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 THE FLOWERS SHOWERE
江夏堂譯
第四章:這條路就在眼前
一九七四年十一月三日上午在佛堂
一位隱居在山上的師父被一個僧人問道:「什麼是道路?」
師父回答道:「這是一座多麼美麗的山啊!」
僧人說:「我問的不是那座山,而是在問那條道路。」
師父回答道:「哦!我的孩子,如果你沒有超越這座山,你就不可能如實知見到那條道路。」
道路是容易的——但你就是那座山,超越那座山就是道路。超越自己是非常困難的。一旦你在道路上就沒有問題了,但是道路離你很遠。
而你就是這樣一個矛盾的混合體!你們中的一部分往東走,另一部分往西走——你們沒有朝著一個方向前進。你不能成為你自己,因為要向一個方向前進,你需要一個內在的合一,一個結晶的存在。而現在的你,你是一個人群,有許多個自己,沒有合一。
如果你做出一些控制,就像每個人都必須做出的那樣——如果你控制自己,你最多可以成為一個集會,而不是一個群體,然後你也將成為印度人的集會,而不是英國人的集會:最多你的大部分人群可以朝一個方向移動,但少數人將永遠在那裡,去向其他地方。
所以,即使是一個很有控制力的人,一個嚴持戒律的人,一個有品格、一個有思想的人,他也永遠走不到真正的道路上。他可能能夠適應社會,但他也無法到達通往那神聖之門的道路。
你真是一座山。
首先要明白的是,人群必須離開。多心理的狀態必須變成單心理狀態,你必須是一個。這意味著你必須是無念的,因為念頭是人群,它們將你分開,每一個念頭都會將你拉開。它們在你內在製造混亂,它們始終是矛盾的。即使你做了決定,這個決定也始終是與你內在的某些部分相悖,它永遠不會是全然的。
我聽說發生過這樣的事:
穆拉·納斯魯丁病得很厲害——緊張,精神病。這種病是他漸漸地完全無法做出任何決定——不是大的決定,而是小的決定:要不要沐浴,要不要打領帶,要不要坐車去辦公室,或是開車——不是大的決定,而是小的決定,但是他無法做出這些決定,所以他被送進了精神病院,經過六個月的治療,一切都好了,醫生們覺得他現在已經康復了。
有一天醫生對他說:「現在,納斯魯丁,你完全沒事了。你可以回到這個世界,找份工作,開始工作和生活了。我們完全滿意,現在沒有什麼問題了。」
但醫生看到穆拉·納斯魯丁似乎還有點猶豫不決,就對他說:「你不覺得現在你已經準備好去世界上開始工作和生活了嗎?」
納斯魯丁說:「也是也不是。」
你的實際情況也是這樣。你是病了還是健康不是問題,區別只在於程度上的不同——但這始終是你內在深處的問題:「也是也不是」,兩種狀態都有。你愛一個人嗎?——「是」,而內在深處卻隱藏著「不」。遲早有一天,當你厭倦了「是」,無聊了「是」的時候,「不」就會出現,你會恨那個人,就是你所愛的那個人。你對某樣東西的喜歡,但同時也隱藏著討厭,遲早你會討厭這個同樣的東西。
你愛的時候瘋了,你喜歡的時候瘋了,你恨的時候瘋了,你討厭的時候瘋了。既然你是——「是又不是」,兩種狀態都同時存在——你怎麼能走向神聖?
既然你是——是和否,都是——你怎麼能走向神聖?神需要全然的承諾,那神聖的需要全然的承諾,少於這一點就什麼都不行。但什麼是全然的承諾?——你都不是一個全然的存在!這就是要超越山。
道路是容易的,但你並沒有在道路上,確切地說,世界上所有的技術、所有的方法,所有的師父,他們並沒有給你道路——道路已然存在。他們的方法和技術衹是將你引向道路,他們不是道路。他們在山上創造了小道路,所以你可以走到山外——因為道路就在那裡,不需要創造一條道路,它已然存在了。但你在森林中迷失了方向。你只需要被帶到這條道路上去。
所以第一件事是:你越是分裂,你就越是遠離你將要走的道路,你越是不分裂,你就越接近於這條道路。
頭腦思想的分裂是因為它們始終是夾雜著相反的東西:愛夾雜著仇恨,友誼夾雜著敵意,喜歡夾雜著討厭。僧璨說的對,他說:「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毫釐有差,天地懸隔。」——《信心銘》。
無分別——你就已經達到了,因為無分別,你就是全然完整。
所以,首先要記住的是如何放下頭腦思想,變得無念無慮——無念無慮但有正知,因為在深度睡眠中你也會變得無念無慮,那是不究竟的。這對身體是有好處的,這就是為什麼深度睡眠後,你的身體會感覺到恢復了活力。但是,即使到了早上,頭腦依然很疲憊,因為頭腦還在不停地活動。身體放鬆了,雖然它也因為頭腦的原因不能完全放鬆,但還是會有所放鬆。所以到了早上,身體有所恢復,至少在工作上是好的——但即使在早上,頭腦也會感到疲倦。你睡覺前很累,早上醒來後更累,因為頭腦在不斷地工作,做夢、思考、計劃、慾望,頭腦在不停地心猿意馬。
在深度睡眠中,當你絕對無意識的時候,你會成為一個合一體。這種同樣的一體性是需要有意識和正知。當你處於深度睡眠中——無意識,沒有好與壞、天堂與地獄、上帝與魔鬼的區別,沒有任何形式的區分,你衹是單純地存在著,但無意識,這必須在你保持清醒和有意識的時候實現。三昧,最後的,最終極的,徹底的靜心,只不過是帶著全部意識的深度睡眠。這樣的話,深度睡眠你會得到,所以唯一要得到的是越來越多的意識覺知。如果你能在深睡中成長更多的意識覺知,你就會覺醒。這座山被超越了,這條道路打開了——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你的內心承載著過去——這創造了多樣性。你曾經是個孩子,孩子還藏在你心裡,有時你還能感覺到孩子在踢你,在某些時刻,你倒退了,又變成了孩子。你曾經年輕,現在你老了,那個年輕人就潛藏在那裡,有時甚至一個老人也開始像年輕人一樣愚蠢。
你承載著整個過去,每時每刻,你都曾是許多東西!從子宮到現在,你已經是數以百萬計的更迭,它們都在你體內層層疊疊地承載著。你在不斷地成長,但過去並沒有消失,它可能被隱藏起來,但它就在那裡——而且它不僅在心理層面,甚至在身體層面。如果,當你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你很憤怒,有人說:「停!不要憤怒。」你停了下來,那憤怒還是被你的手所攜帶著。必須如此,因為能量是不可摧毀的,除非你放鬆那隻手,否則它就會一直持續存在著,除非你有意識覺知地做一些事情來完成那個在五十年前或六十年前的某個時刻變成憤怒的能量的循環,否則你就會將它一直攜帶在體內,它會給你所有的行為舉止染色。你可以觸摸一個人,但這種觸摸不會是純粹的:整個過去都被手所承載著,所有壓抑的憤怒、壓抑的仇恨都在那裡。即使在愛中你觸摸一個人,你的觸摸也是不純粹的,愛也是不可能的——因為那手上所攜帶著的憤怒將會去哪裡?
