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賽亞,評論紀伯倫的《先知》第一卷

THE MESSIAH VOL 1

江夏堂譯

第五章:揭示我們真實的自己

一九八七年一月十日下午在莊子屋

  敬愛的師父:

   其他人也紛紛上前挽留他。

   他只是低頭默然不語,近處的人看到他的眼淚滴落在他的胸前。

   他和人們朝著聖殿前的廣場走去。

   有一位名叫艾爾美特拉的女人從聖殿中出來迎接他。她是個女預言家。

   他用極其和藹的目光注視著她,因為正是在他進入這個城市的第一天時,她就篤信、皈心於他。

   她稱頌他,並說道:上帝的先知,為了尋求終極,你一直在等待著遙遠的航船。而今你的船已經到了,你必須離開了。

   你深切地渴望著你記憶中的土地和你更大希冀的住所,

   我們的愛不應束縛你,

   我們的需求也不應滯留你。

   然而,但請在你離開我們之前,請為我們言說真相。我們要將它傳給我們的子孫,他們也將傳給他們的孩子,使之薪火相傳。

   在你的單獨中,你諦視著我們的白晝,在你的清醒中,你諦聽著我們夢中的哭與笑。

   而今,請向我們揭示我們真實的自己,並告訴我們你所知見到那生與死之間的一切。

   他回答道:奧法利斯城的人們啊,除了此刻正激蕩於你們靈魂之中的事物外,我還能說什麼呢?

  紀伯倫用這幾句話概述了靈性成長的整個過程。首先,我們看到純真的人們向他走來——農民、園丁,將工作擱置在田園地頭,奔他而來。

  當真相來臨時,純真的人是認識真相的有福之人。你想過嗎?——從來沒有一個拉比來聽耶穌的話。這似乎很奇怪,因為耶穌所生活的時代是猶太人智慧的頂峰,耶路撒冷有世界上任何城市中最有知識、最有學問的拉比。

  那些來聽耶穌講道的人都是沒有受過教育,也沒有多少文化的人——農夫、漁夫、園丁、木匠。在他的使徒中,沒有一個來自社會上層。沒有一個是婆羅門,沒有一個是專家,沒有一個是教授。

  耶路撒冷是猶太高等學府的聚集地,人們從遙遠的地方來到猶太,在耶路撒冷接受教育。耶路撒冷當時正處於它青年時期的巔峰。但這些有學問的人沒有一個來聽耶穌的話。原因是什麼?——因為他們認為自己已經知道了一切。他們讀過了所有的經典,他們熟知過去所有的智慧說教。他們的記憶很豐富,但記憶並不是智慧。

  事實上,你的知識越多,你要變得足夠聰明,發現自己的可能性就越小。你的知識並不能給你帶來真實的存在,它只會創造一個虛假的自我,而這個自我主義者是不可能去木匠的兒子耶穌那裡,他什麼都不知道,因為他沒有證書。

  只有一個人……因為他是唯一的一個,所以他的名字仍然被人記住。他是大學的教授,他的名字叫尼哥底母。但即使他也無法鼓起足夠的勇氣,在光天化日之下來到耶穌面前。他害怕——「人們會怎麼說?」他是一個宗教教授,卻去向一個沒有受過教育、沒有看過經典的年輕人發問?因此,他是在半夜去的,當時大家都睡著了,連耶穌的使徒都睡著了。他叫醒耶穌,自我介紹說——「我是大學裡的宗教教授。我的名字是尼哥底母。請原諒我打擾了你的睡眠。」

  耶穌對他說:「不要擔心,因為我會打擾你更深的睡眠。但你是個懦夫,在這條路上,懦夫是不可能有所成就的。它需要勇氣——而勇敢的人的第一個標誌就是要清楚明白地如實知見到他自己對真相是一無所知的,他所有的知識都是借來的,他只是在重複別人的話,他從未進入自己靈魂的寂靜,他是個盲人。」

