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賽亞,評論紀伯倫的《先知》第一卷

THE MESSIAH VOL 1

江夏堂譯

第十章:當你奉獻自己的時候

一九八七年一月十三日上午在莊子屋

  敬愛的師父:

  施與

   然後一個富人說:「請給我們講講施與。」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當你們施與你的財產時,你們施與的很少。

   只有當你們奉獻自己的時候,你們才是在真正的施與。

   而你們所擁有的還能是什麼,不就是那些你們為了恐懼明天用得著而保存起來的東西嗎?

   而明天,如同那些謹小慎微跟隨朝聖者前往聖城時,將骨頭埋在無涯際的沙子裡的狗帶來什麼?

   對需要的恐懼是什麼,不就是需要本身嗎?

   當水井滿溢的時候,你對乾渴的恐懼豈不就是一種無法解脫的乾渴?

   有些人擁有很多,卻很少施與——他們的施與是為了獲得認可,他們隱藏的欲望使他們的饋贈變得不完美。

   有些人擁有很少,卻奉獻了全部。

   這些人信任生命和生命的恩賜,他們的庫房從不空虛。

   有些人快樂地施與,這快樂就是他們的回報。

   有些人痛苦地施與,那痛苦就是他們的洗禮。

   還有一些人,既不是在痛苦中施與,也不是為了尋求施與的快樂,也不為美德而施與。

   他們的施與,就像那山谷裡的桃金娘向空中散發著的芬芳。

   上帝通過這些人的手示現,祂憑藉他們的眼睛向大地微笑。

   當被要求時施與固然很好,但最好是通過理解,在別人未啟齒前就施與。

   對慷慨者來說,施者比受者更快樂。

   你有什麼不能捨棄的呢?

   你所擁有的一切終有一天會被留給他人,

   因此,現在就施與吧,好讓這奉獻的時機屬於你,而不是屬於你的繼承人。

  艾勒·穆斯塔法正在進入人的世界,特別是有錢人的世界。在我評論他的精彩發言之前,有幾句話是絕對要先聲明一下。

  迄今為止,生命一直被野心所腐蝕。沒有任何一種毒藥比野心更具有殺傷力,因為它將令你死而不僵,能讓你保持呼吸。野心將你變成了蔬菜,野心的誘惑是用母親的乳汁給每個孩子的。從最初的那一刻起,他的一生就被建立在毀滅性的原則之上。沒有什麼比野心更具有毀滅性。

  家長、老師、祭司、鄰居、所有這些所謂的好心者都告訴你們,你們必須成為一個特別的、重要的、有權勢的人。金錢比任何東西都能賦予更多的力量,因為即使是政客也是市場上的大宗商品——你可以購買他們。

  事實上,每一個政客都被賣到了超級富豪的手裡。但超級富豪是世界上最貧乏的人。他成功地變得重要,變得強大,但他卻失去了靈魂。內心只有空虛和黑暗。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情況?它的發生機制是什麼?

  野心像是一個梯子,你一直看到有人在你的前面。它是競爭性的。你的整個頭腦都在不斷地算計著各種方法手段,無論對錯,都要達到比別人更高的位置。而如果你足夠狡猾,你可能會成功,但在野心的世界裡,成功就是最終的失敗。但一個人只有到了梯子最後一級的時候,他才會正知並意識到失敗。他浪費了自己的一生,去尋找比別人更高、比別人更聖潔、比別人更富有。而現在,他的願望實現了。

  那些達到他們的野心最後一級的人是被詛咒的。這種野心一直是他們日以繼夜的夢想——這並不容易,因為其他人也在為同樣的成功而努力。但當你到達那梯子的最後一級時,你會感到一個巨大的意外和震驚,因為那裡已經沒有地方可去了,你一生的訓練就是去競爭,去戰鬥。這不是普通的競爭,而是殘酷的搏殺,你毀掉多少人並不重要。你的眼睛盯著遙遠的目標。

  你聽過這樣一句話,那一定是愚癡者所提出來的,那就是「沒有什麼比成功更成功」,這不是一個真正成功的人所說的。因為我告訴你:「沒有什麼比成功更失敗」。你已經達到了目標,但你的整個生命已經消逝了。沒有時間做任何事——甚至沒有時間好好呼吸,沒有時間微笑,甚至沒有時間去愛。你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它就像一個機器人,機械的,現在你已經達到了你想要的目標,你的生命中存在著巨大的挫折感,因為那裡什麼都沒有。