威廉·賴希(WILHELM REICH)在這種身體壓抑上做了許多的研究工作。身心都承載著過去,由於這種負載狀態,你不能安住在這裡和當下。你必須全然地接受你的過去。
所以,靜心不僅是一個此時此地做一些事情的問題,在這之前,你必須與你的過去完全達成一致——你必須化解掉所有過去一直沿襲下來的心理負擔,而沿襲下來的心理負擔有數百萬種。
即使一個人老了,他也是一個孩子,一個年輕人,他曾經所經歷的一切都還在那裡,因為你不知道該如何方生方死。
這就是生命的全部藝術——每一刻都方生方死,這樣就不會有沿襲下來的心理負擔。
一段感情已經結束了——你不再背負它,任其隨緣而滅!你能做什麼?有些事情曾經發生過,現在卻不再發生。你坦然接受它,並任其隨緣而滅——你只需渾然不覺地放下它,然後你就會在下一時刻煥然一新。現在你將不再背負著沉重的過去。
你已經不再是一個孩子了,但是看著你自己,你會感覺到那個孩子依舊還在那裡——而那個孩子就會製造麻煩!如果你真的是個孩子,就不會有麻煩,但如果你是年輕的或年老的。
我聽說:
穆拉·納斯魯丁住院了。他八十歲了,生日到了,他在等著他的三個兒子給他帶來禮物。他們當然來了,但卻什麼都沒帶——因為他已經八十歲了!孩子會對禮物感到高興,而老人呢?八十歲了!他的長子都六十歲了。所以他們根本沒想過,但當他們來了,穆拉看了看,他們都兩手空空,他感到憤怒,沮喪,他說:「什麼!你們都忘了你的老父親,你可憐的老父親的生日了嗎?今天可是我的生日。」
這還是個孩子……在那一刻,你可以看著他的眼睛,那裡不存一個八十歲的老人,而衹是一個等待著玩具的孩子。
一個兒子說:「原諒我們,我們完全忘記了。」
穆拉·納斯魯丁說:「我想我會原諒你們的,因為健忘似乎是我們家族的特點。事實上,我忘了和你母親結婚。」他真的很憤怒。
於是三個人齊聲尖叫,說:「什麼!你是說我們是私生子……」
他說:「是的!——而且是那該死的賤貨!」
這種孩子氣的幼稚狀態不斷在你的某個地方存在著:當你哭泣時,你可以找到它,當你大笑時,你可以找到它,當有人給你送禮物時,你可以找到它,當有人感激你時,你可以找到它,當有人譴責你時,你可以找到它——要真正成熟是非常困難的。一個人永遠不可能成熟,除非這種孩子氣的幼稚狀態在你的內在死去,不再是你的一部分——否則它將不斷影響你的行為、你的關係。這不僅是對孩子而言,過去的每一刻都存在於那裡,影響著你的現在——你的現在是如此的沉重不堪。而來自於身心中的千萬種不同的聲音都在不斷地操控著你,你怎麼能達到這條道路呢?
你是一座山。這座山必須被溶解。該怎麼辦?它可以被有意識地溶解——其中一件事就是重新有意識覺知地活出你的過去。
這就是意識的機製:無論何時,衹要你有意識地活過某件事時,它就永遠不會成為你身心上的負擔,試著領悟這一點。如果你有意識地活過它,它就永遠不會成為你的負擔。
如果你去市場買東西,你有意識地移動,有意識地行走,有意識地購買東西,帶著充分的記憶,有意識地回家,這將永遠不會成為你記憶的一部分。我不是說你會忘記它——我是說它不會成為一個負擔。如果你想記住它,你隨時可以憶起它,但它不會不斷迫使你的注意力朝向它,它不會是一個沉重不堪的負擔。
無論你有意識地做過什麼,都會被徹底全然地活過,不再是沿襲下來的心理負擔。無論你無意識地活過什麼,都會變成沿襲下來的心理負擔,因為你從來沒有徹底全然地活過它——有些東西始終是不完整的。當某些東西不完整時,它必須被懸掛在心上——它等待著被完成。
你還是個孩子,有人將你的玩具弄壞了,你就哭,你的母親來安慰你,將你的注意力轉移到某個地方——給你一些糖果,談一些別的事情,給你講一個故事,轉移你的注意力——你本來是要哭,要流淚的,但你卻忘記了。那一直是不完整的,它一直存在於那裡,某一天,衹要有人從你那裡搶走一個玩具——可能是任何玩具,可能是女朋友,有人搶走了她——你就開始哭,流淚。你可以在那裡找到那個不完整的孩子。可能是一個職位:你是鎮長,有人搶走了你的位子,被搶走了一個玩具,你又開始哭,流淚。
找出……倒退到過去,再次穿越過去,因為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了,過去的東西已經不存在了,所以如果有什麼東西一直懸而未決,唯一的辦法就是在腦海中重溫它,向後倒退回去。
每天晚上都要做一個小時的倒退,帶著覺知,彷彿你又重新活了一回。許多事情會冒出來,許多事情會引起你的注意——所以不要著急,不要對任何事情半途而廢,然後又動起來,因為那樣又會再次造成不完整。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帶著覺知地去身臨其境。再活一次。當我說「再活一次」的時候,我的意思就是「再活一次」——而不僅僅是記住,因為當你記住一件事的時候,你就衹是一個旁觀者,那不會有什麼幫助。重溫它!