  這一認識是一個偉大的開端。當你如實知見到你不知道的那一刻,你就已經在走向通往知道的道路。在那些神聖的經典中,只有死的語言文字,真正的探索者不可能滿足於這些死的語言文字。他想趁那些語言文字有血有肉還活著的時候去接觸。

  那些不能遇見像耶穌這樣的人需要經典,因為他要狠狠地打擊他們,使他們能夠明白:「你所學到的一切都是在睡夢中學會的,你所重複的一切都是機械的。這不是你自己的親身體驗。」

  真相只能被體驗。只有謊言才能被學習。數以百萬計的圖書館都滿是謊言——美麗的謊言。不是說它們一直是個謊言……曾經它們也是活著的,曾經它們也是被人發現後說出的。但在一經說出的那一刻,那些語言文字就有了翅膀。在那一刻,世界充滿了寂靜、愛、真、美。

  但是,所有那些語言文字的芬芳很快就會消失殆盡——花兒會凋謝,花瓣會消失在大地之中。連一點痕跡也不會被留下。但那遙遠的回聲將會一直不斷地持續下去,在學者們收集的經典文字中,在研究者們的評論中。但無論他們在做什麼,都是在解剖一具屍體,而解剖屍體是不可能找到靈魂的。

  醫學界一直在做的事情,愚癡者們從一開始就在做。在每一所醫學院,他們都在解剖屍體,尋找我們所說的生命。你能想到還有比這更瞎的人嗎?而且他們很有學問。因為他們在屍體裡找不到生命的存在真相,所以他們就否定它。

  很容易將真相否認掉,很容易對真相說不。你躺在椅子上就可以做到,不需要進行任何朝聖。但是要找到真相,要尋求到真相,你就必須不帶任何偏見地進入未知的世界。所有被借來的知識,只會產生偏見,而不會產生別的東西。

  一個聰明的人會將所有的知識都擱置在一邊,成為一個純真的孩子——他什麼都不懂,但他是開放的,是可用的、是易於接受的,他的眼睛充滿了好奇,他被一些神秘小事所驚歎。海灘上的貝殼,一朵小野花,誰也吸引不了,卻使他興奮不已。他仿佛活在一個仙境中。不僅是愛麗絲進入了仙境,每個孩子都活在仙境中。

  這就是耶穌對尼哥底母說的話。除非你在這個生命中復活新生,除非你重新成為一個孩子,否則你就不會有希望了。

  當艾勒·穆斯塔法看到人們來的時候……他們都是純真的人——不是拉比,不是教皇,也不是教授,不是大阿闍黎,不是阿亞圖拉,而是如實知見到自己是一個不知道真相的純真者。但這是一個永恆旅程的開始,在這個旅程中,一個人不斷消失。直至有一天,一個人發現了真相,卻不再發現自己。尋找者迷失了,當那被尋找的找到了。那尋找者的就不再是一個知識者,知識已經不復存在了,惟有對真相的如實知見存在,如實知見已然開花結果了。

   其他人也紛紛上前挽留他。

   他只是低頭默然不語……。

  這些「其他人」是誰?

   其他人也紛紛上前挽留他。他只是低頭默然不語。

  這些「其他人」是總統、總理、州長、警察局長——各類型的盲人和聾人。看到整個奧法利斯城都在向那個瘋子艾勒·穆斯塔法沖去……。這些所謂的人類領袖,事實上是群眾的追隨者,因為是群眾賦予了他們權力。無論人群走向何方,那些領袖都假裝自己在領導他們。他不斷地觀察人群是否在他身後。所有的領導者都是自己追隨者的追隨者。正是因為這些人,世界才一直悲慘、瘋狂、愚蠢。

