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Bird on the Wing
江夏堂譯
第九章:南泉斬貓
一九七五年六月十八日上午在佛堂
南泉發現東西兩堂的僧侶們為爭貓的所有權而爭吵。南泉就拿了一把刀。抓起貓對僧人們說:「你們中要是誰能說得出這了生脫死的轉語,你就能救這只貓。要是說不出來就斬了它。」
僧眾靜默不語,南泉便將貓斬斷一分為二,東西兩堂各給一半。
當天晚些時候趙州從外面回來了,南泉將之前發生的事告訴了他。趙州什麼也沒說。他將自己的鞋頂在頭上就走了。
南泉說:「如果你當時在那裡,那只貓就有救了。」
古文參考對照:
師因東西兩堂爭貓兒。師遇之。白眾曰。道得即救取貓兒。道不得即斬卻也。眾無對。師便斬之。趙州自外歸。師舉前語示之。州乃脫履安頭上而出。師曰。子若在。即救得貓兒也。——《五燈會元》卷第三,池州南泉普願禪師。
任何東西都不是靠頭腦、靠思想、靠邏輯來拯救的,如果你想靠邏輯來拯救,你就會輸。只有通過非理性的跳躍,通過不是那理性的而是那整體的,才能拯救生命。
但整個故事似乎太殘酷了。南泉的弟子們在為一隻貓而爭鬥。南泉有一座大寺院,寺院有兩翼。這只貓從一翼走到另一翼,兩翼都宣稱這只貓是屬於他們——而且這只貓是一隻漂亮的貓。
首先要領悟的是:一個真正的修行聖者不能要求任何所有權。修行聖者意味著一個已經離開了所有的財物,或所有的佔有欲,這是更深層次、更基本的。你可以離開財物,這很容易,但離開佔有欲卻很難,因為它會深入你的頭腦中。你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但你的頭腦卻依然不斷地執著於它。
這些僧侶們,南泉的門徒弟子,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他們的家,他們的妻子,他們的孩子——但現在他們卻在爭奪一隻貓的所有權。這就是頭腦發揮作用的方式。你離開了一件事,頭腦又開始要求另一件事,但基本的執著卻還是一樣的,如果只是所有權的物件發生了變化,那不會有什麼差別——只有當主體性發生變化,當所有者發生變化時,差別、革命、真正的變化才會出現。這是首先要領悟的。僧侶們宣稱擁有一隻貓看起來很愚蠢,但全世界的僧侶們都是這樣做的。他們離開自己的房子,然後宣稱擁有聖殿和教堂的所有權。他們離開了一切,卻不能離開自己的頭腦,頭腦不斷地為他們創造新的世界。
因此,這不是一個佔有王國的問題,哪怕是一隻貓也可以佔有。而凡是有佔有的地方,就必然會有戰鬥、暴力和侵略。只要你佔有,你就在戰鬥,因為你所佔有的東西是屬於整體的。你不能佔有任何東西,你可以善用它,僅此而已。我們怎麼能佔有天空,怎麼能佔有大地?但我們佔有——這種佔有創造了各種衝突、鬥爭、戰爭、暴力...。
人類一直在不斷地戰鬥、戰鬥、戰鬥。歷史學家說,在過去的三千年內,地球上幾乎不斷地發生戰爭。在過去的三千年裡,人類至少打了一萬四千場戰爭。為什麼要打這麼多仗?就是因為佔有。如果你佔有了,你就與整體開戰了。
佛陀、大雄或耶穌,他們都說:「如果你佔有,你就進不了上帝的天國。」耶穌說:「駱駝穿過針眼,比財主進天國還容易。」這是不可能的,因為當你佔有時,你就在不斷地與上帝戰鬥。當你宣稱所有權時,你是在向誰宣稱所有權?只有整體屬於整體,部分不能要求整體。部分甚至都不能要求部分。每一個要求都是侵略。所以,那些佔有者不可能與那神聖的深入接觸。
不佔有並不意味著你不應該住在房子裡。住在房子裡,但要感謝整體,感謝神。善用它,但不要佔有它。如果你能善用而不佔有它,你就成為了一個心智健全的人。
這些南泉的追隨者們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但他們的頭腦卻像影子一樣跟著他們。現在他們宣稱擁有一隻貓。整件事情都是愚蠢的。
但頭腦就是愚蠢的。頭腦始終是在不斷地尋找戰鬥的藉口。如果你活在頭腦中,你的內在就有一個潛在的好戰者,他始終是在尋找與人戰鬥的藉口。為什麼頭腦始終是在尋找戰鬥?通過戰鬥,自我被累積了,變得更強大了。通過戰鬥,你的自我就會成長,如果你不戰鬥,自我就會消失。
大雄和佛陀都堅持非暴力。不戰鬥的基本原因是,一旦你停止戰鬥,自我就不可能存在。自我存在於戰鬥中,它是戰鬥的結果。你越是戰鬥,自我就越是堅挺存在著。如果你獨自留在地球上,沒有人與你戰鬥,你會有自我嗎?你就不會有自我。另一個人是需要創造出它,另一個人是必須的。自我是一種關係,它不在你身上。記住,自我不在你裡面,它並不存在你裡面。它始終是存在於你和另一個人之間——在兩者之間的某個地方,在那裡存在著戰鬥。
