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賽亞,評論紀伯倫的《先知》第一卷

THE MESSIAH VOL 1

江夏堂譯

第四章:直至離別時分

一九八七年一月十日上午在莊子屋

  敬愛的師父:

   他一進城中,眾人都來迎接他,他們異口同聲地呼喚著他。

   城裡的長老都出來說:

   請不要離開我們,你是我們黃昏中的正午,你的青春引領著我們進入夢中之夢。

   你在我們中間不是陌生人,也不是過客,而是我們的兒子,我們所至愛的人。

   不要讓我們的眼睛因渴慕你的容顏而悲切。

   男女祭司對他說:

   請不要任那海浪將我們分開,讓你伴我們共同度過的歲月成為回憶。

   你似精魂常伴我們左右,你的身影是輝映在我們臉上的光芒。

   我們是如此地熱愛你。但我們的愛是無聲的,被面紗所遮蔽著。

   而此刻她大聲呼喚你,赤誠相見。

   愛直至離別時分,才知道自己有多深。

   紀伯倫以艾勒·穆斯塔法的名義,賦予了神秘主義的精髓。他不是在宣揚關於任何宗教,而是在宣揚宗教本身。

   事實上,地球上存在著三百種宗教,這就明確地表明,人類並沒有領悟宗教的根本精神。不可能有三百種化學——甚至不可能有三種化學,不可能有三百種數學。關於客觀世界,我們非常清楚——科學是一個,而且只能是一個,沒有任何形容詞附加在它身上。如果說印度教的科學、穆斯林的科學、基督教的物理學、耆那教的數學,那就顯得太愚蠢了。但這就是宗教的情況。

   而宗教性是你的靈魂,你的內在,你的主體性。怎麼可能有這麼多宗教?只有一個:宗教性(RELIGIOUSNESS)。我甚至不會稱之為宗教,原因很簡單,當你使用一個名詞的時候,它的成長已經停止了。「宗教(RELIGION)」意味著某種東西已經完全停止了。宗教性(RELIGIOUSNESS)意味著某種東西在不斷地生長,開花,帶來新的空間和新的秘密,對你而言是未曾揭開的,未曾夢到的。

   宗教性是生命之河。它不知道起點,也不知道終點。

   所有的宗教都反對我,原因很簡單,我在揭露他們的虛假,他們的虛偽,他們的面具。

   為此,紀伯倫選擇了一個名字艾勒穆斯塔法,這樣他就可以將世界上所有神秘主義者的所有體驗——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所有體驗都放在這個名字裡。人之所以有局限性,是因為他出生在一個有限的社會,受父母的影響,他是印度教、穆斯林教徒、基督徒。艾勒·穆斯塔法不是任何父母所生。他根本就沒有出生,他根本就不存在。艾勒·穆斯塔法只是我們沉睡時被喚醒的所有這些火焰的象徵。

   艾勒·穆斯塔法代表了純粹宗教的核心。記住:他不是在宣揚任何宗教。這也是他在離開之前不被理解的原因之一。所有人都懷疑……因為他不是印度教徒,印度教徒不能接受他。他不是穆斯林教徒。穆斯林教徒無法接受他。他不屬於任何有組織的宗教。

   紀伯倫有如此偉大的洞察力,他選擇了一個不屬於任何人的虛構的名字,而不是一個歷史人物。然而,每個人都可以屬於他。

   這也是我的處境——當然,比艾勒·穆斯塔法處境更困難。艾勒·穆斯塔法不能被關進監獄,艾勒·穆斯塔法不能下毒,艾勒·穆斯塔法不能被開槍。艾勒·穆斯塔法不能被釘死,因為艾勒·穆斯塔法只是一個人設。但即使他是內心體驗最純粹的表達,他也沒有被定罪。他沒有被人砸石頭,而是被忽略了——他只是一個「夢想家」,但當離別的時刻到來,當他的夢想成為現實時,一切都變了。

