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之雙翼

A Bird on the Wing

江夏堂譯

第十章:寂靜的師

一九七五年六月十九日上午在佛堂

  敬愛的師父:

  有一天,佛陀要進行一次特別的講法開示,成千上萬的追隨者從四面八方聞訊趕來。當佛陀出現時,他手裡拿著一朵金色波羅花。時間過了很久,但佛陀什麼也沒有說。他只是默默地看著那朵金色波羅花。人群變得焦躁不安,但唯有大迦葉破顏微笑了。

  佛陀召喚大迦葉上前,將花遞給他,佛陀說:「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給大迦葉了。」

  古文參考對照:

  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華示眾。是時眾皆默然。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五燈會元》卷第一。

 

  對所有的教法,不僅對佛陀,而且對所有的師父——耶穌、大雄、老子他們來說,關鍵無法通過語言交流,關鍵無法通過頭腦來傳遞。什麼都不能說。你說得越多,傳遞就越困難,因為佛陀和你活在不同的維度上——不僅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佛陀所說的一切都會被誤解。

  我聽說:有一天晚上三個在點耳背的女人在路上相遇了。那天風很大,所以一個女人說:「風很大,不是嗎?」

  另一個說:「週三?不,今天是週四。」

  第三個說:「渴了嗎?我也是,我們一起去餐廳喝杯茶吧。」

  這就是佛陀對你說的話。他說:「風很大,不是嗎?」你說,「週三?不,今天是週四。」

  肉體上的耳朵聽不見沒什麼大損失,靈性上的耳朵聽不見那將是絕對的大損失。一個佛只能和另一個佛交流,這就是問題所在,和另一個佛陀就沒有必要交談了。佛必須與沒有覺醒的人交談。有了他們,就有了交談和溝通的需要,但這樣交談就變得不可能了。

  據記載,一位元穆斯林聖人法裡德在經過卡比爾居住的貝拿勒斯(BENARES瓦拉納西)附近時。法裡德的追隨者說:「如果您和卡比爾相遇,那就太好了。對我們來說,這將是一種祝福。」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卡比爾和他的追隨者身上。他們聽說法裡德路過,於是對卡比爾說:「如果您能請法裡德來道場住幾天就太好了。」

  法裡德的弟子們說:「你們倆的對話對我們來說是個非常好的機會,我們想聽聽兩個覺醒者互相會談論些什麼?」

  他們說這話時,法裡德笑了,回答說:「會有一個相遇,但我認為不會有任何談話。不過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卡比爾說:「去問問法裡德。請他來吧,讓他留下來,但誰先開口,誰就證明他沒有覺醒。」

  法裡德來了,卡比爾接待了他。他們笑著互相擁抱。然後他們靜靜地坐著。法裡德在那裡呆了兩天,他們在一起坐了好幾個小時,弟子們坐立不安,等著他們說些什麼,交流些什麼。但一個字也沒有交流。

  第三天,法裡德走了,卡比爾來為他送行。他們又笑了,互相擁抱,分開了。

  他們分開的那一刻,法裡德的弟子們聚集在他周圍說:「真是太荒謬了!真是浪費時間。我們希望會有什麼事發生。但什麼也沒發生。你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笨?」法裡德回答說:「我所知道的,他也知道。所以沒什麼可說的。我看著他的眼睛,他安住於那裡,我也安住於那裡。他所觀照到的,我都觀照到了,他所如實知見到的,我也如實知見到了。所以沒什麼可說的。」

  兩個無知的人可以說話。他們說得很多,除了說話,他們什麼也不做。兩個覺醒者不能說話——這將是荒謬的。兩個無知的人說話是沒有意義的,因為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交流。他們不知道任何可以說、應該說的東西,但他們不斷說話。他們在喋喋不休。他們忍受不住,這只是一種瘋狂的宣洩,一種釋放。

  兩個覺醒者無需交流,因為他們如實知見到了相同的事情。所以沒什麼可說的。只有一個覺醒者和一個沒有覺醒的人才能進行有意義的交流,因為一個已經如實知見到了,另一個卻完全一無所知。我說這兩者的相遇會有一次有意義的交流。我並不是說真相是可以傳達的,但是一些暗示,一些跡象,一些手勢是可以被傳達,這樣對方就可以準備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真相始終是不可被傳達的,但對真相的渴求是可以被激起的。任何事物的本質教學都不能通過文字而給出關鍵。

  佛陀不斷地說話——很難找到另一個說得如此多的人。學者們一直在研究現存的所有以佛陀為名的經文,這似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成就,因為他覺醒後只活了四十年,從一個村莊走到另一個村莊。他走遍了比哈爾邦邦,比哈爾邦邦這個名字就是因為佛陀在那裡走過。比哈爾邦邦的意思是佛陀行走過的道路。整個省被稱為比哈爾邦邦,因為這是佛陀所走過的邊界——他的比哈爾邦邦,他的遊行之地。

  他不斷地遊行,只有在雨季,他才會停下來休息。這麼多時間都浪費在遊行上,當然也要睡覺。所以學者們一直在計算,他們說這似乎不可能。睡覺、遊行、做其他的日常工作——經文那麼多,他怎麼可能說這麼多話呢?如果他連續講了四十年,沒有一絲時間的間隔,才能講這麼多。他一定講了這麼多——不停地講——但他還是說,實相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

  這個故事是最重要的一個故事,因為禪宗的傳統就是從這裡產生出來的。佛陀是源頭,而大迦葉是第一代禪宗的大宗師。佛陀是源頭,大迦葉是第一位禪師,而這個故事是整個禪宗傳統的源頭——地球上最美麗和最有活力的傳統之一,禪宗的傳統——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試著領悟這個故事。

  有一天,佛陀要進行一次特別的講法開示,成千上萬的追隨者從四面八方聞訊趕來。當佛陀出現時,他手裡拿著一朵金色波羅花。時間過了很久,但佛陀什麼也沒有說。他只是默默地看著那朵金色波羅花。人群變得焦躁不安,但唯有大迦葉破顏微笑了。

  佛陀召喚大迦葉上前,將花遞給他,佛陀說:「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給大迦葉了。」

