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 THE FLOWERS SHOWERE
江夏堂譯
第三章:天性脾氣暴躁
一九七四年十一月二日上午在佛堂
一個習禪的弟子來請教盤圭永琢說:「師父,我天性脾氣暴躁,不知道該如何對治它?」
盤圭永琢說:「讓我看看你天性暴躁的脾氣,這聽起來很吸引人。」
弟子說:「這不行,我現在沒有,所以不能拿出來給您看。」
盤圭永琢說:「那麼好吧,那等你有了就給我拿來看看。」
弟子回答道:「但我不能剛好有了就拿來,但是,一碰到某些事情的時候,那天性脾氣暴躁一下就出來了,在我把它交給您之前,那我肯定會失去它。」
盤圭永琢說:「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就可見這不可能是你天然本性的一部分。如果是的話,那你就隨時都可以拿出來給我看。當你出生時,你沒有它,你的父母也沒有將它給你——所以它一定是從外在進入你的。我的建議是,每當它進入你的身體,你就用一根棍子打自己,直到這種天性脾氣暴躁受不了,然後就會跑掉了。」
真正的本性是你永恆的本性。你不可能是一時擁有它,一時又沒擁有它,它不是來了又去的東西——它就是你。它怎麼能來了又去?它是你的存在。它是你的基礎。它不可能有時存在,有時不存在,它始終存在於那裡。
因此,這應該是一個尋求真相、自然、道的人的標準:我們必須來到我們的存在中的一個點,這個點始終存在著並一直都保持著繼續存在下去——即使在你出生之前,它就存在於那裡,即使你死了,它也依舊還會存在於那裡。它是中心。外圍邊緣會變化,中心絕對永恆不變,它超越了時間。沒有什麼能影響它,沒有什麼能改變它,沒有任何東西能真正觸及它,它始終是外在世界所無法觸及的。
到海邊去,看海。成千上萬的波浪在海面上,但在它的深處,大海依舊寂靜安詳,深陷於靜心之中,動盪衹是在表面,衹是在大海與外在、風的交匯處。否則,大海本身始終如一,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沒有任何變化。
你也是如此。就在你與他人相遇的表面,有動盪、焦慮、憤怒、執著、貪婪、慾望——這些業風在觸及你的表面。而如果你停留在表面,你就始終無法改變這種變化的現象,它將一直這樣不斷存在著。
許多人試圖在那裡改變它,在外圍邊緣上。他們與之抗爭,他們試圖不讓一個波浪出現。通過他們的抗爭,甚至出現了更多的波浪,因為當大海與風搏鬥時,必將有更大的動盪:現在不僅風會助長它,大海也會助長它——海面上必將出現巨大的動盪。
所有的道德家都試圖在外圍邊緣改變人。你的品性就是外圍邊緣:你沒有將任何品性帶到這個世界上,你來的時候是絕對沒有品性的,是一張白紙,你所謂的品性都是別人寫上的。你的父母、社會、老師、教導——都是條件作用。你來的時候是一張白紙,任何寫在你身上的東西都來自別人,所以除非你再成為一張白紙,否則你不會知道什麼是自然天性,不會知道什麼是梵天,也不會知道什麼是道。
因此,問題不是如何擁有堅強的品性,問題不是如何達到沒有憤怒,如何不被擾亂——不,這不是問題的關鍵。問題的關鍵是如何將你的意識覺知從外圍邊緣轉變為中心。然後,你突然就如實觀照到你一直都是寂靜。然後你可以從遠處有距離地看外圍邊緣,這個距離是如此的廣闊,無限,你可以觀照著它,好像它沒有發生在你身上。事實上,它從未發生在你身上。即使你完全迷失在其中,它也從未發生在你身上:你內在的某些東西保持著不受干擾,你內在的某些東西保持著超越,你內在的某些東西始終是保持著一種見證。
因此,對於探索者來說,整個問題的關鍵是如何將他的注意力從外圍邊緣轉移到中心,如何與不變的事物相融合,而不是與僅僅是一個外圍邊緣的事物相認同。在邊界上其他人非常有影響力,因為在外圍邊緣上變化是自然的。外圍邊緣會不斷無常變化——甚至佛陀的外圍邊緣也會無常變化。
佛陀和你的差別不是品性的差別——記住這一點,這不是道德的差別,也不是美德或非美德的差別,而是你所安住的立足點的差別。
你安住立足於外圍邊緣,而佛陀是安住立足於中心。他可以從遠處有距離地觀照自己的外圍邊緣,當你打他的時候,他可以觀照到,就像你打了別人一樣,因為中心的距離實在太遙遠了。就好像他是一個山頂上的觀照見證者,山谷裡發生了什麼事,他都能清晰地看見。這是首先要領悟的。
第二件事:控制是非常容易的,但轉變卻很難。它是非常容易控制的。你可以控制你的憤怒,但你會怎麼做?——你會壓抑它。當你壓抑某樣東西時會發生什麼?它的運動方向發生了變化:它本來是要爆發出去的,如果你壓抑它,它就開始會往裡走——衹是它的方向發生了變化。而憤怒爆發出去是好的,因為毒藥需要被扔出去。憤怒向內移動是不好的,因為那意味著你的整個身心結構都會被它所毒害。然後如果你長期這樣做下去……就像大家一直慣常在做的那樣,因為社會教的是控制,而不是轉變。社會說:「控制你自己。」通過控制,所有負面的東西已經被扔進了越來越深的無意識中,然後它們就成為你體內的一直積存著的東西。那就不是你有時憤怒,有時不憤怒的問題了——你將衹是憤怒。有時候你爆發了出來,有時候你沒有爆發出來,因為沒有藉口,或者你必須找到一個藉口。記住,你可以在任何地方找到藉口!