  但很少有人敢說,讓人們遠離生命是社會的一種策略。整個社會反對生命,反對愛,反對歌舞。樹更快樂,花更歡樂。那些敏感的人甚至可以聽到石頭裡的佈道……但這些人不是尋求某種野心目標的人,因為目標永遠是在明天。同時,你也很痛苦。誰知道你是否能成功?你將一生的賭注都押在了成功上,但即使你擁有世界上所有的財富,你也不能吃它。它不能滋養你的生命和精神。相反,它讓你成為了一個富有的乞丐,被財富所包圍,但在你生命的最中心,卻只有一隻乞討碗。

  我想起一個很古老的小故事。一個國王,一個偉大的國王從宮殿裡出來,只是為了在他美麗的,廣闊的花園裡散步。當他走出來時,他面對著一個拿著乞討碗的乞丐。乞丐說:「我很幸運能直接找到你。不然的話……我已經等了幾個月了,但誰會在乎給一個乞丐預約呢?」

  國王說:「你想要什麼?」

  他說:「我的渴望不多。就這樣一個小小的乞討碗——裝滿你認為值得的,作為一個偉大的國王,能配得上你的任何東西。不要想我的價值,我是個毫無價值的乞丐。想想你自己——用你認為值得的東西來裝滿它。」

  國王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乞丐——他不是因為餓了,因為渴了,因為他沒有什麼生活來源而乞討。相反,他是在說:「想想你自己。你的禮物應該有一個偉大國王的印記……什麼都可以。」

  這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國王召喚他的首相。他還沒來得及對首相說什麼,乞丐就說:「但要記住一件事,一個條件:這個碗必須被完全裝滿。」

  國王說:「別擔心。我有這麼多東西,這麼龐大的帝國,你的乞討碗卻這麼小。你擔心我不能將它裝滿嗎?」為了向乞丐炫耀,他告訴首相,「將他的碗裡裝滿鑽石、紅寶石、翡翠——最珍貴的寶石——這樣他就可以終生記住他與國王的這次會面。」

  沒有問題,因為國王的宮殿裡滿是鑽石和各種名貴寶石。但馬上就出現了一個問題:首相將乞討碗裝滿了,但當任何東西一放進那個碗中時,它就消失了。要想完全填滿它,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國王也很執著,他是一個自我主義者,是一個征服了許多土地的人。他說:「即使需要我的整個帝國,我也已經承諾了,必須去履行。」

  慢慢地,所有的寶石都消失了。然後是金子,然後是銀子……但它們還是不斷消失。到了晚上,國王自己也成了一個乞丐,碗裡還是空空如也。

  乞丐說:「我很驚訝。這麼偉大的國王,你卻不能給一個可憐的乞討碗裝滿嗎?」

  人們觀望了一整天,謠言傳遍全國。整個首都的人都聚集起來了。來自遠方的人們紛紛趕來湊熱鬧。國王跪倒在乞丐的腳下,說道:「我沒有履行我的諾言,但請您告訴我關於這個乞討碗的秘密,整個帝國都消失於其中,您才原諒我。我所有的財富都到哪兒去了?這是個魔法碗嗎?你是魔法師嗎?」

  那個可憐的乞丐笑了。他說:「不,我不是魔法師。在某次意外間,因為我連買乞討碗的錢都沒有,於是我發現了一個死人的頭骨。我將它打磨了一下,做成乞討碗的形狀。這個秘密是,雖然人的頭骨這麼小……但即使是最偉大的帝國也無法填滿它。它會不斷地要求更多。我不是魔法師,魔法在人的頭腦中。因為這個碗,我已經餓了好幾天了。一切都消失於其中,欲望始終無法填滿它。」

  當一個人走到梯子的最高一級時,他的一生就完了。而他在那裡發現了什麼?什麼也沒有——但是它需要勇氣去告訴那些在他身後埋頭奮進想要到達頂峰的人們。

  佛陀並非無緣無故地放棄了他的王國。大雄放棄了他的王國也並非毫無道理。耆那教的二十四位大成就者,都放棄了王國。他們不可能都瘋了。但他們看清了現實:他們的父親是成功的,但只有在別人眼中那才是成功的。其他人看不見他們的內心。在內心中,他們仍然是乞丐,比他們開始這個野心之旅時更大的乞丐。當你開始感覺到你的整個教育系統,你善意的父母,都在熟睡的時候,而且沒有辦法回到過去,沒有辦法再擁有你的青春。沒有辦法讓愛的花朵在你身上綻放——你已經變得乾枯、堅硬、死氣沉沉,因為競爭是艱難的,要想成功,你必須要強硬。這種強硬摧毀了你所有美好價值意義的事物——愛、快樂、狂喜。你從來沒想過靜心冥想。金錢是你唯一的靜心冥想。

