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Bird on the Wing
江夏堂譯
第三章:天堂與地獄之門
一九七四年六月十二日上午在佛堂
敬愛的師父:
一個武士來到白隱禪師面前問:「世上有沒有天堂和地獄?」
白隱說:「你是誰?」
武士回答說:「我是天皇的武士長。」
白隱說:「你是武士嗎?你那樣的臉,看起來更像個乞丐。」
武士聽了非常生氣,拔出了他的劍。
白隱靜靜地站在他面前,說:「地獄的大門已經打開。」
看到師父的鎮靜,士兵收起劍向他禮拜。
白隱說:「天堂的大門也已經打開。」
天堂和地獄不是地理上的。如果你去尋找它們,你永遠不會在任何地方找到它們。它們在你的內在,它們是心理上的。心是天堂,心也是地獄,心有能力成為天堂或地獄。但人們一直認為一切都在外在。我們始終是不斷尋找外在的一切,因為內在是非常困難的。我們是外向的。如果有人說有上帝,我們就望向天空。在某個地方,那個神聖的人就坐在那裡。
一位美國學校的心理學家問小孩子他們對上帝的看法。孩子們的認知更清晰:他們不那麼狡猾,更誠實。它們更能代表人類的思想,他們是未被扭曲的。於是他問了孩子們,並收集了答案。結論是很荒謬的。幾乎所有的孩子都這樣描述上帝——一個老人,很高大,留著鬍子,非常危險。祂製造了恐懼。如果你不跟隨祂,祂會將你扔進地獄,如果你祈禱並跟隨祂,祂會給你天堂和所有的快樂。祂坐在天空中的寶座上,看著每個人。你逃不過祂,即使在你的衛生間裡,祂也在看著你。
外向的心將一切都投射到外面。這也是你的上帝。不要笑,不要以為這是一個孩子的觀念——不,這就是你。
這就是你對上帝的看法——作為一個宇宙間諜,始終是在試圖尋找譴責,懲罰,將你扔進地獄...。非常兇殘,充滿報復。這就是為什麼所有的宗教都是基於恐懼的。宗教說,如果你這樣做,你會得到讚賞、獎勵,如果你不這樣做,你將會受到懲罰。基礎似乎就是恐懼。上帝只是似乎是一個非常強大的皇帝,坐在天堂的寶座上。整個概念是愚昧的,但卻是人的,人的心靈是愚昧的。整個概念是以人類為中心的。
《聖經》中說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創造了人。實際上,情況似乎完全相反:人類按照自己的形象創造了上帝。我們以自己的形象投射了上帝,祂只是人類心靈的一個放大版。祂是個更偉大的人,僅此而已。記住,如果你認為上帝在你之外的某個地方,你甚至還沒有邁出宗教的第一步。
所有這些類似的概念也是如此。我們說天堂是沒有的,地獄是沒有的,好像裡面什麼都不存在一樣。你的內在是什麼?你一想到內在,似乎一切都空了。內在是什麼?世界是空,性是空,罪是空,美德是空。上帝、天堂、地獄——一切都空了。你的內在是什麼?你是誰?你一想到內在,你的頭腦就會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實際上,一切都在內在,外在只是一種投射。恐懼就在你的內在,它被投射成了地獄。地獄只是投射在螢幕上的影像——你內在的恐懼,憤怒,嫉妒,你內在的一切毒素,你內在的一切邪惡。天堂也是投射在螢幕上的影像——你內在的一切善與美,一切快樂的東西。魔鬼是墮落者,上帝是復活者。上帝是你至尊的終極可能,而魔鬼是你至卑的終極可能。沒有人像魔鬼一樣存在于某個地方。除非你成為他,否則你就永遠不會遇到魔鬼。除非你成為上帝,否則你就永遠不會遇到上帝。
在東方,宗教早已超越了這種以人為中心的態度。東方宗教不是以人類為中心的。他們說你不能遇到上帝,你可以成為上帝。他們說當你到達存在的終極點時,將不會有上帝來接待你,歡迎你。唯有你的敬虔會在那裡出現。所以可以這麼說,我不斷堅持:不存在上帝——存在是神聖的。世上沒有一個像人一樣的上帝,一個超級人,沒有人。上帝是不存在的,敬虔是存在的。我說敬虔的那一刻...它變成了某種內在的東西,你一說上帝的那一刻,你就將它投射出來了。
這個故事很美。白隱禪師是難得一見的花中之花。
一個武士來到白隱禪師面前問:「世上有沒有天堂和地獄?」
有一個武士、戰士來找他,他問:「有沒有地獄,有沒有天堂?如果有地獄和天堂,門在哪裡?我從哪裡進入?我怎樣才能避開地獄,選擇天堂呢?」他是一個單純的武士。武士始終是單純的。很難找到一個單純的商人。商人始終是狡猾的,世故的,否則他不能成為商人。武士永遠是單純的,否則他不可能成為武士。武士只知道兩件事,生和死——其它什麼都不知道。他的生命始終是危在旦夕,他始終是在賭博,武士是一個單純的人。這就是為什麼商人不能產生一個大雄,一個佛陀。即使是婆羅門也不能產生出一個拉瑪、一個佛陀、一個大雄。婆羅門也很狡猾,只是狡猾的方式不同。他們也是商人——不同世界的商人,另一個世界的商人。他們經營的不是這個世界的生意,而是另一個世界的生意。他們的神職是一門生意,他們的宗教是數學、算術。他們也很聰明,比商人更聰明。商人只限于這個世界,婆羅門的狡猾卻超越了這個世界。他們始終是想著另一個世界,想著在那裡得到的回報。他們的儀式,他們的全部心思都在關注如何在另一個世界獲得更多的快樂。他們關心的是極樂:婆羅門是商人。即使是婆羅門也不能產生出佛陀。這很奇怪。二十四位耆那大成就者都是刹帝利,是武士。佛陀是武士,拉瑪和克裡希納也是武士。他們是單純的人,沒有狡猾的心思,沒有算術。他們只知道兩件事——生和死。