   他一進城中,眾人都來迎接他……

   所有的人——不為他們的意識形態、神學、哲學而煩惱,不為它們的細微差別而煩惱。現在可不是浪費時間的時候。他們忘記了自己是穆斯林教徒、基督徒或猶太教徒。這個人馬上就要離開了。他說了十二年,卻無人相信,現在這變成了現實。沒人可以否認。

  ……他一進城中,眾人都來迎接他,他們異口同聲地呼喚著他。

   那些人都錯過了。他在他們中間生活了十二年,他們卻認不出來了。他們不斷地挑他的毛病,慢慢地,他們不再為他煩惱了。任憑他自言自語,誰曾聽說過,存在歡迎你?有一天,當整個存在都在歡舞,因為你已經找到了生死的秘密,你已經找到了通往上帝之門的金鑰匙。

   他們異口同聲地呼喚著他。

   如果他們像同一個聲音一樣與他一起歡笑,沒有戰爭,沒有衝突,沒有歧視。他們一起哭了,但時間已經被浪費了。

   如果你有幸找到一位師父,不要錯過任何一刻。允許他在你身上歡舞。允許他通過你而歡笑,同聲共氣,這個世界就可以成為一個天堂。只是我們瞎了,看不到而已。

   城裡的長老都出來說……

   這些話在我心中不斷迴響——那是人類的純真、那時候沒有國家,人們像天空中的鳥兒一樣自由。想像一隻鳥,帶著護照,六周的簽證……

   人在少不經事的時候,他變得更加美麗,在小時候天真無邪時,更是真誠、真實。我們現在活在一個非常腐敗、污染、偏見的生命中。現在沒有長者來了。艾勒·穆斯塔法仍在發生,但現在卻沒有長者來了,而是警察局長來了——不是來歡迎,而是送來通知:「你們必須在三十分鐘離開這個地方。」

   人一直在變老,但他並沒有長大。他並沒有變得更加純真。他沒有變得更具有如實知見。

   紀伯倫的這些話屬於人類的童心。因為他們說:請不要離開我們。既然我們已經認出了你,你卻要離去了。不要這麼殘忍。多些慈悲心。既然我們已經準備好傾聽了,你就要離開我們了。請不要就這樣離我們而去,因為我們在嫉妒、憤怒、恐懼、痛苦的黑暗中徘徊,你卻要離去?這應該是到來的時刻!請原諒我們無法認出你,雖然你在我們中間停留了十二年。

   請不要離開我們,你是我們黃昏中的正午,你的青春引領著我們進入夢中之夢。

   你在我們中間不是陌生人,也不是過客,而是我們的兒子,我們所至愛的人。

   不要讓我們的眼睛因渴慕你的容顏而悲切。

   我們這是第一次見識到你。我們所見到的你不只是作為人群中的一員,現在你的容顏對我們而言已成為上帝的容顏。而這種離別將是無法忍受的,如果你在離開時,而我們沒有認出你,那將更好了。但現在我們見識到了你的真容,你的神秘,我們見識到了你的眼睛和你的光輝,現在我們被你的存在所感動,我們的靈魂裡正要長出了成千上萬朵花。再給它一次機會——現在我們將不再是同樣的了。因為你已經不再是我們曾經以為的那個人了——有點瘋狂,等待著一些沒人聽說過的未知的航船,沒有任何證據,甚至沒有來自對岸的資訊,說這艘航船將在某個時間,某個季節來臨。

   但你是如此地天真,你不斷在等待著——「船要來了。」你的等待一定會讓上帝的心變得沉重。在這漫長的等待中,你已成為一塊磁鐵。現在不是離開我們的時候。我們渴望再次見到你的臉。我們該去哪裡找你?請不要離開我們。