有一個人,我的一個朋友,他想和妻子離婚,於是他去找律師,一個婚姻事務專家,他問律師。「我憑什麼可以和我的妻子離婚?」
律師看著他說:「你結婚了嗎?」
那人說:「當然,是的。」
律師說:「結婚就已經有足夠的理由了。沒有必要尋求任何其他理由。如果你想離婚,那麼結婚是唯一需要的東西,因為如果你沒有結婚,就不可能和一個女人離婚。如果你結婚了——就夠了!」
你的情況就是這樣的。你就是憤怒。因為你壓抑了太多的憤怒,現在沒有不憤怒的時候,最多就是有時候你不那麼憤怒,有時候你更憤怒。你的整個生命都被這種壓抑所毒害。你憤怒地吃東西——當一個人沒有憤怒地吃東西的時候,它有一個不同的品質:他是美麗的,因為他是非暴力地在吃東西。他可能在吃肉,但他是非暴力地在吃,你可能只吃蔬菜和水果,但如果憤怒被壓抑了,你就會暴力地吃。
衹是通過吃,你的牙齒,你的牙齒就在釋放憤怒。你將食物咬碎,食物就好像是敵人。記住:每當動物憤怒時,它們會怎麼做?衹有兩件事是可能的——它們沒有武器,也沒有原子彈,它們能做什麼?要麼用爪子,要麼用牙齒,它們會以此對你施暴。這些都是身體的天然武器——爪子和牙齒。用你的指甲來釋放憤怒顯得非常困難,因為人們會說,『你是一隻動物嗎?』所以,你唯一能輕易表達憤怒或暴力的東西就是牙齒——你也不能用它來咬任何人。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說「咬一口麵包」、「咬一口食物」、「咬幾口。」
你暴力而飲、暴力而食,就好像食物是敵人。記住,當你將食物當成是敵人的時候,它並不會真正滋養你,而是滋養了你身上所有的病痛。憤怒情緒被壓抑得很深的人吃得更多,他們不斷在體內積聚不必要的多餘脂肪——你有沒有察覺到,胖的人幾乎始終是微笑著?不必要的,即使沒有緣由,胖子也始終是不斷地微笑著。為什麼?這是他們的臉,這是他們的人格面具:他們如此恐懼自己的憤怒和暴力,以至於他們不得不一直保持一張笑臉——他們不斷吃得更多。
吃得更多的是暴力、憤怒。然後這一切都會發生變化,在你生活的各個方面:你會性愛,但這更像是暴力而不是愛,它會有許多侵略性在裡面。因為你從不觀察彼此的性行為,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也不可能知道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因為你幾乎始終是充滿了那麼多的侵略性。
這就是為什麼通過性愛來達到深度高潮變得不可能——因為你內心深處存在恐懼,如果你完全不受控制地動起來,你可能會殺死你的妻子或你的情人,或者妻子可能會殺死丈夫或情人。你變得如此恐懼自己的憤怒!