  這就是禪師們所說的不立文字,教外別傳——超越經典、超越文字、超越頭腦。他將花給了大迦葉,沒有人能夠領悟到究竟發生了什麼。無論是大迦葉還是佛陀都沒有再評論過這件事。整個篇章就這樣結束了。從那時起,在中國、在泰國、在緬甸、在日本、在錫蘭——這二十五個世紀以來,各地的佛教徒都在問:「傳給大迦葉的是什麼?關鍵是什麼?」整個故事似乎很深奧。佛陀並不會秘而不宣,這是唯一的事件...。佛陀是一個非常理性的。他講得很理性,他不是一個瘋狂的狂喜者,他理性地辯析,他的邏輯很完美——你找不到一個漏洞。這是他唯一的一次行為不合邏輯的事件,他做了一些神秘的事情。他根本就不是一個秘而不宣的人。你再也找不到比這更不神秘的師父了。

  耶穌非常神秘,老子絕對神秘。佛陀是樸實的,透明的,他的周圍沒有神秘感,不允許有煙霧。他的火焰燃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絕對透明,無煙。這是唯一顯得很神秘的事情,因此許多佛經從來沒有提及這段軼事,他們乾脆將它刪除了。好像這是有人發明的。這與佛陀的生平和教誨沒有任何意義。

  但對於禪宗來說,這就是起源。大迦葉成為第一個持有關鍵鑰匙的傳承者。然後在印度有二十八位禪宗祖師,直到菩提達摩,他是第二十八位持有關鍵鑰匙的傳承者,然後他在印度各地尋找,但他找不到一個像大迦葉那樣的能力的人——一個能理解寂靜的人。他不得不離開印度,就是為了尋找一個可以將關鍵鑰匙交給他的人,否則關鍵鑰匙就會丟失。禪宗與菩提達摩一起進入中國,就是為了尋找一個能夠得到關鍵鑰匙的人,一個能夠理解寂靜的人,一個能夠善用頭腦而又不執著於頭腦的人,一個沒有頭腦思想,無念的人。一個沒有頭腦思想,無念的人在印度很難找到,因為印度是一個盛產專家學者的國家,他們有著盡可能大的頭腦。一般來說,一個專家忘記了關於心的一切,他就成了頭腦。他的整個人格變得極為不平衡,好像只有頭存在著,整個身體都萎縮了。

  這種無法用語言表達的交流,只有心與心的交流才有可能。所以菩提達摩在中國找了九年,後來只能找到一個人。九年來菩提達摩在中國是靜靜地坐著,不是面對著人,他始終是會面對著牆壁坐著。如果你去聽他講法,他就會面向牆壁,背對著你。人們常問他:「我們是來聽你說法的,你為什麼背對著坐得這麼奇特?」菩提達摩會回答:「我在等能聽懂我說話的人。我不會看你們,我不會浪費時間,我只看能聽懂我說話的人。」

  有一個人來了,站在菩提達摩後面,砍下他的右手,扔在菩提達摩眼前,說:「往這邊轉,不然我就砍下我的頭。」菩提達摩立刻轉過身來說:「是的,你來了。拿著這把關鍵鑰匙,將我從工作中解救出來。」將那從歷代祖師傳給菩提達摩的關鍵鑰匙交給了這個人,一個中國人成為了東土的初祖。截止到目前為止,它一直在傳承並發揚光大。關鍵鑰匙鑰匙還在,有人還在傳承著,這條河流還沒乾涸。

  對我來說,如果所有的佛經都消失了,什麼都不會失去。只有這段軼事不應該消失。這是最珍貴的,學者們將它從佛陀的傳記中刪除了。他們說:「這是不相干的,它不適合佛陀。」但我告訴你:「佛陀所做的一切只是普通的——任何人都可以做到——但這是不尋常的,這是特殊的。只有佛陀才能做到這一點。」

  那天早上發生了什麼?讓我們開始深入瞭解。佛陀來了,坐著,開始看著花。他不會看人,花變成了那堵牆壁。菩提達摩就是這麼做的。他看著那堵牆壁,他不會看人——他不會浪費他的目光。花變成了牆壁,人群消失了。佛陀看著,不斷地看著那朵花。他在做什麼?當佛陀看任何東西的時候,他的意識覺知品質就會轉移。花是世界上最易於接受的東西之一。因此,印度教徒和佛教徒都會帶著花去放在師父腳下或寺院裡,因為一朵花可以承載著你的某種意識覺知。

  花是一個很易於接受的東西,如果你知道西方的最新研究,你就會明白。現在他們說植物比你、比人更敏銳。一朵花是植物的心臟,整個生命都會進入其中。蘇俄、美國、英國都在進行許多關於植物敏銳度的研究,已經發現了一些奇妙的東西。

  有一個人,一個科學家,正在研究植物——它們的感覺,它們是否有任何感覺,它們是否有情感。他和一株植物坐在一起,上面固定著傳感電極,以檢測它內在的任何運動、任何感覺、任何情緒。他想:「如果我斬掉這株植物,如果我砍掉一根樹枝,或者將它從地上拔起來,會發生什麼呢?」突然,記錄圖的列印針跳了一下。他什麼也沒做,他只是起了一個這樣的念頭:「如果我將這棵植物砍了...」植物變得恐懼死亡,列印針就跳了一下,記錄下植物在顫抖。連科學家也很吃驚了,因為他什麼也沒做——只是心中起了一個念頭,植物就接受到了。植物是能心靈感應的。

  然後他做了許多研究工作——他做了長距離的研究工作。這株植物被移到了一千英里之外。他所種植過的植物,他幫助成長過的植物,他澆灌的植物,他愛的植物,被移到了一千英里之外。在這裡,他發出反對植物的念頭,在那裡,一千英里外,植物變得不安。從科學的角度可以觀察到,植物的情緒被擾亂了。

  不僅如此,如果你想到要砍掉一株植物,周圍的其他植物都會變得情緒不安。另外,如果有人砍了一株植物,他進入花園,所有的植物都會變得不安,因為這個人不是個好人,它們帶著記憶。每當這個人再次進入花園,整個花園都會覺得有一個邪惡的人進來了。

  現在一些科學家認為,植物可以用來進行心靈感應交流,因為它們比人的頭腦更敏銳。還有一些科學家認為,植物可以用來接收來自其他星球的通訊資訊,因為我們的儀器還沒有那麼精密。

  在東方,人們一直知道花是最易於接受的東西。佛陀看著那朵花,不斷地看著那朵花,他身上的一些東西被轉移到了那朵花上。佛陀進入於花中。他存在的品質,正知,覺醒,寂靜,狂喜,內在的舞蹈,觸動了那花朵。佛陀看著那朵花,那麼安然自在,沒有任何欲望,它的內在一定在跳舞。他看著那朵花,想將什麼東西轉移到那朵花上。有一點需要領悟到,那就是只有花和他存在了很長一段時間。整個世界都放下了。只有佛陀和花在那裡。花進入了佛陀的存在,佛陀也進入了花的存在。