你又變成孩子了。當一個孩子的玩具被搶的時候,不要看起來好像你衹是在旁觀他。不!成為那個孩子。不是在孩子的外面,而是在孩子的裡面——再次成為那個孩子。重溫這一刻:有人搶了玩具,有人毀了它,你開始哭——流淚!你的母親在試圖安慰你——從頭再來一遍,但現在不要被任何事情轉移了注意力。讓整個過程完成。當它完成了,你會突然覺得你的心不那麼沉重了,有些東西掉落下來了。
你曾想對你的父親說些什麼,但現在他已經死了,現在沒有辦法告訴他了。或者你想為你曾做的某件他不喜歡的事情而請求他的原諒,但那時你太自我了,你不請求他的原諒,現在他已經死了,現在什麼也做不了。該怎麼做?——它就懸而未決地在那裡!它還會一直懸而未決地持續下去,這種狀態將破壞掉你所有的關係。
我非常清楚這一點,因為在某種意義上,做一個師父就是做一個父親——要做很多事情,但最重要的是,從某種意義上說,要做一個父親。當人們來找我的時候,如果他們背負著與父親的關係,那麼就很難和我建立起聯繫,因為我始終是覺得他們的父親進來了。如果他們恨他們的父親,他們就會恨我,如果他們想和他們的父親抗爭,他們就會和我抗爭,如果他們愛他們的父親,他們會愛我,如果他們尊重他們的父親,他們會尊重我,如果他們衹是表面上尊重他,內在深處有一種不尊重,那對我也是一樣的——整個事情都開始起作用了。如果你有意識,你可以去觀照到。退回去。現在你的父親已經不在了,但從記憶的角度來看,他仍然在那裡。閉上你的眼睛,再做一次犯了什麼罪,對父親做了什麼事的孩子,想要得到寬恕,但不能鼓起勇氣——現在你可以鼓起勇氣了!你可以說你想說的話。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你可以再禮拜他的腳,或者你也可以憤怒地打他——但要完成它!讓整個過程完成。
記住一條基本的法則:任何完整的東西都會自動掉落下來,因為背負著它就沒有意義了,任何不完整的東西都會懸掛在那裡,等待它的完成。這種整體存在始終是在完成之後。整體存在會有一個基本的傾向,即要圓滿地完成一切。它不喜歡不圓滿的東西——它們會一直懸掛著,等待著,而對於整體存在而言,並不著急——它們可以等待數百萬年。向後退回。每晚睡前一小時,退回到過去,重溫過去。許多回憶會漸漸被挖掘出來。對許多人來說,你會驚訝於你沒有意識到這些事情的存在——而且是如此有活力和新鮮,就好像它們剛剛纔發生過一樣!你將再次成為一個孩子,一個年輕人,一個愛人,許多事情都會發生。慢慢去做,當一切都完成了。你的山會變得越來越小——這種沉重不堪的負擔就是山。它越小,你就越自由。一定程度的自由會降臨到你身上,一種新鮮感,在你的內在深處,你會感覺到你已經觸及到了生命的源泉。
你將永遠是熱情洋溢的——甚至其他人也會感覺到,當你走路的時候,你的腳步已經改變了,它有了舞蹈的品質,當你觸摸的時候,你的觸摸已經改變了——它不是一隻死手,它又活了起來。現在生命在流動,因為障礙已經消除了,現在手中沒有了憤怒,愛就可以在清淨中輕鬆流淌,不受毒害。你會變得更敏感、更柔軟、更開放。
如果你突然接受了過去,你將能夠在這裡和現在,因為這樣就不需要再一次次地倒退回去。
每天晚上都要不斷倒退回去。漸漸地,記憶會浮現在你眼前,它們會被完成。重溫它們,完成後,突然你會覺得它們掉落了下來。現在已經再沒有什麼事可倒退的了,事情已經完成了。隨著時間的推移,記憶會越來越少。會有間隔空隙——你想活下去,什麼都不會來——這些間隔空隙是美麗的。然後終會有一天,你將無法向後倒退了,因為一切都已經完成了。當你無法向後倒退的時候,你纔能往前走。
沒有別的辦法了。而往前走,就是到達了道路:整個意識每時每刻都在往前走,進入未知的世界。
但你的雙腿被過去不斷地拉回來,過去的負擔沉重不堪壓地在你身上,你怎麼能走向未來,怎麼能活在現在?這座山真的很大,它是一座喜馬拉雅山,沒有人知道該如何通過它——而每個人都是這樣一座不同的喜馬拉雅山,你永遠無法繪製地圖,因為每個人都不一樣。你有你的喜馬拉雅山要背負著,別人也有他們的喜馬拉雅山要背負著,有了這些山,當你與人相遇時,衹有衝突和矛盾。
整個生命就變成了一場鬥爭,一場激烈的鬥爭,到處都能看到、感覺到、聽到衝突。每當有人靠近你,你就會緊張,而對方也會緊張——兩人都帶著緊張的喜瑪拉雅山,遲早會發生衝突。你可以稱之為愛,但那些如實知見到的人說,這衹是一種衝突。現在將會有痛苦。
與過去做個了斷。當你從過去變得越來越自由,這座山就開始消失。然後,你們將達到一種統一:你們將逐漸成為,一個整體。
現在,試著理解這個比喻。什麼是道路?