有兩種類型的關係:一種是戰鬥、恐懼、仇恨——這將產生自我——另一種是愛、憐憫、慈悲。這是兩種類型的關係。凡是有愛的地方,戰鬥就會停止,自我就會消失。這就是為什麼你不能愛。這是很困難的,因為愛意味著放下自我,放下你自己。愛意味著你不再存在。但是你看看這個奇怪的現象:愛人之間總是不斷爭吵。愛人怎麼會爭吵呢?如果有愛的話,爭吵就應該停止,自我就會消失。你的整個生命都在渴求愛,你的整個頭腦都在渴求自我。所以你做了一個妥協:你相愛的同時也在相爭吵。愛人變成了親密的敵人,但仇恨依然存在。所有的愛人都會不斷地相爭吵,不斷地相愛。他們做了一個妥協:在某些時刻,他們在相愛,然後他們放下自我。但頭腦會感到不安,然後又開始爭吵。所以在早上他們爭吵,晚上他們性行為,第二天早上他們又爭吵。然後,爭吵和愛的節奏就被創造出來了。
真正的愛意味著爭吵已經消失,兩個人已經成為一體。雖然他們的身體是單獨分開存在的,但他們的存在已經融合了。界限消失了,沒有了分裂。沒有「我」也沒有「你」,沒有人存在。
南泉發現東西兩堂的僧侶們為爭貓的所有權而爭吵。
南泉的這些弟子們已經將一切都拋在腦後了,但頭腦思想卻依然在那裡。它想要佔有,它想要製造一場戰鬥,它想成為自我主義者。貓只是成了一個藉口而已。
南泉就拿了一把刀。抓起貓對僧人們說:「你們中要是誰能說得出這了生脫死的轉語,你就能救這只貓。要是說不出來就斬了它。」
他說:「你們中要是誰能說得出這了生脫死的轉語,你就能救這只貓。要是說不出來就斬了它。」是什麼意思?他的意思是:說一些有禪宗意識的話,說一些靜心的話,說一些屬於解脫世界的話,說一些狂喜的話,說一些不屬於頭腦的話。如果你說的話來自於內在的寂靜空無,那麼這只貓就可以得救。他在要求做那不可能的事。如果有內在的寂靜空無,這些僧侶們就不會宣稱什麼所有權,如果有內在的寂靜空無,他們就不可能爭吵。
僧眾靜默不語。
僧侶們不知所措。他們知道,如果他們說了什麼,所說的都是從頭腦中產生的,貓就會被殺死,所以他們保持靜默。但這種靜默並不是真正的寂靜,否則貓就得救了。他們保持靜默,不是因為他們內在已經寂靜了,他們保持靜默,是因為他們找不到任何可以說的話,這些話必須來自於無念,來自於內在,來自於那存在,來自於那中心。作為一種策略,他們保持靜默。這是策略:最好是保持靜默,因為師父可能會被欺騙,認為這種靜默是我們的回應——這就是他們所說的。但你不能欺騙師父。如果你能欺騙一個師父,那麼那個師父根本就不是一個真正的師父。他們的靜默是錯誤的。裡面完全是一片混亂,喋喋不休。他們的頭腦想了又想,試圖要尋找出一個答案,好拯救這只貓。他們內心非常不安,整個頭腦在轉得飛快。師父一定看到了他們的狀況。他們的頭腦不是不動的,他們不是如如不動的,沒有靜心,沒有寂靜。他們的靜默只是一種假像。你可以沒寂靜而靜默不語地坐著,你也可以在寂靜中說話,你可以保持如如不動的心態而走路,你可以像雕像一樣坐著而內心動盪不安。頭腦是非常複雜的。你可以走,可以跑,可以動,而在內在深處,在中心,什麼都沒有發生,你是如如不動的。當我和你說話時,我也是寂靜的。而你就算是沒有和我說話,你也沒有寂靜,頭腦思想還在不斷造作,內心依然喋喋不休。頭腦是一隻猴子,它不能安靜地坐著。達爾文發現人來自猴子,但在東方的靜心者一直意識到,不管人是否來自猴子,頭腦肯定是來自於猴子。頭腦是一種屬於猴性的怪癖——不斷上竄下跳,嘰嘰喳喳,做著這個或那個事,從不安寧。
南泉對弟子們說的是:「如果你們不要再像猴子那樣的話,這只貓就可以得救了。」但是他們沒辦法。你無法控制它:如果頭腦在那裡,你還能做什麼?如果你試圖讓它保持安靜,它將會變得更加活躍,如果你強迫它保持靜默,它將會說得更多,如果你壓制它,它就會反抗。你不能壓制它,你不能勸說它,你不能對它做任何事情,因為當你做某事的那一刻,都是頭腦在做。這就是問題所在。
他們都想救這只貓,都想佔有這只貓,這只貓真的很漂亮。但是,一個具有佔有欲的頭腦,怎麼會寂靜呢?佔有欲強的頭腦又怎麼能拯救任何人呢?它只能殺人。
記住,斬貓的不是南泉,而是這些僧人們殺了它,這就是故事中的秘密關鍵。南泉給了一個機會。
他說:「你們中要是誰能說得出這了生脫死的轉語,你就能救這只貓。要是說不出來就斬了它。」
殺死這只貓的並不是南泉。看似是他殺的,但事實上僧侶們殺了貓。當你佔有一個活的東西時,你就已經將它殺死了。每當你宣稱你佔有一個活人的時候,你就已經謀殺了,因為生命是不能被佔有的。貓正從這一翼向那一翼移動。這只貓是活的,全然地活著,比這些僧人還更有活力。它沒有家,它不屬於任何人。它就像一陣微風,時而吹過東翼,時而吹過西翼。而這只貓從來沒有宣稱東翼那些僧侶屬於它,或者東翼那些僧侶屬於它。它從不佔有。
動物是沒有佔有欲的,樹木是沒有佔有欲的,只有人才是有佔有欲。而人有了佔有欲,人就錯過了一切有生命的東西。你只能佔有一個死的東西。當你佔有的那一刻,你就在製造一個死的東西。你愛一個女人,然後你試圖佔有她:你殺了她。妻子是一樣東西而不是一個人,丈夫是一樣東西而不是一個人。