下次性行為的時候,要注意:你會做和你攻擊時一樣的動作。注意臉部,身邊帶上一面鏡子,這樣你就可以觀察到你的臉部發生了什麼!所有憤怒和攻擊性的扭曲都會在那裡。在拿食物的時候,你會變得憤怒:看一個人吃飯。看看一個性行為的人——憤怒已經到了很深的程度,甚至性愛,一個與憤怒完全相反的活動,甚至那也會中毒。吃,一個絕對中性的活動,甚至那也會中毒。那麼你衹是推開一扇門,就會有憤怒,你將一本書放在桌子上,就會有憤怒,你將鞋子脫掉,就會有憤怒,你握手,就會有憤怒——因為現在你就是憤怒的化身。
通過壓抑,頭腦變得分裂。你接受的部分變成了有意識的,而你否定的部分變成了無意識的。這種分裂是不正常的,分裂的發生是因為壓抑。而在無意識中,你不斷將社會所拒絕的所有東西扔進無意識中——但請記住,無論你扔進去什麼,都會越來越成為你的一部分:它將進入你的手,進入你的骨骼,進入你的血液,進入你的心跳。現在心理學家說,幾乎百分之八十的疾病都是由壓抑的情緒所引起的:這麼多的心臟衰竭,意味著心中壓抑了太多的憤怒,太多的仇恨,以至於心臟中毒了。
為什麼會這樣?人為什麼會壓抑得那麼多,變得如此不健康?因為社會教你的是控制,而不是轉變,而轉變的方式是截然不同的。
首先,轉變根本就不是控制之道,而是截然相反。
第一件事:在控制中你壓抑,在轉變中你表達。但沒有必要在其他人身上表達,因為「其他人」是毫不相干的。下一次你覺得憤怒的時候去繞著房子跑七圈,跑完之後坐在一棵樹下,去觀照著憤怒消失到哪裡了。你沒有壓抑它,沒有控制它,也沒有將它發泄到別人身上——因為如果你將它發泄到其他人身上,就會產生一個連鎖反應,因為對方也和你一樣愚蠢,也和你一樣無意識。如果你將它發泄到其他人身上,如果對方是一個覺醒者,就不會有麻煩,他會幫助你發泄掉和釋放掉它,並經歷一次洗禮。但對方和你一樣無知——如果你將憤怒發泄在他身上,他就會做出反應。他會將更多的憤怒發泄給你,他和你一樣深深被壓抑著。然後就會出現一個連鎖反應:你發泄到他身上,他也發泄到你身上,你們兩個都成了敵人。
不要將它發泄到任何人身上。這和你想嘔吐的時候是一樣的:你不要去嘔吐到別人身上。當憤怒需要嘔吐。你就去衛生間嘔吐吧!它能淨化整個身體——如果你壓抑著嘔吐,這將是很危險的,當你嘔吐過後,你會覺得很清新,你就會覺得沒有負擔,如釋重負,很好,很健康。當你吃的食物有問題,身體會排斥它。不要不斷強行往裡面壓抑它。
憤怒衹是一種精神上的嘔吐物。有些事情是錯誤的,你已經接受了,你的整個身心都想將它嘔吐出去,但沒有必要將它發泄到別人身上。
因為人們將它發泄給其他人,社會告訴他們要控制它。
沒有必要將憤怒發泄給任何人。你可以去上廁所,可以去徒步一段很長的路——這意味著裡面有東西需要快速活動,這樣才能釋放出來。衹要慢跑一下,你就會感覺到它被釋放了,或者拿個枕頭,捶打枕頭,和枕頭戰鬥,咬枕頭,直到你的手和牙齒都放鬆。在五分鐘的宣泄中,你就會覺得沒有了負擔,一旦你知道了這個決竅,你就不會再將它發泄到任何人身上,因為那絕對是愚不可及的。
轉變的第一件事是表達憤怒,但不是對著其他人,因為如果你對著某人表達憤怒,你就不能完全表達出來。你可能想殺人,但這是不可能的,你可能想咬人,但這是不可能的。但對著一個枕頭就可以做到。一個枕頭意味「已經覺醒了」,枕頭是個覺醒者,是個佛。枕頭不會反應,枕頭不會上任何法庭,枕頭不會對你帶來任何敵意,枕頭也不會做任何事情。枕頭會快樂,枕頭會嘲笑你。
第二點要記住的是:要有意識覺知。在控制中,不需要意識覺知,你只需要機械地照做,像機器人一樣。憤怒來了,就會有一種機製——突然間,你整個人都變得狹隘、封閉。如果你正知的話,控制可能就沒那麼容易了。
社會從來沒有教你要正知,因為當一個人正知的時候,他是敞開心扉的。這是意識覺知的一部分——一個人是開放的,如果你想壓抑一些東西,而你又是開放的,它是矛盾分裂的,它可能會出來。社會教會你如何封閉自己,如何讓自己屈服——不允許讓任何東西甚至從一個小窗口出去。
但要記住:當什麼都出不去的時候,那也就意味著什麼都進不來了。當憤怒不能出去時,你就被封閉了。如果你觸摸一塊美麗的石頭,什麼也進不去,你看著一朵花,什麼也進不去:你的眼睛已經死了,緊閉著。當你親吻一個人——什麼也進不去,因為你是封閉的。你過著麻木不仁的生活。