這個單純的武士來到白隱禪師,問「世上有沒有天堂和地獄?」他不是來學習任何教義的。他想知道大門在哪裡,這樣他就可以避開地獄,進入天堂。而白隱禪師以一種只有武士才能理解的方式回答。如果一個婆羅門在那裡,就需要引經據典,他會引用《吠陀》《奧義書》《聖經》《古蘭經》,那麼一個婆羅門就會明白。對於一個婆羅門來說,一切存在的東西都在經典中,經典就是世界。婆羅門活在經典中,活在語言文字中。如果一個商人在那裡,他就不會明白白隱禪師的回答、以及他的回應,他與這個武士的行為方式。商人始終是問:「你的天堂的價格是多少?代價是什麼?我怎樣才能得到它?我應該怎麼做?我應該有什麼樣的德行?功德是什麼?我應該怎麼做,才能得到天堂?」他始終是在問價。
我聽過一個美麗的故事——發生在上帝創造世界之初。上帝來到地球,向不同種族詢問十條誡命,即十條生活規則。猶太人對這十誡賦予了如此重要的意義——基督徒也是,穆斯林也是。所有這些宗教都是猶太人的,源頭是猶太人,猶太人是完美的商人。
所以上帝來詢問,祂來到印度教徒那裡問:「你想要十誡嗎?」印度教徒說:「第一條是什麼?我們必須有樣品。我們不知道這十誡是什麼。」上帝說:「你不能殺人。」印度教徒說:「這將是困難的。生命是複雜的,殺戮也被關連於其中。這是一場偉大的宇宙遊戲:有出生,有死亡,有戰鬥,有競爭。如果將所有的競爭都取消了,那整個事情就會變得平淡乏味。我們不喜歡這些戒律——它們會毀掉整個遊戲。」
然後,祂去找穆斯林,他們也要了一個樣本。祂給他們舉了一個例子,「你不可姦淫。」穆斯林說:「這將是困難的...。生活將失去所有的美麗。至少需要四個妻子。你們說這是姦淫,但這是生命所能給予的一切,這是一個有道德的人所應該擁有的一切。誰知道另一個世界呢?這就是世界,是你賜給我們所享受的,現在你又帶著這十誡來了。這是矛盾的。」
上帝繞著地球一圈又一圈。他來到猶太人的首領摩西那裡。摩西從來沒有問過樣本,上帝很害怕:如果摩西說「不」,那就沒有人可供選擇了,摩西是祂最後的希望。上帝問摩西:「我有十誡」的時候,摩西回答了什麼?他說:「它們的成本是多少?」這就是一個商人的思維方式:他首先想知道的是成本。
上帝說:「他們不花錢。」摩西說:「那我就要十條。如果不花一分錢,那就沒有問題了。」十誡就是這樣誕生的。但是這個武士不是猶太人,他不是個商人,他是個武士。他是帶著一個簡單的問題來的。他對經典不感興趣,對成本也不感興趣,對任何語言文字上的回答都不感興趣。他對真相感興趣。
白隱說:「你是誰?」
武士回答說:「我是天皇的武士長。」
在日本,成為一個武士是一件非常自豪的事。這意味著成為一個完美的戰士,一個毫不猶豫地獻出生命的人。對他來說,生與死只是一場遊戲。
武士回答說:「我是天皇的武士長。」
白隱說:「你是武士嗎?你那樣的臉,看起來更像個乞丐。」
武士的自我受到了傷害,他的自我受到了棒喝。他忘記了自己此番而來的目的。武士聽了非常生氣,拔出了他的劍。
他忘了他是來請教這位師父天堂之門在哪裡,地獄之門在哪裡。
白隱靜靜地站在他面前,說:「地獄的大門已經打開。」
用這把劍,這種憤怒,這種自我,在這裡打開了地獄之門。他立刻明白了:這是地獄之門。
看到師父的鎮靜,士兵收起劍向他禮拜。
白隱說:「天堂的大門也已經打開。」
地獄和天堂都在你心裡,兩扇大門都在你心裡。當你的行為是無意識的時候,就有地獄之門,當你變得正知和有意識時,就有天堂之門。
這個武士怎麼了?當他剛要殺了白隱禪師的時候,他有意識嗎?他有意識到自己要做什麼嗎?他有意識到自己來此的目的嗎?所有的意識都消失了。當自我接管,你不能正知到。自我是一種毒藥,一種使你完全失去意識覺知的麻醉藥。你行動,但這行動是來自無意識,而不是來自你的意識覺知。而每當任何行為來自無意識,地獄之門就會打開。無論你做什麼,如果你沒有覺知到自己在做什麼,地獄之門就會打開。
武士立刻變得正知起來。頃刻間,當白隱禪師說:「地獄的大門已經打開。」這種狀態下,一定會產生正知性。
試想一下,如果你是一個戰士,如果你是一個武士,手握利劍,正要殺人,會發生什麼?再過一會兒,白隱禪師的頭就會被斬掉,再過一會兒,頭就會和身體分離。白隱禪師說:「地獄的大門已經打開。」這不是哲學式的回答,沒有一個師父用哲學的方式來回答。哲學只存在於平庸、愚昧的頭腦中。師父的回應,不是口頭上的回應,而是全然的回應。如果稍有不慎,這個人就可能殺了他。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如果你殺了我,讓你正知起來,那是值得的」——白隱禪師玩了這個遊戲。但就在這時,白隱禪師說:「地獄的大門已經打開。」
你可能沒聽說過武士。假設你要殺一個武士:你的劍在你手裡,就快要碰到他的脖子了。他站在你面前,沒有任何保護,沒有任何武器。武士有一個特別的聲音,一個咒語。他只會大聲說一個字,你所有的能量就會消失。你會像死了一樣,變成一尊雕像一動不動。他可能會簡單地說:「嘿!」你會變得靜止,你的手不會動。那聲音會擊中控制著一切的心。你的手會變得靜止,你的念頭會被震撼,所有的活動都會消失。你不能殺死一個武士,即使他沒有武器。聲音成為一種保護。如果你拿著一把槍,你的手就不能動,那你會失去瞄準的機會。它只是一種聲音,一種必須以特定方式所發出的聲音,這樣它才能深入你的內心,徹底改變你的行為,改變你行為的模式。
