那些瞭解人類最深層核心的人不會原諒我。我是應該聽從普那的警察局長,還是應該聽從自己的靈魂?

  我不是在批評別人,我只是在批評我自己的傳統。即使你早上迷路了,如果你晚上回到家,你也不應該被視為迷失的。如果我能夠糾正一些不公正的事情——它可能已經存在了幾千年,這並不重要:我一直是它的一部分,或主動或默默地參與其中。但現在我意識到,整個人類——不僅是當代人類,而且是過去和未來的整個人類——都是一個整體……所以當我批評某人時,我會毫不留情地批評,原因很簡單,我是在批評我自己。

  對我而言,伊斯蘭教、印度教、耆那教、佛教或基督教,都是專制的、人為的區別對待。在我裡面,就像摩西,查拉圖斯特拉,大雄都存在一部分一樣。他們不是某個人的財產。沒有人能獨佔佛陀,他也是屬於你的,就像他屬於我的一樣。

  除非我們毫不留情,否則就不可能摧毀我們所繼承的不公正、不合法、不合理的東西。我想將它全部燒掉!記住,在燒掉它的同時,我也在燒掉我自己的一些東西。

  他們不能通過焚毀掉你的律典或傾大海之水清洗你們的法官的額頭來消除它。

  僅僅焚燒律法書是沒有用的,即使你將整個大海的水傾倒在你的法官身上,也不能洗去我們以宗教的名義,以國家的名義,以財富的名義所犯下的一切罪行。任何藉口似乎都足夠了。人們可以如此輕易地戰鬥——似乎他們只是在四處伺機尋找一些藉口。

  在法庭上有一個案子……就連地方法官也感到驚訝,因為這兩個人在整個地區都被稱為生死之交。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他們一直在打架,互相暴擊對方的頭,鮮血直流……法官簡直不敢相信。他說:「怎麼了?——你們可是被稱之為友誼的典範。」

  兩人都羞愧地站在法庭上,相互在推讓著說:「你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但另一個人說:「你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

  法官說:「誰解釋都不重要,只要向我如實解釋發生了什麼就可以了。」

  他們說:「我們很慚愧。」

  其中一個鼓起勇氣講述了整件事情:「我們坐在海灘上,我說我想要買一頭水牛。」他只是說想要買一頭水牛——他還沒有買。

  另一個則說:「我要買一片美麗的土地來耕種,我警告你,你的水牛千萬不要進入我的田地。我們的友誼是一回事,但我不能看到我的莊稼被你的水牛毀了。否則我就要殺了它!」

  事情瞬間變得如此憤怒,以至於另一個人說:「你要殺了我的水牛?讓我看看!」

  他在沙灘的沙子上畫了一小塊地,說:「這是你的耕地。」對方說:「同意。現在讓你的水牛進去吧。」這人用他在田裡所畫的那根手指,畫了一條線,說:這是我的水牛進入你的地裡。現在請你做你能做的事吧!碰一下我的水牛試一試!」

  當然,這個挑釁太大,水牛和田地都消失了,完全被遺忘了。我們開始互相毆打,結果就到你的法庭上,這就是我們感到羞愧的原因。我既沒有田地,那個白癡也沒有水牛。不但破壞了我們的友誼,還顯示了我們的愚蠢。我沒什麼可說的,但請原諒我們吧。」

  法官一定是個聰明人。他說:「所有的戰鬥都是這樣,無論是真實的還是想像的。問題不在於你用什麼藉口戰鬥——任何藉口都能起到作用。」

  人們燃燒著戰鬥的欲望,仿佛他們心中只有仇恨、暴力,他們從未嘗到過任何愛、任何友誼。

  因此,僅僅焚燒經文是不能幫助你們的,因為這些經文並不在你之外,只是焚燒掉經典。你可以燒掉《摩奴法典》(MANUSMRITI)——印度教關於社會制度、社會結構的所有意識形態的基礎,你可以燒掉數以百萬計的穆斯林教徒所依賴的《古蘭經》,你可以燒掉《聖經》……幾乎一半的人類都相信它。

