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Bird on the Wing
江夏堂譯
第七章:正確的時機
一九七五年六月十六日上午在佛堂
敬愛的師父:
日本禪師栴崖奕堂EKIDO(1805-1879)是一位嚴厲的師父,他的弟子們都害怕他。
有一天,他的一個弟子在敲寺院的鑼鼓,他錯過了一個節拍,因為他看到一個美麗的女孩正在經過大門。
這名弟子不知道,栴崖奕堂就站在他的身後。栴崖奕堂用禪杖棒喝了那名弟子,而這個棒喝使弟子的心臟停止了跳動,他死了。
因為弟子把生命交給大師的傳統已經流於形式,所以栴崖奕堂受到了公眾的質疑。
但在這一事件之後,栴崖奕堂產生了十位覺醒的傳承者,這是一個非同尋常的數字。
這類現象是禪宗和禪師的特殊現象。只有禪師才會打弟子,有時會發生弟子被打死的情況。通常,這看起來非常殘忍、暴力、瘋狂。有宗教信仰的人無法想像,師父怎麼會如此殘忍地殺死弟子,但那些如實知見到的人卻有不同的感受。
覺醒者深知沒有人會被殺死。內在是永恆的,外在不斷地變化。它可以改變身體,但改變的只是房子,改變的只是衣服,改變的只是車輛。而旅行者不斷地前進,沒有什麼會死亡。
死亡的那一刻也可以成為覺醒的那一刻,這兩者是如此地相似。當一個人覺醒了,那是一種比普通的死亡更深的死亡,當一個人覺醒了,他就如實知見到他不是肉體。執著,認同,都消失了。他第一次如實觀照到了不可逾越的鴻溝。他在這裡,身體在那裡,兩者之間有一個深淵。他從來不是身體,身體也從來不是他。這種死亡比普通的死亡更深刻,當你普通的死亡時,你仍然與身體相認同。而這種死亡還更深。你不僅對身體沒有認同,你對心意識和自我的認同也消失了。你只剩下一個簡單的空無,作為一個內在空間,無邊無際,你既不是身體,也不是心意識。
在普通的死亡中,只有身體死亡,心意識(投胎識)像影子一樣不斷跟著你。心意識是問題,而不是身體。通過心意識,你與身體融為一體,除非心意識消失,否則你將不斷進入新的身體,進入新的載體,生命之輪將不斷前進。當你突然覺醒時,你就不是身體,也不是心意識。只有到那時你才如實知見到你是誰。身體是一粒種子,心意識也是一粒種子,隱藏在它們之外的是你。有時候禪師會讓你在死亡的那一刻和你的覺醒同時出現。在正確的時機,他可以擊中你:身體會倒下——這個明顯的是每個人都能看到的。但內在深處的自我也倒下了。而這只有你和師父才知道。這種棒喝不是一種殘忍,而是慈悲的最高形式,只有非常偉大的師父才能做到。感受死亡的那一刻是極為微妙的,讓它成為你內在轉變和蛻變的一個點。
看看這個故事,你可能會認為——故事就是這樣出現的——師父殺了他的門徒弟子。事情不是這樣的。弟子無論如何都會死的,那是他死亡的時刻。師父知道這一點,他只是利用死亡的關鍵時刻讓弟子覺醒。但這是一個內在的秘密,是玄之又玄的東西,我不能用這個在法庭上為栴崖奕堂辯護。法庭會說他是一個殺人犯。不管怎麼說,也沒有辦法證明他知道那個弟子在那一刻就要死了。
為什麼不善用死亡?無知的人不能善用生命,覺醒者甚至可以善用死亡。師父應該這樣,用一切來覺醒。栴崖奕堂>正站在弟子的後面,他正在敲鑼鼓,師父在一旁看著。如果這個弟子能在內在深處安住於中心、正知、覺知,那麼,這將會是最後的死亡,他不需要再輪回投胎了。記住,如果你能在完全覺知的狀態下死去,生命的輪回就停止了,只有在你沒有覺知、沒有意識的狀態下,你才會投胎進入新的身體。當一個人完全清醒覺悟地死去,這個世界就消失了,就不會再有輪回了。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說一個覺醒者永遠不會再來了。覺醒者只是消失了,你將無法在肉體色身中再次見到他。你可以在沒有身體的狀態下遇見他——那時他將無處不在——但不是在肉體色身中。因為肉體色身意味著有形有象、有限,因此你不能在某處遇見覺醒者。當覺醒者的肉體色身消失時,覺醒者就變得不存在於任何地方,或者無處不在。你可以在這裡遇見他,你也可以在那裡遇見他,你可以在任何地方遇見他,但不會在肉體色身裡尋找他。
有形有象的身體將被限制於某處,當有形有象的肉體色身消失時,靈魂、覺性將無處不在。你將可以在任何地方遇見到覺醒者的覺性,無論你走到任何地方都可以遇見到覺醒者的覺性。肉體色身之所以存在,是因為心意識只能通過肉體色身來尋求欲望,沒有肉體色身,欲望就不能得到滿足。沒有肉體色身,你可以徹底滿足,但沒有肉體色身,欲望就無法滿足。欲望需要肉體色身,這具肉體色身是欲望的載體。所以才會發生附體。你一定聽說過許多鬼魂附體於別人的故事。為什麼鬼魂對附體於別人如此感興趣?就是因為欲望。沒有肉體色身就無法滿足欲望,所以它就只能靠附體於別人的肉體色身來滿足它自己的欲望。
當你進入子宮,進入一個全新的身體,開始欲望之旅時也是如此。但如果你死得很正知,在這種正知中,不僅身體死了,所有的欲望都蒸發了。那就不能進入子宮了。那麼,進入子宮是一個如此痛苦的過程,它是如此痛苦,以至於有意識覺知時你是無法做到的,只有當無意識時你才能夠做到。
英語單詞焦慮(ANXITY)來自拉丁語詞根,意思是縮小,一開始這個詞是用來形容靈魂進入子宮的。因此,當靈魂進入子宮時,首先感受到的是焦慮,因為一切都被縮小了,一個無限的靈魂變成了一個小小的身體。這是可能的最痛苦的過程,仿佛整個天空都被迫進入一粒種子。你不知道,因為它是如此痛苦,以至於你完全失去了意識。
有兩個痛苦的過程。你可能聽過佛陀說:「生是痛苦,死是痛苦。」這是最大的痛苦,最大的苦惱。當無限在子宮裡變成有限的時候,是痛苦的,是焦慮的,當無限再從身體裡取出來的時候,它是痛苦和苦惱的。