  第一個問題來自一個有錢人:

   然後一個富人說:「請給我們講講施與。」

  他是在問:「我一直在掙扎,在獲取越來越多的東西的過程中摧毀了自己。現在我明白了,我的生命從一開始就走上了錯誤的道路。請和我們談談施與吧。我不想再得到任何東西了。這整個愚蠢的想法,得到和得到,越來越多,已經快要自殺了。也許通過給予,我可以重新開始感覺到更多的生命力。也許會有一縷愛的微風可以進入我黑暗的靈魂,也許會有一縷光明。得到和獲得我都已經嘗試過了——現在請教導我如何給予,也許這才是正確的方式。」

  放下整個世界的東方人,繼承了幾個世紀的智慧:如果你想在心靈起舞,讓你的靈魂安寧,如果你想讓你的意識變得更清醒,那就放下一切。這不是反對世界。正如各種宗教的所謂宗教師去教導人們一樣。他們不瞭解‘放下’的基本心理學。他們只看到了偉大的師父們放下一切,放棄了他們所有的財產,所謂的宗教師從邏輯上得出一個結論,也許放棄是密法。所以幾百年以來,於是那些所謂的宗教師一直在教導反對財富,反對生命,反對世界。最終的結果你可以在東方看到。它已經變得越來越窮,因為如果你最終都是要放棄,那麼先奮鬥積累又有什麼意義?於是東方已經儼然變成了一個乞丐。

  但我告訴你們除非你擁有,否則你怎麼能放下?

  所以,大雄是無比快樂的,佛陀也在不斷狂喜中——但不要以為,一個一無所有的乞丐看似也是放下……他可能看起來像個宗教徒,但內心深處那些對想要擁有更多的欲望——對快樂、對特殊的欲望——將會不斷潛伏在黑暗中。佛陀的外在和那乞丐看似並無不同。看到他們的快樂、他們的平靜、他們的寧靜,那些學者、祭司們就得出了一個絕對錯誤的結論。他們不斷教導灌輸反生命的價值觀。

  這是一個簡單的算術:只有你擁有了它,你才能放下。如果你未曾擁有……很顯然,兩個人外在看起來都似乎是一樣的——但實情是一個已經放下了,而另一個卻並沒有——兩個人的外在情況是一樣的,但內在心理卻截然不同,精神空間完全不一樣。正因為如此,我在全世界都被誤解了,因為我一直在教導人:先擁有。如果你是有智慧的人,然後你就一定會放下它。

  宗教不是為窮人準備的。窮人可以假裝虔誠信教,但內心深處,所有對這些想要擁有更多的欲望都在不斷成長。他雖然說要放下,但他實際對放下一無所知。因為放下是第二步。

  欣賞成果是第一步。宗教只發生在那些已經到了可以看到自己的欲望是荒謬的境界的人身上,他們茫無頭緒。這必須是你自己的親身體驗。在這種體驗中,佔有欲的心理消失了,於是就有了美。

  二十五個世紀過去了,東方一直未能再出現一個佛。為什麼?一個極易被誤解的邏輯。富人——也只有富人——才能問「教我們如何施與」。窮人只能問「教我們如何獲得」。換句話說,只要你在要求去如何獲得越來越多,你就是一個窮人。

  當有一天你覺醒的時候,你會發現這種瘋狂地想要獲取更多的想法並不能引導你走向任何地方,你的生命正在從你的手中溜走,那麼只有這個問題才有其真實性:

   「請給我們講講施與。」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道:

   當你們施與你的財產時,你們施與的很少。

  紀伯倫的這些話,要用純金書寫載入史冊名垂青史。如果你只是想要放下你的財產,在你的生命不會有一場革命。想想放下你對佔有欲的渴望吧。財產不是真正的問題:你可以住在皇宮裡,皇宮不會來擾亂你。皇宮甚至根本都不知道你的存在。真正的問題出在「這是我的宮殿!」這種佔有欲是必須要放下的,你是否放下皇宮與此是毫不相干的。