   其他人也紛紛上前挽留他……

  艾勒·穆斯塔法回答了那些純真的人,他們告訴他:「原諒我們,我們已經看到你了,但我們才第一次真正看清你的臉。今天是你離開的日子,這真是一場災難,你在我們中間已經十二年了,我們只是認為你是一個夢想者。請原諒我們。別離開,多停留一下,陪伴我們。將你的真相告訴我們,現在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但緊隨其後,那些瞎眼的人、聾啞人、有知識的人都來了。因為所有那些純真的人和他們的民眾都對艾勒·穆斯塔法的存在所打動了,他們也假裝向他求教,但這是虛偽的。那些問題並不真實,他們不是發自內心的。他們只是在向人們表明,「不僅你們認出了他,我們也認出了他」。他們總想營造一種讓人們相信「我們比你們更早認識到」。但艾勒·穆斯塔法沒有被欺騙,不可能被欺騙。

  ……他只是低頭默然不語,近處的人看到他的眼淚滴落在他的胸前。

  那些眼淚是他對這些還在假裝在問的人的回答。在臨近離開的那一刻——當沒文化、沒有教育的人都認清了——但他們還是認不清,看不見。被權力蒙蔽了,被知識蒙蔽了。

  他哭了,眼淚滴落在胸前,出於慈悲——「什麼樣的人在領導這個世界?」

  加州州長想見我。他派了一個信使。我說:「我有空。與其派你來,不如他自己來。是什麼阻止了他?如果我想見他,我就會去敲他的門,這是正確的做法。如果他想見我,那他就應該來敲我的門。每個人都是受歡迎的。」

  帶著口信來的女士說:「他可是個州長。」

  我說:「他可能是上帝——那麼也是同樣的,如果他想見我,他也得自己來。」

  但是權力,威望,體面……。一次,前印度總統紮基爾·侯賽因(JAKIRHUSSAIN)向議會中最年長的議員之一賽斯·戈文達斯(SETH GOVINDDAS)發了一條資訊——因為我是賽斯·戈文達斯的客人。他試圖說服我去見他。

  我說:「算了吧。如果他想見我,我有空,但我沒有任何事要去總統家。」

  賽斯·戈文達斯說:「你不明白,他能幫上大忙。」

  我說:「在我的一生中,我只相信存在,而不是相信任何人的幫助。」

  事實上,這對他而言是個問題,因為如果他成功地將我帶到總統面前,那他就完成了總統託付的義務。但我簡單地拒絕……他說:「我該怎麼將這個資訊傳達給他呢?」

  我說:「請務必準確地重複我的話,是口渴的人到井邊來,不是井追著口渴的人跑。口渴的人可能是總統,這不重要。乞丐也好,國王也罷,誰渴了都必須到井邊來。」

  我也哭過,因為我也遇見過那麼多瞎眼的人。就連我自己的弟子都有時試圖勸說我——「如果州長、總理或總統對你有利,那麼這些小人物、警察局長等就不會來騷擾你。相反,他們會歡迎你。」

  我說:「我不是生意人。」

  我父親曾經告訴我很多次:「你很清楚,睡覺時把頭和臉都蓋在毯子裡是不好的。這很不衛生。」

  我說:「我知道。但那我就沒有地方可流淚了。」

  在漆黑的夜裡,蓋在被子裡,我可以盡情地哭,盡情地流淚,看到周圍發生的各種蠢事,全世界都在發生。

  如果你告訴這些人:「你是將地球變成地獄的原因」,他們會憤怒,他們就會被激怒。他們就要報復。現在,至少我可以說,在人類的整個歷史上,沒有人有我這麼多的敵人。這是一個很大的區別。而且我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喚醒你,傳遞我心中的資訊,分享我的寂靜和快樂。而人們卻很煩躁,很憤怒。世界上幾乎所有的國家都決定我不能進入他們的國境。我在想,也許自己的國家會有不同的表現,但我錯了。愚癡者就是愚癡者。不管他們是美國人還是印度人,都沒有什麼區別。

  我當時在孟買。一個領導人,一個強大的政治團體的主席,給首席部長寫了一封信,並給我寄了一份副本。信中告訴首席部長,我在孟買會污染大氣。

  我說:「天哪,誰還能污染孟買?這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城市……」我在那裡呆了四個月,甚至一次也沒出去。我甚至都沒往窗外看。我呆在一個完全封閉的房間裡——你仍然可以聞到異味……就像你坐在廁所裡一樣!這就是孟買。