所以只要有人有意識地死去,他就會消失了。那麼就不會再投胎進入身體了。那麼就不會再有焦慮了,因為焦慮是欲望的結果,那麼你就不需要再被縮小了,因為無欲才能徹底滿足。你可以保持無限,不需要縮小進入一個載體,因為現在你哪裡也不去了。
這個在寺院敲鑼鼓的弟子,一定是快要臨死了,死亡離得很近了,師父就是因為這個事實才站在他的身後。這個弟子隨時都會死。這個故事裡沒有這麼說,這個不能明說,但事情就是這樣發生的,否則師父沒有必要在弟子敲鑼鼓的時候站在他身後。師父還有許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敲鑼鼓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一種日常的儀式。為什麼師父站在他身後?這個栴崖奕堂似乎是個奇怪的傢伙。難道他沒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嗎?在那一刻,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了,因為這個門徒無論如何都要死了,而這個死亡必須被善加利用。只有師父才能利用死亡——出於慈悲。他在等著看他在死亡的那一刻是否保持正知。他錯過了。這個故事很美,也很有意義。
他看到一個美麗的女孩經過,他的整個意識覺知都失去了。他變成了欲望,他整個人變成了欲望:他想要追求這個女孩,想要佔有這個女孩。而只要有欲望,意識覺知就會喪失,因為兩者不能同時存在。欲望是和無意識一起並存的,它不能和意識覺知一起並存,當你在欲望中時,意識覺知就消失了。因此,所有的佛教宗派和耆那教宗派都對無欲有如此多的堅持。當你無欲的時候,你就會有意識覺知,當你有意識覺知的時候,你就會無欲。這是一個硬幣的兩個面——在一個面,是無欲,在另一個面,是覺知、意識。
這個故事非常有意義。弟子看到一個美麗的女孩經過,就會錯過自己。他不在了,他變成了一個欲望。他開始跟隨著那個女孩,他進入了一場夢境,他變得迷糊了,他失去了知覺。
性是死與生的中間點,生與死之間就是性。事實上,在生與死之間。在那裡只是性,是性的延伸。你是從性中被孕育出來的,從你被孕育出來的那一刻起,你就開始了性樂趣(SEXUAL PLEASURE)的旅程。在你死亡的那一刻,這種情況還在不斷繼續。而性的力量是如此強大,即使死亡站在那裡,你也會忘記死亡。如果被性所佔據了,那麼一切都可以被忘記,你會變得完全瘋狂。
女孩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已經不在那裡了。他此前還很正知,現在卻不正知了。
你可能聽說過一些故事,印度的故事,修行者、求道者,在山上的森林裡苦修、靜心。時有發生這樣的事情,每當他們達到一個覺悟點時,突然間性就出現了。飛天(APSARAS),來自天堂的仙女從天而降。天上的飛天降臨了,仿佛他們只是在等待某人達到某個覺悟點,仿佛有一個微妙的陰謀反對成就覺醒。藏在森林深處的某人獲得了一點正知,突然飛天們出現了,來自天堂的美麗仙女——不屬於這個地球,完美無缺,你無法想像有什麼比這更完美的東西,身體仿佛是金子的,透明的。忽然間,意識覺知失去了,聖者瞬間變成了一個充滿欲望的人。他跌倒了。
這些飛天從哪裡來?它們真的是從天上來的嗎?是不是有什麼針對意識的陰謀?——沒有。它們是從探索者的腦子中冒出來的。當頭腦看到一切都將失去控制時,就將性作為最後的武器。當頭腦看到現在的意識已經達到了一個結晶狀態,而這個結晶狀態頭腦將沒有任何發言權,頭腦將被丟棄,這是頭腦最後的掙扎——突然之間,頭腦創造了性和對性的欲望,頭腦將其投射出來。
我告訴你,可能沒有女孩經過。就在死亡的那一刻,這個人意識覺知到了,所以頭腦裡耍了最後一個詭計。這是最後一招,如果你贏了,你就贏了頭腦。頭腦會玩許多不同的詭計,但始終是將性作為最後的絕招。如果性不能起作用,那麼什麼也不能起作用。頭腦事實上取決於性。仔細審視你的頭腦:你會發現百分之九十是性,想著性,夢著性。無論是展望未來,還是回憶過去,它始終是與性有關。有時,即使你覺得頭腦似乎不是在想著性,思考一下,沉思一下——它也是因為性而欲望別的東西。你可能會想要變得富有——你會用你的財富做什麼?只要問問頭腦,頭腦就會說:這樣你就能享受五欲,然後你就能得到最美的女人。頭腦可能會想:成為一個拿破崙,成為一個希特勒。但是問問你的頭腦,你會用權力做什麼。突然你會發現,隱藏在某處,是性和欲望。
這個女孩可能並沒有經過那裡。或者,即使那個女孩經過那裡,她也可能沒有看上去那麼漂亮,不像她看上去那麼迷人。首先,我認為沒有女孩——只有死亡的那一刻和這個男人的意識。他正全神貫注地敲鑼鼓。這是禪寺靜心禪修的一部分——無論你做什麼,都要有意識地去做。當你走路的時候,要保持正知,當你移動你的頭的時候,要保持正知。無論你做什麼,都要保持正知,不要錯過,不要想別的事情。以一道光的形式存在於其中,一切都會被揭露顯示出來。每一個行為舉止,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光明,沒有任何東西是在黑暗中的。當你吃東西時,要有意識覺知地吃。這是一個人在禪寺裡所要做的一切——二十四小時的正知。
這個弟子一定是非常正知地敲鑼鼓。敲鑼鼓是為了讓大家正知,他一定是正知的,聲音響徹寺院。突然那個女孩出現了——從哪裡出現的?首先,我想根本就沒有什麼女孩,是他頭腦投射出來的。第二,即使有一個女孩出現了,這個女孩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漂亮。那個女孩只是一個螢幕,幻境是來自頭腦,是投射出來的。