   當你們施與你的財產時,你們施與的很少。

   只有當你們奉獻自己的時候,你們才是在真正的施與。

  野心是自我的方式。它讓你變得越來越自我。

  事情發生了:印度第一任總理尼赫魯前往西方參加英聯邦會議。他內閣中的第二號人物是毛拉納·阿布·卡拉姆·阿紮德(MAULANA ABUL KALAM AZAD)。他被授予二號位置並不是因為他有什麼特殊的品質,而是因為他手中握有政治權力。穆斯林被分為兩部分:大多數人追隨穆罕默德·阿裡·真納,要求一塊獨立的土地,即巴基斯坦。而阿紮德仍然留在國民大會黨。因為阿紮德的宗教學識——對穆斯林教徒來說,阿紮德擁有最高的學識——也因為他,很多穆斯林教徒沒有追隨真納。

  阿紮德是一位偉大的演說家,但他只懂烏爾都語和阿拉伯語。這是人類的一種奇怪的瘋狂——你不能理解的東西,你認為一定是很高的等級。全世界的祭司都試過了。拉比會說希伯來語,猶太人雖然什麼都不懂,但仍被打動了。但將內容翻譯過來就是垃圾。我總覺得「垃圾(RUBBISH)」這個詞一定來自「拉比(RABBI)」,我找不到其他來源。印度教學者將用梵語說話。你也不知道他所說的意味著什麼,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重複些什麼,因為如果將內容翻譯出來的,它看起來是那麼愚蠢。

  所有的宗教師都反對他們的經文被翻譯,因為一旦它們被翻譯成大家都能理解的語言,祭司的力量就消失了。如果你聽印度教祭司背誦《吠陀經》,你會被打動了,但當你看到翻譯的內容,你會覺得你好像從睡夢中醒來。也許四吠陀中僅有百分之二的句子是有意義的。百分之九十八都是垃圾。佛教、耆那教和其他宗教也是如此。

  阿紮德被受到高度尊重,因為他,印度仍然是世界上最龐大的伊斯蘭國家,即使在巴基斯坦獨立分治之後。沒有一個國家像印度那樣擁有如此多的穆斯林教徒。當然,他對穆斯林教徒的影響力是巨大的。但是他自己就像每個祭司一樣愚蠢。

  阿紮德被排在第二位,他非常惱火,他想當印度的總理。要說服他真是太難了——「因為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教徒不願意生活在一起,所以國家被分成兩部分,那麼兩個國家都有一個穆斯林總理,這樣會顯得非常尷尬?印度教徒也不會容忍。你們已經以宗教的名義佔領了這個國家的很大一部分,現在離開印度斯坦,留給那些占大多數的人——印度教徒。」

  阿紮德不情願地成為了第二號人物,因為他知道在巴基斯坦,他甚至什麼都得不到。至少在這裡他是第二號人物。但當尼赫魯出行後,他立即命令尼赫魯的司機:「現在,只要尼赫魯在國外,我就是總理。我是內閣中的二號人物——代理總理,「所以總理的車上要配有總理的保鏢,車上配有總理的國旗……前面要有幾輛車,後面還要有幾輛車……整個首相的表演——有一天他成功了。

  其他內閣部長向阿紮德建議:「不存在代理總理的情況,因為總理不是政府的正式首腦。如果總統外出,那麼副總統就暫時成為代理總統,但無論總理在哪裡都是總理。在任何國家的憲法中都沒有關於代理總理的規定。所以這是愚蠢的,不要這樣做。」

  但阿紮德還沒準備好傾聽。尼赫魯在倫敦被告知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立刻,他打電話給阿紮德說:「別這麼蠢,全世界都會笑的。這樣的事是不會發生的。如果你是代理總理,那我在總理會議上做什麼?總統是這個國家名義上的元首。回你自己的平房去,表現得明智點。」

  但是,如果你的潛意識裡充滿了欲望和野心,你就很難表現得明智。

  解脫者沒有任何野心。因為他見識過那些場面。但是,由於耆那教的二十四位大成就者、佛陀、印度教的神的轉世——羅摩、克裡希納——都來自於王室,是當時全國最富有的家族,這對整個國家是一場災難。人們變成了貧窮的崇拜者。如果東方貧窮,這種誤解就是根本原因。而幾個世紀以來,他們都被這種愚蠢的邏輯所制約。

  所以我說,要想成為真正的教徒,你就應該完全地、強烈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以便有一天你能如實知見到這個世界只是一場夢。當你自己明白這只是一場夢——徒勞的、沒有任何意義的時候,佔有的欲望就會消失。你甚至不會問及施與,因為在施與中,仍然有自我和無明存在。你要給誰施與?