  我開始思想如何將它污染得更嚴重,但我很抱歉地承認,我找不到任何方法。它已經發展得太遠了。

  後來有人向我的一個弟子施壓,我在他家作客四個月,他若不離開他的家,他和他的家人,還有他的房子,連同我,都要被燒掉。

  人有時會想,是該哭還是該笑。

  有人每天都不停地打電話來:「你什麼時候來普那?我是一名員警,我正在調查這件事,以保護你。」我們詢問了孟買警方,我們詢問了普那警方。他們說:「我們沒有給你打電話。有人在假裝冒充員警。」

  我本來是打算上周日來,但房子主人非常擔心,要求警方保護。週六晚上,員警告訴他:「我們可以為你提供保護,直到塔那(THANE,舊稱THANA)。超過這個範圍,你將不得不請求另一個地區的員警,直到平欽(CHINCHWAD),在平欽的管轄區,你將不得不要求平欽的員警提供保護,直到普那(POONA)。」

  我告訴他,「你不用擔心。而不是向這些人尋求保護……我知道他們所謂的保護措施。」

  他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當我在美國被捕時,我被戴上了手銬,腰上纏著一條沉重的鏈子,腳上戴著鏈子。我甚至不能走路了。而且他們怕街上無處不在人,我可能會舉起手來,於是他們又加了一條鏈子,將我的手銬連在我腰上的鏈子上,這樣我的手就不能動了。他們瘋狂地沖進車裡……原因是周圍到處都是人,都在揮手示意,給我打出勝利的手勢。然後我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著急。攝影記者到處都是,新聞媒體的人到處都是,如果他們看到人們都在向我打招呼,他們在沒有任何逮捕令的情況下逮捕了我,看起來整個關於民主之說就都是無稽之談。不斷宣傳個性、言論自由,就是為了欺騙全世界。」

  坐在前面帶我進監獄的車上的美國法警告訴我:「在這裡,你是絕對受到保護的。」

  我說:「你呢?如果被戴上手銬、鎖鏈是一種保護,那麼首先將它交給你的總統、州長,因為他們的生命總是處於危險之中。在美國,有百分之二十的總統被暗殺。這不是一個小數目。將你所有的總統都關進監獄中!但別對我胡說八道。」

  為了避免這些員警的保護——因為我見識過員警的保護——所以我沒有在周日從孟買出發,我在週六晚上離開了。房子的主人不相信,但第二天早上,他就相信了,因為他的房子被十五個持槍的員警包圍了。

  他和我一起來普那的。他的家人後來告訴他說:「員警包圍了整棟房子。我們幾乎被逮捕了,我們告訴他們師父昨晚就離開了。」他們告訴員警:「要求你們保護——今天十二點就離開。為什麼你們早上就到了,還帶著槍?而我們只要求了六名員警,不穿制服——為什麼是一個班?」

  他們在那兒呆了一整天,以為我十二點離開。最後,他們認為也許我不在房子裡。領隊對我門徒的兒子說:「OSHO唬住我們了。」

  奇怪——我們要求保護。如果我們不想要它,你就不能強加給我們——「不管你們願不願意,我們都會保護你。」這種強人所難的問題從何而來?

  我是在晚上四點鐘到達普那這裡的,三個小時內員警就到了。我當時正在睡覺。當我睜開眼睛時,我看見兩個員警在我的臥室裡。

  我說:「我從來沒見過夢,尤其是噩夢。這些愚鈍的人是怎麼進來的?我問:「你有搜查令嗎?」

  他們說:「沒有。」

  我說:「那你是怎麼進入我的私人臥室的?」

  他們說:「我們要給你送一份通知。」

  我有時候會想,我們是不是在睡夢中也需要使用文字?這是送達通知告示的正確方式嗎?這是為人民服務的方式嗎?而這些都是人民的僕人,我們給他們付薪水。他們應該像僕人一樣……但他們的行為卻表現得像主人一樣。