每個人都是這樣。當你第一次處於愛中的時候,你所愛的女孩不是這個世界的,她來自別的地方——她是飛天,來自天堂的仙女。但漸漸地,你越是熟悉,這個女孩就變得越來越世俗,平凡,平常。突然間,你發現什麼都沒有——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然後你認為你被欺騙了,這個女孩欺騙了你。
沒有人欺騙你。是你的頭腦投射了,因為你的頭腦投射了,所以欲望才能動起來。美並不存在於事物中,美只是一種投射。美不是客觀的,它是主觀的。所以有一天某人看起來很美,另一天同一個人就變得很醜。投射的是你,收回的是你,其他的只是作為一個螢幕。一旦你知道頭腦投射出美和醜,頭腦投射出好和壞,你就停止投射。然後你第一次如實知見到什麼是客觀的現實真相。它既不是好的也不是壞的,既不是美的也不是醜的,它只是單純的存在。你所有的解釋都隨著投射的停止而消失了。
所以這個弟子在臨死的時候要有正知和意識,頭腦做了最後的事情,它最後的絕招——一個美女出現了。頭腦在她的週邊邊緣創造了美,意識覺知就失去了。頭腦變得昏暗,欲望產生了,靈魂不在了。弟子變成了屍體。這就是為什麼所有宗教都如此堅持超越性。除非你超越了性,否則頭腦會玩最後一招,它將成為最後的贏家,而不是你。但壓抑不是超越,而是逃避。帶著全然的意識覺知進入欲望,試著在性行為中,但要保持正知。漸漸地,你會看到重點發生變化:能量將更多地進入於正知中,而較少地進入性行為中。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基本的事情已經發生了。遲早全部的性能量會轉變成靜心的能量,那麼你就已經超越了。那麼,無論你是站在市場上還是獨坐在森林裡,飛天都不能來找你。她們可能會在街上經過,但對你而言,她們將不會再出現了。如果你的頭腦不在那裡,飛天就會出現,如果你的頭腦不在那裡,飛天就會消失。
在弟子失念的這一刻,師父狠狠地打了他的頭。我也想在你死的那一刻為你做同樣的事,但這裡是不能容忍的。在日本,這是一個最古老的傳統:每當弟子來到師父面前,他就說:「我的生,我的死——都是你的。如果你想殺我,悉聽尊便。」這就是臣服。而且他簽了字,他寫下來了,他以書面形式提出來,因為法律和政府不會聽他的。如果你說,因為他要死了,所以師父才打他,法律不會聽。法律會說:你打了他,所以他才會死。法律是從看得見的地方入手的,師父是從看不見的地方入手的。師父是看到那無形的死亡即將到達,他打就是為了讓弟子正知。而且要打得很猛烈。當頭腦陷入于性意念之中的時候,點到為止的棒喝是不行的,需要真正的棒喝,像真正的電擊一樣的東西。
這是一個古老的故事。如果將來有像傳統禪寺那樣的寺院,就不需要使用棍子棒喝了。可以用電擊——但要電到使整個人都在顫抖,電到將你引出來的欲望都中斷了。
師父狠狠地棒喝了那弟子一下,他死了。這是它看得見的部分——他倒地而死。裡面發生了什麼?內情是什麼?當師父棒喝弟子的時候,正是他死亡的時刻,但欲望正在產生。在死亡的那一刻,如果有性,只有這樣你才能進入另一個子宮,否則投胎識就無法進入。
在床上死去的男人,如果他們有意識到的話,總會想到性。這也許很奇怪,但是一個老人,甚至一個百歲老人,臨終前躺在床上,幾乎始終是想到性,因為性是身體生命中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他之前可能一直在想上帝,他可能一直在唱誦著RAM、RAM、RAM,但突然在死亡的那一刻,一切都放下了,性再次出現。這是很自然的:第一個必須是最後一個。你是從性中被孕育出來的,你死的時候一定是帶著性的意念。
所以,糟老頭子不僅僅是一種荒誕的說法。身體幾乎已經死了,但頭腦仍在不斷在想。老年人比年輕人更關心性,因為年輕人可以做些什麼。而老年人做不到,他們只能想,整個現象變成頭腦的、意念的。
在死亡的那一刻,你正準備再次進入子宮。試著深入理解為什麼進入女性的身體,女性的身體會有這麼大的吸引力。你從中獲得了什麼?在性行為的時候,當你的整個身體想要進入女性的身體,你又能從中獲得什麼呢?心理學家說——而唯心論者一直對此保持警惕——這又是同一種象徵性的進入行為。這不僅僅是當你出生時,你的生命進入一個女人的子宮,這將持續你的一生。你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進入女性的身體,你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進入子宮。
性意味著進入女性身體的欲望,而投胎識再次進入子宮。它們都是一樣的:無論你是作為種子進入,還是僅僅在性行為中進入,你的欲望都是要進入。
在死亡的那一刻,性一定會進入頭腦,如果它出現了,你就錯過了。你已經產生了一種欲望,現在這種欲望又會將你帶入另一個子宮。你將進入。
師父在後面等著。師父始終是在弟子身後等待著,無論是肉體上的,還是非肉體上的,這是最偉大的時刻之一——當一個人即將死去的時候。師父狠狠地打了他一下,他的身體倒了下來,但內在卻變得正知起來。欲望消失了,路過的女孩消失不見了,街也消失不見了。一切都隨著身體倒下了,粉碎了,他變得正知起來。在那種正知中,他死了。如果你能將正知和死亡結合起來,你就已經覺醒了。這就是奇跡發生的原因。栴崖奕堂的傳統成為日本最重要的傳統之一。十個人得到了開悟。人們開始懷疑:這個殘忍的殺人者,這個具有侵略性和暴力的人,這個兇殘的殺人者,為什麼他的門徒弟子會覺醒?
