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 THE FLOWERS SHOWERE
江夏堂譯
第八章:洞山的麻三斤
一九七四年十一月七日上午在佛堂
洞山禪師正在庫房裡稱一些亞麻。
一個僧人走到他跟前問道:「什麼是佛?」
洞山說:「麻三斤。」
原文參考對照:
僧問洞山。如何是佛。洞山雲。麻三斤。——《景德傳燈錄》卷第二十二。
宗教不關心哲學問題和答案。不斷從這樣的角度去看是愚蠢的,是對生命、時間、精力和意識的純粹浪費,因為你可以不斷地問,也可以不斷地給出答案——但從答案中只會產生出更多的問題。如果一開始衹有一個問題,但到最後,通過許多哲學上答案,將會產生出一百萬個問題。
哲學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它衹是承諾,但從來沒有解決過任何問題——所有這些承諾都沒有兌現。但它仍然還在不斷地許諾。但是,能夠解開心靈之謎的體驗不可能通過哲學思辨而獲得。
佛陀是絕對反對哲學的——從來沒有人比佛陀更反對哲學。他通過自己的痛苦經歷,他明白了哲學的那些看似深奧的東西都衹是表面的。即使是最偉大的哲學家也和任何人一樣平庸。沒有一個問題被他解決了,甚至連碰都沒碰過。哲學家有許多知識,有許多答案,但哲學家老了還是老樣子——沒有新的生命發生在他身上。問題的關鍵在於,頭腦是一種提出問題的能力:它可以提出任何問題,然後它可以通過回答這些問題來欺騙自己。但你是提問者,而你也是解決這些問題的人。
無知創造了問題,無知也創造了答案——同樣的頭腦創造兩部分。一個懷疑的頭腦怎麼能得到答案?在內心深處,頭腦本身就是問題所在。
所以,哲學試圖回答頭腦的問題,而宗教則著眼於最根本基礎的問題。頭腦就是問題,除非放下頭腦,否則答案不會向你揭示——頭腦不會允許,頭腦是障礙,是一堵牆。當沒有頭腦無念的時候,你是以一種體驗的存在狀態,當有頭腦存在的時候,你衹是一種語言化的存在狀態。
在一所小學校裡發生了這樣的事:有一個非常愚蠢的孩子,他從不問任何問題,而且老師也不太理他。但是有一天,當老師在講解一道算術題時,他非常興奮,在黑板上寫了一些數字。孩子很興奮,一次又一次地舉起手,他想問些什麼。當老師做完題後,她將黑板上的數字擦掉了,非常高興,這個孩子第一次這麼激動地想要問點什麼,她說:「我很高興你準備好問一些問題了。開始吧——問吧!」
孩子站了起來,他說:「我很擔心,這個問題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我的面前,但我無法鼓起勇氣去問。今天我決定問一問:你所擦掉這些該死的數字後,這些數字會到哪裡去?」
這個問題非常有哲理,所有的問題都是這樣的。許多人問佛陀:人死後會去哪裡?上帝在哪裡?什麼是真相?——和這些問題是一樣的。但你感覺不到隱藏於其中的愚蠢,因為它們看起來非常高深,而且它們有著悠久的傳統——人們一直在問這些問題,你認為非常偉大的人也一直在關注它們:理論化、尋找答案、創造系統……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的,因為衹有體驗才能給到你答案,而不是思想。如果你不斷思想,你就會變得越來越瘋狂,而答案仍然會離你很遙遠——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遙遠。
佛陀說:當頭腦停止提問的時候,答案就發生了。因為你太執著於問題,所以答案無法進入你的內在。你處在這樣的困境中,你是如此地不安,如此地緊張,真相無法進入你——你內在如此的顫抖,恐懼,神經質,充斥著愚蠢的問題和答案,係統,哲學,理論,你是如此地充滿。
穆拉·納斯魯丁開車經過一個村莊。許多人聚集在某個地方,他很擔心——怎麼了?街上都沒有人,每個人都跑去聚集在某地。然後他看見一個警察,就攔住他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發生了什麼大事?我在任何地方都看不到人,工作,活動,在商店裡……他們都成群結隊地聚集起來!」
警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說:「你在問什麼?剛剛發生了大地震!許多房子都被震倒了,許多人都死了!我不敢相信你竟然沒有感覺到地震!」
納斯魯丁說:「因為酗酒的緣故,我的身體一直都抖得很厲害,手也抖得很厲害,以至於錯過了。」