正知性會隨著意識覺知而增長。通過控制,你會變得遲鈍和死亡——這是控制機製的一部分:如果你遲鈍和死亡,那麼什麼也無法影響你,就好像身體已經成為一座碉堡,一個戰鬥的防禦工事。沒有什麼能影響到你,無論是侮辱還是愛。
但是這種控制是要付出非常巨大的代價,是一種不必要的代價,然後就耗盡了生命中的全部精力:如何控制自己——然後你就死了!這就是所謂的控制。而生命就變成了一件枯燥的、死氣沉沉的事情,你以某種方式苟延殘喘地活下去。
社會教會你控制和譴責,因為一個孩子衹有在感覺到某件事情被譴責的時候才會控制。憤怒是不好的,性是不好的,一切要控制的事物,都要讓孩子覺得是罪惡的、是邪惡的。
穆拉·納斯魯丁的兒子正在成長。他已經十歲了,所以穆拉·納斯魯丁在想。現在,是時候了,小孩子已經長大了,生活的秘密必須向他揭示。於是他將兒子叫到書房,給他講了關於鳥類和蜜蜂之間的性知識。最後他告訴兒子:「當你覺得你弟弟成長到足夠大時,你也得將整件事情告訴他。」
幾分鐘後,當納斯魯丁經過孩子們的房間時,他聽到年長的那個,十歲的那個已經在工作了。他對小兒子說:「瞧,你知道人們會做什麼嗎?當人們想要一個孩子,一個嬰兒的時候就會做這種事。嗯,爸爸說鳥和蜜蜂做的事情是一樣的。」
對一切有生命的事物都進行深深地譴責。而性是最有生命力的事物——必須是!它是源頭。憤怒也是最有生命力的事物,因為它是一種保護力量。如果一個孩子根本不能憤怒,他將無法活下去。你必須在某些時刻憤怒。孩子必須展現自己的存在,孩子必須在某些時刻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否則他將沒有脊樑骨。
憤怒是美麗的,性是美麗的。但美好的事物也會變得丑陋。這取決於你。如果你譴責它們,它們就會變得丑陋,如果你轉變它們,它們就會變得神聖。憤怒將轉變為慈悲——因為源頭的能量都是一樣的。佛陀是慈悲的:他的慈悲從何而來?這就是原來在憤怒中移動的能量,現在不在憤怒中移動了,同樣的能量轉變為慈悲。愛從哪裡來?佛就是愛,耶穌就是愛。同樣進入性的能量現在被轉變成了愛。
因此,請記住,如果你譴責一種自然現象,它就會變成為毒藥,它就會摧毀你,它就會變得具有破壞性和自殺性。如果你轉變它,它就會變成為那神聖的,它變成了神聖的力量,它變成了不死之藥,你通過它獲得了不朽,達到了無死的境界。但需要轉變。
在轉變過程中,你將永遠不會控制,你衹是變得更加覺知。憤怒正在發生:你必須意識覺知到憤怒正在發生——如實觀照它!這是一個美麗的現象——能量在你體內流動起來,變得炙熱!
這就像雲層中的電。人們最初非常恐懼電,在古代他們認為,當他們無知的時候,它們認為這種電是神在發怒,在威脅,在試圖懲罰——製造恐懼,使人們成為崇拜者,使人們感到神在那裡,祂會懲罰他們。但現在我們已經將那個神馴服了。現在那個神完美地流經過你的風扇,流經過你的空調,流經過你的冰箱:你需要電做什麼,那個神就服務什麼。那個神已經變成了一種家庭力量,它不再是憤怒,不再是威脅。通過科學,一種外在的力量已經變成了一個朋友。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宗教的內在力量上。
憤怒就像你身體裡的電:你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它。要麼你殺了別人,要麼你殺了你自己。社會說:如果你殺了自己,那沒關係,那是你的事,但不要殺別人——就社會而言,這是可以的。所以,要麼你變得氣勢凌人,要麼你變得壓抑。
宗教認為這兩種狀態都是錯誤的。最基本的是要意識覺知到,要如實知見到憤怒這種能量的秘密,憤怒——這種內在的電能。它是電,因為你變得很熱,當你憤怒的時候,你的溫度就會變熱,你不能理解佛陀的清涼,因為當憤怒轉變為慈悲的時候,一切都會變得清涼。一種深深的清涼出現了。佛陀從來都不是熱的,他永遠是清涼的,行於中道,居於中心,因為他現在知道了該如何使用內在的電。電是熱的——它成為空調的來源。憤怒是熱的——它成為慈悲的來源。慈悲是內在的空調。突然間,一切都變得清涼而美麗,沒有什麼能擾亂你,整個存在都變成了朋友。現在再也沒有敵人了……因為當你用憤怒的眼睛看時,有人就變成了敵人,當你用慈悲的眼睛看時,每個人都是朋友,是鄰居。當你愛的時候,神無處不在,當你恨的時候,魔鬼無處不在。是你的意念被投射到現實中。
