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賽亞,評論紀伯倫的《先知》第一卷

THE MESSIAH VOL 1

江夏堂譯

第六章:為我們訴說愛

一九八七年一月十一日上午在莊子屋

  敬愛的師父:

  然後艾爾美特拉說,請為我們訴說愛吧。

  他抬起頭,望向眾人,眾人頓時一片寂靜。

  他用洪亮的聲音說:

  當愛召喚你們時,跟隨他,

  雖然他的道路艱難險峻。

  當他的羽翼擁抱你們時,順從他,

  儘管隱藏在他羽翼中的鋒刃可能會傷害到你們。

  當他對你們說話時,信任他,

  儘管他的聲音可能擊碎你們的夢,就像北風吹落花園中的花瓣。

  愛雖然會給你們戴上冠冕,也會將你們釘上十字架。

  愛雖會助你們成長,也會剪刈你們。

  愛會升到你們的至高處,愛撫著你們在陽光下顫動的最嬌嫩的枝條,

  愛也會下潛到你們的根柢,動搖著你們緊抓泥土的根須。

  愛像麥捆一樣將你們聚集起來。他使你們脫粒,使你們赤裸。

  他篩離你們,使你們脫去麩糠。

  他碾磨你們,直至你們潔白。

  他揉捏你們,直到你們柔順。

  然後他將你們置於聖火中,讓你們成為上帝聖宴上的聖餅。

  這一切都是愛為你們所做的,好讓你們能徹見自己內心的秘密,並因此成為生命之心的一部分。

  但是,倘若你們只是出於恐懼才尋求愛的寂靜與快樂,那麼你們最好掩蓋自己的赤裸,遠離這愛的考驗。

  進入那沒有季節的世界,在那裡,你將歡笑,但不會盡情暢懷,你們將哭泣,但不會盡情地流淚。

  那些如實知見到生命意義的人,只和那些懂得愛的人交談,因為愛是生命的意義。很少有人意識到愛就是你的火焰。讓你活著的不是食物,而是愛——它不僅讓你活著,而且讓你的生命充滿了美麗、真相、寂靜和其他千千萬萬無價的東西。

  世界可以分為兩部分:一是萬物有價的世界,二是價格無意義的世界。當價格不再相關時,價值就會出現。價格是為物服務的,是為死物服務的。

  生命不認可死的東西。但這麼一個簡單的道理,人卻一直不斷迷失於其中。他甚至試圖購買愛,否則就不會有妓女。而這不僅僅是一個妓女的問題。你們的婚姻是什麼?——一個永久性的賣淫機構的合法許可。

  請記住,只有當你進入價值的世界——在這裡,任何金錢、權力、尊卑都不相干,你才是進入了真實的生命。而這種生命的味道就是愛。

  因為人太習慣於用購買的手段去面對一切,他忘記了去購買不能購買的東西的努力本身就是一種謀殺。丈夫要求妻子愛他,因為他已經購買了她,妻子也是如此。但他們不知道,他們是在謀殺對方。他們不知道:當價格進入愛的那一刻,愛就死了。

  愛是非常微妙,非常神聖的。在我們所有的關係中,我們都試圖將對方簡化歸結成一件東西。妻子是一件東西。如果你有點智慧的話,就讓她依然只是做個女人吧。丈夫是沒有生命了。讓他保持自由,因為只有在自由中才能開出愛之花。

  但人類,在他們的愚蠢中,已經摧毀了一切有價值的事物。你甚至試圖購買上帝。你的無明有多深?負擔得起的人——記住「負擔得起」這個詞——家裡都有家廟。雕像可以被購買,但無論你用這些雕像做什麼,都是純粹的無稽之談,購買的雕像永遠不可能成為活生生的神。而且他們不僅購買了雕像,還購買了祭司來做禮拜。

  我見過祭司們從一戶人家趕場到另一戶人家,因為他們至少要在十到十二個家廟裡去禮拜,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夠勉強養活自己。那些甚至連祈禱、禮拜都要去購買的人,認為他們在做偉大的功德善行。這些都是罪人!