如果你體內的地震一直在持續不斷,那麼當一場真正的地震來臨時也將無法進入你的體內。當你沉默、靜止的時候,那麼真相就會發生。提問是內在的顫抖。提問意味著懷疑,懷疑意味著顫抖。提問意味著你什麼都不相信——一切都成了問題,當一切都成了問題時,你就會有非常多的焦慮。你觀照過自己嗎?一切都變成了問題。如果你很痛苦,這就是一個問題:為什麼?即使你很快樂,也是一個問題:為什麼?你不能相信自己是快樂的。當人們靜心變得深入時,他們就會來找我,他們有更深的一瞥,他們會非常不安地來找我,因為他們說,有些事情正在發生,他們不能相信這發生在他們身上,不能相信快樂會發生——一定有一些欺騙。人們對我說,你是不是在催眠?——即使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不能相信自己是可以快樂的,一定是有人在催眠他們。他們不能相信他們能保持沉默——不可能!「為什麼?我為什麼能夠保持沉默?一定是有人在搞鬼!」
對一個提問頭腦的人來說,信任是不可能的。一旦有了某種體驗,頭腦就會產生一個問題:為什麼?花朵就綻放在那裡——如果你信任,你會感受到一種美,一種美的綻放,但是頭腦會問:為什麼?為什麼這朵花被稱之為是美的?那什麼是美?——你就誤入歧途了。你戀愛了,頭腦會問:為什麼,什麼是愛?據記載,聖奧古斯丁說,我如實知見到時間是什麼時候,但當人們問我時,一切都變得啞口無言了,我無法回答。我如實知見到什麼是愛,但你問我:什麼是愛?——我就茫然不知所措,無法回答。我如實知見到上帝是什麼,但你問我,我就茫然不知所措了。奧古斯丁是正確的,因為奧秘是不能問的,不能提問的。你不能對一個奧秘打上問號。如果你打了問號,這個問號就變得更為重要了,然後這個問題就覆蓋了整個奧秘。如果你認為當你解決了這個問題,那麼你將活在神秘之中,不,你永遠不會活在那神秘之中。
在宗教中,提問是不相關的。信任纔是相關的。信任意味著進入體驗,進入未知的世界,而不需要多問——通過體驗來了解它。我告訴你外面有一個美麗的早晨,你就開始在這裡質問我,將自己關在一個房間裡,封閉起來,你希望你的每一個問題都能得到回答,然後才向前走出一步。如果你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是早晨,我該怎麼告訴你?我要如何告訴你?衹能通過你已經知道的語言來告訴你。如果你一直活在黑暗中,我怎麼能告訴你什麼是光,美麗的光從樹間落下,整個天空都充滿了光,太陽已經升起?如果你的眼睛只習慣於黑暗,我怎麼能向你解釋太陽已經升起?
你會問:你什麼意思?你想欺騙我們嗎?我們活了一輩子,從來沒有見過像光這樣的東西。先回答我們的問題,我們如果相信了,就可以跟你出去,否則,你似乎是在將我們帶入歧途中,使我們脫離我們受保護的生活。
但是,如果你沒有體驗過光,光怎麼能被說出來呢?但這正是你所要求的:說服我們先相信上帝,然後我們纔會靜心,然後我們纔會祈禱,然後我們纔會尋找。在沒有確信之前,我們怎麼能去探索?當我們不知道要去哪裡的時候,我們又該如何去探索?
這就是不信任——正因為這種不信任,你無法進入未知世界。已知的東西緊緊抓住你,你也緊緊抓住那些已知的東西——而已知的就是那些已死的過去。它可能會感到舒適,因為你曾生活於其中,但它是死的,它不是活的。那些活著的始終是未知的,不斷地在敲著你的門。跟隨著它而動起來。但是沒有信任你怎麼能動起來?甚至懷疑的人也認為自己是有信任的。
有一次,穆拉·納斯魯丁告訴我,他正在考慮和妻子離婚。我問:「為什麼?為什麼這麼突然?」
納斯魯丁說:「我懷疑她對我的忠誠。」
於是我告訴他:「等等,我去問問你妻子。」
所以我告訴他的妻子:「納斯魯丁在城裡到處說,製造謠言說你不忠誠,他正在考慮離婚,那是怎麼回事?」
他的妻子說:「這太過分了。從來沒有人這樣侮辱過我——我告訴你,我已經對他忠誠了幾十次!」
這不是一個幾十次的問題——你也信任,但是幾十次。這種信任不可能很深,它衹是功利性的。衹要你覺得有利可圖,你就相信。但每當未知的敲門聲響起,你就永遠不會信任它,因為你不知道它是否會有回報。信心和信任不是一個功利的問題——它們不是功利性的,你不能利用它們。如果你想利用它們,你就殺死了它們。它們根本就不是功利性的。你可以享受它們,你可以為它們感到快樂——但它們不會有回報。它們不會用這個世界的條件來回報你,相反,整個世界都會將你看成一個愚癡者,因為懷疑的人會被認為是明智的,提問的人會被認為是明智的,衹有當他確信自己是萬無一失時,他纔會邁出一步,世界才會認為你是個聰明人。這就是世人的狡猾和世故——世人將這樣的人稱為聰明人!