   這就是人類的童心……而現在的童心依然如此。一個孩童相信,夢想著未知的事物,希望著,從不悲觀。如果今天沒有發生,明天就會發生——遲早它一定都會發生的。

   我的人生格言是:做最好的希望,做最壞的期望。無論哪種情況,你都是一個勝利者。要麼你的希望實現了,要麼你的期望實現了,但實現是你的。

   男女祭司對他說……

   一提到女祭司就非常清晰地表明,艾勒·穆斯塔法所說的是那些黃金的、古老的時代,那時根本不存在是一個男人還是一個女人的問題,甚至一個女人也可以成為女祭司。男人還沒有變成大男子主義者。女人還有著自由的,平等的機會。

   我想起了一個美麗的歷史事實。在現存的最古老的書中,《吠陀》記載中有一個女人——吠陀之母噶爾吉(GARGI)。這個國家的國王每年都會舉行一次盛大的智者聚會,所有的智者,不管是男人或女人都可以參加的大聚會,來辯論生命的意義。國王給獲得勝利者一千頭漂亮的母牛,它們的角上包著純金,上面鑲嵌著鑽石。

   耶若婆佉(YAGNAVALKYA)是當時最偉大的老師之一,但他不是一個師父……這種情況很少再發生了。噶爾吉是個神秘主義者,也是個師父。她對獎賞不感興趣,但耶若婆佉和其他數千人一大早就到達了,開始了辯論。耶若婆佉對自己的勝利充滿了信心,當他到達時……他遲到了,就像任何政客一樣。他帶著五百個門徒來,就是要向國王顯明:「我不是一個人來的。其他正在辯論的人沒有任何追隨者,「他一定是個很傑出的表演者。」

   而他的自信——他一定會贏——這顯示出他的自我。你已經看到了艾勒·穆斯塔法是怎麼說的:「那我如何有信心分享我的真相、我的體驗呢?」

   那些如實知見到的人,會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般猶豫。只有那些愚癡者才是懵頭懵腦毫不猶豫,因為要猶豫你需要一些智慧。而那些涉及到終極的問題,頭腦思想是如此的渺小——你無法自信。

   另一位偉大的先見者,大雄,曾經用如此奇怪的方式回答一個問題……沒人這麼做過。當一個問題需要一個答案時,但大雄會給出七個答案,並且相互矛盾。

   你問他:「神存在嗎?」

   他的話是:「可能……也許——大概。」

   這個「可能」,這個「也許」不是出於無知。它來自於神這個詞的無限性和將要表達它的頭腦的渺小。它一次只能表達一個方面。所以他有七重邏輯。與大雄相比,亞里斯多德只是個小孩子,亞里斯多德是西方邏輯之父。但他的邏輯也只是雙重的——是或不是。但生命是一道彩虹,你不能如此肯定地說是或否。也許是,也許不是。

   所以首先,大雄會說「也許是」。但是等等,這只是一個方面,語言是很難完全表述。「也許不是」。但是……「也許是和不是都存在」。但不要急於得出結論……也許是,也許不是,可能是,可能不是。也許是,也可能不是,而且無法定義。」

   這是一個人的品質,他想給你所有可能的全方位的資訊。而神是不可能被限制在一個詞裡,所以他加了一個‘無法定義’的詞,還有很多方面,但我不想讓你迷惑。但他已經比沒見到大雄之前更迷惑不解了!

   但是耶若婆佉帶著如此的自信而來……正午時分,太陽很熱,奶牛群被圍在宮殿前,流著汗。

   他的自信是因為他是一個博學的人——他是一個知識淵博的、偉大的學者。他對一個弟子說:「將這些牛帶到我們的場地去。」

   為什麼這些可憐的奶牛要忍受不必要的高溫?就勝利而言,這是穩操勝券了——他甚至在進入皇宮之前就已經志在必得了。

   但跟在他身後的是噶爾吉。她獨自一人來,默默地坐著看完了所有的辯論,當耶若婆佉擊敗了所有參賽者,並向國王說道:「請原諒我。至於賞賜,我的弟子早就將牛帶走了。」噶爾吉站起來。如果耶若婆佉沒有對終極真相表現出如此愚蠢的自信,她也許就不會站起來了。