這是一個罕見的數字,十個開悟者。一個師父,十個門徒弟子都覺醒是非常罕見的。即使幫助一個人覺醒了,也是太難能可貴了。
但沒有什麼奇怪的,這是普通的算術——只有這種高手才能幫到你。而每當我讀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始終是想知道為什麼其他人錯過了。這個人本來可以開導啟發更多人。但那些害怕、恐懼、充滿恐懼的人,就一定會從這個人那裡逃脫出來。人們不會再來他的道場了,因為他很危險。
有一件事是關於栴崖奕堂的——當這個門徒弟子死了的時候,他從來沒有說過關於它的任何事,他從來沒有說過:這個門徒弟子死了。他不斷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好像根本就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每當有人問:那門徒弟子究竟怎麼了?他就會笑而不答。他從來不談論:他從來沒有說過弟子為何而死,他從來沒有說過出了什麼問題,他從來沒有說過這只是一個意外。每當有人問起他,他都會笑。他為什麼笑?——因為這些都是內在的。
人們只能從外在而知道。如果我狠狠地打你,你死了,人們只能知道你死了,沒有人能知道你的內在發生了什麼。這個弟子獲得了一些東西,一些覺醒者為此而付出多生累劫的生命所獲得的東西——而栴崖奕堂在一瞬間就做到了。他是一位偉大的藝術家,一位偉大的師父。他如此巧妙地善用了死亡的時刻,使弟子獲得了無上的解脫。弟子不僅從身體上超脫消失了,弟子也從頭腦上超脫消失了。這個弟子再也不會投胎輪回了,這是徹底的死亡,不再有輪回了。
但在日本,人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情。你會去找師父,他會棒喝你,他會將你扔出窗外,他會跳到你身上,開始棒喝你。你在問一個哲學問題——上帝是否存在——他會開始棒喝你。栴崖奕堂幫助許多人覺醒。只有這樣一個有著如此深厚慈悲心的人才能提供説明,但我們需要一個非常偉大的臣服。
據說,弟子的父母在弟子死後來了。他們來找栴崖奕堂,他們很憤怒,很明顯——他們只有一個孩子,他死了。他們年紀大了,而且他們要依靠他。他們在等待著——他遲早要從寺院回來,幫助他們養老。
在日本,寺院生活是一個短期性的事情。你可以去一個道場,成為一個僧侶,在那裡呆一段時間,學習,靜心禪修,達到一定的正知性,達到一定的存在品質,然後回來過一個普通居士生活。有時候,如果你覺得自己迷失了,心變得模糊和迷茫了,你就再去一次。在日本,成為一名僧侶並不是一種永久的生活方式。只有很少的人一生都遵循它,這是他們的決定,你可以回來,這是沒有什麼罪惡感的想法。
這種行為在印度,這是有罪惡感的。如果一旦你成為一個修行弟子,然後回來,結婚,成為一個在家人,那麼每個人都會看著你,好像你墮落了。這是無稽之談,這是愚蠢的,因為整個國家不能全部都成為修行者,只有少數人才可以成為修行者,他們什麼都不從事,他們將不得不依賴其他正在從事勞動的人,那些活躍在生活中的人。
修行應該對每個人都是可用的。整個國家都必須能夠成為修行弟子,但只有當你能在日常生活中成為修行弟子——如果你能去辦公室,如果你能在商店工作,如果你能成為一名工人、教師、醫生或工程師,並且始終是一名修行者,這才是可能的。
所以在日本,人們到寺院——那只是一個短期訓練,所以利用密集時間用來靜心禪修——然後他們回歸社會。他們將帶著靜心禪修的品質,回到平凡的生活中,重新成為平凡的居民,在生活中工作——就外在生活而言。在內在深處,他們不斷努力尋找內在的火焰。每當他們感到有些東西變得模糊,每當他們感到自己失去了意識,他們再次去寺院,停留了一段時間,然後再次回來。
這對老夫婦在等那個男孩回來——但他卻死了。他們一定很憤怒,他們一定想了許多事情來對付這位栴崖奕堂師父。於是他們來了,看著栴崖奕堂,等著他對他們說些安慰的話。栴崖奕堂說了什麼?他說:「你們還等什麼?跟著那個男孩去吧。你已經浪費了足夠多的生命,不要再浪費了。」