在佛陀看來,他們是愚癡的,因為通過他們所謂的明智,他們錯過了最偉大的,而最偉大的不能被利用。你可以和它同在,但你不能利用它。它沒有效用,它不是商品,它是一種體驗,是一種狂喜。你不能賣掉它,也不能從中賺錢——相反,你完全迷失在其中。你再也不會是原來的你了。事實上,你再也回不去了——這是一個不歸點:如果你走了,你就走了。你不能再回去,沒有回頭道路可走。
這很危險。所以衹有非常有勇氣的人才能走上這條路。宗教不適合懦夫。但你會發現在教堂,寺院,清真寺裡——懦夫:他們破壞了整個宗教。宗教只為那些非常有勇氣的人,為那些能夠邁出最危險一步的人而準備的——而最危險的一步是從已知走向未知,最危險的一步是從頭腦走向無念,從有問題走向無問題,從懷疑走向信任。
在我們進入這則小而美的軼事之前——它就像一顆鑽石:非常小但非常有價值——還需要理解幾件事。第一:衹有當你能跳一跳,當你能以某種方式將已知與未知、頭腦與無念相連接起來時,你纔能領悟它。第二件事:宗教根本不是一個思想的問題,它不是一個正確思想的問題,如果你正確思想,你就會成為虔誠的——不是!不管你的思想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你都會保持不虔誠。人們認為,如果你的思想正確,你就會成為虔誠的,人們認為,如果你的思想錯誤,你就會誤入歧途。
但我告訴你,如果你思想,你就會誤入歧途——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都不是重點。如果你沒有思想,無念,衹有這樣,你纔會走在正確的道路上。思想,你就會錯過。你已經踏上了一段漫長的旅程,你已經不在這裡,當下,你錯過了當下——而真相只在當下。
有了思想,你就會不斷迷失。頭腦有一種機製——它在循環中運動,惡性循環。試著觀照你自己的思想:它是一直在旅行,還是衹是在轉圈?你真的一直在移動,還是衹是在圈子裡移動?你一次又一次地重複同樣的話。前天你憤怒了,昨天你憤怒了,今天你又憤怒了——明天你很可能還會再次憤怒,你覺得憤怒會是不同的嗎?前天是一樣的,昨天是一樣的,今天是一樣的——憤怒是一樣的。情況可能有所不同,藉口可能有所不同,但憤怒始終是一樣的!你要進步了嗎?你達到了什麼成就嗎?有什麼新的進展嗎?你是否正在接近某個目標?還是你在轉圈圈,什麼也沒達成。這個圓圈可能非常大,但是如果你在一個圓圈裡移動,你怎麼能有進步呢?
有一次,我無意中聽到,在下午散步的時候,我聽到一個小房子裡面傳來一個孩子的抱怨聲,說:「媽媽,我受夠了兜圈子。」母親說:「要麼你閉嘴,要麼我將你的另一隻腳也釘在地上。」但你還沒有無聊。一隻腳釘在地上,你也像那個孩子一樣在轉著圈而移動。你就像一張壞掉的留聲機唱片——同一道一直被重複著,不斷地被重複著。你有沒有聽過一張壞掉的留聲機唱片?你要去聽一聽!——就像瑪哈里希·瑪赫西·優濟(MAHARISHI MAHESH YOGI)的超覺靜心(TRANSCENDENTAL MEDITATION):你不斷地重複著一件事,RAM,RAM,RAM,RAM,RAM……你不斷地重複。你就會感到無聊,通過無聊你會感到睏倦。睡得很好!在睡眠之後,你會覺得很新鮮——但這根本不是在走向真相,這衹是通過一種技巧獲得一個好的睡眠。但是這個超覺靜心你在不斷地在做,你的整個生命就像是一個超覺靜心,不斷地在重複,不斷地在同一個軌道中移動。
你能進步到哪裡?每當你意識覺知到這一點的時候,你就會簡單地反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會覺得很奇怪,很震驚,你的整個生命都被濫用了。你沒有進步過一絲一毫。越早反思越好——如果你意識覺知到這一點,越早越好,因為通過這種意識覺知,有些事情是可能的。
為什麼會有這種重複?頭腦是重複的,它是一張破唱片,它的本質就像一張破唱片。你無法改變它。破損的唱片是可以修復的,頭腦是不可修復的,因為頭腦的本質就是重複,重複是頭腦的本質。你最多可以做更大的圓圈,圓圈非常大,你就可以感覺到有一些自由,隨著圓圈的擴大,你可以欺騙自己,事情沒有在重複。
某人的圈子衹有二十四小時的範圍。如果更你聰明,你可以製造出一個三十天的圓圈,如果你更聰明,你可以製造出一個一年的圓圈,如果你更聰明,你可以製造出一個一生的圓圈——但這個圓圈還是一樣的。這沒有什麼區別。無論是大的還是小的,你在同一個軌道中移動,你會再次回到同一個點。