  所以焚燒掉書是沒有用的。這些書已經進入了你的血液中,進入了你的頭腦思想中,除非你準備好摧毀包含它們的自我——印度教、穆斯林、基督教,這並不重要——除非你準備好焚燒掉你虛假的自我,否則世界上不會有任何真正的革命。

  如果那是你們想要廢黜的一個暴君,首先要摧毀他在你們心中建立的寶座。

  不僅如此,幾千年來,人類一直被當作奴隸在市場上拍賣。雖然現在這種奴隸不存在了,但如果你看得更深一點,它只是改變了一些形式。現在你有了更好的奴隸以及更小的成本。

  要想擁有一個奴隸,首先你得買下他。這是一種投資。那麼,你必須不斷地養著他,否則他怎麼工作?你要給他提供住處、衣服,否則他如何服侍你?生病的時候,你要照顧他,叫醫生,買藥,因為如果他死了,你的全部投資就付諸東流了。你要拯救的不是奴隸,你要拯救的是你的投資。這是一件非常昂貴的事情。

  雇傭僕人更簡單,更容易,更經濟,表面上看起來更人性化。走進市場,為一個人拍賣,看起來很醜陋——人不是商品。但如果有人來找工作,你就不必去買奴隸。這看起來更人性化,但這是同一件事的改進,變得更合理——他自己在請求,沒有投資。如果他生病了,你可以辭退他。如果他老了,你可以遣散他。最多,只有在發達國家,你可能需要支付一個月或兩個月的工資,或者提前通知他——僅此而已。這是一種新形式的奴役,對奴隸沒有任何好處,但對主人還是有利的。

  兩千年來,印度一直處於奴役之下。主人們不斷改變,奴隸們保持不變。我的整個家庭都參與了自由鬥爭,每個人都受到了懲罰和監禁。我不停地——因為我太小了——和我的叔叔,和我的父親吵架,說:「難道你看不到一件這麼簡單的事情嗎?兩千年來,在一個國家,不是一個小國家,而是一個幅員遼闊,整個歐洲都可以容納的大陸上,卻被印度的一個區這樣大的英國所控制和統治。這不是唯一的例子:莫臥兒來了,土耳其人來了,蒙古人來了,匈奴人來了。對任何想要的人來說,這個國家隨時可以被奴役。」

  我的意思是,真正的問題不在於與那些已經成為你們統治者的人作戰。真正的問題是在你內心與一個成為奴隸的人戰鬥。否則自由似乎是絕對不可能的。一小群人怎麼可能來統治一個泱泱大國?當然,每個人的內心肯定都有一個奴隸。

  甚至在今天,你也能看到它。印度自由四十年之後,你得到了什麼?當中國在解放後攻擊印度時,第一任總理尼赫魯非常惱火。派出部隊,他們被打敗了,中國已經佔領了數千英里美麗的喜馬拉雅山。一旦他們被打敗,尼赫魯說:「那片土地毫無用處——那裡連草都不長。」那你為什麼要將所有這些人送去屠殺與被屠殺?——為了拯救一片荒蕪的土地,甚至連草都不長。

  從那以後,印度總統或總理甚至都沒有提到過這個問題,也沒有說過:「那幾千里美麗的喜馬拉雅山?你們打算什麼時候歸還?」

  巴基斯坦已經佔領了喀什米爾的一部分。掌管印度軍隊的喬杜裡將軍……他的妻子對我和我的想法很感興趣。她將內情告訴了我。喬杜裡將軍已經準備好了,他想在太陽升起之前發動進攻,在巴基斯坦軍隊還沒有醒過來之前,而他的邏輯是絕對正確的:「我們不應該只拿下巴基斯坦已經被佔領的部分,我們應該向不遠處的拉合爾深入。我們也應該拿下拉合爾。」