當他們看著栴崖奕堂的眼睛時,他們忘記了他們的憤怒。這個人不可能是殘忍的,他的慈悲在流淌。他們是來抱怨的,但他們只是感謝了栴崖奕堂,然後就回去了。
當你來到師父面前,就要做好死的準備。敲鑼鼓,欲火焚身,心隨著一個女孩而境轉——師父隨時都可以棒喝你。如果你沒有臣服,那棒喝將是無用的,師父不會棒喝你,因為你會錯過,那將沒有多大益處。
這個弟子一定是最親近、最親密的弟子之一,所以他臣服了,他會死,但不會抱怨。他毫無怨言地倒了下來,就好像屍體像一件舊衣服一樣掉了下來。而內在有光,更多的光,他進入於那光中。要準備好死亡,只有這樣你才能復活新生到一個截然不同的維度。這個維度就是神聖的維度。不要保護自己——你的保護是你的毀滅,不要試圖保護自己。靠近一個師父是不安全的,因為他就是你的安全。不要去考慮你個人安全的問題,將一切都交給他,等待他的棒喝,它隨時都有可能降臨到你身上。
但如果你沒有臣服,它就不會降臨,因為沒有師父對棒喝你感興趣,沒有師父對殺你感興趣。師父們只對讓你全然覺醒感興趣,而這只有在你的死亡和你的意識覺知相遇時才能發生——這是非常困難、非常罕見的相遇。
師父可以如實觀照到你什麼時候死亡。它是很明顯的,因為人的身體有定數,它可以被如實觀照到。星相師可能看不出來,相師可能看不出來,因為你是個騙子,甚至連你的手相都在說謊。你的欺騙性太強了,連面相都不肯說真話。而你又太恐懼死亡,以至於在不知不覺中,無意識地,你將死亡的知識藏在最深處。如果你是一個真實的人,真誠的人,你自己會如實知見到自己什麼時候會死。禪師們一直能準確地預知自己的死亡。他們總能如實知見到自己什麼時候會死,但即使如此,人們也不相信他們。我們怎麼能相信你能預知死亡呢?——我們將它藏得如此之深,卻從不去如實觀照它。
占星術可能會失敗,因為它是一門外在科學,從外在向內在解讀某些東西。相師可能會失敗,因為它不是很確定。你的手相不能被信,你的面相不能被信,你的整個身體都在說謊。你手掌上的紋路很容易就改變。十五天內,不斷想要自殺,你手掌上的生命線就斷了。連續十五天,不要想其他的事情,只想自殺,自殺,想像,做夢。十五天之內你的生命線就會斷掉。
頭腦思想可以創造也可以改變。如果你去看相師,他說三個月內你就要死了,他可能誤解了,但如果這個想法念頭在你內心深處紮根,你將在三個月內死去。三個月內你的生命線就會結束。你的手相沒有影響你的頭腦思想,你的頭腦思想一直在影響你的手相。
我聽說過一位埃及國王。他非常恐懼死亡,他非常虛弱,病得很重,一直是躺在病床上。他瞭解到一位占星家預言了他的一位大臣的死期,而這個大臣也非常準時就去世了。國王想,「這個人很危險。這個人做了一些像黑魔法一樣的事情。他殺了人,讓這個人活著是危險的——他也可以對我做同樣的事。」
他召喚占星師,問他:「告訴我一些關於我死亡的事情。我什麼時候會死?」
占星師看了國王的面相,覺得有些危險,國王非常兇殘。他懷疑了什麼,於是他排了一個命盤,斟酌了一下,然後說:「我死後,你也會死,一個周內死去。」
於是國王叫了所有的醫生來照顧這個人。為他建造了一座宮殿,提供最好的食物和所需的一切。最偉大的醫生被召來為他服務,他們告訴他:「好好保護他,因為他說如果他死了,在七天內……」據說國王活得很長,因為占星師還活著,他是一個非常健康的人。那人死了,國王才死了,不到一周,國王就死了。
你的頭腦思想在不斷變化,如果你的頭腦是一個騙子,不要去找任何相師,相師會被欺騙。但你不能欺騙一個師父,因為他從不看你的手相,面相,他也不擔心你的星象,他觀照的是你的內在深處。他如實知見到你死亡的確切時間,如果你臣服,死亡就可以善用。
這個故事很美,好好靜心它吧。同樣的事情也會發生在你身上,但是需要更多的準備,需要成熟,需要臣服。
還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一
敬愛的師父:
這則禪宗故事的最後一句話說:「……栴崖奕堂產生了十位覺醒的傳承者,這是一個非同尋常的數字。」在我看來,十個人並不是一個很大的數字。我們能不能買下你的棍子,用在我們自己身上,以便幫助我們臣服?