基於這種領悟,印度教徒稱之為:生死之輪——當然,這是你的生命,而不是佛的生命。佛是從生死之輪中跳脫出來的人。你緊緊地抓住這個生死之輪,你在那裡感到非常安全——生死之輪不斷轉動,從出生到死亡,它完成了一個循環。生死輪迴。印度教徒用SANSAR這個詞來形容這個世俗世界,意思是輪迴。它在同一個軌道中移動。你來了又去,你做了許多事——都沒有用。你錯過了什麼?你在第一步就錯過了。
頭腦的本質是重複,但生命的本質是不重複。生命永遠是新的,始終是新的。新是生命的本質,道,沒有什麼是舊的,不可能是舊的。生命從不重複,它每天都在更新,每時每刻都在更新——而頭腦是舊的,因此頭腦和生命永遠不會相遇。頭腦衹是重複,生命從不重複——頭腦和生命如何相遇?這就是為什麼哲學永遠無法領悟生命的原因。
宗教的全部努力就是:如何放下頭腦,進入生命,如何放下重複的機製,如何進入永恆的、常青的狀態。這就是《洞山的麻三斤》這個美麗故事的全部意義。
洞山禪師正在庫房裡稱一些亞麻。
一個僧人走到他跟前問道:「什麼是佛?」
洞山說:「麻三斤。」
許多事情要注意:首先,一個禪師不是一個隱士,他沒有放棄生命,相反,他放下了頭腦,進入了生命之中。
世界上有兩種類型的修行者:一種是放棄生命,完全進入頭腦而活著——這些是反對生命的人,他們從世界逃到喜馬拉雅山、西藏。他們放棄生命,完全沉浸在頭腦思想中——這種修行者佔絕大多數,因為放棄生命容易,放下頭腦更難。困難在哪裡?如果你想要逃離這裡,你可以很輕易就逃離!你可以很輕易就離開你的妻子、孩子、房子、工作——你真的會覺得沒有了負擔,因為你的妻子成了負擔,孩子成了負擔,整件事情,每天工作,掙錢……你已經厭倦了!放棄了這些,你會覺得沒有負擔。
那你在喜馬拉雅山會做什麼?整個能量會集中到頭腦中:你將重複念誦RAM、RAM、RAM,你會閱讀《奧義書》和《吠陀經》,你會在頭腦中思想那些所謂深刻的真相。你會思想世界從哪裡來,世界要去向哪裡,是誰創造了這個世界,他為什麼要創造這個世界,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你將沉思、思想——那些偉大的事情!你的整個生命能量原來從事於其他事情,現在將從這些事情中擺脫出來,並將被吸收到頭腦中。你將活在這個頭腦中。
人們會尊重你,因為你放棄了生命。你是一個偉大的人!愚癡者會認為你是一個偉人:愚人之所以這樣認為,是因為你放棄了他們所不能放棄的,所以在他們眼中這是最偉大的,他們會尊敬你,他們會拜倒在你的腳下——你創造了一個偉大的奇跡!
但真正發生了什麼?你放棄了生命衹是為了成為一個頭腦。你放棄了整個身體衹是為了成為頭腦——而頭腦纔是問題所在!你助長了疾病,而放棄了一切。現在頭腦會變成癌癥狀態。它會做念誦(JAPA)、持咒、苦行——它會做一切,然後它會成為一種儀式。這就是為什麼宗教人士在儀式中活動:儀式意味著一種重複的現象。每天早上,每天他們都要做禱告:一個穆斯林一天做五次禱告——無論他在哪裡,他都要做五次禱告,一個印度教教徒一生每天都要做同樣的儀式,基督徒每個週天都要去教堂……衹是一種儀式而已!因為頭腦喜歡重複,所以頭腦創造了某種儀式。
在你的日常生活中,頭腦也創造了一種儀式。你戀愛,你認識朋友,你參加聚會……一切都是儀式,必須做,重複做。你的七天都有一個程序,而這個程序是固定的——一直都是這樣。你已經成為一個機器人,不是活著的。頭腦是一個機器人。如果你將太多的注意力放在頭腦上,它會吸收你所有的能量,它是一種癌癥,它會生長,它會擴散到全身。
但禪師屬於另一種類型的修行者。他屬於我的新門徒弟子的一類。禪師一直都是那種類型的修行者,所以我喜歡談論他們,我與他們有著很深的密切關係。他們放下了頭腦思想而過著普通生命,他們沒有放棄生命,活在頭腦思想中——恰恰相反。他們簡單地放下頭腦思想,因為它是重複的——他們過著自己的普通生命。他們可能過著在家的生活,他們可能有家室,他們可能有孩子,他們將在農場工作,在花園工作,掘土挖洞,他們會在庫房稱亞麻……
一個印度教徒不明白一個覺醒者為什麼要稱亞麻——為什麼?為什麼是這樣一個普通的活動?但一個禪師放下了頭腦思想,過著全然的生活。他放下了頭腦思想,成為一個簡單的存在。
因此,首先要記住的是:如果你放下頭腦思想而活在生命中,你就是一個真正的修行者,如果你放棄生命而活在頭腦思想中,你就是一個不真實的修行者,你就是一個假的修行者。記住,做一個假的修行者一直是容易的,做一個真正的修行者一直是困難的。與妻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真的很難;和孩子們一起生活並保持幸福是非常困難的。在商店、在辦公室、在工廠工作,還要保持狂喜纔是真正的困難。