我們需要的是意識覺知,而不是譴責——通過意識覺知,轉變會自發地發生。如果你意識覺知到自己的憤怒,領悟就會滲透進來。衹是如實觀照,不去評判,不去說好,不去說壞,衹是在你內在的天空中觀照著。有閃電、憤怒,你感到熱,整個神經系統都在顫抖,你感到全身都在顫抖——這是一個美麗的時刻,因為當能量在發揮作用時,你可以很容易地觀照到它,當它不發揮作用時,你無法觀照到。閉上眼睛,靜心觀照它。不要抗爭,衹是如實觀照正在發生的事情——整個天空都充滿了電,那麼多的閃電,那麼多的美麗——衹是靜靜地躺在地上,觀照著天空,觀照。然後在裡面也做同樣的事情。
雲就在那裡,因為沒有云就沒有閃電——在心中,烏雲在那裡,有人侮辱了你,有人嘲笑了你,有人說了這樣那樣的話……許多烏雲,黑壓壓的雲在內在的天空中,許多閃電。觀照!這是一個美麗的場景——也是很可怕的場景,因為你沒有如實知見到電。所以它是神秘的,如果神秘不被徹底理解到,它就會變得很可怕,你就會恐懼它。每當一個奧秘被徹底理解了的時候,它就變成為一種恩典,一種禮物,因為現在你有了鑰匙——有了鑰匙你就是主人。
你不是在控制它,當你意識覺知到的時候,你衹是成為一個主人。你越覺知,你越能深入到內在,因為覺知是一種進入內在的方式,它始終是朝向進入內在:越是覺知,就越是進入內在,全然的覺知,就全然地轉向內在,更少的覺知,就意味著更多地離去,毫無意識覺知——就意味著你完全地向外走了,離開了你的家,四處遊蕩。
無意識覺知就是外在的遊蕩,意識覺知是內在的深化。
所以你要去如實觀照到!——當憤怒不在的時候,就難以去如實觀照到:觀照什麼?天空如此空曠,而你此時還觀照不到那絕對的空無。當憤怒在那裡,就很容易如實觀照到,快看,很快你就會觀照到一個變化。當觀照者進來的那一刻,憤怒就已經開始變得清涼了,熱量就消失了。然後你就會明白熱量是你給的,你對它的認同使它變熱,當你覺得它不熱的那一刻,恐懼感就消失了,你覺得跟它沒有認同了,當有了一種距離來去觀照時。那就不一樣了。憤怒就在那裡,閃電圍繞著你,但你如實知見到你不是它。開始向一座山頂上爬。你變成了一個觀照見證者:在山谷裡,許多閃電……距離被越拉越大……有一刻,突然之間,突然你和它完全不在一起了。認同被破除了,而一旦認同被破除的那一刻,整個熱的過程立刻變成了清涼的過程——憤怒就轉變成了慈悲。
性是一個灼熱的過程,愛不是。但全世界的人都在談論灼熱的愛。愛不是灼熱的,愛絕對是清涼的,但不是冰冷的——它不冷,因為它沒有死。它是清涼的,就像涼風一樣。但它不是灼熱的,不是暖的。由於人們對性的認同,人們頭腦中已經有了這樣的刻板印象:愛應該是灼熱的。性是灼熱的。它是電,你對它是認同的。愛得越多,就越清涼——你甚至會覺得清涼的愛是冰冷的,這是你的誤解,因為你覺得愛也必須是灼熱的。它不可能是這樣的。同樣的能量,如果不認同,就會變成清涼的。慈悲是清涼的,如果你的慈悲還是灼熱的,你就要清楚地明白這不是真正的慈悲。
有些人太狂熱了,他們認為自己很慈悲,他們想要改變社會,想要改變結構,想要做這個,想要做那個,他們想要給世界帶來一個烏托邦:革命者、共產主義者、烏托邦主義者——他們極為狂熱。
他們認為他們有慈悲心——不,他們衹有憤怒。憤怒的對像已經改變了。現在,他們的憤怒有了新的目標對像,一個非常非個人的目標對像——社會、社會結構、國家、形勢。他們是非常狂熱的人。列寧,或者斯大林,或者托洛茨基——他們都是極為狂熱的人,但他們不是特別針對任何人,他們是針對一個組織結構。甘地是個狂熱的人——反對大英帝國。對像是非個人的,這就是為什麼你感覺不到他是憤怒的——但他是憤怒的。他想改變外界的一些東西,想立刻改變它,所以他不耐煩,在戰鬥。戰鬥可以選擇非暴力作為手段,但戰鬥就是暴力。戰鬥本身就是一種暴力。你可以選擇非暴力手段來戰鬥——女人一直都在選擇非暴力手段。甘地沒有做別的事情,他衹是用了一個女人的伎倆。