一位隱居在山上的師父被一個僧人問道:「什麼是道路?」
每一個字都必須被理解,因為每一個字都有意義:
一位隱居在山上的師父……
這樣的事一直都在發生,佛陀隱入山中,耶穌隱入山中,大雄隱入山中。他們為什麼要隱入到山中去,搬到偏僻的地方去?他們為什麼要成為離群索居者?就是為了直接面對自己內在的山。在社會上,這是很困難的,因為整個精力都被浪費在日常的工作、日常事務和人際關係上,你沒有足夠的時間,沒有足夠的精力去直接面對自己——你在面對別人的時候就已經用完了!你是如此地忙碌——而要直接面對自己,就需要一種非常不忙碌的環境,因為面對自己是如此巨大的現象。你將需要你所有的精力。這是一項極為耗費精力的工作,而且不能半途而廢。
求道者始終是進入單獨的生活,衹是為了面對自己。無論他們走到哪裡——衹是面對自己,讓它變得簡單,因為在關係中,它將變得複雜,因為對方帶來了對方的痛苦和山。你已經被沉重不堪的負擔壓在身上了——然後另一個又來了!然後你們就發生了衝突,事情變得更加錯綜複雜。然後就是兩種疾病相遇,然後由此產生了一種更為複雜的疾病。一切都交錯在一起,變成為一個謎。你已經是一個謎了——最好先解開它,然後再進入關係中,因為如果你不是一座山,那麼你可以幫助到別人。
記住,發出掌聲是需要兩隻手,衝突也需要兩座山。如果你不再是一座山,那麼現在你就有能力與人交往了。現在,另一隻手可能試圖製造碰撞,但卻無法製造碰撞,因為不可能用一隻手來製造掌聲。對方也會開始感到愚蠢——這就是智慧的曙光。
如果你沒有負擔,你可以幫助別人,如果你沒有卸下負擔,你就無法幫助到別人,你可以成為一個丈夫,你可以成為一個父親,一個母親,你也是在將你的負擔強加給別人。即使是你的小孩也會背負你的大山,他們快被你壓垮了——必然如此,因為在你成為親密關係之前,你從來沒有對自己的存在有一個徹底清晰的認識。
這必須是每個正知生命的基本責任。在每個人進入任何關係之前,都必須卸下負擔。不應該帶著沿襲下來的心理負擔,衹有這樣,才能幫助對方成長。否則就會相互被利用,否則就會相互試圖控制。而這將不會是一種關係,這將不可能是愛,而是一種微妙的政治。
你的婚姻是一種微妙的統治政治。你的父親身份,母親身份,是一種微妙的政治。看看母親們,衹要簡單地觀察!——你會感覺到他們正試圖控制他們的小孩子。她們的攻擊,他們的憤怒,都扔在小孩子身上——他們成為被宣泄的對像,由此他們已經開始在背負這樣的負擔。他們將從一開始就背負著沉重不堪的負擔在生命中負重前行,他們永遠不會知道,不背負這樣沉重不堪的心理負擔,生命才會是可能的,他們也永遠不會知道,一個沒有沉重負擔的生命所帶來的自由。他們永遠不會知道,當你沒有負重的時候,你就有了翅膀,你可以飛向天空,飛向那未知的世界。
衹有當你沒有負擔的時候,上帝才會出現。但他們永遠不會知道。他們會敲聖殿的門,但他們永遠不知道真正的聖殿在哪裡。真正的聖殿是自由:讓每一刻都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自由地動起來,進入黑暗,進入未知——這就是通往那神聖之門!
一位隱居在山上的師父……一個人。
你必須對兩個詞進行區分:單獨和孤獨。在字典裡,它們的意思是一樣的,但對於那些一直在靜心的人,他們知道區別。它們是不一樣的,它們是迥然不同。孤獨是一種丑陋的東西,孤獨是一種抑鬱的東西——它是一種悲傷,它是一種他者的缺失。孤獨是他人的缺席不在——你希望另一個人在那裡,但另一個人缺席不在,你感覺到了,你錯過了他們。你並沒有臨在那裡,你在孤獨中,孤獨是他人的缺席不在。
單獨?——這是截然不同的。你臨在於那裡,這是你的存在,這是一個積極的現象。你沒有錯過對方,你遇見了自己。那麼,你是單獨的,單獨得像一座山峰,極其美麗!有時你甚至感到一種恐懼——但你遇到了你自己。有時你甚至感到一種恐怖——但它有一種美。但存在是最基本的東西:你對自己是存在的。你並不孤獨,你和自己在一起。單獨,但你並不孤獨,你和自己在一起。孤獨,你衹是孤獨——沒有人。你沒有和自己在一起,你缺少了另一個人。
孤獨是消極的,一種不在,單獨是積極的,一種存在。
如果你單獨,你會成長,因為有成長的空間——沒有人來阻礙,沒有人在阻礙,沒有人去製造更複雜的問題。單獨才能成長,無論你想成長多少,你就可以成長多少,因為沒有限制,你和自己在一起很快樂,快樂就會出現。沒有比較:因為對方不在那裡,你既不美也不丑,既不富也不窮,既不這個也不那個,既不白也不黑,既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單獨,你怎麼可能是女人還是男人?孤獨,你就是一個女人或是一個男人,因為缺少了另一個。單獨,你將誰也不是,衹是空無,全然地空無。
記住,當另一個不存在時,自我就不可能存在:自我是和另一個一起存在。無論是在場還是不在場,自我都需要另一個。為了要感覺到「我」的存在另一個是需要的,是另一個的邊界。從鄰居所圍的圍欄中,才能感受到「我」的存在。沒有鄰居,沒有圍欄,你怎麼能感覺到「我」?你會存在於那裡,但沒有任何自我。自我是一種關係,它只存在於關係中。
師父單獨生活在山中——隱士的意思是單獨生活——在山上,直接面對自己,在每個角落都遇見到自己。無論他走到哪裡,他都在與自己相遇——而不是別人的負擔,所以他很清楚自己是什麼,自己是誰。
如果你能單獨一人,事情就會開始自行解決,哪怕是瘋狂之類的事情。就在前幾天晚上,我和幾個朋友聊天。在西方,如果一個人瘋了,發瘋了,瘋狂了,神經質了,就要接受許多治療,真的太過分了——好幾年!而結果幾乎是一無所獲。那個人還是老樣子。
我曾經聽說過,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一個精神病醫生在治療一個女人,她有一種強迫癥——這種強迫癥稱之為偷竊癖,偷東西。她非常富有,完全沒有必要去偷,衹是心理上的困擾。她不可能不去偷東西:無論在哪裡找到機會,她都會偷,甚至是毫無價值的東西:一根針、一個紐扣。為此,她接受了多年的相關治療。