十真的是一個很大的數字,因為覺醒是如此的艱巨,如此難以實現,幾乎不可能。十是一個大數位,但更大的數字已經發生了。有了佛陀,數百人就覺醒了,有了大雄,數百人就覺醒了。
最基本的問題不是如何買我的棍子——你買不到——而是如何允許它。這不是師父要該如何棒喝你的問題,而是該如何接受棒喝、歡迎棒喝的問題。如果你抗拒,那就什麼也做不了,而抗拒是普遍存在的。在普通的事情上抗拒是普遍存在的,而對死亡的抗拒將是非常巨大的,是終極的。在普通瑣碎的小事情上,抗拒都是存在的。
一個男人在這裡,他說:「我想臣服。」
我告訴他,還是再想想吧——你這是什麼意思?這是很困難的,你來說:「我臣服」可不是那麼容易的。我對那人說:「先去將頭髮剃了吧。」
那個人說:「這很難,那我做不到,我喜歡長頭髮。」
那人完全忘了他要向我臣服,但他不能將頭髮剃了。頭髮已經死了,頭髮不是你生命體的一部分,這就是為什麼你可以剪掉它,你完全不會受到任何傷害。頭髮是死的,已經死了,一些已經死了的東西,作為死細胞被扔出了體外。這個人說他不能剪頭髮,因為他喜歡長頭髮,他說準備好要臣服了。他不知道臣服是什麼意思。
有人來對我說:「我準備好臣服了。」我對他說:「換成赭色的長袍吧。」然後他說:「那會很尷尬,很困難。」他不能將衣服換成赭色的長袍,但他卻口口聲聲說準備好臣服了。
臣服這個詞已經變得毫無意義,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否則說出臣服這個詞會讓他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因為臣服意味著死亡。
我竿木隨身,我可以任何時該棒喝你,但你的準備還沒有做好。如果我在你準備好之前棒喝你,你就會從我這裡逃走。許多人逃了,許多人逃離了,因為我以某種方式或其他方式棒喝了他們。
而且不要以為看得見的棍子才能棒喝,我用的是更微妙的棍子。一句話就可以將你打得很慘,你被打崩潰了。你的邏輯、你的宗教、你的觀念被棒喝了,你就崩潰了,你就再也不會回到我身邊。我打擊了你的情緒,然後你對我變得敵對。在被師父棒喝前,你的成熟度是需要的:你要迎接棒喝,等待和祈禱。
在禪宗中,每當有弟子被師父棒喝了,整個寺院都會很快樂,而這個弟子被當作特別的東西來接受,這一直是最古老的傳統之一。師父棒喝了他,弟子就被印證了。人們等了好幾年才被師父棒喝。他們祈禱,他們問師父:「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有能力承受?」或者,「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有幸被棒喝?你的棍子,你的禪杖,什麼時候會降臨到我們身上?」
需要一種深刻的接受能力。不需要買我的棍,它們永遠是你的。只有擁有一顆歡迎的心,深深的接受力和耐心,它隨時會降臨在你身上。有時,它靠近你,你就會恐懼。有時候,我棒喝了你身體的許多中心,但你恐懼,然後你想要逃離它。對頭腦保持正知,頭腦始終是在告訴你要逃離。凡是有危險的地方,頭腦會告訴你:從這裡逃離出去。
我們的頭腦有兩種方式去支援某種情況——一種是戰鬥,另一種是逃跑。你的頭腦開始跟我鬥爭,我可以看到。當我說話的時候,我可以從你的眼睛裡看到你是在戰鬥還是在逃跑。你的眼神,你的坐姿,你聽的樣子,都時時表明你在戰鬥,或在抗拒,或在退縮——據此創造了一個空間,讓我無法進入你的內在。或者,你在逃跑狀態中,然後你很困,你根本沒有在聽。或者,你在心猿意馬,在想著別的事情,你在內心中積極參與,所以你可以逃避。
當你準備好了,不存在逃跑和戰鬥,只有祈禱般的耐心和等待。甚至沒有一點不耐煩……因為不耐煩會造成緊張。你甚至沒有不耐煩,只是耐心地等待,帶著祈禱的心境被動地等待著。這一棒喝將會降臨於你的,我在等待它,而且會比栴崖奕堂的弟子更多的人可以覺醒。可能性在那裡,機會在那裡,河流是流動著,但是你是否會埋頭喝酒,或者你是否會保持自我主義的態度,遠離河流,想著逃跑或是戰鬥,在你週邊邊緣創造你自己的想法——你是否會讓你的頭腦思想將你從我身邊帶走,或者你是否會將它擱置在一邊,允許我棒喝你——而這一切都取決於你。棒喝始終是近在咫尺,但你卻不斷搖擺不定。
這個弟子被栴崖奕堂棒喝了,他真的臣服了。在他死後,更多的人都準備好了。從某個地方這條連鎖鏈條就要斷了。當一盞燈點燃時,更多的燈也跟著被點亮。誰會第一個死去的人?——這就是問題所在。一旦這個弟子死了,一旦這個弟子死了,他周圍的人就覺醒了,許多人就跟著來了,十個人覺醒了。
這個「十」字也是值得沉思的。這個十是象徵性的。因為十是最大的數字。它不是正好是十,它不是一種算術,十只是最大的數字。人開始用手指頭計數,只有十個手指頭。即使現在在農村,人們也習慣用手指頭計數。十是最大的數,其他的數都是重複的。十一是一對一(ONE UPON ONE)的意思,十二是二對一(TWO UPON ONE)的意思,是有重複的。十是世界上所有語言中的基本數位,因為人在任何地方都有十個手指。這些都是十位數,所以十是最高的數字,它是象徵性的。一個人落入了無窮大之中,然後許多人也就跟著落入了無窮大之中。一旦空無深淵打開了,你看到有人進入了它,你看到極樂,祝福,你也可以很容易進入,你也可以一躍而入。
許多人已經完全準備好了,但是即使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準備,棒喝也不會降臨於你身上。只有當你百分之百準備好的時候,棒喝才會降臨到你身上,因為那是一場革命。你甚至可以從百分之九十九的狀態中退轉,這就是問題所在。這是非常不幸的,但它發生了。