  然後佛陀將花送給了大迦葉。它現在不僅僅是一朵花,它將帶著佛的覺性。它承載了佛陀的內在品質。而為什麼傳給大迦葉呢?還有其他的大學者,十個大弟子,大迦葉只是一個,他之所以被列入十個大弟子,只是因為這個故事,否則他永遠不會被列入。

  關於大迦葉,我們所知不多。那裡有像舍利弗這樣的偉大學者——你找不到比他更敏銳的才智——目犍連也在那裡,他是一個非常偉大的學者。他將所有的《吠陀》都記在心裡,沒有什麼東西是他所不知道的。他本身就是一個偉大的邏輯學家,他有成千上萬的弟子。還有其他的人——阿難在那裡,佛陀的堂兄弟,四十年來不斷地和他一起遊行...。但是沒有。一個以前不為人知的人,大迦葉,突然變得最重要。整個格式塔發生了變化。每當要補充佛陀的講法開示時,舍利弗是重要的人,因為他比任何人都能理解語言文字,而當佛陀辯論時,目犍連就是一個重要的人。沒有人會想到大迦葉。他仍然在人群中,是眾多弟子的一部分。

  但當佛陀靜默不語時,整個格式塔就改變了。現在,目犍連和舍利弗並不重要,他們只是從存在中消失了,就像他們不存在一樣。他們只是人群的一部分。一個新的人,大迦葉,成為最重要的。一個新的維度被打開了。每個人都不安地想:「為什麼佛陀不說話?他為什麼保持靜默?將會發生什麼事?什麼時候才會結束?」他們變得不自在,不安。

  但大迦葉並沒有感到不自在或不安。事實上,他第一次和佛陀在一起,第一次和佛陀同在。當佛陀說話的時候,他可能會不安。他可能會想:「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去談真相?為什麼要不斷地說下去?真相是不可言說的,真相是不能被解釋的,為什麼還要白費力氣做徒勞無益的事?人們是聾子。他們無法領悟...」當佛陀說話的時候,他一定很不安,現在他第一次安心自在。他能理解什麼是真正的寂靜。

  數千人在那裡,每個人都不安。看著眾人的蠢蠢欲動,他無法控制自己。佛陀說話的時候,他們很自在,現在佛陀不說話的時候,他們很不安。有東西可以傳遞的時候,他們保持開放,沒有東西可以傳遞的時候,他們又在焦躁地等待。現在通過寂靜,佛陀可以給予一些不朽的東西,但他們無法領悟到。因此,大迦葉無法控制自己,大聲地笑了起來——他笑這整個情況,笑這整個荒謬。

  我們甚至需要一個佛陀來說話,因為這就是我們所能理解的。這太愚蠢了。你應該學會對佛保持寂靜,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進入你。通過語言,他可以敲你的門,卻永遠無法進入,通過寂靜,他可以進入你,除非他進入,否則你不會發生任何事情。他的進入將給你的世界帶來一個新的元素,他的進入將給你一個新的心跳,一個新的脈搏,一個新的生命釋放——但只是他的進入才能生效。

  大迦葉嘲笑人類的愚蠢。其他人則焦躁不安地想:「佛陀什麼時候能站起來,放下這靜默,讓我們可以回家?」

  他笑了。笑是從大迦葉開始的,在禪宗傳統中一直延續至今。沒有其他可以笑的傳統。笑看起來如此不虔誠,褻瀆,以至於你不能想到耶穌在笑,你不能想到大雄在笑。甚至很難想像大雄會捧腹大笑,或者耶穌會開懷大笑。

  不,笑聲已經被否定了。不知為何,悲傷已經變成了宗教。德國著名思想家之一凱澤林曾寫道,健康是無宗教性的。疾病之所以有宗教性,是因為疾病者是悲傷的,沒有欲望的——不是因為他變得真正無欲了,而是因為他虛弱。一個健康的人會笑,會喜歡享受,會快樂——他不可能悲傷。所以所謂的宗教人士用了許多方法讓你生病:禁食、壓抑身體、折磨自己。你會變得悲傷,自殺,自己被釘在十字架上。你怎麼能笑呢?笑源于健康。這是一種充沛溢出的能量。這就是為什麼孩子們能笑,他們的笑聲是全然的。他們的整個身體都參與其中——當他們笑的時候,你可以看到他們的腳趾頭都在笑。全身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纖維,都在笑,都在振動。他們是如此地充滿健康,如此地充滿活力,一切都在流動。

  一個悲傷的孩子意味著一個生病的孩子,一個歡笑的老人意味著他還年輕。即使死亡也不能使他變老,沒有什麼能使他變老。他的能量仍在流動和溢出,他永遠是洋溢的。笑是一種能量的洋溢。

  在禪宗寺院裡,他們一直在笑。只有在禪宗中,笑才會成為祈禱,因為大迦葉開創了它。二十五個世紀前,在一個就像這樣的早晨,大迦葉開創了一個新的潮流,絕對是全新的,這是之前宗教思想所不知道的——他笑了。他嘲笑整個愚蠢,整個愚蠢行為。而佛陀並沒有譴責他,相反,他將他召喚上前,將花給他。眾人聽到笑聲,一定會想:「這個人已經瘋了。這個人對佛陀不恭敬,因為在佛陀面前怎麼能笑呢?當佛陀靜坐的時候,你怎麼能笑呢?這個人是不恭敬的。」

  頭腦會說這是不恭敬的。頭腦有它自己的規矩,但心卻不知道,頭腦有自己的規矩,心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心可以笑,也可以恭敬,頭腦不能笑,只能悲傷,然後恭敬。但這種不能笑的恭敬是什麼類型的尊重呢?隨著大迦葉的笑聲,進入了一個很新的潮流,幾百年下來,笑聲依舊不斷。只有禪師、禪弟子才會笑。

  在世界各地,所有的宗教都變得病態,因為悲傷變得如此突出而病入膏肓。而廟宇和教堂看起來就像墓地,它們看起來並不喜慶,也不會給人一種喜慶的感覺。如果你進入教堂,你會看到什麼?不是生命,而是死亡——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成了那裡的所有的悲傷。你能在教堂裡笑,在教堂裡跳舞,在教堂裡唱歌嗎?是的,唱頌是有的,但那是悲歌,人們愁眉苦臉地坐著。難怪沒有人願意去教堂——那只是一種需要履行的社會責任,難怪沒有人被教堂吸引——那只是一種形式。