  如果你的生命中沒有一些無價的東西,它就不會綻放出任何花朵。你的生命中是否有一些無價之寶?

  有些人甚至在出賣自己的生命。那些士兵是什麼?——他們的數量一定是數以百萬計,遍佈地球。他們出賣了自己的生命。他們唯一的功能就是殺人和被殺。但在我看來,這並不重要,他們將自己出賣的那一天就已經自殺了。他們可能還在呼吸,但僅僅呼吸不一定是生命。樹木有呼吸,蔬菜有呼吸。捲心菜和花椰菜都有呼吸,但它們並沒有活出生命,也不懂得愛。它們是附有價格。也許捲心菜比較便宜,花椰菜更貴一些——因為花椰菜不過是有大學文憑的捲心菜而已。但不要對任何一個人這樣做。

  如果你不能購買一件東西,你也不能佔有它。在你熟睡的狀態中,你甚至佔有你的孩子,卻從未意識到這種佔有——「這是我的孩子」——是一種謀殺。孩子通過你而來,但他們屬於宇宙。你只是一個通道。但是你盡一切努力,讓你的孩子擁有你的姓氏,你的宗教信仰,你的政治意識形態。他應該只是一個聽話的物件。

  我在大學讀書時,印度政府通過了一項決議,除非你參加軍訓,否則你的研究生學位不能授予給你。這是強制性的。我找到副校長,說:「我很樂意沒有任何研究生學位。我也不願意參加這種訓練,它只不過是一種摧毀你的意識、你的生活、把你變成一個數字的心理過程。」

  在軍隊裡,當有人死了,告示牌上寫著:「16號已經陣亡了。」當你讀到「16號已經陣亡了」這篇告示時,你的心裡什麼都沒有發生,因為十六號沒有妻子,沒有孩子,沒有老母親,沒有需要照顧的老父親。數字是不會生孩子的。這是一種策略。但是如果你看到一個名字,你會突然感到悲傷。他的孩子們,妻子,老母親,老父親都會怎樣?老父親正在活著靜待著兒子回家?但是他不知道,他的兒子已經不存在了。他已經成為了十六號。十六號可以被取代,並將被取代。會有其他人成為十六號。

  但你無法取代一個活著的人……但是一個死亡的數字?這不僅僅利用在士兵身上,如果你觀察自己,在很多方面你已經讓你周圍的人群將你變成了一個數字。即使那些口口聲聲說愛你的人也只是想佔有你,剝削利用你。你是他們渴望和欲望的對象。

  愛在市場上是得不到的。對於愛,你要領悟,生命並不是一種死亡的存在。它充滿了光明,洋溢著愛,但要體驗這種愛,你就必須與價值世界相適應。

  艾勒·穆斯塔法沒有回答一些人。也許他們不值得回答。他們已經失去了靈魂:有人成了州長,有人成了總統。副總統、總督和總理——他們沒有任何靈魂,否則像史達林這樣的人不可能殺死一百萬俄羅斯人。而且這些人不是資本家——俄羅斯從來沒有這麼富有過——這些人是窮人,但他們不想被任何人佔有,他們反抗奴隸制。最初,沙皇殺戮他們已經有幾個世紀了,但史達林的殺戮超過了所有的沙皇。

  但有時我想,也許他殺的只是死人。希特勒殺了六百萬人——但也許不應該譴責他,因為這六百萬人早已失去了靈魂。有人成為丈夫,有人成為妻子,有人成為父親,有人成為母親。

  在自然界中,一個女人就只是一個女人——不是淑女。淑女是一個過著死氣沉沉的女人。在自然界中,有真正的男人——活生生的,根植於大地——但你不會找到你的紳士。他們是早已死去的偽君子,現在只是在呼吸、在進食,將自己從搖籃一直苟且到墳墓。如果他們真的活著,他們就會知道存在於生與死之間的秘密。

  艾勒·穆斯塔法只是拒絕回答那些人——他們可能知識淵博,可能富有,但他們的詢問是假的。他們的詢問是美國式的。

  我必須提醒你:「假(PHONY)」這個詞來自美國。它來源於「電話(TELEPHONE)」。當你在電話裡和某人交談時,你有沒有觀照到這種變化?聲音不一樣,音調也不一樣,沒有人知道那一頭是另一個美國人還是一個幽靈?