  那麼當談判的問題來臨時,你就占了上風:「我們可以將你們的拉合爾留給你們,你們將我們的部分還給我們。」否則你們打算如何談判?談判什麼?你什麼都不給,你只是在要求什麼。四十年來,印度一直在要求:「你們所佔領的部分應該歸還。」但他們不但沒有歸還,反而在憲法上將它變成了喀什米爾的一部分。現在它不是被侵略的部分,現在它是喀什米爾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印度領導人一直保持沉默,甚至沒有人反對。

  喬杜裡將軍不停地打電話說:「請允許我不斷前進。」但是尼赫魯和他的內閣無法決定,他們說:「你必須等到日出。」你會驚訝地知道,如果他等到日出,整個喀什米爾地區都會落入巴基斯坦的手中。

  他沒有等待,他是一個真正的勇敢者,但他們耽誤了他太多時間,以至於他在沒有得到總理的命令的狀態下,在太陽即將升起的時候就開始進攻。正是通過他的勇氣,巴基斯坦只能拿下一小部分,但最美麗的部分,最重要的部分,也是軍事科學方面最重要的部分,因為這一小部分使巴基斯坦能夠與中國聯合。這一小部分意義重大——沒有它,中國和巴基斯坦的邊界是分開的。巴基斯坦已經拿下了這部分,現在中國已經修建出一條長達數千英里的超級高速公路,直達拉合爾。這兩個國家都是印度的敵人,而現在他們已經連接在一起了。

  喬杜裡堅持說:「請允許我……別管那部分了,因為巴基斯坦正全力以赴爭奪。讓他們來吧——不要浪費時間。請允許我:我將接管拉合爾,這是他們最重要的城市。」——它離這裡只有十五英里,幾分鐘的路程。但是內閣討論了又討論——就討論而言,這個國家是非常精於此道的,幾個世紀以來,一直在討論一切,卻什麼都不做。

  當他們知道喬杜裡要接管拉合爾時,他們攔住他說:「沒有我們的命令,你是誰?」喬杜裡受到了懲罰,提前退休了。他的妻子對我說:「如果讓他拿下拉合爾,我們就能立即解決這個問題。巴基斯坦不會準備失去拉合爾,因為拉合爾與阿富汗和蘇聯一起加入我們。」

  喬杜裡在他的設想中非常清楚,他們不會冒印度與蘇聯通過公路、鐵路連接的風險。他們寧願改變和協商:「你們可以接受我們已經接受的部分,而你們也可以給出你們已經接受的部分。」

  這個國家在兩千年裡學會了做奴隸。所以,儘管四十年的自由已經過去了,但任何地方都沒有自由——只有憲法規定的自由,否則,警察局長怎麼敢阻止我……限我三十分鐘內離開普那,只是因為我有爭議?

  我只是想知道。在整個世界上,有哪一個對將來有影響意義的人,是完全沒有爭議的?難道耶穌沒有爭議性嗎?如果他和他父親一起做木工,我想人們不會將他釘在十字架上。他們沒有將他的父親釘在十字架上。

  難道佛陀沒有爭議嗎?但他是受哪個王國的命令……?在他的時代,印度被分為兩千多個王國,而他卻能自由地從一個王國進入另一個王國,甚至連簽證都沒要,連護照都沒有。而最有爭議的莫過於佛陀了,因為他反對的是印度教的基礎——吠陀。他反對婆羅門,他們是印度教的祭司和法律的制定者。但還是沒有人因為他有爭議就阻止他。

  似乎我們在思想上已經成為一個奴隸,以至於我們編寫的憲法只是世界上所有最好的憲法的副本,我們從這裡和那裡挑選了一些片段。每當我想起印度憲法時,我總是毫無例外地想起一個小故事。那天是達爾文的生日,他家鄰居的孩子們想給他送一些禮物,因為他是當時最有名的人,當然也是最有爭議的人。他對孩子們非常友好,經常和他們一起玩,這些孩子們都是他的朋友。