  宗教已經成為一種周日的例行公事。一個小時,你可以忍受這悲傷。

  大迦葉在佛陀面前笑了,從此以後,聖者、僧人、苦行者、師父們,都在做這種宗教思想——所謂的宗教思想——根本無法想像的事情。如果你看過任何一本禪宗書籍,你可能會看到禪師們的描寫、繪畫。沒有畫是真的。如果你看菩提達摩的畫像或大迦葉的畫像,那些畫像的面容並不真實,但只要看著他們,你就會有一種笑的感覺。他們是搞笑的,他們是可笑的。

  看菩提達摩的畫。他一定是最美的人之一,否則他是不可能的,因為每當一個人覺醒時,一種美就會降臨,一種來自遠方的美。祝福降臨在他的身上。但看看菩提達摩的畫像。他看起來很兇殘,很危險。他看起來如此危險,如果他晚上來看你,你會變得恐懼——你這輩子再也無法安然入睡了。他看起來如此危險,好像要殺了你。這只是弟子們在嘲笑師父,製造了一幅可笑的畫像。它看起來就像一幅漫畫。

  所有的禪師都以一種荒謬的方式被描繪出來。弟子們樂在其中。但是那些畫像帶著一種特質,那就是菩提達摩是危險的,如果你去找他,他會殺了你,你逃不掉,他會跟著你,纏著你,無論你走到哪裡,他都會在那裡,除非他殺了你,否則他不會離開你。這就是所有禪師,甚至佛都被這樣描繪的。

  如果你看日本和中國的佛像畫,他們看起來不像印度佛的畫像。他們完全改變了他。如果你看印度的佛的畫像,他的身體是勻稱的,應該是這樣的。他是一個王子,然後是一個佛,一個美男子,完美的,勻稱的。大腹便便的佛?——他從來沒有大腹便便。但是在日本,在他的畫像中,在他的經書中,他被畫成了一個大腹便便的人,因為一個笑的人一定有一個大肚子。你做不到。他們在跟佛開玩笑,他們說了佛陀這樣的話——只有很深的愛才能做到,否則就顯得很侮辱人。他們在和佛陀開玩笑,他們說了很多關於佛陀的事情——只有非常深的愛才能做到,否則看起來是侮辱。

  盤圭永琢始終是堅持要在他身後有一幅佛的畫像,他跟弟子們說:「看這個傢伙。無論什麼時候你遇到他就馬上殺了他,不要給他機會。靜心禪修時他會來擾亂你。每當你在靜心禪修中看到他的臉時,就立即殺了他,否則他就會跟著你。」他常說:「看這傢伙!如果你重複他的名號」,因為佛教徒不斷重複念誦,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如果你重複他的名號,就要趕緊去漱口。」這看起來很侮辱人。這是佛的名號,這個人卻在說:「如果你重複一遍佛號,首先要做的就是去漱口。你的嘴變髒了。」

  他是正確的,因為語言文字就是語言文字,不管是不是佛陀的名號並沒有什麼分別。每當你心裡閃過一個字,你的心就變髒了。連念佛號都要去漱口。這個人卻一直是將佛像放在身後,每天早上都會向它禮拜。弟子們問他說:「你在做什麼?你不斷告訴我們:殺了這個人,別讓他擋道。你說:不要念誦他的名號,不要重複他的名號,如果重複他的名號,你就要漱口。但現在我們看到你竟然禮拜了。」

  盤圭永琢說:「這一切都是這個人,這個人教給我的,所以我要恭敬他。」

  大迦葉笑了,這笑聲中包含著許多層面。一個層面是在整個情況的愚蠢,一個佛陀寂靜不語,沒有人能領悟他,每個人都期待他說話。佛陀一生都在說真相是不可言說的,但大家還是在期待他說話。第二個層面——他也笑佛陀,笑他創造的整個戲劇性的局面,坐在那裡,手裡拿著一朵花,看著那朵花,給大家製造了如此多的不安、躁動。對於佛陀的這種戲劇性的姿態,他笑了又笑。

  第三個層面——他也笑自己。為什麼他到現在還沒領悟到?整個事情很簡單。當你領悟的那一天,你會笑,因為沒有什麼可以領悟的。沒有什麼困難要解決。一切都是如此簡單明瞭的。你怎麼會錯過呢?

  佛陀靜靜地坐著,鳥兒在樹上歌唱,微風在樹上吹過,每個人都不安,大迦葉明白了。他明白了什麼?他明白到沒有什麼可以領悟的,沒有什麼可說的,沒有什麼可以解釋的。整個情況簡單明瞭。沒有什麼是秘而不宣的。沒有必要去尋找,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在此時此地,就在你的內在深處。他也在笑自己,在笑許多人為了理解這種靜默而做出的荒謬努力,笑這麼多的心思。

  佛陀召喚大迦葉上前,將花遞給他,佛陀說:「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給大迦葉了。」

  為什麼要將花遞給他?那關鍵鑰匙是什麼?那寂靜和笑聲是關鍵鑰匙——內在的寂靜,外在的笑聲。當笑聲從寂靜中所產生時,它就不屬於這個世界,而是屬於那神聖的。

  當笑是醜陋的,它就是屬於這個普通的、世俗的世界,它不是來自那整個宇宙的。那麼你是在嘲笑別人,以別人為代價,它是醜陋的、也是暴力的。

  當笑聲從寂靜中所產生時,你不是在嘲笑任何人,你只是在笑整個宇宙的笑話。而這真的是一個笑話!這就是為什麼我不斷給你講笑話的原因...。因為笑話比任何經文都有意義。這是一個笑話,因為在你的內在深處,你已經具足了一切,而你卻在到處尋找。笑話還應該是什麼?你是一個國王,卻像一個街頭的乞丐一樣,不僅在演戲,不僅在欺騙別人,而且也在欺騙自己,你活得像一個乞丐。你擁有一切知識的源頭,卻在提出許多問題,你擁有如實知見的真我,卻認為自己是無知的,你擁有不死的內在,卻對死亡和疾病感到害怕和恐懼。這真的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如果大迦葉笑了,他實在做得太好了。

  但除了佛陀,沒有人領悟到。佛陀接受了那笑聲,立刻意識覺知到大迦葉已經達到了。那笑的品質是宇宙性的。他明白了整個笑話的情況。沒有別的意思。整件事就像那神聖的在和你玩捉迷藏一樣。別人認為大迦葉是個愚癡者,在佛陀面前笑。但佛陀認為此人已經變得有智慧了。愚癡者身上始終是有一種微妙的智慧,而智者始終表現得像個愚癡者一樣。