   噶爾吉說:「等等,你打敗了所有人,因為他們都屬於你的範疇:知識的範疇。所證明的並不是真正的真相,只是證明一件事:你更有學問,更有學識,更有知識。但更有學問,並不能證明你如實知見到了真相。我一直默默地坐著,看著……如果有人聲明真相,我還需要說什麼呢?但現在這樣做太過分了。我得和你辯論一下。」

   那是美好的日子。即使是一個女人也能挑戰這個國家最偉大的學者。她只問了兩三個問題,耶若婆佉就敗下陣來。

   她問:「你說神創造了世界——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說?他創造世界的時候,你是見證者嗎?無論哪種情況,你都會被證明是錯誤的。如果你是見證者,世界已經被創造了,你已經在那裡,你是世界的一部分。如果你不是見證者,那麼憑什麼這麼認為……?」

   耶若婆佉感到震驚。其他成千上萬的學者對此也感到無比震驚。連國王都震驚了。她說得對:需要一個證人,需要一個見證者。

   噶爾吉說:「只是為了辯論,即使我接受神創造了世界這個假設,我也想知道:你相信這個假設的理由是什麼?」

   耶若婆佉說:「一切都必須被創造。神就像一個陶工。這個美麗而浩瀚的世界,是不能憑空而有的,一定是有人創造了它。」

   噶爾吉說:「接受。但你已經輸了——將那些牛還給我。」

   耶若婆佉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噶爾吉說:「如果存在需要一個神來創造,那麼又是誰創造了神?如果這被接受為一個標準——一切的存在,都必須被創造……你是說這個龐大的宇宙需要一個創造者。當然,創造者一定是比宇宙更廣闊、更偉大、更強大的。這又是誰創造了他?」

   而耶若婆佉也看出了問題的關鍵,現在已經不可能擺脫這個女人了。因為神是由神二所創造的,那神二又會是由神三創造的……但這一切該在哪裡結束呢?最後的問題是:究竟是誰創造了第一個神?

   噶爾吉說:「如果第一個神不需要創造者,為什麼不必要地一層層地強加假設呢?如果神可以沒有任何創造者,那為什麼就不能沒有任何創造者的存在呢?」

   耶若婆佉非常憤怒,這是一次失敗——學者信心的失敗——以至於他忘了所有的禮貌,說:「女人,如果你不停下來,很快你就會看到你的人頭落地!」

   噶爾吉說:「這是辯論嗎?你認為砍了我的頭,你就會獲得勝利嗎?那將是你絕對失敗的必然。去吧,將牛牽回來。」

   那些牛只好還一個女人!

   今天,絕大多數宗教都不允許婦女有任何與男子平等的機會。耆那教說,除非一個女人像男人一樣投胎新生,否則她找不到真相,只有一個男人才能夠找到真相,他擁有壟斷權。甚至真相也被壟斷了。穆斯林教徒甚至不允許他們的女人向世界露出她們的臉。他們不允許她們進入清真寺。猶太人的猶太有單獨的女性區域。他們甚至連平等的詢問權都沒有。印度教徒不允許他們的婦女閱讀《吠陀經》、《奧義書》——那是在犯罪。

   紀伯倫所描寫的是那些純真的時代。所以詩中說:

   男女祭司對他說:

   請不要任那海浪將我們分開……

   在此之前,我們完全不知道你是誰。請別離開,請不要任那海浪將我們分開,讓你伴我們共同度過的歲月成為回憶。請留在我們身邊,給我們一雙和你一樣的眼睛。讓我們也看見你所知見到的、領略你所走過的路,否則這將只是一個記憶,就像在夢中看到的一樣。不,不要讓這只是成為我們的一場記憶。這將是一種折磨,我們不斷迷失了十二年。這將是無法忍受的。和我們一起生活,改變我們,因為我們可以看到——無論你在說什麼,你都將它變成了現實。

   這確實是非常古老、純真的時代,那時的祭司還沒有成為人類的剝削者,那時的祭司還沒有宣佈自己是人與神之間的仲介者。他們也是尋求者,謙虛的尋求者。

   今天,任何宗教的神職祭司都墮落得如此之低,以至於幾個月前,教皇宣佈:沒有人可以直接向上帝懺悔,他必須向神職人員懺悔,神職人員將向上帝傳達這一資訊。沒有那些神職人員,你連直接接觸存在的權利都沒有!