離開一切,衹是坐在樹下,感到快樂並不難——任何人都會有這種感覺。無所事事時,你可以很超脫,凡事可做,你就變得很執著。但當你做每件事的同時又能保持單獨,當你和人群在一起,在這個世界上,卻又能單獨,那麼一些真實的事情才會發生。
如果當你一個人的時候沒有感到憤怒,這不是問題所在的關鍵。當你一個人的時候,你不會感覺到憤怒,因為憤怒需要在一種關係中才能突顯出來,它需要有人時才會憤怒。除非你瘋了,否則當你一個人的時候,你不會感覺到憤怒,它會隱藏在裡面,但它找不到任何辦法發泄出來。當另一個人在的時候,沒有憤怒這纔是問題所在的關鍵。當你沒有錢、沒有財產、沒有房子的時候——如果你了無牽掛,這有什麼困難?當你擁有一切,卻沒有執著——一個宮廷裡的乞丐——那麼,一些非常深刻的事情就成就了。記住,並且永遠記在心裡:真相、愛、生命、靜心、狂喜、極樂,一切真善美的事物,始終是以一種矛盾的形式存在:在世界中,卻又不屬於世界,與人在一起,卻又是單獨的,做每件事,卻卻又是無所事事,無為而為,過著平凡的生活,卻又不被認同,像其他人一樣工作,卻又在內在深處保持不動心。身處世界卻又不屬於世界,這就是矛盾。而當你達到這個矛盾的時候,最偉大的高峰體驗就會發生在你身上。
進入一種單一的狀態是很容易的,無論是放棄這個世界,還是執著於這個世界,都是很簡單的。但衹有當它是一種更複雜的狀態時,才會有更大的收穫。如果你躲在喜馬拉雅山,沒有執著,你將衹是一個單一的音符,如果你活在這個世界上,而有執著,你又將衹是一個單一的音符。但是,但當你身處世界,又超越於世界,心裡具備著你的喜馬拉雅山的寂靜品質,你就是一個交響樂而不是一個單一的音符。一種和諧發生了,包含著所有不和諧的音符,是對立面的相融合,是兩個河岸之間的一種彌合。衹有在生命最複雜的時候,才有可能達到最高的境界,衹有在最複雜的時候,那至高無上的成就才會發生。
如果你想變得簡單,你可以選擇其中一種選擇——但你會錯過複雜性。如果你不能在複雜中簡單,你就會變得像一個動物一樣,一個動物或喜馬拉雅山的人過著棄世的生活——他們不去商店,不在工廠工作,沒有妻子,沒有孩子……
我觀察過許多放棄生命的人。我與他們一起生活,深入觀察他們,他們變得像動物一樣。我在他們身上看不到有什麼至高無上的事情發生,相反,他們已經倒退了。他們的生活當然不那麼緊張,因為動物的生活不那麼緊張,他們沒有煩惱,因為沒有動物有煩惱。事實上他們不斷墮落了,他們倒退了,他們變得像植物一樣——他們是植物人。如果你去找他們,你會發現他們是簡單的,沒有複雜的東西存在——但將他們帶回到這個世界,你會發現他們比你更複雜,因為當那情況出現變化時,他們就會陷入困境。那麼一切被壓抑的東西都會出來。這就是一種壓抑。不要墮落,不要倒退——不斷前進。
孩子是簡單的,但不要一直是個孩子,要變得成熟。當然當你變得絕對成熟的時候,童年又來了,但那是質的不同。一個聖人又是一個孩子,但不幼稚。聖人又有了孩子的花朵、芬芳和新鮮感,但也有著很深刻的區別:孩子身上有許多壓抑的東西,衹要有機會,它們就會爆發出來。性會爆發出來,憤怒會爆發出來——他會進入這個世界,變得執著和迷失。他的內在有這些種子。而聖人沒有這些種子,他不會迷失。他不可能迷失,因為他已經不復存在了。他內在什麼也沒有。
禪師們過著非常平凡的生活——卻又非常超凡脫俗,但依然在這個世界上。他們比任何印度教修行者都美麗,比任何天主教修行者都美麗。事實上,地球上沒有任何東西像禪一樣存在,因為他們已經達到了最高的矛盾統一。
洞山禪師正在庫房裡稱一些亞麻。
一個覺醒者,一個佛,在稱亞麻?你會直接轉身離開。
為什麼要問這個人的任何問題?——如果他知道什麼,他就不會去稱亞麻了。因為你有一個聖人的概念、一個聖人,一個超越你的非凡的東西,在天空的某處坐在金碧輝煌的寶座上,你難以接近他。他是非同凡響的——無論你是什麼,他都是截然相反的。
禪師不是那樣的。他絕不是非凡的——但又是非凡的。他和你一樣過著平凡的生活,但他不是你。他不在天空的某個地方,他一直安住在當下,但仍然超越於你。稱亞麻——但和菩提樹下的佛一樣。在印度,沒有人能想像大雄在稱亞麻,或佛陀在稱亞麻——這是不可能的!這看起來幾乎是褻瀆。佛陀在庫房裡幹什麼?那你和他有什麼不同?你也稱亞麻,他也在稱亞麻,那會有什麼不同的區別呢?