  我說:「我沒有犯罪。我只是睡了三個小時,這算不算犯罪?」

  其中一人說:「你是一個有爭議的人,警察局長覺得你的出現可能會在這個城市引發起暴力。」

  現在這些人甚至都不知道我在這裡已經呆了七年了,我在這個城市裡沒有挑起任何暴力事件——你還想要什麼證據?相反,這個城市的一個男人卻試圖想要殺了我,想暗殺我——在一萬名門徒和二十名員警面前,他在晨間的談話中向我扔了一把匕首。我們想輸掉這個案子也幾乎不可能。有一萬個見證者,你都找不到這樣的案子——還有二十個員警!

  儘管如此,這個案子還是被駁回了,因為它從未發生過。這就是我們的地方法官,員警,我們的警察局長。如果他們想保持這座城市的安寧,他們應該將那個企圖暗殺我的人驅逐出去。

  但第二天當我的律師去見專員時,他很驚訝。在他的行程日曆上有同一個人的名字,看來他是幕後主使。我在這裡已經兩天了,城市裡仍然沒有發生暴力事件。

  在這裡的七年中,我只進過這個城市中心四次。我從沒離開過道場。這四次是絕對必要的。我沒有去看電影。我父親在醫院裡快臨終了,所以我不得不去。我的一個弟子在醫院中昏迷,我不得不去了。四次我都只去醫院看了臨終的人——然後就死了。坐在我的房間裡,我怎麼能在這個城市製造暴力呢?

  而在通知上……我說:「讀一讀吧。我的罪行是什麼?」

  而那通知我的罪行就是我具有爭議性。但你能告訴我——有沒有一個有智慧的人是沒有爭議的?有爭議不是罪。事實上,整個人類意識的進化都取決於那些有爭議的人。蘇格拉底,耶穌,佛陀,大雄,菩提達摩,查拉圖斯特拉。他們是非常幸運的,他們都沒有進入普那。

  這個城市受到了譴責,因為這個城市謀殺了聖雄甘地,這個城市試圖謀殺我……他們試圖告訴我,我是有爭議的和危險的。他們甚至不感到羞恥。聖雄甘地是被同一夥人謀殺的,他們現在也試圖暗殺我。在未來的幾個世紀裡,普那將作為一個殺人犯之城而被人們記住。

  因為他沒有合理的理由……否則,你會看到我又被戴上手銬,進了監獄,因為我做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那個員警行為不端。我躺在床上,他卻將通知書扔到我的臉上!我不能容忍這種不人道的行為。我馬上將通知書撕了扔掉,我對那些員警說:「去告訴你們局長。」

  我知道政府的通知不應該扔掉,但凡事都是有限度的!首先,法律必須體現出人性和對人的尊重。只有這樣,它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而這些就是我們所謂的公僕,我們納稅。而他們卻成了主人。

  艾勒·穆斯塔法低頭默然不語是正確的,他們不配。但我和艾勒·穆斯塔法不同。

   他只是低頭默然不語……

  我絕不會那樣做。可以割下我的頭,但我不會低頭。

   近處的人看到他的眼淚滴落在他的胸前。

  是的,我也為人性而哭泣和流淚,但我是在黑暗中哭泣,遮住了自己。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的眼淚,因為我的眼淚會讓你痛苦。我的眼淚對你而言就像傷口。你只看過我的歌……但我的眼睛也同樣有淚腺。

  但那些眼淚是為瞎子和聾子、為無情的人而流的。那些眼淚是為各種各樣的愚癡者而流的。

  普那可以吹噓一件事:這裡有世界上最高級別的愚癡者。

  他和人們朝著聖殿前的廣場走去。

  紀伯倫的每一句話都很有意義。為什麼要去寺廟?全世界有成千上萬的寺廟、教堂、清真寺、錫克教堂和猶太教堂,人們都去那裡祈禱。他們的祈禱就像鸚鵡一樣重複著語言文字,他們甚至不知道這些語言文字的含義。