當白隱禪師說:「地獄的大門已經打開」的時候,武士們一定是靜止的。在那種靜止的狀態下,當所有行為都停止時,你就會變得正知。需要一些活動...否則你的無意識就會崩潰,你就會變得有意識覺知。禪宗說,如果一個人能坐著六個小時不做任何事,他就會覺醒。就六個小時...但是六個小時實在太長了,我說六分鐘就夠了。如果你能絕對沒有任何活動,即使是六秒鐘也可以。當你不被佔據的時候,你就不會無意識;當你不被佔據的時候,你的全部能量就變成了意識。一個巨大的釋放發生了。
你的能量被參與的活動所佔據。你的頭腦在思想,你的身體在工作,你被佔據了。你的整個能量都耗散在每個行為舉止中,正在向世界耗散。當你思想的時候,你在耗散能量,每一個思想念頭都需要精力,需要能量。你不斷地思想,就是不斷地在耗散能量,但卻一無所獲——只是耗散能量。活動需要能量,你無限的能量來源不斷地被耗散。你從各個地方都在洩漏。所以你才會感到如此虛弱,如此沮喪,如此無能為力。這種無能為力感讓人無助,你是無所不能的,你卻感到無能為力。你擁有你內在無限能量的所有源頭,你與宇宙源頭息息相關,但你感到無能為力,因為你在不斷地在耗散能量。
如果頭腦思想哪怕只停止了一瞬間,活動也沒有了,如果你變得像一尊雕像一樣,無論在內在還是外在都如如不動,如果沒有運動,無論是身體還是頭腦,那麼巨大的能量就會被釋放出來。因為現在沒有活動了,能量將去哪裡呢?它不能無故消失。你就成為那能量之柱,能量的火焰。一切都在裡面變得有意識,一切都被點燃了,你的整個生命都充滿了光。這一定是發生在武士身上的——手拿劍停了下來。白隱禪師就在他面前,他面前有一位師父,一位覺醒的師父。白隱禪師的眼睛在笑,臉在笑,天堂之門打開了。他明白了:劍回鞘了。在將劍回鞘的時候,他一定是完全寂靜的,平靜的。憤怒已經消失了,憤怒中移動的能量已經變成了寂靜。如果你在憤怒中突然醒悟,你會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能量在妄動,突然它停止妄動了。你會有寂靜,當下的寂靜。你會躍入於你的內在存在之中,這種躍入是如此突然,你會意識到。這不是漸進緩慢的躍入,它是如此突然,以至於你無法保持不知不覺。你只能用常規的東西,用漸進緩慢的東西來保持不知不覺,你的動作太慢了,你感覺不到運動。這是突然的運動——從有活動到無活動,從有頭腦到無頭腦,從有思想到無思想。
看到師父的鎮靜,士兵收起劍向他禮拜。
白隱說:「天堂的大門也已經打開。」
寂靜是一扇大門。
內在的寂靜是一扇大門。
非暴力是一扇大門。
愛和慈悲是一扇大門。
天堂和地獄不是地理上的,是心理上的,是你的心理。而這不是一個要在審判日決定的問題。人類的心理是如此的狡猾:在避免,逃避的過程中,基督教徒、伊斯蘭教徒和猶太教徒創造了一個最後審判日的概念,在這一天,每個人都要接受審判——你將被帶出墳墓,接受審判。跟隨主的人,行善的人,相信的人,會上天堂,行為不端的人,沒有跟隨主的人,沒有去過教堂的人,會被丟進地獄。基督教的地獄是最荒唐的一件事。它是永恆的,沒有盡頭。這似乎是不公正的,純粹的不公正,無論你犯了什麼罪,任何永恆的懲罰都不可能是公正的。羅素(BERTRAND RUSSELL)在某處曾開玩笑說:「如果我計算我所有的罪,包括我犯過的罪和我沒有犯過的罪,只是只是頭腦中想過的罪——如果連這些罪也包括在內的話——最嚴厲的法官也不能將我關進監獄超過四年。而基督教會將你永遠送進地獄。」羅素寫過一本書:《我為什麼不是基督徒》,這是他的一個論點。這是一個美麗的論點,因為整件事情看起來很荒謬。
如果像印度教徒說的那樣,你在千萬期的生命中犯了千千萬萬個罪,那麼將一個人送進地獄永世不得超生,這看起來可能是合乎邏輯的。但基督徒只相信一期生命,七十年的生命。你怎麼能犯這麼多的罪,就該被丟到那永遠的地獄呢?如果你連續犯罪七十年,即使這樣,永遠的地獄看起來也不公正。整件事情似乎是在報復:所以上帝將你丟進地獄,不是因為你的罪,乃是因為你不聽話,因為你叛逆,因為你不聽祂的話。這似乎是報復,但報復可能是不公正的。是懲罰嗎?這似乎很可笑。
人類的思想創造了一個最後的審判日。為什麼要等到最後一天呢?頭腦始終是在推遲,將事情往後推:問題不在此時此地,而是最後一天的問題,所以我們會看到。問題不急,我們看看會發生什麼。有的是方法和手段...在最後的一刻,你可以跟隨主,在最後的一刻,你可以臣服,對上帝說:「我是個罪人。」你可以認罪,可以懺悔並被寬恕。上帝是無限的慈悲,上帝是愛,祂會赦免你的。基督徒已經發展出一種認罪懺悔的技巧。你犯了罪,然後你去找牧師認罪,懺悔了,你就解脫了。如果你老老實實地懺悔,你就可以再去犯罪了,過去的罪就被寬恕了。一旦你知道了這個竅門、關鍵——你可以犯一個罪,並得到寬恕——誰來阻止你再犯呢?所以,同樣的人每個周天都會不斷來找牧師,不斷懺悔。有時自我是這樣的,以至於人們承認他們從未犯過的罪。自我是這樣的,如果你開始懺悔,你就可能會被捲入其中,以至於你可能會開始懺悔你從未犯過的罪。成為一個更大的罪人是如此地自我充實——罪人越大,上帝的寬恕就越大。