  達爾文的生日,這些孩子們在考慮該送什麼禮物給他。因為達爾文的全部興趣是瞭解動物、鳥類、生命起源是如何產生的,生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形態,孩子們的做法是——孩子們在被長輩腐蝕之前是非常聰明的——孩子們收集了幾隻昆蟲,並從它們身上切下了一些部分:一隻昆蟲的翅膀,另一隻昆蟲的腿,第三只昆蟲的身體,第四只昆蟲的頭——從不同的昆蟲身上切下來的——他們再將它們粘起來,做成了一隻新的昆蟲。他們等著看看昆蟲、動物和鳥類方面最偉大的專家達爾文是否能說出這是哪種昆蟲。

  孩子們非常興奮,到了晚上,孩子們就將它帶給了他。連達爾文都搞不懂。他看了……他一生都在周遊世界。但是他家附近的這些孩子們,他們在哪裡發現了這麼原始的昆蟲?然後他仔細看了看——他已經老了——然後他說:「將我的眼鏡拿過來……因為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昆蟲。」

  當他戴上眼鏡時,孩子們說:「現在請告訴我們昆蟲的名字。」

  他說:「這是個騙局!」

  印度憲法是一個騙局:從蘇聯憲法,美國憲法,英國憲法,以及其他任何國家的憲法截取拼湊的,只要他們能找到更好的,聽起來都不錯的東西——個人自由,不歧視,言論自由,民有、民治、民享、民安。一切都是借來的。當你讀的時候它看起來不錯,但是它不適用。

  僅僅因為我是個有爭議的人,我應該在三十分鐘內離開普那。我應該去哪裡?——因為無論我在哪裡都會引起爭議!如果說有爭議是一種犯罪的話,那麼在我自己的國家裡,就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而我的國家還在向全世界吹噓說,這是最偉大的民主國家。

  這就是我們全家為之奮鬥、坐牢、受苦的自由。因為家裡所有的長輩都在受苦,家裡只剩下婦女,店鋪都關門了。我們是孩子,很小的孩子,我們很痛苦,因為連交學費的錢都沒有。這就是自由,不僅是我的家庭,而且是成千上萬的家庭都為之受苦,成千上萬的人為之死亡。

  他們都是有爭議的人……聖雄甘地、尼赫魯、真納、安貝德卡爾博士——他們都是有爭議的人。如果你有哪怕是一點智慧,你就一定會有爭議。只有在軍隊裡,你的智慧才會被粉碎和摧毀,以致於你不能說「不」,即使你看到有什麼不對勁。你受過訓練,在任何情況下都會說「是」。

  我不是軍人,我也不是聖人——因為聖人也非常害怕有爭議,他們的整個名聲……就在今天,我聽說一個年輕的耆那教僧尼——才二十一歲,她一定非常大膽——逃跑了。每個人都認為——事情發生在印多爾,那是一座以耆那教為主的城市——每個人都認為有人綁架了她。但那是錯誤的,因為很快她的信來了:「沒有人綁架我。我現在已經成年了,我已經過了二十一歲。現在我有權選擇我的生活。我不想繼續做耆那教僧尼了。我愛上了一個年輕人,我想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不要試圖找到我,否則我會將一切都揭露出來,否則我就會揭露一切關於我所受到的非人道待遇,以及幕後、在螢幕後面所發生的一切。耆那教僧侶和耆那教僧尼教給人們的各種事情都是錯誤的事情——在螢幕背後,所有這些事情都在發生。而我不想被折磨。如果你想找到我,我會將一切都暴露出來。那就別怪我了。首先,在我很小的時候強迫我,我不明白是什麼原因……我就成了耆那教僧尼。」

  耆那教很憤怒,他們想讓這個女孩上高等法院。看到她的信,我覺得她有能力揭發它們,如果她沒有,我請她來找我。我將和她一起出現在高等法院,揭露所有發生在幕後的非人道行為——各種性變態。同樣的人也在教導獨身是神聖的,他們中沒有一個是獨身者。如果有人是獨身者,就讓他出來接受醫學院的檢查。只不過……光是他的話是不夠的。我非常瞭解他們——全世界都是這種情況。

  在歐洲的一個基督教修道院裡,一半的隱士和另一半的隱士在鬥爭,現在寺院被分裂成兩部分,因為一半的隱士說修道院裡的人都是同性戀。另一半則是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說這是不正確的。但是,如果你強迫這麼多充滿性能量的年輕人到一個地方去,不允許他們與異性有任何接觸,你能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麼?是的,他們將教導獨身,但他們的行為卻與他們自己的教導正好相反。

  所以真正的事情不是燒掉經典。

  真正的事情是燃燒你的自我,它負擔著那些經典、傳統、過去以及各種腐朽的事物和迷信。死去的人似乎很狡猾:他們不斷支配活著的人。誰有什麼權利支配未來的孩子?