  不,聖殿的功能截然不同。聖殿的功能是,當有人像艾勒·穆斯塔法一樣回到家中時,聖殿就是宣佈它的地方。艾勒·穆斯塔法進入聖殿,聖殿變得神聖。但如果沒有艾勒·穆斯塔法,聖殿也就只是一座房子——空蕩蕩的,毫無意義。

   他和人們朝著聖殿前的廣場走去。

  只有當你有所證得的時候,當你證道的時候,當你覺得你有東西可以分享的時候,當你覺得你有一些神聖和超越的東西的時候,你才應該進入聖殿。

   有一位名叫艾爾美特拉的女人從聖殿中出來迎接他。她是個女預言家。

  順便說一句,我想讓你們記住紀伯倫可能是少數的那幾個人,認為女人比男人更接近神聖的人之一,原因很簡單,她的心比頭腦更重要。她知道如何去愛。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去愛,你怎麼可能知道該如何去祈禱?

  祈禱不過是愛的最高境界,一種不針對任何人的愛,一種對整體的愛。

  艾爾美特拉是個女預言家。紀伯倫應該永遠被人們銘記,因為他給予女性尊重和尊嚴的人。世界上所有所謂的假宗教領袖都只譴責女性。即使是他們中最偉大的,我也非常尊敬他們,但也是有所保留的,即使是佛陀,他無疑是迄今為止達到的最高峰,珠穆朗瑪峰。甚至他對女性也是不夠尊重。多年來,他一直拒絕接受點化任何女弟子。最後,經過二十年的不斷拒絕,不斷的侮辱,羞辱,他重新考慮了。因為一種奇怪的情況,他不得不讓步承認和接受點化女弟子。即使在那一刻,他也一定非常不情願。他不得不同意,因為那個女人幾乎是他真正的母親……因為他母親在他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他的親生母親難產離開了他,他對母親也沒有任何記憶。

  他母親的妹妹一直沒有結婚,只因為她想照顧這個難得的孩子,他從一開始就有一種魅力。占星師和先知們宣稱,他要麼成為整個世界的轉輪聖王,要麼就是放下世界,成為人類已知的最偉大的覺醒者。

  這個女人將孩子撫養長大,關心他——犧牲了自己的生命,原因很簡單,如果她結婚了,她就會有自己的孩子,就必須分散掉自己的關愛,投入到自己的生活、孩子、丈夫中去。不,她一直沒有結婚,這樣她就可以將所有的愛都傾灑在佛陀的身上。

  當那個可以說是他真正母親的老婦人來請求佛陀點化時,他靜默了,猶豫了很久,二十年來不斷地拒絕……但他怎麼能拒絕這個女人——她為他犧牲了此生,而他卻連這點事都做不到,讓她被點化成弟子?所以我說,他很不情願地點化了她。為什麼我要說「不情願?」——因為緊接著他宣佈:「我的正法本來能持續五千年。現在它只會持續五百年,因為女性已經進入了這個行列。」仿佛女性是一種疾病,仿佛佛陀的宗教不能夠健康地活到五千年。一個女人的進入,似乎意味著他的宗教已經被發展成了某種癌症。

  這句話真的很醜陋——大雄也是如此,耶穌也是如此,穆罕默德也是如此。摩西也是如此。這是我們飛向星空的最高點。

  紀伯倫似乎有著更人性、更深刻的洞察力。所有的宗教都有男預言家,但艾爾美特拉是一個女預言家。而他所給出的理由,必須要非常深刻地領悟到,並保存在你生命的最深處:

  他用極其和藹的目光注視著她,因為正是在他進入這個城市的第一天時,她就篤信、皈心於他。

  他在城裡待了十二年,只有她認出他來,甚至在他進城的第一天。

  人們不斷地問我,「為什麼你有這麼多的女性修行弟子?」——仿佛修行與身體有什麼絕對關係。修行與身體有什麼必然的關係?