深入研究托爾斯泰自傳筆記的人說過,研究者說他自述犯過的許多罪,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有犯過。他很享受。盧梭寫過《懺悔錄》,是他的自傳,他所懺悔的罪,他根本就沒有犯過。聖雄甘地也是如此,在他的自傳中,他所描述的自己所犯的事情可能是誇大其詞。自我就是這樣發揮作用的:無論你說什麼,你都會將它發揮到極致,然後就會有一種暢快的感覺,就是你已經懺悔了。最後的審判日、懺悔都是頭腦的詭計。天堂和地獄不在最後的審判日,它們就在這裡,就在此時。門隨時都會打開,你每時每刻都在天堂和地獄之間徘徊。這是一個即時的問題,非常緊迫。在一瞬間,你可以從地獄到天堂,從天堂到地獄。
這就是故事的意義。甚至一刻也沒有過去,白隱禪師說:「地獄的大門已經打開。」頃刻間他又說:「天堂的大門也已經打開。」天堂和地獄並不遙遠,它們是鄰居,只有一道小小的柵欄將它們隔開。即使沒有門,你也可以跳過那道柵欄。你不斷從這個跳到那個。你早晨在天堂,晚上在地獄。這一刻天堂,那一刻地獄。這只是一種態度,只是一種心態,只是你的感受。許多時候,一生中,許多時候,你可能會造訪地獄,許多時候,你可能會造訪天堂。在一天之內...
有一個美麗的故事,是關於大雄的一個弟子。他是一個偉大的國王,他放棄了世俗生活,成為了大雄的弟子。他是個苦行者,持戒非常地精嚴,無論大雄說什麼,他都做得非常極致。他的名字傳遍了全印度——他就是淨月王(梵文KING PRASANNACANDRA
或PRASANNACHANDRA)。甚至國王們也開始來向他致敬。有一位國王,頻婆娑羅王(BIMBASAR),他曾是淨月王的好朋友,當時他也是一位國王,他來到赤身裸體地站在太陽下,閉著眼睛修行的山洞前,頻婆娑羅王向淨月王禮拜,他心想:「什麼時候,我也會變得如此安詳、如此寂靜、快樂呢?這個人已經成就了!」
然後他去找淨月王的師父大雄——他就在附近,在同一片森林的某個地方。他對大雄說:「薄伽梵(BHAGWAN),就在來找你之前,我去找了淨月王。他閉著眼睛站著,如此快樂,如此神聖。他已經成就了。我什麼時候才會有這樣的時刻呢?我沒有這麼幸運——我感到自己很嫉妒。我還有一個問題。如果淨月王死了,就在我向他表示禮敬的那一刻
他會到達哪裡?他會到達哪個天堂?」耆那教派說有七層天堂和七層地獄。
大雄說:「他將墮入第七層地獄。」頻婆娑羅王不明白,他很疑惑,很迷茫。他說:「你說什麼,為什麼會墮入第七層地獄?淨月王是靜靜地站著,如此平靜,如此靜心,他是如此的欣喜若狂。如果他墮入第七地獄,那我又會怎麼樣呢?在第七層地獄之外還有更多的地獄嗎?不,你一定是在開玩笑,請告訴我真相。」
大雄說:「這是事實。就在你之前,有幾個人經過這裡,他們也去拜見淨月王。他們開始在他周圍說閒話,他聽到了,地獄之門就打開了。那些人是從他做國王的首都來的。他們說‘這個愚癡者已經放下了一切!他將管理王國的全部權力都交給他的首相,而首相是個賊。他在掠奪,他在破壞。當淨月王的兒子長大成人後,當他成為國王時,將一無所有。而這個愚癡者卻閉著眼睛站在這裡。’」
淨月王聽到這話。忽然地獄之門打開。他忘記了。他也是一個武士,一個戰士,一個刹帝利。他完全忘記了他已經放下了,他忘記了沒有劍,他完全忘記了他現在是一個出家修行人。去找白隱禪師的武士有一把劍。但淨月王沒有,他是光著身子站著的。他試圖去拔出劍——但劍不在那裡,只是一個幻覺——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個出家修行人。整件事是如此沉重,消息引起了如此多的焦慮,使他試圖將劍鞘裡抽出劍來,說:「我還活著!那個首相怎麼敢這麼大膽?我要去砍下他的頭。我還活著!」
從前,每當他生氣的時候,他就會摸他的王冠,所以他就伸手去摸他的王冠。發現沒有王冠,只有光頭。突然他想起了,「我在幹什麼?沒有劍,我是出家修行人,我已經放下了一切。」
大雄說:「如果他意識覺知到這一點的那一刻就死了,他就會達到了第七層天堂。淨月王意識到了他所想像的。就在想像中地獄之門打開了,現在它已經關上了。如果他在這一刻死了,他就達到了第七層天堂。」
地獄和天堂都在你心中。這兩扇門非常接近:用右手可以打開一扇門,用左手也可以打開另一扇門。只要你的心發生變化,你的存在就會發生變化——從天堂到地獄,從地獄到天堂。這種情況持續不斷地進行著。秘密是什麼?秘密就是每當你無意識的時候,每當你無意識地行動,沒有意識的時候,你就在地獄中,每當你有意識的時候,每當你完全意識覺知地行動,你就在天堂。如果這個意識覺知變得如此完整,如此堅固,以至於你永遠不會失去它,你就沒有地獄,如果無意識變得如此堅固,如此完整,以至於你永遠不會失去它,就沒有天堂!幸運的是,無意識永遠不可能變得如此堅固,有一部分永遠保持著有意識。
當你的整個人似乎都是無意識的時候,即使這樣,見證的那一部分始終是有意識的。即使在睡覺的時候,也有一部分在見證著。這就是為什麼早上你有時說:「睡得很美。有時你說睡眠被擾亂了,像噩夢般的。」有時你說:「我睡得那麼深,那麼安詳,真是太快樂了。」是誰在知道這件事情呢?你睡著了——誰知道你是如此快樂?有一部分的意識見證了,有一部分的意識始終不斷的正知、如實知見到。否則誰會知道你被擾亂了,不安了,不舒服了?你是睡著了——即使在睡眠中,你的一部分也能意識覺知到。你不可能完全失去意識。一旦獲得了完全的意識覺知,那麼意識覺知就不能失去,你不能逆轉這個過程。你不可能永遠呆在地獄裡——這個基督教教義是絕對錯誤的——但你可以永遠呆在天堂裡。這就是印度教的教義:地獄只能是臨時的,只能是短時的,它是暫時的。而天堂是永恆的。