  在過去,所有偉大的國王身邊都有一個愚人在他們的宮廷裡。他們有許多智者、顧問、大臣和首相,但始終有一個愚人,儘管聰明睿智,世界各地的國王,在東方和西方,都有一個宮廷小丑,一個愚癡者。為什麼?——因為有些事情是所謂的智者無法理解的,只有愚癡者才能理解,因為所謂的聰明人是如此地愚蠢,以至於他們的狡猾和聰明使他們的心完全封閉了。

  愚人很簡單,也是被需要的,因為許多時候,所謂的聰明人不會說什麼,因為他們懼怕國王。愚人是不會懼怕別人的。不管後果如何,他都會暢所欲言。愚人就是一個不會考慮後果的人。

  這就是克裡希納對阿朱那說的:「做個愚人。不要去想後果,結果。行動起來!」這就是愚人的行為方式——簡單地說,不考慮將會發生什麼,結果會是什麼。聰明人始終是先考慮結果,然後行動。思想先於行動。愚人先行動起來,思想從來都不是第一位的。每當有人意識覺知到了那終極的,他就不像你的聰明人。他不可能像那樣。他可能像你們的愚人,但他不能像你所認為的聰明人。聖法蘭西斯覺醒後,常稱自己為上帝的傻瓜。教皇是個聰明人,當聖法蘭西斯來見他時,連他都認為這個人已經瘋了。他很聰明,很有心計,很世故,否則他怎麼可能成為教皇呢?

  要想成為教皇,必須要經過許多政治上的考驗。要成為教皇聖潔是不需要的,外交是需要的,需要競爭性的侵略,將別人排擠到一邊,強行將自己擠進去,將別人當作梯子在利用,然後扔掉。這就是政治,因為教皇是政治領袖。宗教是次要的,或者說根本就不是。他可能是個神學家,但他不是一個真正的宗教人士,因為一個真正的宗教人士怎麼能競爭呢?一個宗教人士怎麼能為了一個職位而戰鬥和攻擊呢?他們只是政客。

  聖法蘭西斯來見教皇,教皇認為這個人是個愚癡者。但樹木、鳥兒和魚兒卻有不同的想法。當聖法蘭西斯走到河邊時,魚兒們會跳起來慶祝聖法蘭西斯的到來。成千上萬的人見證了這一現象。數以百萬計的魚兒會同時跳躍,整條河都會被跳躍的魚兒所充滿。聖法蘭西斯來了,魚兒們都很快樂。他走到哪裡,鳥兒就跟到哪裡,它們會坐在他的腿上、身上、膝上。它們比教皇更瞭解這個愚癡者。如果聖法蘭西斯走近,即使是已經乾枯、即將死去的樹木,也會變綠,重新開花。這些樹很清楚,這個愚癡者不是普通的愚癡者——他是上帝的傻瓜。

  當大迦葉笑時,他就像是聖法蘭西斯上帝的傻瓜,佛陀理解他,因為佛陀不是教皇。後來,佛教徒領悟不了他,就將這段軼事刪除了。

  我曾經在一個佛教團體,新佛教徒那裡演講過,所以我告訴他們這個軼事。後來那裡的主事者來找我說:「你是從哪兒得來的資料?——因為這並沒有記載在佛教經典上的,所以是假的。像你這樣的人不應該說佛教經典上沒有記載的東西,因為人們相信你。」

  於是我對他說:「那你將你的佛教經典拿來,我將這段軼事加進去,以我的名義簽上名字。」我說:「這是發生過的——我是當時的見證者。」主事者看著我。他一定在想。這個人說話的方式是瘋了。

  我告訴那個主事者,「我沒有權力,但我有權威...」權力屬於政客,權威屬於宗教人士。權力取決於別人——他們給你的——但權威來自內在。

  所以我告訴他,「我是見證者。我可以用我的簽名給你書面證明,我是見證者。這事是發生過的。你的經典中不知為何錯過了,但我沒有錯。如果你在經典中遺漏了什麼,我沒有責任。」

  那個主事者以前常來找我。現在他不再來了,再也沒有來過。對一個主事者來說,一本死去的經典比一個活著的人更重要。即使我說我是見證者,我也不能被相信。這則軼事已從佛經中刪除了,因為在佛陀面前笑是褻瀆的。讓它成為一個偉大宗教的源頭是不好的。這不是一個好的先例,一個人在佛陀面前笑,也不是一件好事,佛陀將關鍵鑰匙給了這個人,而不是給舍利弗,阿難,目犍連和其他重要的,有意義的人。最後,是他們,舍利弗,阿難和目犍連,記錄了佛教經典。

  大迦葉從來沒有被問過。即使他們問了,他也不會回答。如果大迦葉有話要記錄,也從來不會徵求他的意見。當佛陀死後,所有的僧侶都聚集在一起,開始記錄發生了什麼和沒有發生什麼。沒有人問大迦葉。這個人一定是被僧團,被團體所拋棄了。整個團體一定感到嫉妒。他們將關鍵鑰匙給了這個根本不為人知的人,他不是一個偉大的學者或專家。以前沒有人認識他,突然間,那天早上他成了最重要的人,因為笑聲,因為靜默。

  在某種程度上,他們是正確的,因為你怎麼能記錄靜默呢?你可以記錄文字,你可以記錄可見的,發生的事情,你怎麼能記錄不可見的、未發生的事情呢?他們知道佛將這朵花送給大迦葉的,其它的就什麼都無從知曉了。

  但花只是一個容器。它有一些東西在裡面——佛性,佛陀內在的觸動,無法被看到,無法用語言文字記錄的芬芳。整件事情仿佛從未發生過,或者說仿佛發生在夢中。那些記錄者都是屬於語言文字類型的人,他們精通語言文字,善於用語言文字、討論、爭論。但大迦葉卻再也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這是唯一知道的關於他的事情,如此微小的一件事,經典一定會錯過。大迦葉一直保持靜默,內在的河流默默地流淌著。對其他人來說,關鍵鑰匙已經給了他,而關鍵鑰匙還活著,還能打開門。這是兩個部分。內在的寂靜——寂靜如此之深,以至於你的存在沒有任何震動,你存在著,但是沒有波浪,你只是一個沒有波浪的能量池,沒有一絲波浪,整個存在是寂靜的,靜止的,內在,中心,靜默——而在外在,是慶祝和歡笑。而只有寂靜才能笑,因為只有寂靜才能理解那宇宙的笑話。