  修行關心的是靈魂。而女性會更開放,更可用,因為她不是邏輯,而是愛。愛的法則是生命中最高的法則,而基於邏輯的法則是最低的。

  一個男性弟子首先需要在智力上被說服。我有數百萬弟子——當然,百分之七十五是女性,百分之二十五是男性。這是一個罕見的現象,因為佛陀,或大雄,或穆罕默德,耶穌——沒有人允許這樣做。

  一個男性弟子首先需要從邏輯上被說服,他從最低的地方開始。然後需要經過長長的階梯才能到達愛的狀態。愛絕對超越了邏輯,超越理性。即使是我自己的男性弟子——首先他們要確信:這個人似乎是正確的,他所說的似乎都是實質性的。他們在頭腦中提出各種各樣的懷疑,他們試圖以各種方式表示質疑。當他們的懷疑和質疑最終被摧毀時,那麼一層厚厚的理性就會被移除,他們的心也就可以變得可用了。

  但女性弟子先是愛上了我,然後她認為:「無論他說什麼,都一定是正確的。愛怎麼可能是錯誤的呢?」

  各自的方法截然不同。男性選擇了一條很漫長的路——雖然沒有必要,但這條路看起來更有男子氣概、更艱辛、更艱難——他將踏上一段漫長的旅程才能回到家。

  女性選擇了捷徑——愛之路,它只需一步。它甚至不需要第二步。一步,你就到了。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如果我確切地說出發生了什麼,那將很難理解:這甚至不是一步。

  而男性則要走了許多步,千里迢迢,只是為了回家——累了,疲憊了,悲傷了。

  這就是為什麼很多聖人看起來如此地悲傷。在英國,你如何稱呼他們?——悲哀的臉。男性很好,但卻不必要地東奔西跑去尋找他們一直所要安住的地方。

  所以說絕對的真相,女性連一步都不需要邁出。是真相向女性邁出了一步,而女性只需處於愛中,家就已經到了。她已經到達了,愛只是讓她睜開了眼睛。

  艾爾美特拉是第一個如實知見到艾勒·穆斯塔法屬於彼岸的人,他是這裡的陌生者。他不是在夢想著一艘船,他是如此可愛,如此美麗,即使是他在做夢,她也不會懷疑。在她深深的愛裡,他的夢想變成了現實。十二年後到達的那艘船在第一天就到達了艾爾美特拉那裡。那十二年的距離對她而言並不存在的。

  人們問我,為什麼有這麼多女性成為女弟子。很簡單:因為她們是女性,因為她們是心靈,因為她們只懂得一種語言,這種語言就是愛。

   她稱頌他……

  你也能看到區別。那些在最後一天看到分離即將發生的人們,突然意識到他們錯過了一個人,一個彌賽亞,一個來自彼岸的資訊。但他們只是又聾又瞎,現在已經為時太晚了。

  所以他們說:「再多停留一會兒……再多待一會。我們還不能品嘗到你的真相,也不能喝到你眼中的酒。但艾爾美特拉說的卻是一些截然不同的話。

  她稱頌他,並說道:上帝的先知,為了尋求終極,你一直在等待著遙遠的航船。而今你的船已經到了,你必須離開了。

  你深切地渴望著你記憶中的土地和你更大希冀的住所,我們的愛不應束縛你,我們的需求也不應滯留你。

  只有愛才能如實地知見到這麼深的層面。

  頭腦是貪婪的。頭腦就是貪婪。

  所有那些說「再停留一會兒」的人……我告訴你們,如果艾勒·穆斯塔法同意了他們的意見,他們又會忘記他的一切。他們又會認為他是理所當然的——「急什麼?如果船再次來臨,我們又可以再次說服他留在我們身邊。」

  人永遠活在不會到來的明天。頭腦與現在當下沒有任何聯繫,要麼是活在過去,要麼是活在未來。

  他們震驚了:他們無法認出來,十二年過去了——這是多麼大的損失!他們還在指望著,如果他留下來,也許明天或後天他們就能領悟到他的真相,他的真知灼見。

  但我再次重申:如果艾勒·穆斯塔法和他們在一起,他們會再次忘記忽略他。

  但艾爾美特拉對他說:‘這很難,很痛苦,也沒有別的辦法。你已經等了很久了,你已經給了這些人足夠的機會。現在你必須需要離去了。’