丈夫要抗爭,就打妻子,妻子要抗爭,就打自己。這是女人的老伎倆——女人比男人還更老於世故!她會開始打自己,這是她的抗爭方式。她很暴力,對自己很暴力。記住,打女人你會感到內疚,遲早你會屈服,做出妥協。但是打自己,她從來不會覺得內疚。所以,要麼你打一個女人,你感到內疚,要麼她打自己,然後你也感到內疚——你創造了她打自己的局面。在這兩種狀態下,她都是贏家。大英帝國之所以被打敗,是因為大英帝國是一股男性侵略性的力量,大英帝國不能理解甘地的這種女性的抗爭手段:他要禁食到死——然後整個英國人都會感到內疚。現在你不能殺這個人,因為他沒有和你進行任何形式的戰鬥,他衹是在淨化自己的靈魂——這是女性的老伎倆,但它奏效了。衹有一個辦法可以打敗甘地,但那是不可能的。那就是讓丘吉爾去禁食至死,這是不可能的。
你要麼是對某個特定的人很狂熱,要麼就是對某些組織機構很狂熱,但狂熱始終存在著。
一個列寧不是慈悲的,不可能是。佛陀是慈悲的——根本不與任何事物抗爭,衹是簡單地存在,並允許事物各安其所,它們自發而行。社會會自行變化,沒有必要刻意改變它們,它們的變化就像樹木的季節變化一樣。社會會自行變化——舊社會自行死亡,沒有必要去摧毀它們!而新的社會就像新的孩子、新的嬰兒一樣,會自行誕生。不需要強行人工流產,它自己會自動而行。事物是會自行而動的,一切都在變化的。這就是矛盾之處:事物在不斷移動和變化,但在某種意義上仍然保持不變——因為會有人貧窮,也會有人富有,會有無助的人,無能為力的人,也會有凌駕於他們之上的人。階級不可能消失——這不是事物的本質。人類社會永遠不可能沒有階級。
階級可以改變。現在在俄羅斯,沒有窮人和富人,而是被統治者和統治者——他們現在就在那裡。現在出現了一個新的階級劃分:黨員和群眾,統治者和被統治者——還是換湯不換藥,本質上沒什麼區別。如果現在帖木兒(TAMERLANE)出生在蘇聯,他將成為總理。如果福特出生在蘇聯,他將成為共產黨的總書記,他將在那裡進行統治。
形勢在不斷變化,但在某些微妙的意義上,它們始終是保持不變的。統治者、被統治者,治理者、被治理者,富人、窮人——他們始終存在。你無法改變它,因為社會是通過矛盾而存在的。一個真正有慈悲心的人將是清涼的,他不可能真正成為一個革命者,因為革命者需要一個非常狂熱的身心。
沒有控制,沒有對他人的表達,更多的是意識覺知——然後意識覺知從外圍邊緣轉移到中心。
現在試著去理解這個美麗的軼事。
一個習禪的弟子來請教盤圭永琢說:「師父,我天性脾氣暴躁,不知道該如何對治它?」
這禪弟子接受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有一種難以控制的天性脾氣暴躁,現在他想治好它。每當身心不適的時候,首先要試著找出這是真的病還是一種誤解,因為如果真的有病,那就可以治好,但如果不是真的病,衹是一種誤解,那就什麼藥都沒用。恰恰相反,給你的每一種藥都是有害的。因此,首先要非常清楚一種疾病,不管它是否存在,或者你是否衹是臆想的,還是你單純的認為它是存在的。它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它可能衹是一個誤解。而人的思維方式是混亂的,他的許多疾病根本不存在——他衹是誤以為它們是存在的。
你的處境也是相同的,所以試著深刻地領悟這個故事,它可能會對你有所啟發。
一個習禪的弟子來請教盤圭永琢說:「師父,我天性脾氣暴躁,不知道該如何對治它?」
這種病已被這個禪弟子所接受了,他毫不懷疑,他正在尋求治療。永遠不要先尋求治療。首先要弄清楚這種病是否真實存在。首先進入疾病並診斷它,解讀它,仔細檢查它,在你要求治療之前先深觀疾病。不要只接受表面上的疾病癥狀,因為表面是別人遇見你的地方,表面是別人反射你的地方,表面是別人給你描繪表面是別人給你描繪染色的地方。它可能根本不是一種疾病,它可能衹是其他人的一種反射。
它就像一個寂靜的湖,你穿著橘色的長袍站在湖岸邊,你身邊的水看起來是橘色的,倒映反射著你。湖水可能認為自己已經變成為橘色了。該如何擺脫它?到哪裡能找到解藥?該問誰?