  所以,你的生命就成了一個重要的慶典,你的關係就成了一個慶典,無論你做什麼,每時每刻都是一個慶典。你吃飯,吃飯就成了慶典,你洗澡,洗澡就成了慶典,你說話,說話就成了慶典,戀愛就成了慶典。你的外在生活變得慶典,沒有悲傷的感覺。寂靜的狀態下,怎麼會有悲傷呢?但平常你卻不這麼認為:通常你認為如果你靜默,你就會悲傷。通常你認為如果你靜默,怎麼能避免悲傷。我告訴你,與悲傷一起存在的靜默不可能是真正的寂靜。是出了問題。你已經錯過了道路,你已經偏離了軌道。

  只有慶祝才能證明真正的寂靜已經發生。

  真正的寂靜和虛假的靜默有什麼區別?虛假的靜默始終是被強迫的,通過努力才能實現。它不是自發的,它還沒有發生在你身上。是你讓它發生的。你靜靜地坐著,內心有許多動盪。你壓抑它,然後你就不能笑了。你會變得悲傷,因為笑是危險的——如果你笑,你會失去這份靜默,因為在笑中你無法壓抑。

  笑是反對壓抑的。如果你要壓抑就不要笑,如果你笑了,一切都暴露會出來。真實的東西會在笑聲中顯現出來,而不真實的就會消失。

  所以,每當你看到一個聖人悲傷的時候,你要清楚地知道,他的寂靜是假的。他不能笑,不能享受,因為他恐懼。如果他笑了,一切都會被打破,所壓抑的就會出來,然後他就無法壓抑了。你看小孩子。客人到你家來,你告訴小孩:「不要笑!」——他們會怎麼做?他們閉上嘴,屏住呼吸,因為如果他們不屏住呼吸,那麼笑聲就會出來。這將是困難的。他們不看任何地方,因為如果他們看什麼東西,他們就會忘記。所以他們半閉著眼睛,或者幾乎全閉著眼睛,然後屏住呼吸。

  如果你壓抑,你的呼吸就不會很深。笑需要深呼吸,如果你笑了,深呼吸就會釋放出來。這就是為什麼沒有人深呼吸,只是淺呼吸,因為在你的童年裡,許多東西都被壓抑了,壓抑之後,你就不能深呼吸。如果你深呼吸,你就會恐懼。性已經通過呼吸被壓抑了,笑聲已經通過呼吸被壓抑了,憤怒已經通過呼吸被壓抑了。呼吸是一種抑制或釋放的機制——因此我堅持混亂地呼吸,因為如果你混亂地呼吸,那麼笑聲、尖叫聲、一切都會出現,你所有的壓抑都會被甩出去。它們不能用別的方式甩出來,因為呼氣、吸氣,就是你壓抑它們的方式。

  當你試著壓抑任何東西:你會怎麼做?你不會深呼吸,你會淺呼吸,你只是從肺的上部呼吸。你不會深呼吸,因為深呼吸是被壓抑了。在肚子腹部中,一切都被壓抑了。所以當你真的笑的時候,肚子腹部就會震動,所以,彌勒佛的大肚皮畫像。肚子腹部是放鬆的,那麼肚子腹部就不再是壓抑的庫房了。如果你看到一個聖人悲傷,悲傷就在那裡,但是聖人卻不在那裡。他不知何故使自己外表平靜了下來,但每時每刻都在恐懼。任何東西都可以擾亂他。

  如果真正的寂靜發生了,那就什麼都不能擾亂他。那麼一切都有助於它的成長。如果你真的寂靜了,你可以坐在市場裡,甚至市場也不能擾亂它。相反,你以市場的噪音為食,而這種噪音將在你身上會變成更多的寂靜。事實上,要想感受寂靜,需要一個市場作為背景——因為如果你擁有真正的寂靜,那麼市場就會成為背景,寂靜就會在這種對比中變得完美。你可以感受到內在的寂靜在市場的背景襯托下汩汩地流淌著。

  沒有必要去喜馬拉雅山。如果你去了,你會看到什麼?在喜馬拉雅山的寂靜中,你的頭腦會喋喋不休。那麼你在那裡會感覺到更多的喋喋不休,因為背景是喜馬拉雅山的寂靜。背景本身就是寂靜,你會感覺到更多的喋喋不休。

  如果真正的寂靜發生在你身上,你就不會恐懼,它就不能被帶走。沒有什麼能擾亂它。當我說的「沒有什麼」的時候,我的意思是指「沒有什麼」——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擾亂它。如果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它是被迫的,它是被練就出來的,不知何故,你以某種方式控制了它。但受控制的靜默不是真正的寂靜,它就像受控制的愛。

  世界是如此瘋狂。父母,老師和道德家是如此瘋狂,他們教孩子去愛。媽媽們對孩子們說:「我是你的媽媽,愛我。」——好像孩子可以做些什麼來愛。孩子能做什麼?丈夫不斷對妻子說:「我是你的丈夫,愛我。」好像愛是一種義務,仿佛愛是可以做的事情。什麼也做不了。只有一件事可以做——你可以假裝。而一旦你學會了如何假裝愛,你就錯過了。你的一生都會出錯。然後你不斷假裝你在愛。然後你會微笑和假裝,然後你會大笑和偽裝。那麼一切都是虛假的。然後你會假裝靜靜地坐著,然後你會假裝靜心。自欺欺人成為你的生命方式。

  別假裝了。讓真實的出來。如果你能有足夠耐心地等待,當假裝放下,真實就會在那裡等待爆炸。宣洩(動態靜心)就是為了放下假裝。不要看對方在說什麼,因為那是你一直在假裝,一直在偽裝的方式。

  你不能假裝愛——要麼有,要麼沒有——但母親說:「因為我是你的母親...。」父親說:「我是你的父親...。」老師說:「我是你的老師,所以要愛我。」——好像愛是一件邏輯的事情。