   你深切地渴望著你記憶中的土地和你更大希冀的住所,

   我們的愛不應束縛你,

   我們的需求也不應滯留你。

  這就是愛的美,它給你自由。這就是真愛與否的標準。如果愛阻礙了你的成長,那就不是真愛。愛可以痛苦,但不會嫉妒,愛可以痛苦,但不會束縛。

  艾爾美特拉說,我們的愛不應束縛你,我們的需求也不應滯留你。我們需要你,當然我們需要你,但你已經停留在這裡十二年了——這已經足夠了。我們忽略了你,也許人們並不渴。所以你不必理會這些人的祈請,你無須再滯留在我們身邊。我知道,你深切地渴望著你記憶中的土地和你更大希冀的住所但凡你能做的,你都盡全力去做了。我們希望你留在這裡,但愛不會束縛你——我們需要你,但我們的無意識讓我們錯過了你——我們的需求也不應滯留你。

   然而,但請在你離開我們之前,請為我們言說真相。

  我們不想讓你停留在這裡,我們不想因為我們的需要,因為我們的愛,因為你的慈悲而成為你的監獄。

   然而,但請在你離開我們之前,請為我們言說真相。

  記住,真相永遠是個體的。集體的真相,人群的真相。人群中只有謊言——印度教、耆那教、佛教、穆斯林。

  人群中只有謊言。

  真相一直是個體的。

  它是在你的內心深處體驗到的,在那裡你不能帶任何人去。你不能帶著你愛的人,你不能帶著你的朋友。你必須單獨一人前去,只有在你單獨的時候才能意識覺知到。因為成就只發生在個體身上,所以不需要任何宗教、組織。

  是的,宗教性是需要的——但無需組織性,每個人都可以根據自己的潛力和可能性去成就到。

  一個真正的人類社會,一個真正的文明將允許每個人去探索和尋找他的真相。佛陀的真相對你是毫無用處的。我的真相對你也是毫無用處的。至多,那些如實知見到真相的人可以給你一個肯定的事實,即真相不僅僅是一個假設,它是一個現實,它能改變人。

  我不能給你我的真相,但我的存在可以引發你走向終極聖地的旅程。

  但女性的思維方式與男性不同,因為她的思維不是基於頭腦思想。她的思維是基於感情的。為什麼這麼說?因為她說:

   我們要將它傳給我們的子孫,他們也將傳給他們的孩子,使之薪火相傳。

   在你的單獨中,你諦視著我們的白晝,在你的清醒中,你諦聽著我們夢中的哭與笑。

  她說:「無論你看到了什麼,我們在睡夢中笑,我們在睡夢中說話,我們在睡夢中行動,在睡夢中做事。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而今,請向我們揭示我們真實的自己……我們什麼都不要求了。

   而今,請向我們揭示我們真實的自己,並告訴我們你所知見到那生與死之間的一切。

  一個非常強有力的問題:生與死之間是什麼?這是你的生命原則——生與死之間是上帝——但因為你處於昏睡中,你永遠不會意識到它。你生而必死,卻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是什麼。而這兩者之間就是你的真相。

   他回答道:奧法利斯城的人們啊,除了此刻正激蕩於你們靈魂之中的事物外,我還能說什麼呢?

  每一位師父都只是喚醒你,讓你面對自己的現實,面對自己的真相。他什麼也沒給你。

  你已經有了。你只是沒有往內在去如實觀照。

  多一點靜默,多一點靜心,你就會開始揭開自己的面紗。真相是一種內在的發現。

  艾勒·穆斯塔法是正確的,他回答道:奧法利斯城的人們啊,除了此刻正激蕩於你們靈魂之中的事物外,我還能說什麼呢?我能看見那些火焰,但你不往內在看。閉上眼睛,轉向內去如實觀照。不斷挖得越來越深,直到你到達永生之水。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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