   任何人都能從中看到商業,政治,強力意志。因為除了假裝自己是仲介者,上帝通過他發出資訊之外,祭司還有什麼權力?而你也必須通過他傳達你的祈禱、懺悔。這是他的整盤生意。他不再是一個尋求者,他已經成為商業市場的一部分。

   因為這種現象,所有的祭司都堅決反對像艾勒·穆斯塔法這樣的人。他們為什麼對我憤怒?——原因很簡單,我說與存在直接接觸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權利。不需要任何仲介者。這些所謂的神職祭司組織必須通通解散掉。這些人不過是吸食你們血的人。他們對上帝一無所知,他們所有的知識都是口頭的,來自于書本上的。

   他們將你貶低到這樣的境地,你甚至不能對上帝或存在唱一首歌——因為對我而言,上帝只是存在的另一個名字。他們剝奪了你對著樹木、對著星星唱歌的權利,剝奪了你在滿月之夜在海邊跳舞的權利——需要一個仲介者。而那些愚癡者既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

   我聽說:一位天主教的主教和一位猶太拉比的私交非常好。他們決定約好一起去打高爾夫球,於是在某個事先約定好的時間,拉比到達了教堂。但誰也不知道當天會有多少懺悔者來懺悔。於是主教將他帶進那個告解室,坐在簾子後面,另一邊坐著懺悔者。

   他說:「對不起。今天懺悔的人很多,如果你幫我頂替一下,我好去準備好打高爾夫球的裝備。同時,你就坐在我的位子上就可以了。」

   拉比說:「「但是,我不知道你們的懺悔的業務流程是怎麼操作的?」

   他說:「這沒什麼難度。我會在你面前親自示範兩三個懺悔,這樣你就明白了。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過程:只要聽這個人的告解,並根據他的罪,給予他一些懲罰——五美元,十美元……」

   拉比說:「這很簡單。我明白,美元。你可以走了。」

   但主教還是給他示範了兩個人的懺悔。他對其中一個人說:「五美元——交給教堂的司庫那裡。」

   他對另一個人說:「十美元。」

   拉比說:「我已經明白了。就生意而言,沒人能打敗我們。你可以快去準備,我將會同時完成這一整排的懺悔。不會花那麼多的時間——有什麼必要?真正的重點是美元。為什麼還要聽無謂的故事呢?」

   第一個人來了,說:「父親,我非常慚愧。上一次我強姦了一個女人,並承諾不會再犯了,但人性的弱點……我又犯了一次。」

   拉比說:「夠了,三十美元。」

   那人說:「但上次你懲罰我只要求十美元。」

   拉比說:「別擔心。只要存三十美元,二十美元是預付的。走開,別搗亂了。」

   這些就是你和上帝之間的仲介者。他們的上帝是最大的謊言。他們不過是寄生蟲。每當你看到一個神職人員,你們要以最快的速度掠過——他們只是普那的蚊子。

   如果這個世界不再由男祭司的負擔……我也不增加女祭司,因為這些男祭司殺死了所有的女祭司。在中世紀,成千上萬的女祭司……他們只是改了名字,他們稱她們為女巫,然後將她們燒死了。所以現在只有男祭司了。

   請不要任那海浪將我們分開,讓你伴我們共同度過的歲月成為回憶。

   現在這是截然不同的事情。之前我們沒有認出你,我們甚至沒有去理會你。我們只是忽略了你——一個說著虛無縹緲的話的人,他說會有一艘船會帶他到彼岸,到真正的家,到生命和意識覺知的存在源頭,到上帝那裡。但是,既然現在我們已經認出了你,就請你寬宏大量,慈悲為懷。