不要急於去尋找專家。首先要搞清楚這究竟是一種疾病,或者衹是一種反射。衹要提高正知,就會有很大的作用:你的許多疾病會不治而愈,不需要吃藥就直接消失了。
盤圭永琢說:「讓我看看你天性暴躁的脾氣,這聽起來很吸引人。」
像盤圭永琢這樣的人立即開始研究疾病,而不是急於治療。他不是一個精神分析家,精神分析家開始為治癒疾病而努力——這就是區別。現在精神病學出現了新的趨勢,它開始在疾病上努力,而不是在治療上努力。新的趨勢正在發展出來:它們更接近真相,更接近禪宗,更接近宗教。在本世紀內,精神病學將呈現出更多的宗教色彩,然後它將不僅僅是一種治療,它將真正成為一種治癒的力量——因為治療最終想得到的是一種治癒,而這種治癒的力量會將你的意識覺知帶到疾病上。在一百種疾病中,衹要將你的意識覺知帶到它們身上,九十九種疾病都會消失。它們是虛假的疾病,它們的存在是因為你背對著它們站著。當你直接面對它們,它們就會離開,它們就會消失。這就是遇見(ENCOUNTER)的意義——而會心團體(ENCOUNTER GROUP 什麼是會心?雅各布·莫雷諾 MORENO 對「會心」的解讀是:兩個人的相遇、兩人目光相接、面與面相聚。)可以有所幫助,因為整個信息就是如何遇見到事物的本質。不要急於治病,不要急於吃藥,不要急於去做什麼,真正的事情是,首先,要如實知見到真實情況是什麼。
頭腦在許多方面欺騙了你,以至於一種疾病出現在表面,但內在深處沒有疾病,或者一種疾病出現在表面,但你深入於內在中時,你纔發現還有其他疾病,而這衹是欺騙你的一個伎倆,那不是真正的疾病。
有一個人來找我,他說:「我的心一直非常不安,持續緊張,焦慮,我無法入睡。所以給我一些靜心的技巧——如何保持靜默和寂靜。」
我問他:「究竟是什麼問題?你真的想與自己寂靜相處嗎?」
他說:「是的,我是一個靈性探索者,我去過斯裡奧羅賓多(SRI AUROBINDO)的道場,我也去過斯里拉曼(SRI RAMAN)的道場,我到處都去了,卻什麼都沒有得到幫助。」
所以我問他:「你有沒有想過——當什麼都幫助不了的時候,也許這個疾病是假的?或者你給它貼錯了標籤?或者容器裡有其他沒有呈現在上面的東西?你很容易就接受了斯裡·奧羅賓多失敗了,斯裡·拉曼失敗了,你四處都尋找過了……」
他感到勝利了,每個人都失敗了,現在沒有人能夠幫助他了,所有人都是假的。
然後我告訴他:「遲早你也會去對我說同樣的話,因為我看不出你是一個靈性探索者,我看不出你對內心的寂靜真正感興趣。實話實說地告訴我,你所焦慮的是什麼?你所緊張的是什麼?衹要耐心地告訴我,你的心中不斷有些什麼念頭,以及你為什麼會有這些念頭。」
他說:「不多,衹有一個念頭。我有一個兒子,他還活著——但對我來說已經不是兒子了。我已經將他趕走了。我是個有錢人,但他卻愛上了一個不屬於我的種姓,經濟上也低於我的地位,沒有受過教育的女孩。我對兒子說:『如果你娶了這個女孩,那就永遠不要回來這個家。』他再也沒有回來。現在我老了。兒子和那女孩生活在貧困中,我不斷地想著兒子,這就是我的煩惱。你給我一些靜心的技術。
我說:「那這種靜心的技術會有什麼幫助?——因為靜心的技術不會讓你兒子回家。這是很簡單的事情,沒有必要去找斯裡奧羅賓多,也沒有必要去找斯里拉曼,也沒有必要來找我。你的問題不需要一把劍,只需要一根針就可以了。你在尋找一把劍,然後劍被證明是失敗了,因為你只需要找一根針。這不是靈性的問題,這衹是自我的問題。為什麼一個人不能愛上一個經濟地位低於自己的女孩?愛是經濟上的東西嗎?需要從金融、經濟、金錢、財富、地位來思考的東西嗎?」
我給他講了一個故事。有一個婚姻經紀人來找一個年輕人,告訴他:「我認識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正適合你。」
男孩說:「不要擾亂我。我不感興趣。」
婚姻經紀人說:「我知道,不過不用擔心,我認識一個女孩,她會帶來五千盧比的嫁妝。」