在長達五年的治療——數千美元已經付諸東流——五年之後,治療她的精神病學家,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家,問道:「現在你看起來很正常,現在沒有必要不斷治療了。你可以結束治療了。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她說:「我感覺很好。我感覺很不錯。一切都很好。在你開始治療之前,我始終是對偷東西的行為而感到內疚——但現在我偷東西,但我從不感到內疚了。不錯!一切都很好。你真的做到了。你解決了我的大問題。」
這就是所有發生的情況。你衹是習慣了,適應了你的疾病,僅此而已。
在東方,特別是在日本——因為禪宗——一種截然不同的治療方法已經存在了至少一千年。在禪宗寺院……這些寺院根本不是醫院,不是為病人準備的,但在一個村子裡,如果有禪宗寺院,那是唯一的地方,如果有人發瘋或神經病了,該去哪裡?在東方,他們一直將神經病人帶到師父那裡,因為如果師父能治療正常人,為什麼不能治療一個神經病人?差別衹是程度不同。
所以他們會將神經病人帶到禪寺,帶到師父那裡,他們會說:「怎麼辦?你來幫忙關照一下他。」他就會負責。
而且治療效果真是難以置信!治療方法就是——完全不治療。必須給這個人一個單獨的小閉關房,在道場後面的某個角落裡,神經病患者必須住在那裡。他將得到食物,所有必須的基本設施——僅此而已。而且他必須和自己生活在一起。三週之內,只需三週,在沒有任何治療的狀態下,神經官能癥就會消失。
現在許多西方的精神病學家都將這個當作奇跡來研究。這不是奇跡。這只不過是給了他一點空間來解決問題,僅此而已!因為他前幾天還是正常的,他就又可以恢復正常了。有些東西對他來說太沉重了,他需要一個空間,僅此而已。而且他們不會給他太多關注,因為如果你給一個神經病患者太多關注,就像在西方國家一樣,他永遠不會再恢復正常了,因為以前沒有人給他這麼多關注。
他將永遠不會恢復原樣,因為那時沒有人關注他,現在偉大的精神分析學家在關注他——偉大的醫生、名人、世界著名的名字,他們跟他說話:病人躺在沙發上休息,一個偉大的名人就坐在後面,無論說什麼對方都會認真聽每一句話。太多關注了!神經癥變成了一種投資,因為人們需要關注。一些人開始表現得很愚蠢,因為這樣社會才會給他們關注。在每一個古老的國度,每一個村莊,你都會發現一個村裡的白癡——他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他很聰明。白癡幾乎都是聰明人,但他們學會了一招:人們關注他們,養活他們,人人都知道他們,他們沒有擔任任何職務就已經很有名了——全村人都在照顧他。無論他經過哪裡,他就像偉大的領袖,一群人跟著他:孩子們跳著向他扔東西——他樂此不疲!他是鎮上偉大的人,他知道,當個白癡是一種投資,一種很好的投資!而村子裡的人也會照顧他:他吃得好,穿得好——他已經學會了這一招。不需要工作,不需要做任何事情——衹要做個白癡就夠了!
如果一個神經質的人……記住,自我就是神經質,自我需要關注,注意它,自我就會感覺良好。許多人殺人衹是為了引起報紙的注意,因為衹有當他們殺人的時候,他們纔能被頭條新聞報道。他們突然間變得非常重要——他的照片被登出了,他的名字、他的傳記被報道:突然間,他不是一個默默無名者,他已經變成了某個大人物。神經質是對注意力的一種深深的渴求,如果你給予它注意,你就會餵養它——這就是為什麼精神分析徹底失敗的原因。
在禪宗寺院裡,他們在三週內治療一個人: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中,他們在三十年內也無法治療他,因為他們錯過了重點。但在禪宗寺院裡,沒有人去關注神經質的人,沒有人認為他是個重要人物——他們衹是讓他單獨一人,這是唯一的治療方法。他必須單獨解決自己的事情,沒有人擾亂。在三個週內,他就完全恢復了正常。
單獨有治癒的效果,它是一種治癒的力量。每當你覺得自己越來越混亂的時候,不要試圖在那裡解決它。離開社會幾天,至少三個周,保持靜默,觀照自己,感受自己,衹是與自己同在一起,你就會有一種巨大的力量可以治癒疾病。因此,在東方,許多人走進了山上,到了森林中,到了一個單獨的地方,一個沒有其他人可以擾亂的地方。衹有自己……所以你可以直接感受到自己,你可以如實觀照到內在正在發生的事情。
記住,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要對你負責。如果你瘋了,就衹是你瘋了——那麼你必須解決這個問題:這是你的行為!這就是印度教徒所說的:你的業因果。意思很深。這不是理論。他們說,不管你是誰,這都是你自己的行為,所以要自己將它釐清!沒有人對你負責,衹有你對此負責。所以進入單獨的關房中——釐清事實,沉思你自己的存在和你的問題。這就是它的美妙之處:即使你能安靜下來,和自己一起獨處幾天,事情也會自動解決,因為動盪不安的狀態不是自然的。動盪不安的狀態是不正常的,你不可能長時間延長它。它需要努力來延長它。簡單地放鬆,讓一切都順其自然,如實觀照,不要試圖改變任何事情,記住,如果你試圖做出任何改變,你也會不斷保持那種動盪不安的狀態,因為這種努力會不斷擾亂事情。
就像坐在河邊一樣:河水自然流淌,泥沙沉澱,枯葉入海,漸漸地,河水自然就變得絕對純淨。你不必去清洗它——如果你試圖去這樣做,你會將它弄得更渾濁。衹要觀照著,事情就會自然發生。這就是業因果的理論:你將自己搞得一團糟,現在獨自一人。所以你不需要把你的問題推給別人,你不需要將你的疾病丟給別人——你只需獨自行動,默默地忍受它們,如實觀照它們。坐在你頭腦思想的河岸邊。事情就自行解決了!當事情解決時,你就會有一種清晰,一種感知。然後再回到這個世界——如果你喜歡的話。這也不是絕對必要的,也不應該是一種執著。無論是在世界還是在山中,都不應該是一種執著。
凡是你覺得是自然的,凡是你覺得是好的,能治癒你的,凡是你覺得你是完整的,不是分裂的——這就是道路。山已經被越過了。你就已經到達了道路——現在就跟隨著它,現在就流入它!