  我一再地被問到:「未來怎麼辦?你走了之後,你的弟子、他們的孩子會怎麼樣?你應該寫出紀律、準則、道德,你應該給他們理想。」

  但那時我將是一個死人,我反對死人統治活人。活著的人應該找到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紀律,自己的道德。而他們將生活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年代,不同的氛圍中。任何人都不應該回頭看,任何人都不應該試圖支配和控制那些甚至沒有出生的人。

  你的生命要像上帝的禮物一樣充滿歡樂和慶祝。在陽光下,在雨中,在風中與樹共舞。樹上沒有經典,牲畜也沒有經典,星星上沒有經典,也沒有聖人。除了人類,沒有其它生命體會執著於死去的。這種執著我稱之為幾千年來犯下的最大錯誤之一。現在是應該徹底停止的時候了。

  對於每一代新人而言,都要留出一個可以探索的空間,去探索真相,因為尋找到真相比尋找到信仰更加極樂。朝聖才是真正的事情,而不是跑去宗教場所。

  因為如果人們的自由裡沒有專制,人們的尊嚴中沒有恥辱,暴君又怎能統治那自由尊嚴的人們?

  幫助你的孩子成為自尊的,而不是順從的,不做奴隸。幫助他們獲得自由。教導他們沒有比生命自由和言論自由更高的價值。使他們有能力……如果有需要,死總比接受任何形式的奴役好。

  這一點如果沒有做到。如果不這樣做,你就不能從希特勒、史達林、雷根手中拯救世界——你就不能從暴君、獨裁者手中拯救人類。事實上,在內心深處,你渴望他們。在內心深處,你希望有人來幫你決定你的條件和生命方式。你害怕犯錯誤……因為如果你是自由的,你自然會犯許多錯誤。但請記住,這就是生命的方式。

  許多時候你會跌倒很多次。沒有什麼害處。再站起來,學著不要跌倒。要提高正知。你會犯錯誤,但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這就是一個人如何變得更聰明、這就是一個人如何成為一個個體,一個有自尊的人,像一棵高高聳立的雪松,直達群星。不要做侏儒。試著達到自己所能達到的極限高度。

  如果這是你們想擺脫的憂慮,那憂慮也是你們自己選擇的,而不是強加給你們的。

  你的憂慮是什麼?哪些問題在折磨著你?是你自己選擇它們的,它們並沒有強加給你的。誰告訴你要嫉妒某個更聰明的人,嫉妒某個更強壯的人,嫉妒某個更富有的人?為什麼你選擇了嫉妒?你的嫉妒會不必要地破壞你的能量。與其嫉妒,不如找出你能用你的能量做些什麼,你能創造些什麼。

  我告訴你們,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出生時不具備某種使他自豪的潛能,沒有一個人不懷揣著要創造的東西,孕育出新的、美麗的東西,使存在更豐富。沒有一個人是一無是處地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你見過孩子出生時的樣子嗎?他們的手是閉著的。一隻緊握的手,一個拳頭,是一個謎:人們永遠不知道裡面藏著什麼。你見過死人嗎?當有人死的時候……你見過緊握拳頭的死人嗎?這是不可能的,一個人死了的時候,手是張開的,空的,花光了。這些只是比喻。我是說一個孩子生來就充滿了各種潛能性——他不必嫉妒任何人。