   請不要任那海浪將我們分開,讓你伴我們共同度過的歲月成為回憶。

   我們希望你繼續留在這裡生活,因為記憶會逐漸消退,很快我們就會開始懷疑我們是否只是看到了一個夢,還是真的有一個像艾勒·穆斯塔法這樣的人。

   這一直是西方歷史學家的態度。他們用了三個世紀的時間,才證實有可能出現佛陀這樣一個人。如果你看西方學者寫的舊的歷史書,佛陀只是一個神話,一個神話志。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真的呢?而且他們並不是僅僅這樣質疑佛陀,他們對耶穌也是這樣質疑的。三百年前,歷史學家就在杜撰一些書,說耶穌從來沒有存在過,那是一部古老的戲劇,慢慢地在人們的心中慢慢地被演變成了現實。因為該如何相信耶穌這樣的人呢?——沒文化,窮困潦倒,一個木匠的兒子,說起話來卻這麼有權威?

   沒有人像耶穌那樣賦予文字如此強大的力量。簡單、普通的語言文字在他手中變成鑽石,開始長出翅膀。甚至是耶穌的敵人也見識到了這樣一個事實:他可能是錯誤的,他可能是瘋了,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沒有人以他這樣的說話方式說話。沒有人有這樣的心胸,以這樣的權威說話,他不需要其他的論據——只要他的聲明就足夠了。他給它注入了很多能量。但歷史學家們卻說:「沒有人能夠像耶穌說出那樣的話。沒有人能夠像佛陀那樣存在過。沒有人有查拉圖斯特拉那樣的存在,那樣的光輝。當然,這些人是偉大詩人所創作的偉大作品,而不是現實。」

   這就是為什麼男女祭司說:「……我們共同度過的歲月成為回憶。」你還在的時候,我們都無法認出你,在我們耳邊疾呼,生活在我們中間。當你離去的那一刻,我們會開始認為,我們一定是看到了一個夢。」否則,你在哪裡能找到像艾勒·穆斯塔法這樣的人?

   你似精魂常伴我們左右,你的身影是輝映在我們臉上的光芒。

   如今在離開的那一刻,他們並沒有將他看作是一個肉體,而是一種精神現象:你對我們而言是一種精神……請原諒我們,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不能見識到你。我們只是看到了你的身體。現在我們已經被你的靈所附身了,你要離去了。現在我們才如實知見到,即使是你的影子,也是我們臉上的一道亮光。

   你的身影是輝映在我們臉上的光芒。——你現在該怎麼說?你不再是一道影子了。你失去了你的影子,你成為了我們的純粹的光。也許你一直都是光,而影子是我們的創造物。

   我曾是一所大學的學生。我一直都是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從不為這個世界操心。我以前有一件沒有扣子的長袍。在那些日子裡,我還有一具身體,我已經將它放下了近三十年了,因為現在這具身體對我而言已經沒有用處了。

  SOHAN一定在這裡的某個地方。那時候她見過我,她常說:「你的身體看起來像一尊大理石雕像。」我去參加全國所有的辯論大賽,無論辯論發生在哪裡,在任何一所大學,代表我的大學。我收集了這麼多的獎章和獎盃,我母親唯一的問題是,「你帶回家的這些垃圾要放在哪裡?」你需要一個單獨的房子來放置這些垃圾!」

   我的教授們很高興,我的校長們也很高興。他們的機構越來越出名,因為全國各地的獎項都到他們學校來了。校長親自帶我去一個攝影棚拍照,因為他們想將照片發到報紙和雜誌上,顯示也許沒有一個學生收穫過這麼多獎章和獎盃。他是個很傳統的人。他的一切都很一板一眼——每天刮兩次鬍子。