山纔是問題所在。當你越過這座山的時候,就徹見到了道路。而你在多生累劫的生命中積纍了這座山——你的業因果,無論你做了什麼。現在它對你而言是極為沉重的。
一位隱居在山上的師父被一個僧人問道:「什麼是道路?」
師父回答道:「這是一座多麼美麗的山啊!」
這看起來很荒謬——因為那個人在問道路,而師父卻在說山的事情。看起來絕對不合情理,答非所問,荒誕不經,因為這個人不是在問任何關於這座山的事情。
記住,這是我的情況。你問A,我談論B,你問道路,我談論山。如果你愛我,衹有這樣你纔能感覺到,如果你衹是聽我所談論的,那我是荒謬的——因為我談論的不是與此相關的。如果我說的是與此相關的,那我將無法幫助你,這就是問題所在。如果我說一些在你看來是絕對相關的東西,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幫助,因為你纔是問題的關鍵所在,如果我談論那相關的,就意味著我必須去迎合你。即使對你而言,我看起來很相關的,那也意味著出了問題。我必須與這種現象本身的性質無關。
我會顯得荒謬,荒誕不經。而這個問題和答案之間的鴻溝衹有在你有信任的狀態下才能彌合。否則它就無法彌合——該如何彌合?探索者與師父,弟子與師父,問題與答案之間的空隔——因為你問的是道路,而答案是關於山的——如何彌合?
因此,信任就變得極為重要,不是知識,不是邏輯,不是論證能力——不是這些,而是一種深厚的信任,它可以彌合那些看似不相關的答案,可以深刻地觀照到那些看似不相關的東西,並能從中瞥見那相關性。
師父回答道:「這是一座多麼美麗的山啊!」
僧人說:「我問的不是那座山,而是在問那條道路。」
那個僧人堅持自己的問題。如果你堅持,你就會錯過——因為你錯了,你的問題就不可能是正確的,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一個錯誤的人怎麼能提出正確的問題?如果一個人能提出一個正確的問題,那正確的答案就在不遠處,它就藏在那裡。如果你能提出一個正確的問題,你就已經是正確的了!有了一顆已經正確的心,答案怎麼能隱藏起來呢?不,不管你問什麼,不管你說什麼,都會攜帶著那正確的味道。
事情發生了:
穆拉·納斯魯丁越來越胖,越來越胖。醫生建議他節食。
兩個月後,穆拉再去看醫生。醫生說:「我的天啊!這真是個奇跡!你比以前更胖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否嚴格按照我給你的飲食建議?你是否只吃我所列舉的食物,而沒有吃其他東西?」
納斯魯丁說:「什麼都沒有!我當然按照你的飲食標準來。」
醫生簡直不敢相信。他說:「告訴我,納斯魯丁,真的別的什麼都沒有吃嗎?」
納斯魯丁說:「當然!除了我的常規飲食。正餐加上醫生規定的飲食。」
但必須如此。無論你做什麼,你問什麼,你想什麼,你的頭腦都在介入——它會改變一切。你不能問正確的問題。如果你能問一個正確的問題,那就沒有必要問,因為正確纔是關鍵,而不是問題和答案。如果你是正確的,那你所問的問題也將是正確的——突然,正確的答案出現了。如果你能問一個正確的問題,你就不需要去任何地方,衹要閉上眼睛,提出正確的問題,你也將會在那裡找到正確的答案。
關鍵不在於正確答案,關鍵不在於道路,關鍵在於山,關鍵在於心,關鍵在於你。
師父回答道:「這是一座多麼美麗的山啊!」
僧人說:「我問的不是那座山,而是在問那條道路。」
師父回答道:「哦!我的孩子,如果你沒有超越這座山,你就不可能如實知見到那條道路。」
許多事情需要理解——更確切地說,是需要去感受到。
師父回答道:「哦!我的孩子,如果你沒有超越這座山,你就不可能如實知見到那條道路。」
為什麼師父突然說「我的孩子」?在此之前師父還沒有說過一句愛的話,為什麼突然說「我的孩子」?因為現在信任是需要的,你不能僅僅通過說一些話來建立對一個人的信任,即使這是絕對的真相。衹有師父有愛,才能產生信任,因為衹有愛才能建立信任。在弟子方面,需要一種信任,一種深信不疑。但衹有當師父說「我的孩子」時,信任才會產生。
現在情況不同了。這不再是一種智力上的關係,而是正在成為一種心的關係。現在,師父變得更像一個父親,而不是一個師父,現在,師父正在向心。他現在正在建立一種心的關係。
如果你問的是以頭腦為中心的問題,而師父不斷回答,表面上可能是對話,但不可能是真正的交流。你可以相交錯,但你不能這樣相遇見。當人們交談時,聽他們說:他們相互交錯,但他們永遠不會相遇見。這不是交流!他們都各自植根於自己,從不努力去接近對方。「我的孩子」是師父為了接近僧人所做的努力。他正在為弟子的信任鋪平道路。
但是問題會再次出現,因為弟子會認為:「這太過分了!我來這裡不是為了尋找愛而來,我是為了尋找知識而來。」但師父不能給你知識。他可以給你智慧,而智慧衹有通過愛的載體才能成就。因此,師父突然說:
「哦!我的孩子,如果你沒有超越這座山,你就不可能如實知見到那條道路。」
他還說了一件事:
「這是一座多麼美麗的山啊!」
對於一個覺醒者來說,即使瘋狂也是美麗的。對一個未覺醒者來說,即使覺醒也不美麗。整個態度就變了。他說:「這是一座多麼美麗的山啊!」對一個覺醒者來說,連你的神經病都是美麗的東西,他也接受了它,它必須被超越,而不是被毀滅。一個人必須超越它,但它也是美麗的,而它是需要被超越的。一個人必須到達別的地方,但目標不是問題——問題的關鍵是:每時每刻,在此刻活在目標上。
對於一個覺醒者來說,一切都是美好的,對於一個未覺醒的人來說,一切都是丑陋的。對於未覺醒的人來說,有兩種類型:不那麼丑,比較丑。美是不存在的。每當你對一個人說:「你很美」,事實上你是在說:「你不那麼丑」。當你什麼時候再說一遍,如實去觀照,然後就會發現你真正的意思是什麼。你真的是在讚歎美麗嗎?——因為這對你的頭腦來說是不可能的,你的頭腦看不到美,你沒有那麼敏銳的感覺。你最多隻能說這個人沒有其他人那麼丑——而不那麼丑隨時都有可能變成那更丑的,衹要心情一變就可以了。
你的朋友只不過是暫時對你最沒有敵意的人。你之所以要這樣,是因為你的頭腦是如此地混亂,太混亂了,一切都是糊裡糊塗的,模糊不清的,你無法直接看到。你的眼睛上覆蓋著千百萬層的障礙物,你能看見真的是個奇跡,你完全失明了。
你聽不見,看不見,摸不著,聞不到。你無論做什麼,都是不純淨的,裡面有許多事。你愛,數以百萬計的東西摻雜在那裡:你立刻開始佔有,你永遠不知道佔有是恨的一部分,而不是愛的一部分。愛永遠無法佔有。愛是給予對方自由。愛是一份無條件的禮物,不是一場討價還價的交易。但在你看來,愛不過是更少的恨,僅此而已。你最多會認為:『我能容忍這個人,我不能容忍那個人,所以我不能愛他。』我可以容忍這個人,這種評價始終是消極的。
當你覺醒了,評價就變為積極的。那麼一切都是美麗的,即使是你的山,你的神經官能癥也是美麗的——即使是瘋子也是美麗的。
神也許有點誤入歧途,犯了罪,但始終還是神。
所以對於一個覺醒者來說沒有什麼不對的。一切都是正確的——對的多一些,或是對的少一些。神和魔鬼的區別衹是對的少一些而已。神和魔鬼不是兩極,不是對立的。
印度的文字很美,沒有哪個國家對文字有如此深刻的理解。
梵文真的是一種獨一無二的東西——非常有洞察力的人的發明!英語單詞DEVIL(魔鬼)和DEVA(神)來源於同一個詞根,DEVA的意思是神。惡魔和神來自同一個梵文詞根:DEV。DEV意味著光,從同一DEV產生DEVIL(魔鬼),來自同一延伸的是DEVADEVA(神),DEVATA(諸天神)。「神」和「魔」這兩個詞來自同一個梵文詞根DEV。這是一個現象。你的看法可能不同,你的立場可能不同,但這是同一個現象。一個覺醒者甚至會對魔鬼說:「多麼美麗!多麼神聖啊!多麼美妙啊!
事情發生了:一位名叫拉比婭(RABIYA AL·ADABIA)的穆斯林神秘女子,改變了《古蘭經》中的許多祈禱詞。無論哪裡說『恨魔鬼』,她都將它抹掉了。
有一次,另一位神秘主義者哈桑(HUSSAN)和拉比婭(RABIA)住在一起,在旅途中,他將自己的《古蘭經》遺落在了什麼地方,到了早晨,為了做晨禱,他需要它。於是他要了拉比婭要了一本,拉比婭給了他。一開始他有點驚訝,因為給他的《古蘭經》纍積了太多的灰塵,這意味著它不是每天都用。它似乎很長時間也沒用過了,可能好幾個月都沒用過——但他覺得說這些是不禮貌的,於是就打開了《古蘭經》,開始了他的晨禱。
後來他更加驚訝,甚至震驚,因為沒有人能修正《古蘭經》,而且有許多修正。凡是說「恨魔鬼」的地方,拉比婭乾脆將它完全抹掉,拒絕這些字樣的存在了。
他無法祈禱,他非常不安:這個拉比婭已經成為異教徒了,她已經成為一個無神論者,還是什麼……因為對一個穆斯林教徒來說,不可能想像你能修正《古蘭經》。它是上帝的話語,沒有人可以修正它。這就是為什麼他們說現在不會再有先知了 因為如果一個先知再來,他說了一些不在《古蘭經》裡的東西,就會造成麻煩。因此,在穆罕默德之後,大門已經關閉了——他是最後一位先知。
而且他們非常聰明。他們說,過去還有許多其他先知:他不是第一個,但他是最後一個。現在,真主不會再傳來任何信息了——他已經和穆罕默德一起發出了這最後的信息。所以,這個女人拉比婭怎麼敢!她在修正《古蘭經》?他無法祈禱,他非常不安。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完了祈禱,就去找拉比婭。
拉比婭是一個覺醒的女人。整個世界上覺醒的女人很少,拉比婭就是其中之一。她看著哈桑說:「看來你不能做禱告了。似乎《古蘭經》上的灰塵擾亂了你。所以,你還在執著於灰塵這類東西?而且看來我對《古蘭經》的修正一定讓你非常震驚。」
哈桑說:「你……你怎麼會知道?」
拉比婭(RABIA)說:「你禱告的時候,我經過,我覺得你外在有許多擾亂,這根本不是虔誠的祈禱。它太神經質了,動盪不安——那是怎麼回事?告訴我,然後就結束了!」
哈桑說:「既然你自己承認了,別以為我不禮貌,但我不相信像你這樣的女人能修正《古蘭經》!」