  當孩子聽到「我是你的母親,所以要愛我。」孩子會怎麼做?你正在給孩子製造這樣的問題,以至於他無法想像該怎麼做。他可以假裝,他只能說:「是的,我愛你。」而一旦孩子將愛母親當作一種義務,他就會變得不能愛任何女人。然後妻子會來,這又將是一種義務,然後孩子會來,這又將是一種義務,然後整個生命將成為一種義務。它不能成為慶祝,你不能笑,不能享受。它是一種要背負的沉重負擔。這就是發生在你身上的事。這是一種不幸,但如果你領悟到了,你就可以放下它。這就是關鍵——內在的部分是寂靜,外在的部分是慶祝、歡笑。歡慶、靜默。在你外在創造更多的可能性——不要去強求內在的寂靜,只要在你外在創造更多的可能性,讓內在的寂靜在其中開花。這就是我們能做的一切。我們可以將種子放在土壤裡,但我們不能強迫植物出來。我們可以創造環境,可以保護,可以給土壤施肥,可以澆水,可以看陽光是否能照到,或者需要多少陽光,是多了還是少了。我們可以規避掉危險,以祈禱的心境等待著。我們不能做別的事情。只能創造環境。這就是我告訴你靜心的意思。靜心只是一種環境,寂靜不一定會是它的結果。不,靜心只是在創造土壤、外在的,準備土壤。種子就在那裡,它一直在那裡,你不需要將種子放進去,種子一直在你身邊。那個種子就是梵天(BRAHMA),那個種子就是阿特曼(ATMA)——那個種子就是你。只需要創造這個環境,種子就會變得有生命力。它將發芽,一株植物將誕生,你將開始成長。

  靜心不會讓你陷入寂靜,靜心只會創造寂靜發生的環境。而這應該是標準——每當寂靜發生時,笑聲就會進入你的生命。外在會發生重要的慶祝活動。你不會變得悲傷,不會變得沮喪,不會逃離這個世界。你會在這個世界上,但你會將整件事情當作遊戲,將整件事情當作一場美麗的遊戲、一出大戲來享受,不再嚴肅以待,嚴肅是一種疾病。

  佛陀一定如實知見到了大迦葉。他一定知道當他靜靜地看著花,大家都在不安的時候,他一定如實知見到只有一個在那裡,大迦葉,他沒有不安。佛陀一定感覺到了大迦葉的寂靜,但他不會召喚。當他笑的時候,就召喚了他,給他花。為什麼呢?寂靜只是一半。如果大迦葉只是單純地保持寂靜,沒有笑,他就會錯過。那麼關鍵鑰匙就不會給他了。他只成長到一半,還不是一棵完全成長好的樹,還沒有開花。樹是有了,但花還沒有到來。佛陀在等待著。

  現在,我要告訴你們為什麼佛陀要等那麼久,為什麼他等了一兩個小時或三個小時。大迦葉寂靜不語,但他試圖控制笑聲,他努力控制笑聲。他在儘量不笑,因為那太不禮貌了:佛陀會怎麼想?其他人會怎麼想?但後來,故事說,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它不得不笑出來。像洪水氾濫不可收拾,他再也控制不住了。當寂靜太多的時候,它就變成了笑聲,它變得如此洋溢,以至於它開始向四面八方溢出。他笑了。那一定是一種瘋狂的笑聲,在那笑聲中沒有大迦葉。寂靜在笑,寂靜已然成為了一朵綻放的花。

  然後,佛陀召喚大迦葉上前,將花遞給他,佛陀說:「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給大迦葉了。」

  佛陀等了那幾個小時,讓大迦葉的寂靜變得洋溢,變成了笑聲。

  只有當寂靜成為一種慶祝時,你的覺醒才是完美的。因此,我堅持認為,在你靜心之後,你必須慶祝。在你寂靜之後,你必須享受它,你必須有一個感恩節。必須對整個存在表示深深的感恩,只因為你有這樣的機會,你可以靜心,你可以寂靜,你可以笑。

  還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一

  敬愛的師父:

  佛陀身邊有許多覺醒者,但他對這一位覺醒者卻有著特別的感覺。覺醒有什麼不同嗎?

  是的,在佛陀的身邊有許多覺醒者,但關鍵鑰匙只能交給這樣一個人,能憑自己的能力成為大師的人,因為關鍵鑰匙是要一直傳遞下去的。它必須要保持生命活力。它不會成為大迦葉的個人財產,這是一個重大的責任,它必須傳遞給別人。還有其他的覺醒者,但關鍵鑰匙不能給他們,關鍵鑰匙會跟他們一起丟失。事實上,佛陀選對了人,因為關鍵鑰匙至今還在。大迦葉做得很好。佛可以找到另一個人,他可以將它傳遞給別人。問題是要找到正確的人。僅僅覺醒是不夠的——並非所有的覺醒者都會是師父——必須加以區分。

  耆那教有一個美麗的區分,他們有兩種類型的覺醒者。一種覺醒者被稱為解脫者(KAIVALI),即達到絕對單獨的人。他已經變得完美,但他不能成為一個師父,他不能將這種完美傳遞給別人。他不是一個師父,他不能指引,他自己已經成為一個終極的高峰,但他所如實知見到的一切,他不能以任何方式進行傳遞。

  另一種覺醒者叫渡津者(TIRTHANKARA),他成為他人的渡化工具。他是覺醒者,但他也同時是某種通過語默動靜皆能交流的藝術大師。他可以傳遞這無上的資訊。其他人可以通過他得到啟發。

  佛陀說:「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給大迦葉了。」

  大迦葉是寂靜的師父。通過他的寂靜,他可以進行教學。其他人是語言文字的師父,通過他們的語言文字,他們可以教育和不斷努力。它不是那麼重要,它是在外在,但這也是需要的,因為佛陀的話必須被記錄下來。佛陀所做的事必須被記錄下來,並代代相傳。這也是必不可少的,但它存在於週邊邊緣地帶。他的學者們,目犍連、舍利弗、阿難,會記錄這一切。這是個寶藏。佛陀真的很快樂:所有的東西都要記錄下來,一個字都不能落下,因為,誰知道,這一個字可能會成就了某個人的覺醒。但是,寂靜也要傳承。所以,有兩個傳統——文字般若的傳統和寂靜的傳統。那麼很多人就可以覺醒了。當他們覺醒的那一刻,他們變得如此寂靜,如此滿足,甚至連幫助別人的願望都沒有在他們心中產生。

  但是耆那教說,渡津者是一個聚集了一些業因果的人——這很奇怪——並且必須通過向其他人傳達資訊來完成這個業因果。這不是一件好事,業因果也不是一件好事。在他過去的生活中,他收集到了業因果來成為一個師父。這不是一件好事,因為有些事必須做,有些事必須得完成,他必須去做,然後他的業因果就得圓滿了,然後他就完全解脫了。幫助他人的願望始終是一種願望,慈悲他人始終是走向他人的能量。所有的願望都消失了,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幫助別人。但這也是一種欲望,除非這種欲望也消失了,否則這個人還得回來。所以一個師父是一個覺醒者,但只剩下一個願望。這種願望在覺醒時並不是麻煩——幫助別人有助於覺醒——但你仍然會執著於身體。只有一條小溪,所有的水源都被切斷了,但那裡還有一座橋。