這就是痛苦——你愛一個人,然後你開始佔有。在不知不覺中,你在下毒。遲早有一天,你會將這個人徹底毒死。現在你終於完全佔有了,但你怎麼能愛上一個東西呢?當初愛之所以發生,是因為這個人還活著。現在河流之水停止了,現在生命不動了,現在所有的自由之門都關閉了。現在這已經變成了一個冰凍的東西。河流被凍結了,現在沒有任何動靜了。當然現在這個人不能去找另一個人。你完全佔有了他。但你怎麼能愛上一個死人呢?這就是愛的悲哀。你不能愛上一個死人,但每當你愛的時候,你就開始佔有。所有的佔有都會造成死亡。只有東西才能被佔有。
這些僧侶們已經殺了那只貓。南泉不打算殺它,他只想將已經發生的事情公諸於眾。這個故事一直被用來反對禪者、禪師,以顯示這些人是暴力的。想想一個基督教的神學家看了這個故事:他會說:「這個南泉是什麼類型的宗教家?他殺了貓,一隻可憐的貓。那些宣稱爭奪貓的所有權的僧人還更好一些。至少他們沒有殺生。這是什麼類型的師父?什麼樣的人?」如果耆那教徒——不是大雄,如果耆那教徒看到這個故事,他們會將南泉扔進地獄。他殺了一隻貓。
南泉只有在沒有如實知見到的人看來才是暴力的表像。對於那些如實知見到的人來說,他只是在表現一件已然發生的事情。在貓被佔有的那一刻,在僧眾爭奪貓的所有權的那一刻,它就已經死了。南泉只給了他們一次機會,但他們卻無法善用這個機會。他們靜默不語。但如果靜默是真實的,那只貓肯定會活著。靜默是虛假的,靜默只是在表面上,在臉上,在皮肉上。而在內在,瘋狂的頭腦在快速運轉。不停地旋轉。
那些僧侶們一定會有許多答案,但卻沒有說出這些答案。所以,南泉不得不殺。他將那只貓斬成兩半,一半給了左翼,另一半給了右翼。那些僧侶們一定很快樂,快樂的是至少他們擁有了半隻貓。這就是發生在你們所有人身上的真實遭遇。無論何時你戰鬥,生命都會死亡和分裂。父親和母親為了一個兒子而戰鬥——為了孩子而爭吵不斷。父親宣稱兒子是他的,應該跟著他,母親也宣稱兒子是她的,應該跟著她。一宣稱,他們就在殺人。兒子遲早會被分割成兩半,被斬斷。兒子的一半屬於父親,一半屬於母親。而他的整個生命都被摧毀了,因為現在他將很難成為一個完整的人。他的心一半永遠屬於母親,一半永遠屬於父親。一半會反對母親,另一半會反對父親。現在他被分裂了。現在這種分裂將跟隨他一生。他被斬成了兩半。
這就是南泉斬貓的意思。不要爭奪一個人,不要試圖去佔有一個人,因為你會斬了他。從表面上看,他似乎是一個,但在內在深處,他已經變成了兩個人,現在將會不斷衝突下去。
母親和父親為兒子爭戰,現在母親可能死了,父親也可能死了,但他們仍會在兒子裡面爭戰,有時是母親的聲音,有時是父親的聲音。兒子始終是不知道該跟誰走,他不可能是完整的。
你來找我尋求完整,我始終是說:完整就是聖潔。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成為聖潔的,只有成為那完整的人。你們內在的分裂必須瓦解掉,你們必須成為一個統一體。但你們是一場持續不斷的衝突。你的父親在戰鬥,你的母親在戰鬥,你的兄弟在戰鬥,你的老師在戰鬥,你的上師在戰鬥——每個人都在為佔有你而戰鬥。有許多宣稱者。他們使你支離破碎,他們將你斬斷成許多部分。你變成了許多人,你不是一個人,你是一群人。神經官能症從中產生,瘋狂從它身上出來,從中產生。你有沒有觀照過你有多少種心態,你有多少自我?你不是一個人,這是肯定的。
在我的大學時代,我曾經和一個男孩住在一起。他從來不會在早上五點起床,但每天他都會定好鬧鐘。所以我就問他:「你為什麼要定鬧鐘?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你從來不按定時鬧鐘起床。你始終是將鬧鐘關掉,然後再去睡覺。所以,為什麼要這麼費心,為什麼每天早上都要被擾亂?」
他笑了,但他的笑是空洞的。他自己很清楚地知道,他不可能準時起床。但到了晚上,他去另一副面孔信誓旦旦地說:「不,明天早上我要準時起床。」
我說:「好吧,試試看吧。」而當時他在設置鬧鐘的時候,他非常自信,絕對自信早上五點就能起床。沒有任何懷疑。但這只是他的一部分在說:「絕對,你必須起床。你已經睡夠了。沒有時間了,考試快到了。」
五點我在等他。鬧鐘響了,他看了看我。他看到我了——我意識到了,我正坐在床上——他笑了笑,將鬧鐘關了,換了個姿勢,又睡著了。
後來早上八點,他習慣了這個時間起床,我就問他。他說:「我想,就多睡幾分鐘吧?而只是多睡幾分鐘又有什麼錯呢?我當時覺得好困,夜裡好冷。但明天你會看到,我會準時起床的。」
這是兩個不同的部分——他不知道那個說「五點起床」的人是另一個部分,完全不知道那個說「夜裡很冷,再睡幾分鐘。」