我和許許多多的人一起為此而努力過,有時他們會在關鍵的時候退轉,而恰恰在那最關鍵的一刻到來之前,他們就退轉離去了。頭腦足夠狡猾,它能夠合理化,它能說出你為什麼要離開。就在事情要發生的時候,你可以退轉離開。對你而言,離開那一刻的可能性比離開其他任何時刻的可能性都大,這是不幸的,但它確實時有發生。你等啊、等啊、等啊,然後那一刻就快到蒸發點了,突然你退轉離開了。抗拒這種退轉是非常困難的。它就像死亡越走越近,看到深淵,你就以最快的速度逃之夭夭。
保持正知。這種不幸發生在某些探索者身上,它就可能發生在你身上。
佛陀在四十年的遊行中,多次經過一個村莊。有一個人曾常來過,他只聽了幾分鐘就起身走了。而這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在佛陀講法的整個過程中,他從不聽佛陀講法。他會來,那是肯定的,每當佛陀來到小鎮,他都會等那個人。他會來,這是肯定的。他會坐下來,聽幾分鐘,然後,恭恭敬敬地向佛陀禮拜,他就離開了。
阿難曾經問那個人:「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那人說:「有時這是我生意的高峰期,但我必須來表達我對佛陀的敬意,這就是我來的原因。但是我的店是開著的,顧客在那裡,他們不會等的。覺醒可以等待,下次我會再聽到的。這樣的事情屢屢發生。」
佛陀死的那天,他就在村子附近,臨終前他對阿難說:「那個人還沒有來過。」這是個例外——他從來沒有錯過。他在某種意義上始終是錯過的,但在禮節上他從未錯過。他始終是來了,但現在他沒有來。」
然後,佛陀問他的弟子們:「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因為很快我就會進入最後的三昧,最後的狂喜,然後我就不能回來回答你們了。」
他們開始哭泣,流淚,但沒有任何問題。阿難說:「我們已經問了一切,你也回答了一切,但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想到您即將要圓寂了,我們的頭腦就一片空白。」
佛陀問了三次,又問了一次。還是沒有人問,於是他就到雙樹後閉上眼睛,剛要進入三昧,離開身體,忽然那個人就來了。他開始與佛陀的弟子們爭執起來,說:「我一定要見他。這是最後一次,我再也見不到他了。我錯過了四十年了,我有個問題要問。以前我一直問不出來,因為有時家裡有婚事,有時生意高峰,有時我生病了或我的妻子生病了,有時有親戚來探訪。我始終是錯過了,但現在不要阻止我。」
弟子們說:「這是不可能的,現在他正在進入三昧,離開身體。」
佛陀從他的狂喜中出來,從他最後的三昧中出來。他走到樹前說:「不要阻止那個人。他可能是愚蠢的,他可能因為無知而錯過了,但我不能為難他。我還活著,所以讓他來吧。誰也不能說佛陀還活著時,一個來求法的人被拒絕了。」
佛陀說:「你來問什麼?」
那人已經忘記了這個問題。他說:「來的時候,我知道,但現在我想不起來了。下次見到你,我會將問題帶來的。」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佛陀在那一天圓寂了,那個人一定是在這個地球或其他星球上的某個地方徘徊,尋找一個能回答他問題的人。那個人連續錯過佛陀四十年。
你也可能錯過我——永遠記住這種可能性。但這將是因為你的緣故,而不是因為我的緣故,我始終是準備好了。只要你準備好了,我就會棒喝你,但需要深深地臣服,在此之前,什麼也做不了。你必須死,像你現在這樣死,這樣你真正的存在才能從你身上誕生出來。你必須作為外在表像而死,這樣內在真實的東西才能誕生。你必須死在週邊邊緣,這樣中心結晶才能逐漸形成,在它的光明中,在它的完全完美中。
所有的棒喝都是為了破殼種子,這樣樹才會誕生。
還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二
敬愛的師父:
關於您所談論到的武士(刹帝利種姓)和商人(吠舍種姓),有幾個問題。既然我們大多數人都是商人和專業人士,而不是武士,我們會錯過覺醒嗎?
成為一名戰士並不意味著成為一名武士,而是一種精神品質。你的職業可以是商人(吠舍種姓),但精神卻是可以是武士的,你也可以是武士(刹帝利種姓)出身,但卻活得像是一個商人。
「商人」指的是一個精神品質,始終是在討價還價,試圖少勞多得。我說的商人就是這個意思:儘量少勞多得,始終是在討價還價,始終是想著利潤。武士又是一種精神品質,一種賭徒的品質,而不是討價還價者的精神品質,是可以將一切都押在這邊或那邊的品質——不妥協的武士。
如果一個商人想到覺醒,他就會將覺醒當作一種商品,就像對其它許多其他商品一樣。他有一張清單:他必須建造一座大宮殿,他必須購買這個和那個,最後他還必須購買覺醒,但覺醒始終是最後一個——當一切都做完了,然後,當沒有什麼不需要做時,然後。而這覺醒也是要購買的,因為他只懂錢。
碰巧有一個大富商來找大雄。他真的非常有錢,他可以購買任何東西,甚至一個王國。甚至國王也向他借錢。他來到大雄面前,他說:「我一直聽到許多關於靜心、冥想的事情,在你來這裡的這段時間裡,你在人群中掀起了一股熱潮,每個人都在談論靜心。什麼是靜心?它需要多少錢,我能購買到嗎?」
大雄猶豫了一下,於是那個人說:「你根本不要考慮費用的問題。你只要開口說一個價錢,我就會付錢,錢方面沒有問題。」