這種不同的區別並不是外在的——外在不同的區別不會造成任何改變。你可以坐在菩提樹下,什麼都不會發生。當內在發生變化時,為什麼還要為外在而煩惱呢?繼續做你所在做的一切。繼續做你所能做的一切,無論整體的意願如何,都遵循整體繼續做下去。
洞山禪師正在庫房裡稱一些亞麻。
一個僧人走到他跟前問道:「什麼是佛?」
在佛教中,這是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就像在問什麼是真相?或者上帝是什麼?——因為在佛教中,上帝不是一個概念,佛就像是上帝,沒有別的上帝存在。佛陀是最高的真相,是最高的頂峰,沒有任何東西能超越它。真相,上帝,絕對真理,梵天——不管你給它起什麼名字,佛就是那個。
所以當一個僧人問:「什麼是佛?」他就是在問什麼是真相?什麼是道?什麼是梵天?什麼是那個?什麼是基本真相?什麼是存在的核心?——他是在問這些。
洞山說:「麻三斤。」
答案看似是荒謬的。毫不相干。這似乎是完全沒有意義的,因為這個人在問:『什麼是佛?』而這個洞山似乎是個瘋子。他根本不是在談論佛,他根本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他已經回答了。這就是矛盾。如果你開始活在這種矛盾中,你的生命將成為一場交響樂,它將成為所有對立事物的一個越來越高的融合體。那麼,在你身上,所有的對立面都將消融。
洞山說:「麻三斤。」
他說了一句話:活在這平凡的當下就是佛,活在這平凡的當下就是真相,活在這平凡的當下就是梵天,活在這平凡的當下就是上帝的天國。除了這個,沒有其他的生命,不存在『那個』,衹有『這個』存在。印度教徒說:「『那個』纔是存在的,『這個』是幻覺」,洞山說:「『這個』是事實,『那個』是幻覺。當下就是真相,不要要求任何非凡之事。」
尋求者始終是要求一些非凡的東西,因為衹有當一些非凡的東西被給予時,自我纔會感到滿足。你來到一個禪師面前,你提問題,如果他說出這樣的話,你會認為他瘋了,或者是在開玩笑,或者認為這不是一個值得去問的人。你也許會乾脆逃之夭夭。為什麼——因為他將你的自我徹底粉碎了。你是在問佛,你是在渴求佛,你想自己成為佛,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問題。而這個人說:「你在問什麼?你問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根本不值得回答!這個麻有三斤重。這比任何佛都重要。當下這一刻,這些亞麻,是存在的全部。在這三斤亞麻中,集中於整個世界的存在——此時此地。不要誤入歧途,不要問哲學問題。如實觀照當下這一刻。
洞山禪師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洞山是佛陀。洞山稱麻就是佛在稱麻——而真相是一體的!洞山是佛,麻也是佛,在那一刻,麻重三斤。這就是事實,那一刻的事實性。但是如果你滿腦子都是哲學,你就會認為這個人瘋了,你就會轉身離開。這發生在亞瑟·庫斯勒(ARTHUR KOESTLER)身上,他是西方最敏銳的知識分子之一。他完全忽略了重點。當他學習日本禪宗時,他想:這些人簡直是瘋了——或者他們是在開玩笑,一點都不嚴肅。他寫了一本書,反對禪宗。這看起來很荒謬。它是。他錯了,但又是正確的。它是荒謬的。如果你不懂禪宗的語言,那是荒謬的,如果你太認同邏輯思維,那是荒謬的。這是不合邏輯的——你還能找到什麼比這更不合邏輯的事情:有人問:「什麼是佛?」有人回答:「麻三斤。」
你問天,我答地,你問上帝,我談岩石——外在沒有相遇。但內在會有一個相遇——但需要非常敏銳的眼睛,不是智力上的敏銳,而是感覺上的敏銳,不是認同理性,而是等待著,看,觀照,見證正在發生的事情,不是固執成見,而是保持開放。亞瑟·庫斯勒是有成見的……是一個非常敏銳的理性者,可以按照亞里士多德的傳統很有邏輯地解決事情,但卻什麼都沒有如實知見到,根本不知道存在一個絕對非亞里士多德的禪宗世界,二加二不一定是等於四,有時是等於五,有時是等於三——一切皆有可能。沒有任何可能性被摧毀,所有的可能性都保持開放,無限開放。而每當二加二相遇時,就會有別的事情發生。整個存在始終是開放的,是未知的,你無法窮盡它。你看:表面上看這個人是瘋了,但實際上你找不到一個比這個洞山更心智健全的人。
但是亞瑟·庫斯勒會錯過,因為亞瑟·庫斯勒是個敏銳的知識分子,很有邏輯性,衹有少數人能在敏銳的理智上與他競爭,但他錯過了。在這個世界上,理智是一種手段,在那個世界上,理智成為一種障礙。不要太聰明,否則你會錯過真正的智慧。如實觀照這個洞山,不帶任何成見,不要有任何自己的先入為主的想法。簡單地觀照當下這個現象,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個弟子僧人問:「什麼是佛?」——而禪師活在當下,他始終是在這裡和現在,他始終是安住當下——無論你什麼時候來,你都會發現他安住於當下,他永遠不會離開那裡——他安住於當下。樹木、天空、太陽、岩石、鳥兒、人們——整體都集中在當下!當下是巨大的。它不僅僅是你的時鐘的一個滴答聲,當下是無限的,因為在當下,一切都是無限的。數以百萬計的恆星,許多新的星星正在誕生,許多舊的星星將要死去,這整個無限的時空在當下相遇。那麼如何表示這個當下呢?——洞山禪師在稱麻——如何表示這個當下?如何將這個僧人帶到當下?如何將他的哲學探究擱置到一邊?如何讓他震驚,讓他醒悟到現在,在當下?