  我聽說:一位偉大的精神分析學家正在治療一位超級富豪。儘管他的費用超出了數百萬人的承受能力,但對於超級富豪而言,這都不是什麼大事。

  一年過去了,富人不斷在說,他躺在精神分析師的沙發上,會說著各種荒唐的事情……這些事情也充斥在你的頭腦中,你將它們放在裡面是另一回事,但在精神分析中,你必須將它們帶出來。

  精神分析師漸漸地越發了無生趣,但他無法擺脫這個超級富豪,因為他從他那裡得到了天價諮詢費。最後,他找到了一個美國式的解決方法。他對那個富人說:「我還有許多其他的病人,有時候你的療程需要三個小時,四個小時,五個小時。你有時間,你有錢。我有一個謙虛的建議要提一下。我專門為你提供一台答錄機,它可以聽你的聲音。我因此可以節省四五個小時,晚上當我有時間的時候,我可以再來聽這些錄音帶。」

  富人說:「太好了!」

  第二天,當精神分析學家走進他的辦公室時,他看到那個有錢人出來了。他問道:「這麼快?你都說完了嗎?」

  他說:「不,我還帶了一台我的答錄機。我的答錄機正在跟你的答錄機說話,我為什麼要浪費五個小時呢?當答錄機都能做到的時候,我每天來有什麼必要?」

  這就是為什麼,漸漸地,人變得越來越機械。他所說的話,他所過的生活,這一切都像一個機器人。

  戴爾·卡內基是美國最著名的哲學家之一,除了在美國,他在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被認為是哲學家,但他的書《如何贏得朋友及影響他人》的銷量僅次於《聖經》。而且它充滿了廢話。他建議每個丈夫,至少一天三四次,對妻子說:「親愛的,我太愛你了,沒有你我活不下去。沒有你,我無法想像自己的生活。」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都不重要。

  你看出其中的虛偽了嗎?如果你墜入愛河,很難說出「我愛你」,因為言語實在是太難以圓滿表達了。還每天機械地重複三四次……你沒有任何意義,你只是一張留聲機唱片。也許唱片上的唱針被卡住了:「親愛的,我愛你。」而另一個親愛的也以同樣的方式在回答,而實際上這兩人在內心深處都恨對方:「這就是毀了我自由的那個女人。這就是將我關進監獄的人。」

  愛是最高的價值。這就是為什麼耶穌可以說:「上帝就是愛」,但他的陳述已經有兩千年的歷史了。它需要改進,需要更新。上帝不是愛。我對你們說:愛是上帝。這兩句話雖然用的是同樣的詞,但卻有著天壤之別。如果上帝就是愛,那僅僅意味著愛只是上帝的品質之一。祂可能還有許多其他的品質:可能是智慧,可能是公正,公平。可能是寬恕。

  但當你說「愛是上帝」時,這句話就截然不同了。然後上帝本身就變成了那些懂得愛的人的一種品質。那就沒有必要相信上帝了……因為這只是一個假設。而如何看待這個假說,則取決於你。

  《舊約》中的猶太神說:「我是一個非常憤怒的神,我非常嫉妒。我不是好人!記住,我不是你叔叔!我不能容忍另一個神。」穆斯林繼承了猶太人對神的觀念。這就是為什麼他們一直在破壞雕像和寺廟,美麗的藝術品:因為只有一個真主,一本聖書和一個信使:穆罕默德。這是一種法西斯主義的態度,醜陋,不人道。如果有千千萬萬個神,這又有什麼問題?世界將變得更加富裕。為什麼你要堅持一個神?

  猶太教,基督教,穆斯林,所有這些信仰一個上帝的宗教,都是信仰獨裁,而不是民主。問題出在哪裡?