  佛陀身邊還有其他覺醒者,但關鍵鑰匙不能給他們,它必須給大迦葉,因為他內在渴望幫助——他過去的業因果。他可以成為一個渡津者,他可以成為一個完美的師父。而他做得很好。佛陀的選擇是完全正確的——因為佛陀的弟子中還有一個人可以得到關鍵鑰匙。他的名字叫須菩提。他和大迦葉一樣寂靜不語,甚至更寂靜。對你來說,這將是困難的——更寂靜,更完美,可以更加完美——但它是可能的。它超越了普通的算術。你可以是完美的,你甚至還可以更完美,因為完美是能夠成長的,它可以無限地成長下去。

  須菩提是佛陀身邊最寂靜的人,甚至比大迦葉還更寂靜。但關鍵鑰匙不能給他,因為他太寂靜了。這將是困難的:你正在進入一個極為複雜的現象。首先,他不會笑,關鍵鑰匙不能給他,因為他不笑。他不在那裡。他很寂靜,他不在那裡笑,他不在而在。即使佛陀召喚:「須菩提,來!」他也不會來。佛陀要去找他。

  須菩提的故事是這樣的:有一天,他坐在樹下,突然,過了季節的花開始灑落在他身上。於是他睜開眼睛。怎麼了?樹上沒有開花,季節也不對,那麼突然從哪裡來的這千萬朵花呢?他看了看,他看到外在邊緣有許多神靈,在樹上面,在天上,都在灑花。他甚至不會問那些神靈是怎麼回事。他又閉上了眼睛。

  然後那些神靈對蘇菩提說:「我們感謝你對空無的講道。」

  蘇菩提說:「但我一句話也沒說,你們卻在感謝我對空無所作的講道!我一句話也沒說。」神靈們說:「你沒說,我們也沒聽過——這正是空無的完美講道。」他是如此空無,以至於整個宇宙都感受到了這一點,眾神們不得不來向他獻花。

  這個須菩提存在於那裡,但是他很寂靜,他處於一種在而不在的狀態。他甚至不在乎佛陀為什麼和花坐在一起。大迦葉和其他人不一樣,但在某種程度上仍然如此。他看著佛陀,他感受到了寂靜,他感受到了荒謬,但始終是有一個人在感受著。

  須菩提一定是在某處坐著。不知道佛陀今天為什麼要靜靜地坐著,為什麼要看著花,然後沒有努力去控制,所以也沒有那種爆炸般的笑。須菩提在那裡,但仿佛絕對不存在。他不會笑,如果佛陀召喚他,他也不會來,佛陀要去找他。而且沒有人知道——如果關鍵鑰匙給了他,他可能會將關鍵鑰匙扔掉。他不是一個註定要成為渡津者的人,他不是一個註定要成為一個老師或師父的人。他的過去沒有這樣的業因果。他是完美的,如此完美,每當一個東西太完美的時候,它就會變得完美無缺。記住,一個如此完美無缺的人是無用的,因為你不能用他來做任何用途。

  大迦葉並不是那麼完美無缺。缺了什麼東西,他是可用的,所以關鍵鑰匙可以放在那個缺口中。這把關鍵鑰匙之所以交給大迦葉,是因為可以依靠他將關鍵鑰匙交給別人。須菩提並不可用。太完美無缺,當絕對完美無缺的時候,就消失了。它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你可以在上面灑花,但你不能使用它。這就是為什麼許多覺醒者在那裡,但只有一個,特別是大迦葉,被選中了。他是一個可以勝任這一重任的人選。

  這很奇怪。這就是為什麼我說普通的算術不會有幫助,因為你會認為關鍵鑰匙應該給最完美的人。但最完美的人會忘記他將關鍵鑰匙放在哪裡。關鍵鑰匙應該給一個近乎完美的人,就在消失的邊緣的人。在他消失之前,他會將關鍵鑰匙傳遞給別人。無知的人不能得到關鍵鑰匙,最完美的人也不能得到關鍵鑰匙。必須找到一個人,他就在邊界上,他正從這個無明的世界進入那個明覺的世界,就在那個邊界上。在他越過邊界之前,可以善用這個時間,將關鍵鑰匙傳遞下去。要找一個傳承者是非常困難的,因為最完美的人是沒有用的。

  我將告訴你們最近發生的一件事:羅摩克裡希納在許多弟子們身上努力。許多人獲得了成就,但沒有人知道。人們知道維韋卡南達,他從來沒有成就,關鍵鑰匙給了維韋卡南達,他不是最完美的,他不是最完美的,而且羅摩克裡希納不允許他是完美的。當羅摩克裡希納覺得維韋卡南達要進入完美的三昧時,就將他叫來:「停下來!現在我會將關鍵鑰匙帶在身邊,直到你死前三天,關鍵鑰匙才會還給你。」而在維韋卡南達死前三天,他才第一次嘗到了狂喜的滋味,在此之前從來沒有過。

  維韋卡南達哭了起來,說:「你為什麼對我這麼殘忍?」

  羅摩克裡希納回答說:「必須通過你來做一些事情。你得去西方,到世界各地去,必須將我的資訊傳遞給人們,否則它就會丟失。」還有其他人,但他們已經進入了,他不能將他們叫出來。他們不會對去西方或環遊世界感興趣。他們會說這是無稽之談——他們就像羅摩克裡希納一樣。他為什麼不自己去呢?他已經進入了,必須要用一個尚在邊界上的人。那些在太遠離邊界的人不能用,那些幾乎快要到裡面的人,就在門的附近,才可以用,在他們進來之前,他們將關鍵鑰匙交給別人。

  大迦葉就在那門的附近,才新進入寂靜。寂靜變成了慶祝,他有了度化眾生的願望。這個願望被善用了。但須菩提是不可能的。他是最像佛的,最完美的,但是當一個人像佛的時候,他就無法起作用了。他可以給自己關鍵鑰匙,沒有必要給他。須菩提從來沒有讓任何人成為弟子。他活在完美的空無中,諸神不得不多次侍奉他。而且他從來沒有帶過一個弟子,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什麼,一切都那麼完美。何必呢?為什麼要說什麼呢?

  大迦葉正在履行他過去的業因果。他必須完成這些任務。當我必須找到一個傳承者的時候,會有許多人會像須菩提一樣:他們不能得到鑰匙。那裡必有許多像舍利弗的人,只有文字般若能給他們。必須找到一個正在進入寂靜、慶祝的人,他就在門口附近被抓住了。這就是為什麼大迦葉被選中的原因。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