這是一個震驚——因為他一定是在心中詢問著佛的問題,想:「什麼是佛的實相?什麼是真相?」他一定期待著一些深刻的答案,一些非常超乎尋常的東西:「這位師父已經覺醒了,所以他一定會說一些非常有價值的東西。」他絕對想不到會是這樣一件普通的事情,會是這樣一個普通而荒唐的回答。他一定很震驚。
在這種震驚中,你可以清醒片刻,頃刻間。當你感到震驚時,思想就不能繼續下去。如果答案是任何相關的東西,思想就可以不斷繼續下去,因為這就是頭腦所要求的——相關性。如果說了一些與問題相關的東西,思想將不斷繼續下去,如果說了一些絕對荒謬、不連續、根本不相關的東西,思想就不能不斷繼續下去。突然間,思想受到了衝擊,連續性被破除。很快又會重新開始,因為頭腦會說。這是荒謬的!
穆拉·納斯魯丁正在接受一名心理醫生的分析。在經過數月的分析和多次會面後,當穆拉·納斯魯丁躺在沙發上時,心理醫生說:「這就是我的感覺,這就是我的結論:你需要戀愛,你需要一個美麗的女性對像。愛是你所需要的。」
穆拉說:「在我和你之間,你不認為愛是愚蠢的嗎?」
心理醫生說:「我和你之間?——那太荒謬了!」
他一定震驚了一小會兒,但只震驚了一小會兒。如果你找不到相關性,頭腦就會立刻說:這太荒謬了!如果你找到了相關性,那麼這種連續性就會不斷下去。如果有什麼荒謬的事情,在一瞬間有一個不連續性,頭腦是無法應對那些突如其來的話。但它馬上就會恢復過來,它會說這是荒謬的,連續性又重新開始了。
但是,這種震驚,和頭腦的主張是荒謬的,並不是同時存在的,而是有一個間隔空隙。在那個間隔空隙中,在這個間隔空隙中,頓悟是可能的。在那個間隔空隙裡你可以被喚醒,你可以有所瞥見。如果能善用這個機會,那就太好了。洞山這個禪師實在太棒了,太無與倫比了,你在別的地方找不到這樣的人。多麼自發的回答!不是預先製定的,絕不是現成的,以前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現在說就沒有那種意義了。
過去從來沒有人說過。「麻三斤」回答了一個關於「什麼是佛?」的問題:
洞山禪師是自發的,他不是憑記憶回答,否則他知道經文,他在覺醒前是個大學者……他心知肚明,閱讀過所有的佛典,他多年討論哲學,他知道僧人在問什麼,他知道他在期待什麼——但他衹是自發的,稱麻。
想像一下,看看洞山在稱亞麻。在那一刻,還有什麼比這更能自發地表明此刻的真相、存在的真實性?他衹是簡單地說,『麻三斤』——然後就結束了!他沒有說任何關於佛的事,沒有必要。這就是佛。這種自發性就是佛性。
這個真實的當下,就是佛。
他所說的衹是其中的一部分,他未說出的纔是全部。如果你在那一刻覺醒,你會看到是一個佛在稱亞麻——而麻剛好重三斤。他在暗示什麼?他未說出的纔是全部,但他所表現出來的更多,通過不說來顯示那更多的,他創造了這一種可能性:你可能在一瞬間,意識覺知到整體,在那裡瞬間都集中在這個洞山禪師身上。
每當世界上有一個人覺醒成佛了,整體就在那裡匯聚成一個中心。然後,所有的河流都匯聚在他身上,眾山都向他低首,眾星都在他四圍轉動。每當有一個覺醒者,整體就會聚集在他的身上。他成為了中心。
洞山禪師稱亞麻在那一刻就是佛陀:整體都匯聚了,流向洞山禪師,洞山禪師稱亞麻——而亞麻剛好重三斤。當下是如此真實:如果你是清醒的狀態,如果你睜開眼睛,就有可能出現頓悟。洞山禪師是自發的,他沒有現成的答案,他對當下做出了回應。
下一次如果你來找洞山,同樣的答案不能給出,也不會給出,因為洞山可能沒有在稱亞麻,可能在稱著其他東西,甚至可能在稱亞麻,但所稱的亞麻可能不會是剛好是三斤。下一次答案會有所不同。如果你一次又一次地來,每次的答案都會不一樣。這就是有知識的人和有如實知見的人的區別。有知識的人有固定的答案。如果你來了,無論你什麼時候來,有知識的人都會給你一個現成的答案。你問了,有知識的人會給你一個答案,這個答案始終是一成不變的——你會覺得他很一致。他是這樣的。