你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你決定了一件事情,下一刻你完全就忘記了自己之前決定的事。你決心說你以後不會再憤怒了,不要說什麼‘以後’,甚至下一刻也很遙遠。如果有人開始和你爭論,對你說‘不’,你就會憤怒。你可能會因為他在爭論而憤怒——憤怒會立刻向你襲來,而你剛剛才決定以後不會再憤怒了。你就像一個分裂的房子。你的房子裡有許多房間彼此不相通,聯繫已經中斷了,橋樑已經塌掉了。你是作為一個多種心態而存在的,你有許多種不同的思想,所以無論你佔有什麼,你都將分裂它。你已經被分裂了。
那些僧侶因為分裂而救不了貓。南泉說:「做點什麼,說點什麼,用一種全然完整的方式,用一種神聖的方式,身心統合。合一起來,這只貓就可以得救了。」
僧眾靜默不語,南泉便將貓斬斷一分為二,東西兩堂各給一半。
一個問題出現了:南泉怎麼能斬貓?這只是一個寓言,一個象徵性的故事,還是他真的斬了貓?有人想這樣救南泉,我不是他們中的一員。他真的斬了貓。這不是一個寓言,也不是一個軼事,象徵性的,隱喻性的。不。從字面上看,事情就是這樣發生的。他將貓斬成兩半。
聖者能做到這一點嗎?我告訴你。只有聖者才能做到這一點。
這就是克裡希納在《吉踏經》中對阿朱那說的:不要為這些事情而費心了!斬掉這些傢伙。那些站在你對面的人,要將他們斬了,殺了他們,只需要記住一件事:那就是隱藏在他們內在的是不可被摧毀的。只有屍體才能被摧毀,因為屍體已經死了。只有死的東西才能被摧毀。活著的東西仍將活著,如果它是永恆的,那什麼也摧毀不了它。武器不能切割它,火也不能燃燒它。水不能弄濕它,風也不能吹幹它。NAINAM CHHINDANTI SHASTRANI——沒有武器可以切割它,沒有火可以燃燒它——只有形體。但是不要為形體而煩惱,因為形體是不真實的,它是幻覺的一部分。
這個南泉一定是與克裡希納處於同樣的精神和意識狀態。他將貓斬了。他知道貓的靈魂是不可能被摧毀,他知道形體可以改變。
還有一件事是很難領悟的,因為道德家們圍繞著這件事製造了許多混亂和煙霧:當一隻貓被南泉斬死的時候,對貓是有利的,這是貓的福報。這只貓一定是非常稀有難得的——現在這只貓不會再投胎為貓了,她會投胎為人了。能被南泉所斬殺,是絕對難得的機會,這只貓一定是在寺院裡徘徊已久,耐心地等待著這一刻。
南泉改變了貓的形體。就因為南泉斬了它,貓就會投胎為一個更高的存在!那一刻,貓比那些僧人們更靜默,更狂喜。而被南泉所斬殺並不是一種侵略行為,而是一種愛的行為。南泉將貓從它的身體中解脫出來,從貓的形體中解脫出來。這樣它將作為更高的存在而投胎。但這是很難以領悟到的,我不是叫你去將人從形體中解脫出來,讓他們投胎到更高的生命。不要去斬人——你願意,你會喜歡的。但對南泉來說,這是一種深深的祈禱行為。他一定深深地觀照了這只貓。這只貓不是一隻普通的貓。有一些動物在呼喊著想要擺脫自己的形體。
這件事情發生在曼斯仁(MATHERAN)的一個靜心營。我住在離靜心營較遠的地方。第一天晚上,當我要去我的住所時,一條狗跟著我——真的是一條非常罕見的狗。然後,這條狗就一直跟著我。我三次去指導靜心營,三次回來。那是半小時的路程。有三次我睡著了,它就坐在走廊上。即使它去吃東西,它也不會離開我。在整個靜心營裡,這是它的習慣,它會跟著我去靜心營,當別人在靜心的時候,它會比參加靜心營的人更安靜,更深入。然後它會和我一起回去。
最後一天,當我坐火車離開曼斯仁時,它跟著火車走。它在火車邊跑,列車員憐憫它,將它帶上。最後它跟上來了。這列火車是一列慢車,一列玩具火車,從曼斯仁開到內拉爾,兩個小時只走了七英里,狗可以跟著走。但是從內拉爾出發的是一列快車,當我坐上從內拉爾到孟買的火車時,其他人站在月臺上流淚,狗也站在那裡流淚。
我知道那只貓一定非同一般,否則南泉不會如此大費周章地去斬它。他給弟子們創造了一個機會,他也將這個機會用在了貓身上。他一石二鳥。這是有可能的。如果你準備好了,那麼你的形體就可以被放下,你將會得到一個更高的形體,因為你更高的形體取決於你死亡的那一刻。貓死在了南泉的手中——這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南泉是如此的寂靜,貓一定是抓住了這份寂靜,這樣一個狂喜的存在,貓一定是充滿了南泉的狂喜。然後他就斬了它。貓並不恐懼,它一定很享受這個遊戲。這是一個外科手術的行為。貓在下一世一定是作為一個非常高尚的靈魂而誕生的。但那是一個內在的故事,不能用普通的道德來看待。而像南泉這樣的人,不需要遵循普通道德,他們所遵循的是內在的準則,內在的法則。普通的道德是為普通人所準備的。