  佛陀可能是第一個民主的宗教人士,他說每個人都是潛在的神,最後,所有人都將開花成為神。這很美。

  艾勒·穆斯塔法沒有回答那些人。相反,他哭了,流淚了,眼淚湧上他的眼睛,因為他們的問題是假的。他們只是想向別人炫耀他們的知識。你很清楚知識淵博的問題和真實的探索之間的區別。當你想炫耀你的知識時,你的內心並沒有探索。你是想表明你不是無知的。

  事實上,在問這個問題之前,你已經知道答案了——不是根據你自己的親身體驗,而是借用的……。

  佛陀時代有一位大哲學家來見他。他帶著他的五百名弟子前來。佛陀從不拒絕任何人。甚至在他臨終的最後一刻,他也會問是否有人有問題,因為「現在,我要走了,我的船已經到了。而且我不希望後人說,佛陀還活著,但他卻沒有回答一個真正的問題。」

  佛陀問哲學家:「這是你的哲學問題還是你的生命探索?」

  哲學家說:「這有什麼區別?」

  佛陀說:「天地之別,這種距離是不可逾越的。生命探索是一種渴求。一個哲學問題只是一種思維遊戲。如果你是在探索生命的真相,我願意回答。但如果只是一個哲學問題,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艾勒·穆斯塔法沒有回答那些與他共同生活了十二年,從未問過任何問題的人。但當奧法利斯城第一天認出他的那個女人艾爾美特拉問他時,他回答了。而且他回答得如此美麗,如此詩意,如此真實。也許從來沒有其他人像這樣回答過——甚至像克裡希納這樣的人,他回答了他的弟子阿朱那一個又一個的問題。

  也許阿朱那的問題是真實的,但克裡希納的回答卻不是。他不關心生命探索。他的全部關心都是政治問題——以某種方式說服阿朱那參加戰爭。因此,他不斷以不同的方式回答,而這些方式又相互矛盾,最後,當他發現他的回答無法說服阿朱那時,他就採用了任何獨裁者都會採用的最後一種方式。

  最後,他說:「你參加戰爭是神的旨意。」很奇怪,神只是對他說話,而不是直接對阿朱那說話。如果我站在阿朱那的位置上,我會說:「這可能是神對你的旨意——你去戰鬥吧!但就我而言,神的旨意不是戰鬥,而是放下這整場毀滅和殺戮的無稽之談,深入喜馬拉雅山中去靜心。」

  但他開始恐懼了。如果是神的旨意,他就必須戰鬥。但他忘了一件簡單的事——為什麼神總是需要一個仲介者?神為什麼不能直接對他說話?

  事實上,這樣的神是不存在的。而這些仲介者是世界上最狡猾的人。他們以神的名義,他們只是以此來強加自己的想法。因為他們不能順利地強加自己的論點,他們的最後策略只能將神拉進來。

  我一直在想:神是你真正的問題嗎?是所有人的問題?抑或只是一種哲學上的,智力上的,假設性的問題——但是如果你遇到神,你會怎麼做?遇見神又有什麼意義?不,那不是人類真正的生命探索。

  艾爾美特拉並沒有問艾勒·穆斯塔法:「為我們訴說上帝。」不,她是問:為我們訴說愛。

  必須指出的是,只有女人才能問關於愛的問題。男人想認識上帝或成為上帝。愛不是權力之旅。愛是唯一的體驗,在愛中,你會變得謙虛、簡單、純真。

  艾勒·穆斯塔法怎麼說?靜心冥想它。每一個字都具有重大意義:

  他抬起頭,望向眾人……

  在回答之前,必須審視人們的內心,看看是否有任何激動人心的東西,是否愛是他們的追求。艾爾美特拉提出了一個很根本的問題,最基本的問題。但聚集在那裡的人群呢?