  艾勒·穆斯塔法指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事實:

   當你們施與你的財產時,你們施與的很少。

   只有當你們奉獻自己的時候,你們才是在真正的施與。

  一旦你沒有佔有欲,自我就會消失。你將給出了自己。

   而你們所擁有的還能是什麼,不就是那些你們為了恐懼明天用得著而保存起來的東西嗎?

  所有的佔有欲——「這是我的,那是我的」——都源於你的恐懼,因為明天該怎麼辦呢?如果你不牢牢抓住財產,明天你可能就會陷入困境。

   而明天,如同那些謹小慎微跟隨朝聖者前往聖城時,將骨頭埋在無涯際的沙子裡的狗帶來什麼?

  同樣的情況,所有那些牢牢抓住自己財產的人。像一隻跟隨朝聖者的狗將骨頭藏在沙子裡,卻不知道明天他就找不到了,因為朝聖者、商隊都已經走了,它也跟著商隊走了。

  今天就足夠了。

  而明天自然會照顧好自己。

  這就是信任——不是相信這個神,那個神,這本聖書,那本聖書。

  那天普那的警察局長派他的人到這裡來,未經授權,他們進入了我的臥室。我當時正在睡覺。我大約是在夜裡四點左右到達普那這裡的。當時天還很黑,我半睡半醒,我不明白——這些噪音究竟是怎麼回事?因為他們強行闖入,很暴力。

  我的人都在說:「他來晚了,他睡著了。又有什麼理由要見他呢?他的委託書在尼拉姆那裡,他的法律顧問TATHAGAT也在場。如果有什麼事,法律顧問可以解決。不要擾亂他。而且你沒有任何搜查令,你不能闖入私人臥室。」

  但權力是盲目的。他們強行闖進我的臥室。聽到這些聲音,我簡直不敢相信——從什麼時候起,鬼魂就開始裝扮成員警了?我不得不揉揉眼睛,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狀況。這是難熬的日子。

  我不知道他們是在給我送書面通知,因為他們只是在清晨的黑暗中將一張紙扔給我。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普那警察局長給我的通知,要我在三十分鐘內離開這個城市。警察局長只是人民的公僕——然後那些員警就開始一次又一次給他打電話,同樣的回答。:「他在禮拜。」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禮拜,因為所有的崇拜都是愚蠢的,尤其是在這個國家。

  也許他是在崇拜象頭神甘尼什(GANESH)。你知道甘尼什是如何被創造出來的嗎?一個長著大象頭的人——挺著個大肚子,好像懷孕了——騎在一隻可憐的老鼠身上。這只老鼠肯定早在幾個世紀前就死了,那天警察局長被甘尼什當作他的靈媒抓住了。

  甘尼什是怎麼被創造出來的?不僅是基督徒愚蠢地說耶穌是由童貞好瑪利亞所生……。這是絕對不科學的,不可能的。沒有男人,女人就不能生孩子。但甘尼什的故事更加離奇。甘尼什的父親濕婆出去了。甘尼什的母親帕爾瓦蒂正在洗澡。她揉搓身體,積了那麼多塵垢……帕爾瓦蒂似乎一輩子隻洗過一次澡,因為要用那塵垢做一個肚子這麼大的甘尼什塑像,這個女人一定被層層塵垢所覆蓋了。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她再也沒有生過兒子——簡單的邏輯,她再也沒有洗過澡。

  這個甘尼什是印度這個地區最受歡迎的神。當她看到她用從洗浴室裡所收集的塵垢做了一個美麗的雕像時……。首先,人們不禁想要問,這個帕爾瓦蒂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然後憑藉她的神力,她讓雕像活了過來。因為她還在清潔自己,她對甘尼什說:「你坐在外面,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濕婆回來了。甘尼什不知道他是自己的父親,所以甘尼什就阻止了濕婆。想想這些神吧,僅僅因為被攔住了,他就變得異常憤怒,將甘尼什的頭砍了下來。帕爾瓦蒂跑過來說:「你做了什麼?這是我們的兒子!」

  於是濕婆趕緊四處找尋那個被砍掉的頭顱,他們住在喜馬拉雅山上。被砍掉的頭顱可能已經滾落了幾千英尺之下,而且到處是泥漿。濕婆什麼也沒找到,他碰到一頭大象,於是他砍下了那頭大象的頭。並將它與甘尼什的身軀粘起來。

  甘尼什是這個國家最受歡迎的神。最有可能的是,這位警察局長在崇拜甘尼什。他可以崇拜這樣一個愚蠢的信念,但在這份書面通知中,他竟然沒有寫出我的全名。他寫道,「親愛的拉傑尼什」——只是為了有意避免掉「OSHO(師父)」這幾個字。

  我周遊世界——沒有一個地方法官、檢察官、警官會如此無禮。他們都像我的人那樣稱呼我。但在我自己的國家,各種愚蠢和愚蠢的信念都被奉為「OSHO(師父)」……。甘尼什是最重要的一個。每當你開始一件新的事情時,首先要記住甘尼什——SHREE GANESH NAMAH。而且沒人會在意——究竟這傢伙是誰?這怎麼可能呢?