  我從來沒有嫉妒過任何人,無論他們有多偉大——老子、摩西、克裡希納或佛陀——我從來沒有嫉妒過。我只是感到無比的快樂,至少有幾個人覺知到了他們的潛能。它給了我動力:「你也是屬於同一個種族的人。如果佛陀能上升到這樣的高度,你當然也可以在某個方向上升到同樣的高度。也許你可以升得更高,因為在這二十五世紀中都在不停地進步。你比任何佛陀都富有,因為透過這二十五個世紀的學習、經歷體驗,這二十五個世紀有成千上萬的人達到了同樣的高度——卡比爾、那納克(NANAK)、耶穌、泰戈爾……你為什麼不能?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阻止你。

  如果這是你們想要消除的恐懼,那麼這恐懼的根源就在你們的心中,而不是掌握在施與恐懼者的手中。

  能從你身上奪走什麼?最多就是你的生命,反正總有一天也會消失。如果有人能得到快樂,為什麼要錯過這個機會?讓他快樂吧!但沒有必要恐懼。

  我在沒有任何武器的狀態下,獨自一人環遊世界,我一直在與擁有核武器的人戰鬥。奇怪的是,他們恐懼,我卻不恐懼。有時我甚至懷疑:不是他們瘋了,就是我瘋了。他們擁有一切力量來毀滅我。

  我不相信毀滅任何東西能帶來成長,甚至連一隻螞蟻都不願意傷害。我的整個哲學可以稱為對生命的敬畏。

  他們為什麼恐懼?恐懼的根源就在他們自己的心裡。現在已經一年,一年多了,因為他們摧毀了我在美國的公社。但他們只有在逮捕我並強迫我離開美國之後才摧毀了它,因為他們非常清楚,如果我在那裡……兩年來他們一直想實施,但是……我們向他們發出了邀請——美國總統,美國司法部長,俄勒岡州州長:「歡迎你們,你們來看看就好了。不要不斷根據謠言來決定。」

  他們沒有一個人有勇氣去公社參觀。而且公社在沙漠裡——最近的美國城鎮在二十英里之外,實際上我們不在美國。我們沒有對他們做任何事。儘管如此,在公社的邊界上,他們還是聚集了數千名武裝警衛。奇怪的人。

  而司法部長,米斯先生,他現在有麻煩了——每個對公社純真人民犯下罪行的人都會有麻煩的。凡有其因皆有其果。這個人,美國的司法部長,就是原因。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他的辦公室的一位代表承認,「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摧毀公社」。但為什麼?為什麼你的首要任務是摧毀公社?

  當被問到:「你們為什麼不將奧修送進監獄?」他說:「首先,我們還沒有準備好讓他成為殉道者。」當然,這種願望是存在的,但也擔心如果他們將我關進監獄,他們在世界各地的所有大使館都會被燒毀,這將使每個美國人難以在美國以外的地方生活。

  他們使我成為殉道者,將有助於我的工作,因為我的人會變得更加強大,並將以武力團結起來。那些一直以來都是慈悲和愛護我的人將會走出他們的黑暗來支持我。

  第三,他說:「奧修沒有犯任何罪。我們沒有任何人證,任何物證。」同一個人站在法庭上指控我,並強迫法官對我罰款四十萬美元,接近六千萬盧比。他一定在想,我的衣服連口袋都沒有:我從哪裡拿出四十萬美元?他很震驚,因為我的人在法庭上,十分鐘內就將錢收到了。

  獄警告訴我:「你的人讓我們所有人都震驚了。即使是這個國家最富有的人也會覺得很難……因為他所有的錢都投資了。你的人這麼快就湊到了四十萬美元,將它扔在法官面前的桌子上。」

  現在變成了一個奇怪的案子。他承認我沒有犯罪。那我為什麼要受到懲罰呢?就只是因為我批評了基督教——而雷根是個狂熱的基督徒。我向他挑戰,向教皇挑戰。他們可以站在一起,只要我一個人就足以對基督教基本原理展開公開辯論,因為他們太愚蠢了,沒有人能夠以合理、合乎邏輯的理由支援他們。