為了區分短暫的天堂和永恆的天堂,印度人用了一個不同的詞——解脫(MOKSHA)。印度教徒有三個詞。基督教徒,伊斯蘭教徒,猶太教徒只有兩個詞。天堂和地獄是伊斯蘭教徒、基督徒和猶太教徒的兩個詞。
印度教徒說那落迦(NARAKA)代表地獄,SWARGA代表天堂,還有解脫(MOKSHA)——超越於這兩者。第三個詞。印度教徒說天堂不值得去成就的,它可能會失去。當天堂成為永恆的,當它不可能失去的時候,它就是解脫,它是絕對的自由。極樂變成了你的本性,天堂和地獄都消失了。那麼無論你在哪裡,都不會有什麼不同。這個目標就是第三種狀態。但如果你搖擺不定,如果你在天堂和地獄之間搖擺不定,你就無法到達第三種狀態,那麼,任何東西都無法堅固、徹底。那麼你活在一種隨波逐流的狀態中,沒有結晶,你的存在是液態的。時爾它移到天堂,時爾它又移到地獄。結晶意味著你變得越來越有意識,你變得越來越居於中心,越來越踏實。昏沉睡眠越少,你的意識覺知就越強,一個時刻就來了——即使你睡著了,你也有意識覺知。
阿難曾經和佛陀睡在一個房間裡。佛陀是值得看的,即使在睡覺的時候也是值得看的,所以阿難有時也會看。一個熟睡的佛陀就是這樣一個美麗的現象:他看起來像個小孩子,純真,完全沒有勞累一天所帶來的沉重負擔。
你做夢只是因為你背負著一個沉重的負擔,只是因為今天的事情還沒有完成。你留下了許多未完成的事情,它們必須在夢中完成。你看到一個女人,你渴望想要得到她,但這是不可能的。社會,法律,國家,道德,你自己的良心,讓這些轉移了你的注意力。你逃離了這個女人,但她會在夢中跟著你,這個行為必須完成。你必須和這個女人性行為,如果不是在現實中,那就是在夢中,只有這樣,你才會感到安心自在。未完成的行為會成為一種沉重的負擔。
佛無夢而睡,因為沒有什麼是不圓滿的。無欲,沒有激情。什麼也不會生起,什麼也不會殘留,就像有東西在鏡子前經過一樣。一個女人經過,佛陀看著,但沒有激情產生。女人過去了,鏡子又空了,沒有任何痕跡,沒有任何印記。他是無夢的。即使是孩子也不是無夢,即使是孩子也有欲望。也許欲望不是為了一個女人,可能是為了一個新的玩具,也可能是為了別的什麼,但即使是一個孩子也會做夢。即使是一隻貓,一隻狗也會做夢。看一隻貓,你會覺得它正在夢見老鼠。它在跳,在抓,如果老鼠被抓到,它有時很沮喪,有時又很快樂。看一隻狗睡覺。你能感覺到它在夢見了蒼蠅,夢見了骨頭,夢見了打鬥。有時它很緊張,有時很放鬆。睡眠受到了干擾。
佛陀睡覺的時候是非常美麗的,所以阿難經常看。佛陀會睡覺,阿難就會坐著看著他。他是如此寂靜的生命之池。沒有什麼是不圓滿的,一切,每一刻都是圓滿的,完美的。沒有夢,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他的心是一面乾淨的鏡子。意識之流從來沒有混濁過,而是水晶般清晰。阿難開始疑惑了,因為佛陀始終是以同樣的姿勢睡覺。他整晚都保持同一個姿勢,他不會改變,他將保持同一個姿勢入睡。這種姿勢已經變得非常著名——它被稱為臥如來。你們可能已經看到了臥如來的照片。在錫蘭、中國、日本和印度都有許多臥如來的雕像。如果你去阿旃陀(AJANTA)石窟,有一尊佛陀躺著的雕像。那個姿勢,佛陀怎麼躺的,這就是阿難曾經所看到的臥如來。佛陀整個晚上都是以同樣的姿勢睡覺,連側身都不換。
於是有一天,阿難問道:「世尊,一切都好,但有一件事讓我不解:你整晚都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你究竟有沒有睡著?如果有人睡著了,他就會改變姿勢。你究竟有沒有睡著?即使在你睡著或看似睡著的時候,你似乎也很正知。你似乎知道身體在做什麼,你甚至不會無意識地改變睡覺的姿勢。」
佛陀說:「是的,當心是寂靜的,不做夢時,只有身體在睡覺。意識會保持正知。」
《吉踏經》中記載了克裡希納對阿朱那說:「當你睡覺的時候,瑜伽士都保持正知。」即使在晚上,他的睡眠也不困倦。他的睡眠只是在身體裡,是身體裡的休息,是身體裡的放鬆,他的意識是正知的。實際上,瑜伽士的意識不需要放鬆,它始終是放鬆的,沒有緊張感。由於緊張,所以才需要放鬆。你一整天都很緊張,你的意識就必須放鬆。瑜伽士的身體因為疲倦而放鬆。他的身體是一個機械裝置,他的意識始終是正知的,不斷的正知。這是一種連續的正知性。
當你的意識成為一個連續體時,意識中沒有間隔,當你內在沒有黑暗時,你整個內在的聖殿都變得光明了。光明已經照到每一個角落,你的內在聖殿沒有一處是黑暗的。你是一個解脫者(MUKTA),一個自由的人。
這就是基督的意義。你像基督一樣復活了。現在你沒有黑夜,只有白晝,現在太陽永不落下。天堂意味著意識,地獄意味著無意識:有可能移動到任何一個。當可能性消失的時候,就沒有地獄,也沒有天堂——有第三個,終極打開了門。你變得自由,你變得自在。這就是目標。
白隱禪師做得很好,但這只能由一個武士來做。武士立刻做出了回應——他憤怒了,完全憤怒了。如果他是一個商人,他就會微笑,而憤怒會潛藏在裡面。他沒有準備好了,立即斬掉白隱禪師的頭。白隱禪師的回答會是無效的。你也是這樣:當你憤怒的時候,你會笑。你是如此的不真實和虛假,甚至在憤怒的時候,你也會說謊。你的愛不可信,因為連你的憤怒都是不可信的。你的一生就是一個連續的謊言:無論你做什麼,你都不真實。憤怒的時候,你不是真實的,你微笑,你將它描繪上去的,你將它藏起來——你表現出一些別的東西。那就無法讓你正知到,這就是地獄之門。