  這個普那警察局長命令我不要批評任何宗教。這一定是他自己的恐懼:如果我知道他崇拜什麼樣的神,相信什麼樣的聖書,我會批評它們,毀滅它們。我準備和他辯論這些虛構的故事,連合理性都沒有……人們卻在盲目崇拜。

  真正的宗教人士不崇拜,他信任存在。崇拜是一種可憐的塑膠替代品。他信任存在:他深知:「如果今天有人照顧我,明天也會一樣。它會像今天一樣到來,如果存在需要我,它就會照顧我。」這就是真正的施與。

   對需要的恐懼是什麼,不就是需要本身嗎?

   當水井滿溢的時候,你對乾渴的恐懼豈不就是一種無法解脫的乾渴?

   有些人擁有很多,卻很少施與——他們的施與是為了獲得認可,他們隱藏的欲望使他們的饋贈變得不完美。

  所有的宗教都利用了你隱藏的欲望。

  我曾在普拉耶格參加過一個宗教會議。我聽到一個宗教阿闍黎對成千上萬的人說:「如果你捐一盧比,在另一個世界你會得到一千盧比。」一個好的交易!好生意!但所有的印度教經文都充滿了這樣的承諾:「在這裡捐一點點,你就會在天堂得到無量的回報。」

  這不是信任。這不是擺脫你對財產的瘋狂欲望。在這裡,你給了一個盧比——人們會看到:這個人是一個非常虔誠的人,他給了一個乞丐一個盧比。但他們不知道他所隱藏著的欲望。他是將它作為一種保證,以便在死後能得到一千盧比。他將錢存進了上帝的銀行。但利息似乎絕對是荒謬的!

  人們只給出一點,以確保在另一個世界他們會得到無量的回報。而在這個世界上,他們會得到認可、受人尊敬,人們會將他們當作是一個虔誠的宗教人士。

  聖雄甘地的繼任者之一維諾巴·巴韋(VINOBA BHAVE)周遊全國推行獻地運動,要求人們捐出土地,只需捐獻六分之一的土地給窮人。而他得到了上百萬英畝的土地捐贈給窮人。後來才發現,幾乎所有捐贈的土地都是無用的,不可耕種的。但這些人得到了認可,在議會和國會中獲得了席位。他們不僅給了那片毫無用處的荒地,而且只是說說而已,實際上他們從來沒有給出過它。它還沒有被轉移給窮人。那些可憐的人要拿這些爛地做什麼?它根本就毫無價值。但這只是人類自我所創造為了獲得認可、尊敬和榮譽的方式。

   有些人擁有很多,卻很少施與——他們的施與是為了獲得認可,他們隱藏的欲望使他們的饋贈變得不完美。

  紀伯倫是一個真正的虔誠的人,真誠,真實,這是罕見的。他說:「這些禮物不是虔誠的。它們是不健康的」。

   有些人擁有很少,卻奉獻了全部。

   這些人信任生命和生命的恩賜,他們的庫房從不空虛。

  他們是信任的人。如果上帝或存在,或任何你想稱呼的名字,能給你生命……它的恩賜,它的豐盛將永遠為那些信任的人所用。

  當我離開並從大學辭職時,我的父親自然非常關心。他從離大學一百二十英里遠的村莊中沖過來問我:「你想過明天嗎?你想過生病嗎?你想過老年嗎?」

  我說:「我從未去想過我的出生,我也從未想過我的青年。同樣的生命之源也會一如既往地照顧好。如果不需要我,那就不需要照顧我,那麼我就應該被除去,給需要的人騰出一個位置。完全不需要擔心。」但這是非常困難的。他無法說服我,但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我對他說:「記住,我不會從你那裡拿走一個盧比的遺產。你給我的已經夠多了——你的愛,你給我的自由是難能可貴的。」他立即回家,在沒有通知我的狀態下,將許多財產轉到我的名下,因為他知道我不會接受的。我是在他死後才知道的這些事情。財產要交稅,我第一次收到這樣的一封信,上面說「你漏稅」。