  你怎麼能支持耶穌是由一個童貞處女所生的觀點呢?只要再找出一個童貞處女所生的孩子就行了。你這是在反對整個醫學科學……耶穌是上帝的獨生子。上帝怎麼了?祂開始實行節育了嗎?或者祂變得性無能了?或者也許尼采是正確的,上帝已死。

  但是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只有一個孩子?即使是印度的乞丐也會創造出幾十個孩子。

  在基督教三位一體中沒有女人:上帝是父,上帝的兒子耶穌基督,和一個奇怪的傢伙,聖靈。沒有女人,這三個傢伙在做什麼?這些是今天非常相關的問題。當然,這是一個同性戀群體。

  他們將不得不證明……他們擁有所有的權力。現在已經一年了,義大利總理不斷地告訴我的人,「我們下周就要給簽證了。」現在是一年了!就在前幾天,一個弟子從義大利來,他說:「現在義大利總理說需要一個新的申請。我們很抱歉,因為時間……已經過了一年了。」但這是誰的錯?不是我們沒有提醒他。我的弟子們整天都坐在那裡,整整一年的時間!

  但教皇才是問題所在,他堅持不允許我進入義大利。而這些有權勢的人,總理和總統……但內心深處是恐懼的。我沒有權勢,我完全有權利——因為我只是要求辦理三周的旅遊簽證——但總理卻恐懼:這個國家是天主教徒,選舉即將來臨,如果不聽教皇的話,那麼天主教徒的選票就不會給他。這算什麼權力,要取決於別人?如果他們將選票給你,你就是個乞丐,而且一直是恐懼的。

  現在在義大利,這幾乎成了一個大問題,因為有一百五十位名人、諾貝爾獎得主、科學家、畫家、詩人、世界著名演員、女明星都為我簽署了一份請願書,說這絕對是違反言論自由和行動自由的。

  現在總理更加困難了,因為這一百五十人是世界聞名的:他們也很有分量。如果他們都在選舉中反對他,那麼甚至是教皇也無法拯救他。所以他才會說:「重新申請,再多給點時間」……事實上,他希望時間快點過去,這樣這次選舉就通過了。那麼五年內他就不會恐懼了。但他錯了。

  每當我要去義大利的時候……我都會向教皇提出一個長期的挑戰。我不希望他在這裡或在我的人中間——我在義大利有許多弟子——我希望他在梵蒂岡的所有天主教徒面前進行公開討論。所以他不必擔心,他所有的人都會在那裡,而我將獨自進入。

  我知道真相有其自身的力量。而這個波蘭教皇當然知道他無法回答我的問題。而最好就是避免這場討論,因為我的簡單提議是:如果我被打敗了,我將成為天主教徒,但如果你被打敗了,我就成為教皇。如果我被打敗了,有一個簡單的提議。那麼梵蒂岡就成了我的王國。

  即使我拿到了簽證,我也能預料到:在那三個周的時間內,他將逃離義大利。我只是將門關上,這樣他就逃不掉了。

  誠然,期望與恐懼,厭惡與珍惜,追求與逃避,一切的正反兩面始終在你體內交錯運行著。

  你的生活是一個地獄,原因很簡單:沒有什麼是完整全然的,一切都是分裂的。你的生活充滿了矛盾。你渴望某些東西,但同時你又恐懼去渴望它。你覺得某樣東西很吸引人,但你同時也很害怕,你的一半說它是令人厭惡的。……被追求和你要逃避的東西……你同時一起做這兩件事。

  要觀照好自己。當你譴責某件事時,只需觀照自己的內心,一定會有一些稱讚。當你愛的時候,就在它的背後,像影子一樣,跟著恨。

  因此,夫妻之間不斷爭吵,也不斷相愛,這並非偶然。事實上,每一場爭吵都以愛告終。漸漸地,它變成了一種條件作用,如果他們不爭吵就無法相愛——他們就像小孩子一樣。他們不斷帶著他們的泰迪熊——又髒又油膩,看起來像個義大利教皇。他們想要扔掉它,但是他們已經習慣了它,沒有它就難以安眠。只有當他們抱著泰迪熊的時候,他們才能入睡。