當天晚些時候趙州從外面回來了,南泉將之前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南泉將這個故事告訴了他,「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不得不將貓斬了。我不得不將它一分為二,因為...這些愚蠢的傢伙不可能救出這只貓。他們拯救不了貓——他們不能說出一句話,無法以禪的方式來行事,無法證明他們的禪。只有禪才能救貓,其他什麼都拯救不了。」
趙州什麼也沒說。他將自己的鞋頂在頭上就走了。
這是正確的人。趙州做了什麼?他將鞋子脫下來,頂在頭上,然後走了出去。他沒有開口說話,但卻表明了許多東西。首先:他聽了這整件事,沒有評論。猴子靜默了,腦子裡沒有任何動盪。他沒有試圖想出一個答案,他只是在行動。那行動不是來自頭腦,行動是來自他的整體存在。那他做了什麼呢?他將鞋子頂在頭上。絕對荒唐!他是在說,頭腦、思想,並不比鞋子更有價值。鞋子,最低下的東西——他將它們頂在頭上。他通過這個行為在說:「頭腦不過是鞋子。頭腦是沒有價值的,頭腦是無濟於事的。頭腦必須被扔到鞋子上。即使是鞋子也比頭腦更有價值,更值得尊敬。」這就是他要說的話,然後他就走了。
南泉說:「如果你當時在那裡,那只貓就有救了。」
南泉是一個不相信頭腦,不相信答案的人。他是一個能自發地行動的人。只有當你能自發地行動時,生命才能得到拯救——不僅是貓的生命,也是你的生命。將頭腦思想放在鞋子上。它在任何方面都不值得。鞋子並沒有給你帶來太多麻煩,有時候它們可能會夾腳,但那只是有時候,如果它們的尺寸合適,那它們始終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你的頭腦思想已經限制了你多生累劫了,它的大小從來都不合適,它永遠是錯誤的尺寸。頭腦永遠沒有合適的尺寸。鞋子可以是合適的尺寸,但腦子裡的尺寸永遠是不合適的。它不斷擠壓限制著。頭腦的尺寸是錯誤的。你不能做出一個好的決定,這是不可能的。你不能創造美麗的醜陋,你不能創造健康的疾病,這是不可能的。頭腦始終是錯誤的。它不斷地擠壓限制著。無論你是在思考還是祈禱,如果你的頭腦在那裡,一切都會出錯。頭腦是造成生命錯誤的因素。這是錯誤、變態、神經官能症的根源。只有當你放下頭腦,生命才能得到拯救。
這個弟子做了什麼?將頭腦放在腳上是很難的,將鞋子放在頭上會比較容易。但這是象徵性的。他說:「我已經將頭放下了。不要問我愚蠢的問題。」他就這麼做了。
靜心不是冥想,而是行動——整體的行動,整體存在的行動。特別是在西方。基督教製造了一種錯誤的印象,靜心看起來像冥想。它不是。因為基督教的緣故,西方錯過了許多東西,其中最重要之一就是靜心,人類最難得的花朵,因為他們將它等同於冥想。冥想就是頭腦思想。靜心是沒有頭腦思想,無念。
對於靜心(DHYAN),禪(ZEN),在英語中不存在對應的詞,因為冥想(MEDITATION)本身就是指思想——沉思(MEDITATE)。一些物件在那裡。記住,靜心(DHYAN)是原詞。靜心與菩提達摩一起來到中國,在漢語中它變成了禪(CH'AN)。然後從中國傳到日本,在日語中,它先變成了禪(ZAN),然後變成了禪那(ZEN),但最初的詞根是靜心(DHYAN)——禪(CH'AN),禪那(ZAN),禪(ZEN)。在英文中,沒有與之對應的詞。冥想也是指思想,是一種一致的思想。冥想也就是思想的意思。它可能是在思想上帝,但它也是在思想,而靜心(DHYAN),禪(ZEN),是一種沒有思想無念的狀態。它是行動,無念而行。思想是需要時間的。
因此當南泉提刀問僧眾們時,僧眾們就坐在那裡思想該怎麼做。他們思想來思想去,但找不到答案。思想永遠找不到正確的答案。貓只好被斬了。生命變成了死亡,因為思想是有毒的,思想只會導致死亡,而不是更多的生命。這只貓必須被斬掉。南泉沒辦法——那些僧人將貓殺了。趙州,這個晚上回來的弟子,聽了這個故事,沒有評論,沒有說什麼。他只是脫下鞋子,將鞋子頂在頭上,然後走了。他行動了——他用行動說了些什麼,而不是用他的頭腦思想。他沒有用語言,而是用自己。他沒有等待,沒有思想,沒有試圖尋找如何拯救這只貓的答案。
如果你在晚上到了那裡,有人告訴你這個故事,你肯定會開始思想:該怎麼做?當問題來了,思想也就來了。這個弟子並沒有想該怎麼去行動,他只是簡單的行動,而且他的行動是自發的,非常具有象徵意義。他將鞋子頂在頭上,表明了些什麼——他是在說頭腦是沒有任何價值的。
一位禪師曾問人們:「世上最無價值的東西是什麼?」他常常將它當作公案送給他的門徒弟子們:「去想一想,世界上最沒有價值的東西是什麼?」他的師父也給了他這個公案。他靜心,禪思,然後有一天他來告訴他的師父,「頭。」師父問:「為什麼?」弟子說:「砍個頭去市場試著賣。沒有人會買它。」
趙州就是這樣做的。他將鞋子頂在頭上說:「沒用的頭!」你不斷堅持,問一些關於頭腦的問題。沒有答案。這雙鞋怎麼能回答?