  我說:「我必須為我的身體納稅嗎?甚至連我的衣服都不屬於我。沒有任何東西屬於我,我不擁有任何東西,它們都是從我的門徒弟子送到我這裡的。我不會永遠接受它們。我接受它們只是為了使用——他們可以隨時將它們收回,禮物是他們的。我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用表,只在開示的時候用,因為我沒有時間觀念。我可能會一直不斷講下去……偶爾,當我忘記看表的時候,我會不斷說下去。我的人問我,「我們應該給你一些提示嗎?」我告訴過他們,‘千萬不要這樣做,因為我不喜歡任何干擾。’

  我對父親說:「我信任存在。」我已經證明,生命比我自己能更好地照顧好自己。

   有些人擁有很少,卻奉獻了全部。

   這些人信任生命和生命的恩賜,他們的庫房從不空虛。

   有些人快樂地施與,這快樂就是他們的回報。

  所有的宗教都在騙你——普那的警察局長對我說,我不應該批評任何宗教。他們都在騙你。他們說,如果你在這裡佈施,你會在天堂得到回報。他們既沒有任何天堂的證據,也沒有數百萬人的任何證據——哪怕只是一封信,一張明信片——來證明「是的,這些祭司所說的是正確的」。

  你佈施出去的錢都給了祭司。但是,想要得到回報的欲望讓你看不到一個簡單的事實:在施與的過程中,你感到如此快樂……還需要什麼別的獎賞?

  這是我最堅持的原則之一:任何行為都有其獎賞或懲罰。根本不需要一個二十四小時在紙上去記錄地球上數百萬人的行為的上帝……科學家說至少有五萬顆行星存在著生命。

  憐憫一下可憐的上帝,不要給祂不必要的負擔。生命有它自己的自主機制。你所有行為的本身就是一種獎賞或懲罰。這也可以給你一個標準:如果是獎賞,那就是正確的,如果是懲罰,那就是錯誤的。如果是獎賞,就是德行,如果是懲罰,就是罪惡。無需去問任何人。每一個行為,二十四小時都在示現給你。

   有些人快樂地施與,這快樂就是他們的回報。

   有些人痛苦地施與,那痛苦就是他們的洗禮。

  這就是紀伯倫精彩絕倫的地方,甚至痛苦也能成為一個宗教轉變。即使你施與的不是快樂而是痛苦,那麼那些痛苦也會淨化你。那些痛苦將是一團火,它會燃燒掉你所有的錯誤。你會變得更真誠,更人性,更虔誠。這是洗禮的意思,而不是基督教牧師的洗禮儀式。

  我要批評它——往嬰兒頭上潑點水,這不是洗禮,簡直是愚不可及。

  我聽說過一個故事。一位大主教住在一位大拉比的對面,自然會有不斷的競爭。即使是宗教人士,同樣類似的事情還在不斷繼續。

  有一天,拉比早上出來,看到主教的車庫裡放著一輛最新款的漂亮雪佛蘭。主教出來給它灑水。拉比經不住誘惑——這個愚癡者究竟在搞什麼?他於是上去問道:「敬愛的先生,你在做什麼?」

  主教說:「洗禮,現在這輛車是基督教的了。」

  拉比對那輛新雪佛蘭非常反感,但拉比是猶太人,在金錢方面很有一套。他當晚就設法湊夠了錢,買了一輛漂亮的林肯大陸轎車,比雪佛蘭要高檔得多了。雪佛蘭在美國是窮人的車。林肯大陸是他們最好的車——有錢人的車。

  隔天主教從他家裡出來就看到的那輛漂亮的林肯大陸轎車。他說:「天哪,這位拉比真了不起!」

  他去了拉比家問:「這是誰的車?」

  拉比說:「誰的?我已經買下了。這是最新款的林肯大陸轎車。」

  主教說:「你在幹什麼?」因為主教看到拉比正用花園剪刀在剪新轎車排氣管。

  他說:「我正在行割禮,現在這輛轎車是屬於猶太教的了。」

  這些愚癡者不僅僅是出現在笑話故事中,而且更是遍佈世界各地的現實。

  真正的洗禮是你所經歷的火焰,你所經歷的痛苦。你無法逃避它。你仍然信任存在:如果它給你帶來痛苦,一定有某種特定因緣,你心中的某些東西必須被燃燒掉,這樣你才能變得純潔。