   當我們到達攝影棚,攝影師已經安排好了事情,校長看著我說:「沒有扣子嗎?」

   我說:「你想要我的照片還是你自己的照片?我是個不是很得體的人。」

   但他說:「我們可以馬上為你找到紐扣……或者一件外套或者什麼東西蓋一下它。」

   我說:「那麼,你為什麼不坐在這裡——誰又認識我?並拍下你的照片??我的照片就是我的照片——我從來沒有用過紐扣。」

   他說:「你真奇怪。但你為什麼不用紐扣呢?」

   我說:「我喜歡涼爽的微風吹拂我的胸膛。我討厭紐扣!快點決定,否則我就要走了。」

   他說:「不,不要走。按你的方式去做。但你是個奇怪的人。」

   我說:「我不是一個奇怪的人,我只是我自己。你才是個奇怪的人——將你的紐扣想法強加於我!將你的紐扣留給你自己,留給你的子孫後代吧。」

   時代已經變了。有權勢的人,擁有某種權力的人,會試圖將某些東西強加給你。但這些純真的農民、園丁、男人和女人——他們對艾勒·穆斯塔法說:

   我們是如此地熱愛你。

   但我們是無意識的人。直到現在,我們才想起我們一直都在愛著你,但那是深藏在無意識中的。我們沒有對你說,因為我們自己也不知道。你的離去……許多事情都浮現在我們的生命中。你的覺醒不僅僅是你的覺醒——我們所有人都發生了一些事情。

   我們是如此地熱愛你。但我們的愛是無聲的,被面紗所遮蔽著。

   一層層的面紗所遮蔽——連我們自己都不曾知道。現在,當我們意識到了,我們可以記起時,即使我們意識到了,我們也無法用語言來表達我們的愛。

   但我們的愛是無聲的……

   而此刻她大聲呼喚你,赤誠相見。

   再等一會兒,再在我們中間多停留一會兒,這樣你就能夠成為我們的鏡子,我們就可以如實去觀照到自己,以及我們隱藏著的寶藏,我們的愛就能夠成為一種表達。如果不是用語言,那麼是行動上的——但是要給我們時間,向你展示它,否則你會怎麼想?你在我們中間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甚至沒有人對你說過一次「我愛你」,但現在一切都變了。

   愛直至離別時分,才知道自己有多深。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聲明:

   愛直至離別時分,才知道自己有多深。

   有一個美麗的故事。佛陀宣佈他即將要滅度了——同樣,他的船已經到了——他問弟子們:「在我離開你們之前,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嗎?」

   在一萬名弟子中,只有一個人問了一個問題——眼裡含著淚水——他是佛陀的兄弟阿難。阿難和他一起住了四十二年,日日夜夜,幾乎像一個影子跟隨著佛陀。他睡在房間裡,和他一起遊行。沒有人比阿難更接近佛陀,只有他有一個問題。也有人說:「你給了我們這麼多,在這個離別的時刻,我們不會用問題來騷擾您。就讓我們靜靜地坐著吧。」

   但是阿難問了:「我和您在一起生活了四十二年。那些後來的人,沒有和你同住多久,就覺醒了,但我卻仍然沒有覺醒。現在你要滅度了。」

   佛陀說:「別擔心。當我滅度後,二十四小時內你會覺醒的。」

   阿難說:「我不懂它的算術——和你在一起四十二年,我都還是沒有覺醒,當你不在後,二十四小時,我竟然可以覺醒?」

   佛陀笑著說:「阿難,因為你太親近了,而且你還是我的兄弟,你開始認為我是理所當然。只有分離,只有我的死亡,才能讓你覺醒。少了這一點就不行了。我什麼都試過了,但你認為——你和我在一起,你是我的兄弟,你必須照顧好我的覺醒……在一起這麼久,你完全忘記了。那顯而易見的總是更容易被忽略和遺忘。你所擁有的東西,總有一種會忘記的傾向。就是忘記它。只有在分離的那一刻,你才會想起。」

   愛直至離別時分,才知道自己有多深。

   一個真正的師父不但給了你他的生命,作為一次覺醒的機會。他也給了你他的死亡——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讓你覺醒的機會。

   好了吧!維姆?

  「是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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