  眾人頓時一片寂靜。

  一片寂靜,因為那些人都是單純的人,當艾勒·穆斯塔法環顧四周,看著他們的眼睛,看著他們的臉時,一片寂靜。那些單純的人真的很想知道艾爾美特拉問的是什麼。也許他們還沒有足夠的口才提出這個問題,但艾爾美特拉已經成了他們的聲音。她代表著他們的心。

  ……眾人頓時一片寂靜。

  他用洪亮的聲音說:

  當愛召喚你們時,跟隨他……

  不要懷疑,不要心存疑惑,因為愛在召喚你走向你那未知的。儘管你有種子……但是種子還不知道自己的花。當愛向你招手,你就快樂地跟著它走吧。

  雖然他的道路艱難險峻。

  當他的羽翼擁抱你們時,順從他,

  儘管隱藏在他羽翼中的鋒刃可能會傷害到你們。

  雖然他的道路艱難險峻。

  愛不只是滿床玫瑰花瓣。

  當他的羽翼擁抱你們時,順從他……

  不要抗拒,不要不情願,不要三心二意。不要猶豫不決。

  儘管隱藏在他羽翼中的鋒刃可能會傷害到你們。

  愛當然會帶來傷害,但那有點類似外科手術。你背負著太多的仇恨——仇恨必須被摧毀。有一段時間,你可能會感覺到一個傷口,一個曾經充滿仇恨的空白空間。

  當他對你們說話時,信任他……

  他不是說信任他說的,記住是:

  當他對你們說話時,信任他。

  這其中有一個非常微妙的區別。如果我告訴你一些話,你相信我所說的話——那將是來自頭腦的,而這對你沒有任何幫助,因為明天可能有人會用更好的論據、更多的邏輯來反對那些話。那你也許就會不知所措了。

  艾勒·穆斯塔法說的是信任他,而不是他所說的。這是一句極有潛力的話。每當一個師父說話的時候,不要太在意他所說的話。如果這些話只能幫助你信任師父的真實性,那這些話就已經完成了它們的工作。當你信任一個人的時候,那是發自內心的。這不是一場辯論。當你相信文字的時候,它是從頭腦中來的。這只是一場辯論。

  生命不是一場辯論,愛也不是一場辯論。而是兩顆心,兩個生命的相遇——兩個身體合而為一。這就是艾勒·穆斯塔法所說的。

  儘管他的聲音可能擊碎你們的夢……

  它會擊碎你的夢想。它會擊碎你的睡眠,它會擊碎你。只相信語言是無法擊碎你的任何東西。相反,你會變得更加有學識,你的自我也會得到更多的裝飾。

  儘管他的聲音可能擊碎你們的夢,就像北風吹落花園中的花瓣。

  愛雖然會給你們戴上冠冕,也會將你們釘上十字架。

  以前從來沒有人用一句話將人類轉變的整個煉金術說出來。愛雖然會給你們戴上冠冕,也會將你們釘上十字架。愛會將你過去的釘在十字架上,愛也會給你的未來戴上冠冕,愛既是:戴上冠冕,同時也是釘在十字架上的受難。正因為如此,千千萬萬的人錯過了被愛加冕的榮耀。被釘在十字架使他們恐懼,如果你要被釘在十字架上,那被加冕的意義又何在呢?

  但你不是一個人,你是很多人。真正的你將被加冕,而那虛假的人格將被釘在十字架上,這些過程將同時發生。一方面是死亡,另一方面是復活。

  愛雖會助你們成長,也會剪刈你們。

  你的生命中長出了那麼多醜陋的東西。它們必須被剪刈掉——但這種剪刈並不阻礙你的成長。事實上,你聚集在自己身邊的那些醜陋的東西——嫉妒、支配、不斷努力佔據上風——從而無法讓你體驗到愛。

  當我讀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想起了我的園丁,穆克塔(MUKTA)。她一直在修剪那些樹。我知道她所做的是正確的,因為如果你不修剪它們,它們就不會生長。

  但只要她看到我——我偶爾會走出房間,她就會將她的花園剪刀藏起來。穆克塔,從今天開始,就不用藏了。但只需要修剪那些對樹的生長不利的東西。不要按照你的想法去修剪樹應該是怎樣的。讓樹成為它自己。給它自由……如果園丁不能愛自己的樹,那誰會來愛?只要你看到這將有助於帶來更多的葉子,更多的生長,更多的枝葉,更多的花,就修剪。