...他將自己的鞋頂在頭上就走了。
南泉說:「如果你當時在那裡,那只貓就有救了。」
需要一些荒謬的行為——荒謬的,自發的。理性?不,需要一些非理性的東西,因為「非理性」比理性更深刻。這就是為什麼如果你太執著於頭腦,你就無法處於愛中,因為愛是非理性的,荒謬的。頭腦不斷說:「這是無用的。你能從中得到什麼?沒有利潤,你甚至可能會惹上麻煩。」
靜心於它。據說康得是最偉大的理性邏輯論者之一,曾經有一個女孩向他求婚。首先,女人向男人求婚是不好的,求婚的始終是男人的事情。但那個女孩一定是等了又等,康得不肯求婚,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主意。他深深地埋頭於自己的思想中,心被否定了。於是女孩覺得等了太多的時間,於是她就求婚了。康得說:「我會考慮的。」愛怎麼能被考慮呢?要麼有,要麼沒有。這不是一個需要有待去解決的問題,而是一個需要應對的情境。要麼你的心說是,要麼你的心說不,那麼一切就都結束了。你要怎麼去考慮?這不是商業提案。但在康得看來,這是一個商業提案。太專注於頭腦,使得一切都變得像生意一樣。所以他就開始思想,他不僅思想,他還去了圖書館,專注於有關愛、婚姻的書籍。然後他在筆記本上記下所有贊成和反對婚姻的事情。他想了又想,據說為了婚姻的權衡利弊,他最終決定贊成結婚,因為贊成多於反對。所以這是一個合乎邏輯的決定。
然後他就去敲那女孩的門,她的父親說:「她已經結婚了,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你來得有點晚了。」
頭腦思想需要時間。頭腦思想始終是遲到的,因為需要時間,而真實情境是瞬息萬變的。而當你敲門的時候,女孩已經遠去了——她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而這種情況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記住,真實情境就在那裡,所以要去行動,不要去想,因為如果你一開始想,真實情境就不會等你。那個女孩就會行動起來的。而當你準備好答案的時候,就沒有什麼可以回應的了。康得是準備好了答案,但頭腦是需要時間的,真實情境是流動的。生命是流動的,是無常變化的,它不是靜止不動的,否則頭腦能夠找到答案。如果女孩還在...。但是,女孩已經青春不再了,她將錯失生命。她不能等待,她必須動起來,做出決定。
生命不是一成不變的。如果生命是一成不變的,就不需要靜心了。頭腦思想就可以了。那麼你就可以盡情地思想,無論什麼時候想好了,在經歷了多久之後,當你敲門的時候,那個女孩都會在等著你。但生命是一種流動,一種無常的運動。它每時每刻都在變化,都在成為新的。如果你錯過了一個時刻,你就已經錯過了全部。
趙州一刻也沒錯過。他聽到這個故事,脫下鞋子,頂在頭上就走了。如果他稍有遲疑,南泉就將會棒喝他。我告訴你,趙州會挨打的。因為那只貓已經不在了,他可能會斬了這個弟子——但他自發而行了。
無念而行是最美好的事情。但你恐懼,因為你認為如果你未經三思而行,你可能會做錯事。因為這種恐懼的存在,頭腦就會利用它——先思想,然後再行動。但你將不斷錯過了火車。離開這種恐懼,否則你將永遠無法靜心。行動起來吧!一開始會有一種深深的震動和顫抖,因為你一直是出於思想而行動的。就像一個人在監獄裡,在黑暗的牢房裡活了很多年。他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如果他突然被帶出牢房,他將無法睜開眼睛。陽光會顯得太強烈了,光線太強烈了。他整個人都會顫抖,他會說:「還是讓我回到我的牢房中吧。」
這就是發生在你身上的事,發生在每個人身上的事。我們已經在頭腦中活了無數期的生命,我們已經適應了它的黑暗、醜陋和徒勞。當你無念而行時,你整個人都在顫抖。你正走在一條危險的道路上。頭腦說:「保持警惕!要三思而行。先想,然後再行動。」但如果你三思而行,那你的行為將永遠是死氣沉沉的。它將是脫離你的心,它將不是真實的和真誠的。那麼你就不能愛,那麼你就不能靜心,那麼你就不能真正的活著,你也將不能坦然地死去。你將變成了一個幻影,一個虛假的存在。愛正在敲打著你的心,而你卻說:「等等!我會想一想。」生命在不斷敲著你的門,而你卻說:「等等!我會想一想的。」
這個弟子一定在靜心。他行動了,他只是在行動。他本來可以拯救那只貓的。這意味著他已經拯救了它——他已經拯救了所有活著的東西。不要去用頭腦思想這個故事,否則我就得斬了這只貓。你可以拯救它,否則貓又要被斬了,你要負責任。快行動起來!但是這個故事對你沒有幫助。別將鞋頂在頭上,那是沒用的。對趙州是一種幫助,但對你卻不再是幫助了。如果你將鞋子頂在頭上然後走出去,貓就得被斬了,因為那又是虛假的,那又將是從頭腦裡所產出來的。因為你已經聽說了這個故事。頭腦不能給你任何真實的東西,無論你做什麼,都不要模仿。
我聽說在一個中國小鎮上,有一家大餐館,非常豪華,是鎮上最漂亮、最豪華的餐館。就在那家餐館附近住著一個可憐的貧窮者。他不能去那家餐館消費,價格太貴了。但是食物的味道,香味...。他過去常常去聞一聞,在午飯或晚飯時,他會從家裡拿出一把椅子,盡可能地靠近那家餐館,他會坐在那裡,聞一聞從餐館傳來的食物的香味,然後就著那些香味吃他的食物。他很喜歡這樣。他經營一家小洗衣店。