拉比婭說:「但先看看我的難處:當我意識到的那一刻,當我與那神聖的面對面的那一刻,在那之後,在每一張臉上,我都能看到同一張臉。不可能有其他的面孔。即使魔鬼站在我面前,我也會看到同一張面孔。既然我已經意識到了我所看到的那神聖的面孔,我怎麼能恨魔鬼呢?現在每一張臉都是祂的。我不得不修正,如果我遇到穆罕默德,我必須坦率地告訴他,這些話是不好的。它們對無知的人可能是好的,但是它們不適合那些已經如實知見到的人,因為它們是不可分的。」
因此師父說:「這是一座多麼美麗的山啊!」
對一個已經如實知見到的人來說,一切都是美好而神聖的。
僧人說:「我問的不是那座山,而是在問那條道路。」
你有沒有注意到,你從不問任何關於你自己的問題,關於山的問題,你始終是問道路的問題?人們來找我,問我:「該怎麼做?如何達到上帝?如何成為覺醒者?」他們從不問:「我該如何存在?」他們從不問任何關於自己的事,好像他們絕對沒問題——衹是缺少了一條道路。
你覺得怎麼樣?你完全沒問題,衹是道路不見了?所以有人會說:「向右走,然後向左轉,你就在道路上了。」事實上沒那麼簡單。這條道路就在眼前。你一點也沒有錯過這條道路。你從未錯過它,沒有人能錯過它——但你不能看到它,因為你是一座山。
這不是一個找到道路的問題,而是一個找到自己的問題,你是誰。當你如實知見到自己時,道路就在那裡,當你沒有如實知見到自己時,道路就不在那裡。
人們不斷地詢問「道路」,有數百萬條道路被提議——但不可能有這種道路。衹有一條道路。同樣的道路在佛陀眼前,同樣的道路在老子面前,同樣的道路在耶穌面前。數以百萬計的人都是這條道路上的旅行者,但道路衹有一條,是同樣的道。這就是道(TAO)、法(DHAMMA)、赫拉克利特的邏各斯(LOGOS)——這是一個。
數以百萬計的人都是這條道路上的旅行者,但道路是一條。沒有一百萬條道路,你也沒有錯過,但是你始終是在問道路,你始終是被道路所束縛,因為當有人問的時候,當愚癡者問的時候,就會出現更多愚癡者來回答他們。如果你問了,並堅持要一個答案,那麼就必須有人來提供答案——這是經濟學規律。你有需求,就會有供給。有人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就會得到一個愚蠢的答案,因為不要認為你是最終的那個愚癡者——還有更蠢的。蠢的成為學生,狡猾的成為老師。你問,他們就會供給答案。
然後就有數以百萬條道路,而且始終是相互衝突的。穆斯林的一句話是:你無法通過其它道路到達,因為它永遠不會通向任何地方,它進入了一條死胡同。走我們的道路吧!——如果你不聽,我們就殺了你。
基督徒在勸說:走我們的道路吧!他們比穆斯林更聰明,他們不殺人,他們賄賂,他們引誘,他們給你麵包,給你醫院,給你藥品,他們說:來走我們的道路吧!你們要去哪裡?他們是商人,他們知道怎麼賄賂人,他們已經靠此而皈依了幾百萬人,衹是把東西給他們。
還有印度教徒,他們不斷說。我們擁有全部的真相——他們是如此的自以為是,他們甚至不屑於讓任何人皈依,記住:你們是愚癡者,你們不需要被皈依。他們是如此自以為是,他們認為:我們知道道路。如果你們想來,你們就可以來。我們不會賄賂你,也不會殺你——你沒那麼重要。如果你願意來的話,你可以來,但我們不會做任何努力。
然後世界上有三百種宗教,每個宗教都在想:這是唯一的道路,唯一的途徑。所有其它的都是假的。
但問題不在於道路,問題不在於:哪條道路是正確的?問題的關鍵是:你越過了山嗎?問題的關鍵是:你是否超越了自己?問題的關鍵是:你能有距離地觀照自己嗎,一個觀照見證者?那麼,這是唯一的道路。
穆罕默德、大雄、克裡希納和基督——他們都走在同一條道路上。穆罕默德不同於大雄,克裡希納也不同於基督,但他們走的是同一條道路——因為道路不可能是多的:「多」怎麼可能通向「一」?衹有「一」才能將你引向「一」。
所以不要問道路,也不要問方法。不要問藥的問題。先問你是什麼病。首先需要一個深入的診斷,沒有人能幫你診斷。你已經創造了它,衹有創造者才知道所有的犄角旮旯。你創造了它,所以衹有你纔清楚知道這些複雜的問題是怎麼產生的,也衹有你纔能解決它們。
一個真正的師父衹是幫助你回到自己身邊。一旦你到了那裡,道路就打開了。這條道路不能給你,但你可以被拋回到自己身上。然後真正的轉變就發生了:不是一個印度教教徒轉變成了基督徒,或者一個基督徒轉變成了印度教教徒,而是一個向外移動的能量轉變成了一個向內移動的能量——這就是轉變。你變得轉他內在了。所有的注意力都向內在移動,然後你看到了整個複雜性——山。如果你衹是如實地觀照著它,它就會開始溶解。一開始它看起來像一座山,最後你會覺得它衹是一座鼴鼠山。但你從來沒有去如實觀照它,因為你背對著它,它才變得如此之大。當你面對它時,它立刻就會減少,變成了一座鼴鼠山,你將對此一笑而過。那麼就不再是一種負擔了。你甚至可以享受它,甚至有時還可以在裡面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