  我不反對修剪。我曾告訴她不要這樣做,因為六年前,我住所花園的後柵欄上有一株美麗的爬山虎,但它是野生的,而穆克塔是希臘人。只是為了修剪它,她給它起了個名字叫「怪物」。這就是人類頭腦的策略之一。每當你想摧毀某樣東西時,首先你要給它起個名字——這就成了你的論據。那只可憐的爬山虎不是怪物。是的,它是野生的,但野生並不意味著它是個怪物。我也是很狂野……但你認為你能修剪我一下嗎?我甚至連一根鬍鬚都沒修剪過——它們是原始。你們的鬍子都不是原始的。我從來沒有剪過我的一根鬍鬚。

  就在幾天前,有一個問題:「師父,你說的每一句話都能打動我的心,但還是有一個問題仍然困擾著我:你是如何吃飯的?」我能理解他的問題——一個未修剪的鬍鬚幾乎遮住了我的嘴唇。所以我從不和你一起吃飯的原因。我一直是一個人吃飯,只是為了保護我原始的鬍鬚。這有點難。

  愛會升到你們的至高處,愛撫著你們在陽光下顫動的最嬌嫩的枝條,

  當愛以溫柔達到你的高度,撫摸你在風中、陽光中、雨中翩翩起舞的枝條時,你會很享受。但這只是一半。

  愛也會下潛到你們的根柢,動搖著你們緊抓泥土的根須。

  你不能選擇一個而避免另一個。愛是一種堅實的現象,它不能被切割成碎片。正如你們的高度需要愛的澆灌一樣,你們執著於泥土的根也必須搖動,因為每一次執著都是一次禁錮。愛願意給你飛翔的翅膀——而有了執著的心,而當有了執著,就不可能在開闊的天空中飛翔。為了緊緊執著於大地,你已經深深紮根於它,沒有人能撼動了。這是出於恐懼,但恐懼恰恰是自由的對立面。

  不要執著於任何事物——甚至不要執著於你愛的人。執著會破壞你的愛。不要成為一種束縛。

  我聽說:一位偉大的自由鬥士去山裡度假了。途中,他在一個小客棧裡停下來休息了一夜。小客棧的主人有一隻非常漂亮的鸚鵡,為了襯托鸚鵡的美麗,他為此做了一個鑲滿鑽石的黃金籠子。主人也喜歡自由,所以他只教了鸚鵡一個詞:「自由」。這只鸚鵡整天都會叫:「自由!自由!」它的聲音在山谷裡不斷回蕩。

  這位自由鬥士認為,「這很奇怪。我認識這個小客棧的主人,他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他對自由的熱愛——這就是為什麼他只教他的鸚鵡一個詞「自由」,但這是非常矛盾的。如果他喜歡自由,那就讓鸚鵡自由吧。即使是鑲嵌著鑽石的黃金籠子也不是自由。」半夜,鸚鵡又叫道:「自由!自由!」四周一片寂靜,鸚鵡的聲音遠遠地回蕩著。

  那個自由鬥士出來了。當時是深夜,主人已經睡著了。四周沒有人。他打開籠子的門,等待著……這樣一隻熱愛自由的鸚鵡,看到門開了,就會立刻飛上天空。但是,鸚鵡沒有飛上天空,而是緊緊地抓住那只黃金籠子。

  但是一個自由鬥士是一個不可能被鸚鵡打敗的人。於是,他將手伸進籠子裡,將鸚鵡拉了出來……當他將鸚鵡拉出來的時候,鸚鵡拼命去咬他的手,用爪子去抓他的手,還一邊高喊著:「自由!自由!」自由鬥士滿手是血,但他將鸚鵡扔到了滿月之夜的天空中。手雖然受傷了,但鸚鵡自由了,他心滿意足。然後他就睡著了。早晨,他又被同樣熟悉的聲音所喚醒:「自由!自由!」自由鬥士說:「天哪,它怎麼又回來了!」他看著外面。黃金鳥籠的門還開著,鸚鵡又在裡面了。