但有一天,他很驚訝。來了一個人,也就是這個大餐館的老闆,拿著一張食物香味的帳單。那可憐的貧窮者跑進他家,拿來他的小錢箱,在老闆的耳邊晃了晃,說:「在此,我以我的銅錢的聲音,為你的食物的香味而付款了。」
頭腦就像是食物的香味和銅錢的聲音,並沒有什麼真實的東西。不管你做什麼,思想都是有味有聲的,沒有真實的東西。它是所有謊言的根源。心只是聽聞到聲,沒有什麼真實的。無論你做什麼,心都只是聽聞到聲,沒有什麼真實。它是一切虛假的根源。
所以你已經聽說過這個故事了:現在不要試圖去模仿它。你現在很容易就能做到,現在秘密已經被你知道了。你可以將鞋頂在頭上走路,但是貓會被斬的。這救不了它,也幫不了它。只有自發地行動,放下頭腦思想,無念而行,這樣你就會知道貓從來沒有被斬過,因為貓的本質是不會死的。徹底放下頭腦思想,你就會如實知知見到你自己的永恆,同時你也會如實知知見到貓的永恆。頭腦是那世俗的,不是你。你是那不朽的。頭腦在等待死亡,而不是你。你是那不死的。徹底放下頭腦思想,你就會笑,你會說這是南泉玩了一個把戲。因為貓的本質是殺不死的。
這就是克裡希納不斷對阿朱那說的:「你不要擔心。你將這些傢伙斬了吧,因為沒人能被殺。」《吉踏經》非常危險。地球上沒有一本這樣危險的書存在,所以沒有人會遵循它而活。人們會背誦它,但沒有人會去遵循它。它是危險的,即使是非常喜歡它、非常尊重它的人,也從來不去傾聽它究竟說了些什麼。即使是像聖雄甘地這樣的人,將《吉踏經》稱為母親的人,也不會去遵循它。聖雄甘地怎麼能遵循呢?他相信非暴力,克裡希納說:「斬掉這些傢伙!什麼都不存在,這就像一場夢。我告訴你,沒有人會被殺,所以不要擔心。」
甘地怎麼會相信呢?所以他只好耍了個花招。這就是頭腦耍花招的方式。他說:「這是一個寓言,這是一個比喻,不要從字面上去理解,戰鬥不是真實的。考拉瓦和潘達瓦,這兩組戰士,只是一個故事。考拉瓦人代表著邪惡,潘達瓦人代表著善良。這是善惡之間的鬥爭,上帝和魔鬼之間的鬥爭,這不是真正的戰鬥。」但這是甘地的頭腦思想所耍的詭計。
也有佛教人士這樣解釋南泉斬貓。他們說:「這只是一個比喻。沒有真正的貓,也沒有真正發生過這件事。」
但我告訴你,這件事發生了。那只貓是真實的,和南泉一樣真實,貓被斬了。南泉能做到。南泉是個克裡希納。他如實知見到任何本質性的東西都不會被摧毀。摧毀(DESTRUCTION)的英文單詞,非常漂亮,而且意義重大。「摧毀(DESTRUCTION)」的意思是去結構(DE-STRUCTURING)——什麼都沒有被摧毀,只是結構發生了變化,出現了新的結構。舊的結構消失了,而新的結構產生了。摧毀意味著去結構。只有形體發生了變化。貓可能坐在這裡——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更有可能!當你回家的時候,照照鏡子,你可能就是那只貓。隔天,你又來到了這裡。快做點什麼,不然我又要斬你了。
記住,現在沒人能救你了。那時候趙州本可以救你的。這次你就是個趙州,所以除了你自己,誰也救不了你。出於每個當下的行動,自發地行動,才能拯救生命。這是唯一的救世主。不存在其他的救世主。
還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一
敬愛的師父:
我給自己制定了一套新的規則來代替我成長的十誡——正知、耐心、自發、接受自己。
所有的問題都是頭腦的問題——沒有問題來自於沒有頭腦,無念——所有的回應都來自於沒有頭腦,無念的回應。所以問題和回應永遠不會相遇。你問一個問題,我給予你一個回應。它們從不見面,它們不能相遇見,因為你的問題在頭腦思想的軌道上運行,而我的回應在沒有頭腦,無念的軌道上運行。它們可能平行運行,但永遠不會相遇。要麼我放下無念——然後就可以相遇見了——要麼你放下你的頭腦思想。然後就可以相遇見了。記住,我不會放下我的無念。它不可能被放下,因為你怎麼能將一個沒有的東西放下呢?你可以放下一樣東西,但你不能放下一件沒有的東西。所以你必須放下頭腦思想。然後回應就會被聽到,被領悟到。然後它就會穿透你。
而頭腦是新問題、新謎題、新謎語的深層來源,所以你可以改變十誡——你可以創造另一個十誡。那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因為如果它們是由頭腦創造出來的,就什麼都不會改變。
現在,十誡已經變得非常古老,過時了。它們所使用的是過去的語言。在那個時候,這種語言是相適應的,但是現在它們看起來不相適應了。你可以改變,你可以制定出新的誡命,但是那些新的誡命,如果它們是用頭腦所拼湊在一起的,那將不會有任何用處。你的頭腦可以思考並將它們拼湊在一起,它們可能看起來很美,但它們是虛假的。你可以將放手當作一條誡命,將全然接受當作一條誡命,但如果它們是由頭腦思想拼湊起來的,那它們就毫無意義了。為什麼?這是因為頭腦不能允許自己完全放手。它可以假裝,但不能真的允許讓自己放手。頭腦不能接受,因為頭腦是通過拒絕而存在的,這就是為什麼頭腦始終是喜歡說「不」而不是說「是」。每當你說「不」的時候,你就會感覺到自我,每當你說「是」的時候,你就會感覺不到自我。這就是為什麼人們不斷在說「不」而不是說「是」的原因。只有在絕對必要的時候,他們才會說「是」,否則,他們就會一直說「不」。每當有人問起某件事時,你頭腦中浮現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因為當你拒絕時,你的自我就在那裡,而當你接受時,你的自我就不在那裡。說「是」會讓人產生「不」的想法。所以一個有神論者是一個說「是」的人,而一個無神論者是一個不說「是」的人——他說「不」——當你說沒有上帝時,你會在自我中感受到那種巨大的能量。那你就是了。