有一次,法庭上有一個起訴穆拉·納斯魯丁的案子,法官問他的年齡。
他說:「四十歲。」
法官看起來很驚訝,他說:「納斯魯丁,四年前你在這裡,我當時也問你多少歲?你當時告訴我是四十歲。現在這絕對是前後矛盾的——你怎麼可能還是四十歲?」
納斯魯丁說:「我是一個前後一致的人。一旦說了四十歲,我就永遠保持四十歲。當我回答了一次,我就回答了永遠!你不能將我引入歧途。我四十歲了,無論什麼時候你問我,你都會得到同樣的答案。我是一個前後一致的人。」
一個前後一致的人死了。衹有你死了,衹有到那時你纔能一直保持是四十歲。那就不需要改變了。一個死人永遠不會成長,你找不到比專家、學者、知識分子更死的人了。
一個覺醒者活在當下:你問,他答——但他沒有固定的答案。他衹是在每個當下據實回應。因此,無論在那一刻發生什麼,他都自發回應,他不操縱它,他不思考它,不去想你在問什麼。你衹是簡單地問,他將用整個生命就會回應。在這個當下發生了,洞山在稱亞麻,在這個當下發生了,亞麻重三斤,當這個僧人問:「什麼是佛?」在洞山的存在中,三斤麻就是真相。他正在稱重,在洞山禪師的當下而言,三斤麻是事實。他衹是說:麻三斤。
表面上看很荒謬。如果你深入,不斷地深入,你就會發現一種相關性,而這種相關性不是邏輯上的關聯性,你會發現一種一致性,這種一致性不是頭腦的一致性,而是存在的一致性。領悟,試著去領悟其中的差別。如果下次你來,洞山禪師在花園裡挖洞,你問:「什麼是佛?」——他會給你答案。他會說:「你看這個洞。」他會說:「它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可以種樹了。」下一次,如果你再來,如果他拿著枴杖在散步,你問:「什麼是佛?」他會說:「枴杖。」
當下的一切都將是答案,因為佛活在當下——如果你開始活在當下,你就成為了佛。這就是答案:活在當下,你就成佛了。佛是一個活在當下的人,他不活在過去,不活在未來,他只活在當。成佛是存在於當下的一種品質——而成佛不是目標,你無需等待,你可以當下即佛,此身即佛,因為衹有說話纔是明顯的。如果衹有傾聽發生在你的另一端,你就是傾聽中的佛。試著去瞥見當下,這當下這一刻洞山不是在稱亞麻,洞山是在和你說話。當下你沒有問:「什麼是佛?」但不管你問不問,問題都在那裡。這個問題在頭腦中轉來轉去。什麼是真相,什麼是佛,什麼是道?不管你問與不問,它都是個問題。你就是問題所在。
在當下,你可以清醒過來。你可以觀照,你可以搖晃一下頭腦,製造一個不相連續的狀態,然後突然你就明白了……亞瑟·庫斯勒錯過了什麼。如果你太過聰明,你就會錯過。不要太聰明,不要試圖太聰明,因為有一種智慧,只被那些成為傻瓜的人所獲得的,有一種智慧,只被那些變得像瘋子一樣的人所獲得的,有一種智慧,只在你絕賢去智的時候才能獲得的。
洞山很美。如果你能如實觀照到,如果你能觀照到答案並不荒謬,你就如實知見到了,你就明白了。但如果理解還停留在理智上,那就沒什麼用了。我已經向你解釋過了,你已經明白了,但如果理解始終是理智上的——你用頭腦去理解——你又錯過了。亞瑟·庫斯勒可能反對禪,你可能支持禪,但你們都錯過了。這不是一個支持或反對的問題,而是一個非理智上的理解問題。如果它來自你的內在,如果你感受到它,而不是思想它,如果它觸及你的整個生命,如果它穿透了你,不衹是一個口頭上的東西,不衹是一種哲學,而是成為一種體驗,它將會改變你。我談論這些故事衹是為了讓你從你的頭腦中驚醒,衹是為了讓你向心臟沉入一點——如果你準備好了,那麼還可以更進一步向肚臍沉入。
你越往下沉,越是深入……最終,深度和高度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