  愛會升到你們的至高處,愛撫著你們在陽光下顫動的最嬌嫩的枝條,

  愛也會下潛到你們的根柢,動搖著你們緊抓泥土的根須。

  這是值得牢牢記住的:我們大多數人不斷地生活在這種矛盾之中。一方面,我們想要自由,另一方面,我們又不斷執著於某種東西。自由是一種冒險。在籠子裡,鸚鵡是安全的,有保障的。在自由中,雖然它獲得了整個存在,整個天空,但它失去了安全和保障。

  但自由就是這樣一種價值,為了自由,什麼都可以犧牲。而愛的成長需要絕對的自由。只有這樣,你才能將整個天空當做自己的家。害怕沒有安全感,不安全狀態的人,只選擇「愛」這個詞,卻從不去體驗它。

  如果你想體驗到愛,你就必須冒著一切風險——失去所有的執著,所有的未來安全保障。但是,沉睡中的人並沒有犧牲執著、安全和保障,反而是犧牲了愛,來換取了保障。

  這就是你的婚姻——愛是被犧牲的,安全是存在的。當然在婚姻中,有安全感,有保障,有保證,明天,妻子也會出現在你身邊,丈夫會照顧你。但是愛呢?那麼愛就變成了一句空話。

  要注意這些空話,特別是像愛這樣的詞,它們比上帝還高——上帝只是愛的一種品質。不要不斷背著一個空的容器,裡面卻沒有任何實質內容。這就是你的痛苦,全人類的痛苦。沒有人在愛。

  愛是有風險的。我教你承擔起一切的風險,因為即使是一瞬間的愛,也等於整個永恆。沒有愛的生命也許是不會死的,但那將只是一個墓地。什麼都不會開花。你會是安全的——但你會用你的安全感做什麼呢?

  愛像麥捆一樣將你們聚集起來。他使你們脫粒,使你們赤裸。

  他篩離你們,使你們脫去麩糠。

  他碾磨你們,直至你們潔白。

  但是,如果你執著於其他事物,存在、上帝、愛又如何能將你聚集到自己身上呢?

  他使你們脫粒,使你們赤裸。

  因為你被許多假的人格面具所覆蓋。你的人格面具並不是你的本來面目。你戴了太多的人格面具了。

  他使你們脫粒,使你們赤裸。

  他篩離你們,使你們脫去麩糠。

  他碾磨你們,直至你們潔白。

  必須理解「白(WHITENESS)」色這個詞——它不是一種顏色。你可以擁有整個色彩斑斕的彩虹,但你會錯過兩種你已經習以為常的顏色——黑色和白色。而為什麼所有的神秘主義者都譴責黑色,讚美白色呢?

  白色不是一種顏色,而是所有的顏色。如果你將彩虹所有的顏色混合起來,就會產生白色。所以白色事實上是生命中所有顏色的大綜合。如果你去掉所有的顏色,那麼就會出現黑色。黑色是消極的,黑色是否定的。黑色是死亡的。而白色是積極的,白色是肯定的,白色是上帝。白色是愛。