該怎麼跟這個大富商說呢?——大雄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最後大雄對他說:「你去吧。在你的城中有一個人,一個很窮的人,他可能願意賣掉他的「靜心」。他已經成就了,他很窮,他可能願意賣掉它。」
於是那個大富商感謝大雄,沖到那個窮人家門前,敲了敲他的門,說:「你的靜心要多少錢?我想購買你的靜心。」
那人開始笑了。他說:「你可以買我,這是沒問題。但我怎麼能將我的靜心賣給你呢?它是一種我的存在的品質,而不是一種商品。」
但商人始終是這樣想的。他們捐贈購買,他們建造寺院購買。他們給予,但他們的給予從來都不是給予,始終是為了得到什麼,這是一種投資。
當我對你們說要做一個武士時,我的意思是要做一個賭徒,將一切都押上。那麼,覺醒就成了一個生死攸關的問題,而不是一件商品,你準備為它拋棄一切。而你卻不再考慮利潤收益的問題。
人們來找我,他們問:「我們從靜心中會得到什麼?它的目的是什麼?它的收益會是什麼呢?如果用一個小時來靜心,會有什麼收穫?」他們的整個生命就是從經濟的層面來考量的。
武士不是追求收益,武士尋求的是一個高峰,一個經歷體驗的高峰。武士在征戰的時候,能得到什麼?你的士兵已經不再是一個武士了,他們只是奴僕。武士已經不存在於這個地球上了,因為整個事情都是由科技來完成的。你在廣島投下一顆炸彈,投彈者不是武士。
任何孩子都能做到,任何瘋子都能做到——事實上,只有瘋子才能做到。在廣島投炸彈不是一個武士或戰士。
戰爭已經和過去不一樣了,現在任何人都能做到,遲早只有機械裝置在做。沒有飛行員的無人飛機也能做——飛機並不是武士。武士的精神品質已經喪失了。武士是直接面對面地指向敵人。
試想一下,兩個拿著拔出的劍的人面對面地相見:他們會思想嗎?如果他們一思想就會錯過。思想就會停止,他們不能計畫,因為如果他們計畫,在那一瞬間,對方就會打中。他們自發地行動,他們成為沒有思想的。危險是如此之大,死亡的可能性是如此之近,以至於不能讓思想發揮作用。頭腦思想是需要時間的,在緊急狀態下,不能讓頭腦思想發揮作用。當你坐在椅子上時,你可以思想,但當你直接面對面地對著敵人時,你不能思想。
如果你經過一條街道,一條黑暗的街道,突然你看到一條蛇,一條危險的蛇盤旋在那裡,你會怎麼做?你會開始思想一下嗎?不,你將會跳起來。這種跳躍不會允許你的思想,因為思想需要時間,而蛇不會給你任何時間,它們沒有任何思想。蛇會直接沖向你,所以你想要先思想一下是不被允許的。當你面對一條蛇時,你就跳了起來,那種跳躍是從你的存在中所產生出來的,它在你思想之前就出現了。你先跳躍然後再思想。這就是我所說的武士的品質:行動是不需要思想的,行動是無心的,行動是全然的。你可以成為一個武士而不必去打仗,沒有必要去打仗。整個生命都是緊急情況,到處都有敵人和蛇,還有兇猛的野獸隨時準備著要攻擊你。生命就是一場戰爭。如果你保持正知,你會發現整個生命都是一場無休止的戰爭,任何時候你都可能死亡,因此緊急情況是永久性的。保持正知,像武士一樣在敵人中行動。任何時刻,任何地方,死亡都會向你襲來,不要成為頭腦思想而活。成為一個賭徒——只有賭徒才能跳下去。跳躍如此之大,是那些以考慮利潤收益的人所不能承受的。這是一種風險,最大的風險,你可能會徹底失去,什麼也得不到。當你來到我這裡,你可能會失去一切,你可能會一無所獲。
我要重複耶穌的一句話。凡是執著於生命的人,凡是試圖保護生命的人,都會失去生命,凡是準備失去生命的人,必保全生命。
這是在用賭徒的語言說話。輸掉它——這是保存它的方法。死——這是達到永生、不朽生命的方法。
當我談論到商人時,我說的是一個精於算計、狡猾的頭腦。不要有狡猾的頭腦。孩子從來都不是商人,很難找到一個不是商人的老人。每個孩子都是一個武士,每個老人都是一個商人。那為什麼每一個武士最後都成為了商人,這是一個很漫長的故事:整個社會、教育、文化、條件,讓你越來越恐懼、害怕。你不能冒險,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是有風險的。愛是一種風險。生命是一種風險。上帝是一種風險。
上帝是最大的風險,通過算計你不會達到——只有通過承擔最終的風險,將你所有的一切都置於危險之中。你不知道那些未知的,已知的你敢於冒一下險,未知的你不知道。
商人的頭腦會說:「你在做什麼——為了那未知的東西而失去你所擁有的一切?保住手中的東西,不要去渴望未知的東西。」
武士心態則會說:「已知的東西已經為人所知了,現在它什麼都沒有發生了,它已經成了一種負擔,再背負著它是沒有用的。現在必須去了知那些未知的東西,我必須為了未知的東西而冒著放棄已知的危險。」
而如果你能冒險,全然的冒險,不保留任何東西,不自欺欺人,不隱瞞任何東西,突然間,那未知的東西就包圍了你。而當它到來的時候,你就會意識到,它不僅是未知的,它還是不可知的。它不是反對那已知的,而是超越那已知的。在那黑暗中前進,在那片沒有任何地圖、沒有任何道路的未知之地前進,獨自進入那片絕對的地方,需要武士的品質。
你們中的許多人還留有一點武士的品質,因為你們曾經是孩子,你們都曾是武士,你們都是未知的夢想家。那個童年被隱藏起來了,但它是不可摧毀的,它一直就在那裡,它在你們的生命中仍然擁有著自己的一角。允許它發揮作用吧,成為一個孩子,你們又會成為武士。這就是我的意思。
不要因為你經營一家商店,你是一個商人而感到沮喪。不要感到挫折,你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成為一名武士。冒險是一種精神品質,一種孩童般的品質——信任,並超越那些安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