   還有一些人,既不是在痛苦中施與,也不是為了尋求施與的快樂……

  他們是最純潔的,最虔誠的。

   ……也不為美德而施與。

   他們的施與,就像那山谷裡的桃金娘向空中散發著的芬芳。

  它們給人的感覺就像在那邊的山谷中,桃金娘將它的香味芬芳散發到空中。

  它們給人的感覺就像花兒給風送去清香一樣,隨風飄散。

  他們從不知道自己所施與的給了誰。他們不關心。他們只是出於他們的愛,不求回報,不求美德。這些是最高的奉獻者。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施與。

   上帝通過這些人的手示現,祂憑藉他們的眼睛向大地微笑。

  祂笑了……。

  他們已經成為一個存在者。他們的手是上帝之手,他們的眼是上帝之眼……。

   上帝通過這些人的手示現,祂憑藉他們的眼睛向大地微笑。

  這些都是意識、美、愛的最高峰。每個人都有潛力成為上帝之手,上帝之眼。除非你變成為它們,否則你就錯過了你生命的意義。

  當被要求時施與固然很好,但最好是通過理解,在別人未啟齒前就施與。

  為什麼要羞辱一個人,強迫他說難以啟齒的話?這是很醜陋的。當你看到某些需要存在並且你能夠通過你自己的理解來完成它,滿足它。

  當我還是一名大學生的時候,我曾經每月從某人那裡得到兩百盧比的匯款,而我不知道是誰寄的。我千方百計想知道那個人是誰。每個月的第一天,匯款單就在那裡,但是沒有名字,沒有地址。只有當那個人死了時……他是我就讀的那所大學的創始人。

  我去了他家。他的妻子說:「我很擔心——不是因為我丈夫死了,每個人都必有一死。我擔心的是,我該從哪裡去弄兩百盧比寄給你?」

  我說:「天哪,原來這些錢是你先生寄來的?我從來沒有開口問過,也沒有必要,因為我從大學獲得了獎學金,免費的住宿,免費的餐飲——一切都是免費的。」

  他的妻子說:「我也問過他許多次了。你為什麼還要給他寄兩百盧比?他說:‘他需要。他喜歡看書,但他沒有錢買書。而且他對書的需求比對食物的需求還大’。」

  但他是一個罕見的人。在他的一生中,無論他賺到多少錢,他都會捐獻出來,在他的小鎮上創建大學。

  印度有將近一千所大學,我見過很多。他的大學很小,是個小地方。但他的大學是最美麗的——在一個被大樹所環繞的山頂上,在它下面有一個充滿蓮花的大湖……湖太大了,你看不見對岸。我才知道他將一切都給了大學。沒人問起,甚至沒人料到在那個小地方會有一所偉大的大學。

  他是世界著名的法律專家。他在倫敦、新德里和北京都設有辦事處,他一直在各地奔波。

  我問他,「你為什麼選擇這個地方?」

  他說:「我周遊世界,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山,這麼大的樹,這麼漂亮的湖,這麼多的蓮花……」整個湖都是鮮花和荷葉覆蓋。清晨,在所有的蓮花花瓣上……露珠在夜裡聚集……早晨你可以看到,那個湖是世界上最富有的湖,因為每一滴露珠都像鑽石一樣閃閃發光。

  他帶我參觀了那個地方,他說:「這不是我選擇的問題,而是這個地方的美麗問題。」

  但我從沒想到他會每月給我寄兩百盧比,而且沒有署名。所以我甚至不能給他寄一封感謝信。

   當被要求時施與固然很好,但最好是通過理解,在別人未啟齒前就施與。

   對慷慨者來說,施者比受者更快樂。

  我們能給予什麼?一切都是平凡的。

  艾勒·穆斯塔法是正確的,他說真正的給予者並不關心通過給予獲得某種快樂。他的快樂在於尋找一個他能給予的人——一個能接受的人,一個開放的人,一個不會感到被冒犯的人。

   你有什麼不能捨棄的呢?

   你所擁有的一切終有一天會被留給他人,

   因此,現在就施與吧,好讓這奉獻的時機屬於你,而不是屬於你的繼承人。

  死亡會帶走一切。因此,不要擔心給予。生命給予了你,生命會帶走它。為什麼錯過了給予快樂的機會?為什麼要錯過這成為上帝之手,上帝之眼的機會?

   因此,現在就施與吧,好讓這奉獻的時機屬於你,而不是屬於你的繼承人。

  人們為他們的繼承人留下遺產。這是錯誤的,原因有二:一是你錯過了施與的機會,二是誰要是繼承你的錢,那誰就失去了自己努力奮鬥的機會。你摧毀了兩個人——你自己和你的孩子。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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