  丈夫可能在和妻子吵架,但除非進行一些談判,否則他不會感到平靜、安寧。他會帶冰激淩、鮮花、新紗麗。只有當妻子表現出放棄爭吵的跡象時,他才會感到安心:「已經很晚了,我們得睡覺了。」他們倆都成為了彼此的泰迪熊。

  在一個社區,每個人都在爭吵,每對夫婦都在爭吵……你注意到了嗎?當一個女人朝你扔東西的時候——一個碟子,一個杯子——永遠不會砸到你。她是半心半意的。她不想傷害你,因為如果你受傷了,她會馬上跑去找藥膏……但為什麼要傷害這個可憐的傢伙?丈夫和妻子找到了一個非常好的東西來爭吵:枕頭。他們不傷害對方,他們互相扔枕頭,他們互相大喊大叫。

  整個社區都很擔心,因為有一個曾經住在同一棟公寓樓裡的薩爾達吉……從他的公寓裡沒人聽到任何尖叫或叫喊。相反,他們每天晚上都能聽到笑聲。他們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真的是夫妻,還是他誘拐了別人的妻子?他們為什麼會笑個不停?為什麼?

  有一天,當薩爾達吉從計程車上下來的時候,整個社區的人都圍著他——他是一個計程車司機——他們問:「我們再也抵擋不住誘惑了。秘密是什麼?——因為我們回家後就會開始吵架,而且一直持續到深夜。你是個例外——只有笑聲!告訴我們你的秘密吧。我們也想笑。」

  薩爾達吉說:「你不問還好,但你既然這麼想知道,我就告訴你真相。真相是,當她向我扔東西時,如果她沒打中,我就會笑。如果她打到我,她就笑。這是一個協議。所以你們一直是聽到笑聲,但我們都是在同一條船上——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人的身心是分裂的。你從來都沒有全心全意地做任何事情——半心半意。這樣的狀態不能創造祥和、寂靜和快樂。

  恰似光與影彼此緊緊相依相隨。這裡是光明,黑暗就在門外相依相隨。

  當影子褪去,消失不再時,所縈繞的光就成為另一束光的影子。

  你的身心內在是一層又一層,層層疊疊。當你剝開一層,就會發現另一層新的。

  因此,當你們的自由失去桎梏時,它又將變成為更大自由的桎梏。

  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聲明。朝聖的旅程是長久的,千萬不要以為朝聖會在某個地方停止。你擺脫了一件事,突然你看到另一件事在等著你。你又一次被束縛住了,當你擺脫它時,你會發現一些更微妙的東西,你從未見過的。

  這些說法是正確的,但紀伯倫不知道你頭腦之外的任何東西。他深入頭腦——比任何佛洛德、榮格、阿德勒、阿薩喬利(ASSAGIOLI)都要深入——但他從未超越過頭腦。而在東方,我們的方法就截然不同了。我們知道頭腦就像一顆洋蔥——一層又一層。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只需要超越它。十五年來不斷地精神分析,人還是一樣,什麼都沒變。

  但只需要轉向靜心的方向努力一下。而靜心只是走出頭腦的一步。放下頭腦,沒有必要不斷剝落它的每一層。你不是頭腦思想,就像你不是身體一樣。你是永恆生命的一部分。

  你的身體、你的頭腦都是以一個虛假的自我為中心。當你超越自我的時候,你突然發現了一片無邊無際的空。有人稱之為上帝,有人稱之為梵天,但最好的詞是大雄和佛陀使用的:他們稱之為解脫(MOKSHA)。解脫的意思是「全然的自由」——從所有束縛你的事物中解脫出來,從所有虛假的事物中解脫出來,從所有將會死亡的東西中解脫出來。當你從所有虛假的、世間的東西中解脫出來時,永恆之門立刻為你打開。

  吠陀經上已經宣告你們為:永恆之子。除了靜心,再也沒有任何其它方法,也永遠不會有任何其它方法。那些錯過靜心的人錯過了整個生命之舞。我希望你們都不要錯過那支舞,那首歌,那永恆的音樂。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