尼采說過,「如果上帝是,那麼我就不想成為上帝,如果我是,那麼我就不允許上帝成為上帝,因為兩者是不可能同時存在的。」他是正確的。你和上帝怎能共存?如果你在那裡,那麼你就是上帝。上帝不可能存在。如果祂存在,那你怎麼能存在?最終的「不」出現在腦海裡——沒有上帝。
頭腦排斥,無法接受。所以你可以改變,你可以思考,你可以改變舊的十誡,創造新的十誡,但是如果這十誡從頭腦中出來,那就毫無用處。如果它們不出心,那又需要什麼呢?如果它們已經從心中所發生的,你感覺到了,那還需要戒律嗎?戒律是給頭腦的。它們來自頭腦,為頭腦服務。規則是為頭腦而存在的,因為頭腦沒有規則就不能存在。這是最基本的事情之一。規則是為虛假而存在的,而不是為真實而存在的。真實可以沒有規則而單獨存在,但虛假不能單獨存在,它必須得到規則的支撐、説明和支持。你玩遊戲,你玩牌——你能不按規則玩牌嗎?不可能。如果你說:「我遵守我的規則,你遵守你的規則,我們一起玩遊戲。」那就沒法玩遊戲了。我們必須遵守規則——我們都知道,規則只是規則,裡面沒有什麼真實的東西。我們只是就規則達成一致,這就是規則存在的原因。
如果不遵守規則,遊戲就不能繼續下去,但是沒有規則,生命還是會不斷繼續下去。這些樹遵循什麼規則?太陽遵循什麼規則?天空遵循什麼規則?人類的頭腦思想是這樣的,它認為所有的一切也在遵循規則,按照規則行事。太陽在移動,它遵循一條規則,所以有一個統治者——上帝控制了這一切。祂就像一個偉大的超級管理者。他去監視每一個人——誰在遵循,誰不遵循。這是一種頭腦所創造的。
生命是沒有規則的,遊戲是不能沒有規則的。所以真正的宗教始終是沒有規則的,只有假的宗教才有規則,因為假的宗教是一種遊戲。
我聽說:
有一位年輕婦女帶著她的小孩來到理髮店理髮。這個男孩穿得像個士兵,看起來非常危險,他有一把六發左輪手槍。他馬上跳到椅子上說:「砰!砰!」他只是製造噪音。這位女士對理髮師說:「我要將我兒子留在這裡半個小時,我還要去買些東西。」
理髮師變得不安起來,他說:「如果這個小孩子變得不安分了,那我該怎麼辦呢?」——那個小男孩拿著他的左輪手槍站在椅子上,看起來非常危險,像個軍人。
年輕的女士說:「如果他太不安分了,你就得假裝摔死幾次,僅此而已。如果他說‘砰!’——你假裝摔死了。遵循規則——這就是規則——這樣他就不會坐立不安了。所以你得假裝摔死幾次,然後他就會很快樂,就不會有麻煩了。」
所有的戒律都是:「砰!倒地摔死!」對於現實生命來說,沒有什麼戒律。你只是隨順因緣而流動,沒有任何規則。你只是簡單地存在著。為什麼要死守規則?從你的存在中,一切都會自然發生。你所說的這些事情(正知、耐心、自發、接受自己。),只要你簡單地存在於那裡,沒有任何規則,就會自然發生。那麼接受就會到來,放下就會到來,那麼頭腦就會自然放下了。所以這些規則是不能強制設立的。它們是自發的、整體的結果。如果有人遵循這些規則,他立下了一個誡命,說他必須接受一切,然後才會出現接受,那麼這是虛假的,因為在接受的時候,他已經拒絕了。而如果你因為誡命而必須接受什麼,你就已經被拒絕了。你的頭腦說。接受!為什麼要接受?在它還沒有說:接受!為什麼要接受?拒絕。那麼拒絕已經先於接受了。但如果沒有拒絕,你又該去知道接受呢?你將只是簡單地接受和流動。
變得像河流一樣。變得像一朵漂浮在天空中的白雲,任憑風將你帶到任何地方。不要,不必遵循任何規則。這就是我說 做一個修行聖者的意思。就這樣吧,你的赭色長袍,你的瑪拉(MALA)——這些都是規則。這是一個遊戲。這不是我所說的真正的修行聖者。但你是如此習慣於遊戲,以至於在我帶領你進入沒有規則的生命之前,在過渡時期你將需要規則。從這個有規則、有遊戲的世界,漸漸過渡到那個沒有規則和遊戲的世界,必須要通過一座橋。你的赭色長袍,你的瑪拉(MALA),只是為了那個有個過渡期。因為你不可能馬上放下規則,所以我給了你一些新的規則。
但要全然正知,你的赭色長袍不是你的修行,你的瑪拉也不是你的修行,你的新名字不是你的修行。當沒有名字的時候,當你變成了那無名的時候,修行才會存在。那麼就沒有規則了。然後你就會變得如此普通平凡,你就不會被認出來,只有到那時...。
但別以為現在就萬事大吉了,所以不需要接受被點化為門徒弟子,也不需要赭色長袍。這又將是一個頭腦中的騙局。你必須經歷這個,你必須通過這個。你不能繞過它——如果你試圖繞過它,你將永遠無法到達彼岸。
世間的規則,然後是門徒弟子的規則,然後是無規則的狀態,不,誡命是需要的。不要去改變舊的誡命——它們有存在必要。
你存在著,簡單地存在著,隨順於的道的因緣並安住於存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