這個武士就像一個孩子——他變得非常憤怒。他變得如此怒不可遏,他要殺死這個他想要獲得指引的人。他是來尋找師父的,而他要殺死這個人。他是全然的。這種全然性是有幫助的。如果你的憤怒是全然的,當憤怒消失的時候,你就會是全然的,如果你的憤怒是不真實的,那你的寂靜就不可能是真實的。
白隱禪師說:「地獄的大門已經打開。」武士立刻就意識覺知到。
這只有當你是全然的和真實的時候才能辦到,否則就無法實現。如果你是個騙子,你會騙白隱禪師的。你會笑的。這意味著地獄之門本來是開著的,但上面卻被描繪著天堂的招牌。從外面看,它好像是天堂,但裡面卻是地獄。你會分裂,支離破碎。不,那沒有多大幫助。這個武士在憤怒中變得如此徹底,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識。他憤怒了。他沒有憤怒——沒有人在憤怒——他只是變成為那憤怒,他的全部能量變成了憤怒,他瘋了。在這樣一個高峰頂點,任何事情是可以成就的。然後,它們變得很有穿透力,然後就可以讓正知起來。
白隱禪師說:「看!」武士能看到。他是一個真實的人。然後白隱禪師說:「地獄的大門已經打開。」你就能意識覺知到。當你全然的時候,你就能意識覺知到。忽然間,憤怒就消失了。因為它是全然的,所以它消失了,因為它是全然的,所以當它消失時也是全然地消失了。如果它是零散的,它不可能全然地消失。它完全消失了,徹底消失了。留下了深深的寂靜。這就是我不斷告訴你們的。要全然,要真實,要誠實。如果你是一個罪人,就做一個真實的罪人,不要試圖製造一個聖人的假像。一個真實的罪人,遲早會成為真實的聖人。時間是毫不相干的。當一個真實的罪人是真實的,真實才是重點,罪不是重點。
我聽說:有一個小販被抓了,並被帶上法庭。他無照經營。他是城裡的新人,但他知道需要許可執照。還有幾個人站在法官面前——還有三個婦女也被抓了。她們是沒有執照的妓女。這真是一個美妙的世界——政府甚至為賣淫頒佈發放許可執照。她們是無證經營被抓了,於是治安官問第一個女人:「你說?你是誰,你在幹什麼?」
第一個女人說:「我是模特。」
她在說謊。法官判處她三十天苦役。
法官然後問第二個女人。她說:「是某個地方出了問題。我被抓錯了,我是個演員。」法官判處她被關六十天。
法官看著第三個女人。第三個女人說:「法官大人,我是一個妓女。」法官不相信有人能如此誠實,有人能如此真實地供認。他說:「真實性已經變得如此罕見,以至於你讓我震驚。我從未遇到過如此誠實的人。去吧,我原諒你。我不會給你任何懲罰。」
然後就輪到小販了。法官問:「你幹了什麼?」
小販說:「坦白說,我也是一個妓女。」
這就是正在發生的事情——假面具。無處不在的假面具...欺騙。你甚至不知道你是如何欺騙,以及欺騙了誰。沒有人可以被欺騙,你在欺騙自己,試圖逃避,試圖隱藏。
那個武士是個真實的人,不存在這種虛偽。他已經做好了殺人或被殺的準備,他變得如此火冒三丈,簡直就是一團火。門是開著的。你的門從來沒有全然被打開過——你偷偷地從洞裡鑽出來。你的天堂也從來沒有全然打開過——你從後門進入。對於任何一個求道者,對於任何一個尋找寂靜和真相的人來說,全然是一件基本的事情。
憤怒的時候,就憤怒吧。不要去考慮後果,後果就在那裡,承受後果,但不要自欺欺人。進入地獄的時候,要全然地進入。不要半心半意地進入,要全然地進入它,全然地經過它,全然地承受它。痛苦是會有的,但痛苦讓人變成熟,痛苦是會有的,但只要你如實知見到它,你就能超越它。只有全心全意的人才能如實知見到它。而當憤怒消失時,你會變得如此寂靜,如此靜心。如果你愛,就全然地愛,如果你恨,就全然地恨。不要半心半意,要承受後果。因為後果,你試圖欺騙——你是一個小販,你說你是一個妓女——因為後果,你將從不憤怒,你將從不憎恨。那麼你也會錯過天堂的。一個人如果不能全然地打開地獄之門,你也就無法全然地打開天堂之門。穿過地獄。路從那裡經過,天堂是通過地獄到達的。
這就是這個軼事的意義。白隱禪師首先為武士創造了地獄,地獄必須首先創造。地獄很容易創造——你始終是準備好了,始終是敲門。你恐懼,但始終是準備好,你沒有勇氣,但始終是準備好,你沒有膽量,但始終是準備好。內在持續不斷地動盪。白隱禪師不可能先創造天堂,那是不可能的,沒有人準備好。天堂很遙遠,地獄就在附近,就在拐角處。你一動,你就在其中了。
也不能為你創造天堂。這就是為什麼我所有的靜心技巧都是為了先創造地獄。人們來找我說:「讓我們保持靜默。你為什麼堅持要我們發瘋?」我不能先打開天堂之門,你也不能靜默。要先發瘋。我為你創造了地獄,你必須經過它。這是你最容易做的事。天堂很遙遠,一個沒有經歷過地獄的人無法到達天堂。我的堅持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你現在可以理解這個故事了。
白隱禪師對武士說:「你是武士嗎?你那樣的臉,看起來更像個乞丐。」
武士無法忍受,這太過分了。乞丐?他從不乞求,甚至不為自己的生命而乞求。他立刻被觸動了。乞丐?這是不可能的!劍被抽出來了。