  他揉捏你們,直到你們柔順。

  然後他將你們置於聖火中,讓你們成為上帝聖宴上的聖餅。

  世界上所有的宗教都在教人們齋戒。艾勒·穆斯塔法卻在談論宴席。與所有的宗教相反,我同意艾勒·穆斯塔法。生命不是齋戒,而是一場持續的盛宴——一場慶典,一場燈火晚會。

  愛將你的生命變成了一場慶典。

  除非你的生命變成一場盛宴和節日慶典,否則請記住:你還沒有完成你來到這個世界上所要成就的事情。

  這一切都是愛為你們所做的,好讓你們能徹見自己內心的秘密,並因此成為生命之心的一部分。

  但是,倘若你們只是出於恐懼才尋求愛的寂靜與快樂,那麼你們最好掩蓋自己的赤裸,遠離這愛的考驗。

  人們想要愛,但他們不想為這種脫粒、火做好準備。他們認為愛只是快樂。事實上不然。愛遠不止於此:它是快樂的,它是終極的恩典。但你必須放下恐懼。

  充滿恐懼的人永遠不會知道愛的甜蜜滋味。你若不知道愛,就什麼都不會如實知見到。你所有的知識都是無用的,你所有的財富都是無用的。你所有的體面都是無用的。

  艾勒·穆斯塔法說得對:……那麼你們最好掩蓋自己的赤裸,遠離這愛的考驗。

  進入那沒有季節的世界,在那裡,你將歡笑,但不會盡情暢懷,你們將哭泣,但不會盡情地流淚。

  你永遠不會如實知見任何事物的整體性,全然性。你會笑,但你的笑是膚淺的。你會哭泣,但你的眼淚將是鱷魚的眼淚。你的生命將永遠只是處於一種潛在的可能性狀態,它永遠不會成為一種現實。而你將在昏睡中度過你的生命——無意識。

  我給你舉一個昏睡和無意識的例子。

  警察局長——我可以原諒他,但我不能忘記他——不得不撤回他要求我在三十分鐘內離開普那的命令,因為他無法提供任何理由。我從來沒有犯罪。這是我與生俱來的自由行動的權利——至少在這個國家。但撤銷他的命令有違了他的自我。幾乎花了一整天……該如何撤回?如果他收回,會顯得他很愚蠢:「那你為什麼沒有任何理由就發出去呢?」他不會取消的,因為,如果你要取消,那你當初為什麼要發出去?

  我的律師坐在他的辦公室裡,他就會到後面的房間裡去和他的下屬商量——也許是印度教沙文主義的人在幕後操縱整個場面,也就是向我投擲匕首的人——他們是他的顧問!

  最後,他帶著一張表格來了……它向你展示了人類的昏睡和無意識。

  他說:「我不能說這是命令,我不能取消它。我只能暫停它。這意味著我隨時可以取消暫停。」

  他現在無法給出任何理由。不過,他還是希望這是一個「暫停令」,而且也不是無條件的。我已經告訴我的律師TATHAGAT,「任何理由都不可能妥協。我寧願被槍殺或釘在十字架上,但妥協不行。所以記住,如果任何地方有「妥協」這個詞,我都不會接受。」

  所以TATHAGAT告訴警察局長:「你在強加條件,妥協。我的師父不會接受的,你必須更改它。」

  警察局長又一次走進去,提出了:「我們不叫妥協,也不叫條件,我們稱之為規範。我給你們這些規範,但是你們要簽字,這些是你們道場的規範。」

  他是誰來給我們制定規範?他能給穆斯林教徒制定規範嗎?他能給印度教制定規範嗎?他能給基督徒制定規範嗎?TATHAGAT知道,所以他沒有簽字。

  我們正在以書面形式向他提供我們的規範,儘管警察局長已經口述了這些規範。他和他的下屬考慮過的每一個字。誰也不知道幕後黑手是誰——某個聖靈!而這些規範是如此的愚蠢。

  一條規範是不允許任何人吸煙。當他給出這些規範時,他辦公室裡所有的人都在吸煙,他問TATHAGAT:「你介意我吸煙嗎?」這就是無意識。這個人一定是在昏睡中。他自己也在吸煙!

  另一條規範是:不允許任何人喝酒。在這個國家,酒精是不被禁止的。他們嘗試過很多次,特別是像莫拉吉·德賽這樣的人,他們已經準備好喝自己的尿了!——但他們試圖強制要求任何人都不准喝酒。這成了一種犯罪。好多次都是這樣做的——而且最終都是撤回的,因為會發生什麼?國家禁酒的那一刻,人們就開始自製酒精。它轉入到地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有更多的人開始喝酒,因為每當你阻止人們做某件事的時候,它就會變得更有吸引力,一定有什麼東西隱藏在其中。

  因為禁酒,印度有成千上萬的人死亡。人們都在自製酒精。他們不知道如何釀酒,也不知道黑市上有什麼酒。成千上萬的人因為喝了他們從黑市買來的假酒而中毒,因為現在沒有任何標準的問題,也沒有政府對它的檢查。酒精至少是素的。

  TATHAGAT回來的時候我會告訴他:「去那兒。還需要加上一條規範:不允許喝自己的尿。他可以喝別人的酒,那是另一回事……」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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