我在用我所有的靜心技巧觸及你,擊打你,棒喝你,就是為了將你從地獄中帶出來。但你就是這麼懦弱,即使將你的地獄帶出來,也不會是全然的。你點到為止,你不參與其中,你是支離破碎的,你只會變成不溫不熱的。不溫不熱是不行的。你必須是沸騰的,只有這樣你才能蒸發。自我只有在沸騰的時候才會蒸發掉,而不是在沸騰之前。你只是變成溫熱的。這是沒有用的,這是一種不必要的熱能浪費,再一次,你會變得冰冷。靜心之後,你會變得冰冷,冷到極點。在你的宣洩中,打開地獄之門。我向你保證,如果你能全然地打開它,我就會立刻打開另一扇門。它永遠是開著的,一旦你打開地獄之門,它就近在眼前。
說這麼多就夠了:「看,這是地獄之門。」然後大門就關上了。另一扇門就會打開。
還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一
敬愛的師父:您所說的天堂和地獄與您所說的根和雙翼有什麼關係?當您說「紮根於這個大地,飛翔于那個天堂」時,我有一種被無限延伸的感覺——這個大地很近,那個天堂很遠。「這個」和「那個」的意義是什麼?
這個大地靠得很近,不是因為它離得很近,而是因為你。那個天堂很遙遠,不是因為它真的有多遙遠,而是因為你。
「這個」指的是世界,「這個」指的是身體——這些欲望、這些激情、物質的、可見的東西。「這個」指的是所有被宗教譴責的東西。他們始終是反對「這個」,支持「那個」。「那個」指的是梵天,「那個」指的是解脫,「那個」指的是那神聖的。「這個」指的是物質世界——這個邪惡的世界,這個被譴責的世界。所有的宗教都譴責這個世界。我不譴責它。我想讓你紮根於這個世界。
所有的宗教都說,除非你被從「這個」中被連根拔起,否則你就不會有那雙翼進入「那個」。他們反對「這個」,反對世界,反對身體,反對物質,反對可見的東西。你所感覺到的一切,它們都是反對的。它們是為了一些非常遙遠的東西,一些抽象的東西——上帝,梵天,解脫。沒有人知道,沒有人接觸過它,無法與之交流,無法與之接觸。它看起來像一場夢,像詩歌,它看起來是虛構的。所有的宗教都譴責「這個」,他們說:「要被連根拔起」,這就是為什麼他們稱修行就是放下世界,放下「這個」。我不這麼認為。他們製造了二元對立論...不僅是二元對立論,他們還在「這個」和「那個」之間,在物質和精神之間製造了二元對立。
對我來說,紮根於「這個」的根會幫助你插上進入「那個」的雙翼。我不會在沒有對立的地方製造任何對立。對立來自於衝突中的頭腦,來自於二元性的頭腦。從衝突中產生了二元理論,衝突的理論。我不是二元對立的,我不製造衝突。我觀照到「那個」不是與「這個」對立,而是「這個」的開花。我觀照到那雙翼不是與根對立,而是根的開花。樹木有雙翼直插天空——它們的枝與葉就是它們的雙翼。它們的根長在地上,枝與葉進入天空。我希望你成為一棵強壯的樹——將根紮根在「這個」上,將雙翼插在「那個」上。
我的上帝並不反對這個世界。我的上帝在這個世界上。我的上帝就是世界。這個地不是與那個天相對立的,而是同一現象的兩個極點。「這個」出現在你附近,是因為你的心還沒有達到能觀照到看不見的東西的狀態。你的心是如此的動盪不安,如此的粗重,以至於你只能觀照到看得見的,粗重的,那些微妙的東西就逃過了你的眼睛。如果你的心變得寂靜,無念,那些微妙的東西就會變得可見。上帝不是看不見的,祂無處不在。但是你的心還沒有調整到處於微妙的,無形的狀態。那不可見的東西是可以觀照到的。不可見這個詞的意思是看不見的東西,但是看不見的東西是可以被觀照到的,只是你需要更微妙、更精緻的眼睛。一個盲人看不見,他看不見你所能看得見的東西,但他的眼睛可以治好,然後他就可以看到陽光,顏色,彩虹。以前看不見的東西現在都變成看得見了。
上帝不是不可見的。你沒有正確的眼睛,僅此而已,你還不是一個調諧的存在,能巧妙地打開它的門。
「這個」和「那個」,對我來說,是無法被截然分開的,「這個」變成「那個」,「那個」變成「這個」。對你而言,「那個」意味著那遙遠的——對我來說並不是。對我來說:「這個」就是「那個」,總有一天你也會處於這種狀態:「這個」就是「那個」。這個世界就是上帝。看得見的隱藏著那看不見的。這就是為什麼我的弟子不是一個放棄者。我的修行法門並不反對任何事,它是為了全部,為了整體。
紮根於大地,這樣你就可以延伸到天空,紮根於看得見的,這樣你就可以深入到那看不見的。不要製造二元性,也不要製造任何對立。如果我反對任何東西,我就反對對立。我反對與任何事物對立,我支援整體,全部。世界和上帝不存在任何分裂。沒有邊界:世界不斷向上帝散播,上帝不斷向世界散播。事實上,用這兩個詞是不好的,但語言會產生問題。我們說造物主和造物,我們就截然分開了。語言是二元的,實際上沒有造物主和造物,只有創造力,只有無限的創造的過程。沒有什麼是分裂的。一切都是一體的——不可分裂的。
語言就像一張政治地圖。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在政治地圖上是分裂的,如果你問地球印度從哪裡開始,巴基斯坦從哪裡結束,地球會笑著認為你瘋了。地球是圓的,它是一個整體,只有在政治地圖上不是,地圖是假的。政客們都是瘋子,都是想要獲得權力的瘋子。他們比住在精神病院裡的瘋子更危險,因為他們握有權力。你從哪裡結束,而我又從哪裡開始?我們能在你我之間劃清界線的地方在哪裡?不能有任何界線。空氣不斷在你體內流動。你呼吸:如果哪怕是一瞬間空氣不在你體內流動,如果呼吸不來了,你就死定了。此刻我體內的空氣離開了我,進入了你。此刻是我的生命,頃刻間又變成是你的生命,你的氣息又頃刻間回到了我身邊。瞬間前是你的生命,現在又變成我的生命。我們的分割點在哪裡?
生命在不斷流動,生命是你我之間的東西。樹不斷製造氧氣,你則呼吸氧氣。如果樹消失了,你也會消失。植物不斷將宇宙射線轉變為食物——這就是水果和蔬菜的作用——如果它們消失,你也將不復存在。它們不斷地為你創造食物,這就是你存在的方式。綠色植物在不斷地為你創造食物,你依賴它。
雲層不斷移動,為你帶來了水。整體是相連的。遙遠的太陽將它的光線傳給你,這些光線就是生命。如果太陽消失了,所有的生命都將消失。甚至太陽也需要從某種來源獲得能量,科學家們還沒有找到這種來源,但如果這種來源消失了,一切都會消失。一切都是相互緊密聯繫在一起的。這個世界並不是零散存在的,它是作為一個整體存在的,是一個整體。
對我來說:「這個」加上「那個」就是上帝。這就是為什麼我會說一些非常矛盾的話。我想給你們兩樣東西:根植於這個地球,根植於所有的塵世,而雙翼飛向那個天堂,根植於所有現在對你們來說是抽象的,根植於所有你們甚至不能理解的,無法概念化的一切。根植於那有限的,而雙翼進人那無限的...而你不需要放下「這個」,如果你放下「這個」,你就等於放下了你的根。這已經發生了,這就是為什麼你的聖人,你的苦行者,看起來如此死氣沉沉。因為他們已經放下了「這個」,他們是被連根拔起的生命。將一棵樹連根拔起,你就露出了隱藏在大地中的那部分。很快花兒就會凋謝,枝葉就會凋謝,樹葉會開始飄落。
這就是你的聖人,所謂的聖人。他們破壞了它們的根,因為它們停止了開花。你見過盛開的聖人嗎?——一個每天都在開花的聖人,一個每天都在給予新鮮的聖人,一個每天都在未知中開花的聖人。不,你會發現一個僵硬的,模式化的,戒律化的存在,一個死亡的聖人存在。大雄也許是活著的,但看看大雄的追隨者。看看他們的臉——你看不到那裡有什麼開花。他們的眼睛呆滯,乾枯,他們是被連根拔起的樹木。他們需要慈悲,他們需要許多説明,許多慈悲。他們病了。沒有根,他們一定會生病。他們可能毀了自己的性,但他們不知道他們也毀了自己的愛。性是「這個」,而愛是「那個」。當你摧毀了性,你也就摧毀了愛。我說深入到性中去,它就會變成了愛——深入到你的根開始開花,你的根開始開花。開始就變成了結束,種子就變成了樹。深入其中,以至於發現另一個人隱藏在那裡。它始終是在那裡。你可以控制自己的憤怒,但那樣就不會有慈悲了。你的憤怒變成了深深的慈悲。然後奇跡就發生在你身上。然後,你會得到祝福,然後,會有恩典,然後,會有狂喜。
這個大地象徵著所有被譴責的東西,而那個天堂,則象徵著所有被渴望的東西。但我不劃分,對我來說,兩者是一體的。你也很快就會有一天,你將會看到「這個」蘊含著「那個」。這個世界「只是那個神聖」的子宮,「世俗」只是一個掩護,為「非世俗」所提供保護性的掩護,種子,種子的外殼,不是反對樹,而是一種保護。物質只是對那神聖的一種保護。
看,始終是試圖找到那合一的東西。合一就是宗教,不合一就會失去宗教。而且要避免反對。如果你反對,你就會變得僵硬、堅硬,你越是堅硬,你就越是死氣沉沉。
我聽說,曾經發生過一夥強盜誤入一座修道院的事情。他們以為這所房子屬於某個富人——修道院看起來很富有——所以他們進入了寺院。但是,那些修道者們和他們打了一場硬仗,當他們成功逃脫時,他們很快樂。當他們在城外再次相遇時,其中一個強盜高談闊論地說:「不錯,我們有一百盧比。」
領頭的人說:「你們這些愚癡者!我一直告訴你們要避開修道者。我們進修道院時有五百盧比!」
我也對你們說:要避開修道者們。如果你進修道院時有五百花,出來時就只有一百朵了。他們是敵人,是「這個」的敵人,我說那些與「這個」為敵的人必然是「那個」的敵人——不管他們是否知道。
愛「這個」,並且深深地愛它,以至於你的愛超越了「這個」,達到「那個」,這就是我說的:讓根紮根於這個大地,雙翼飛翔于那個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