年輕人說:「別胡說了。我對錢也不感興趣!你還是走吧。」
婚姻經紀人說:「我知道。你不用擔心了!如果五千盧比不夠的話,我還認識一個女孩,她會帶來兩萬五千盧比作為嫁妝。」
男孩說:「你最好滾出我的房間,因為如果我想要結婚時,那將是我自己要去考慮的問題,這不是一個經紀人能解決的問題。你乾脆給我滾出去!別惹我發怒!」
婚姻經紀人說:「好吧,現在我明白了。你對美貌不感興趣,你對金錢不感興趣。我還認識一個女孩,她來自一個具有悠久傳統的家庭,一個非常有聲望的家庭——每個人都知道,過去有四位總理出自這個家庭。所以你對這個家庭感興趣,對吧?」
這時,男孩非常憤怒,他想用身體將這個人趕出去。當他強行將他趕出家門時,他說:「如果我要結婚,那將是為了愛,而不是為了別的。」
婚姻經紀人說:「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我也認識這種類型的女孩。」
我告訴這個人這個故事。愛是不可控制的,它衹是一種自然發生的事情,當你試圖控制它的那一刻,一切都將會失敗。所以我告訴那個人,『去請求你兒子的原諒——這纔是最需要的。現在沒有人能幫助你,沒有任何靜心,任何技巧會有幫助。去找你的孩子,請求他的原諒!——這纔是需要的。接受並歡迎他回來。困擾你的衹是自我。如果自我困擾著你,那麼疾病就不同了。你尋求靜心,你認為通過靜心,寂靜是可能的嗎?不是的。』
靜心衹能幫助那些對自己內在疾病有正確認識的人,當他如實知見到哪些疾病是虛假的,哪些疾病是錯誤的,哪些疾病是根本就不存在時——容器是空的。衹有這樣,靜心才會有幫助。當一個人對自己所有的疾病有了深刻的領悟,那麼百分之九十九的疾病都會消失——因為那時你就可以對癥下藥,它們就會消失。那麼將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靈性上的探索……一種深層次的痛苦,與這個世界無關,與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無關:兒子、父親、金錢、威望、權力——什麼都不是。它與此無關,它衹是存在的。在內在深處,如果你能尋找到答案,那就是如何如實知見到自己。我是誰?那麼這種痛苦就變成了一種靈性上的探索。那麼靜心就會有幫助了——在此之前,還需要其他的一些東西:一根針就可以了,為什麼要不辭勞苦地背負著一把劍?在一根針就能起作用的地方,一把劍反而會失敗。這就是發生在全世界數百萬人身上的事情。
盤圭永琢是個真正的師父。他馬上說到了重點,進入了正題。
盤圭永琢說:「讓我看看你天性暴躁的脾氣,這聽起來很吸引人。」
聽起來很吸引人,是的。為什麼盤圭永琢說它聽起來很吸引人?——因為整件事情都是假的。這個男孩,這個弟子從來沒有從內在深處去如實觀照過。他衹是在尋找一種方法,但他還沒有診斷出他的病是什麼。
弟子說:「這不行,我現在沒有,所以不能拿出來給您看。」
你不可能隨時激起自己憤怒,不是嗎?如果我告訴你:『現在就憤怒』,你會怎麼做?即使你有所表示,即使你設法假裝,那也不會是真正的憤怒,因為在內在深處你會保持冷靜和行動。它發生了纔會有!「它發生了」是什麼意思?這意味著衹有在你失去意識覺知的時候才會發生。如果你試圖想將它帶出來,你是有意識的。那它不可能發生在你有意識的時候,它衹能發生在你無意識的時候。無意識是必須具備的——沒有它,憤怒就不會發生。
弟子說:「這不行,我現在沒有,所以不能拿出來給您看。」
盤圭永琢說:「那麼好吧,那等你有了就給我拿來看看。」
弟子回答道:「但我不能剛好有了就拿來,但是,一碰到某些事情的時候,那天性脾氣暴躁一下就出來了,在我把它交給您之前,那我肯定會失去它。」
現在,盤圭永琢已經讓他走上了正確的道路。他已經進步了,他已經更接近目標了,因為他現在開始覺知到他以前從未意識到的事情。他覺知到的第一件事是,他現在不能隨時激起它。它無法被帶出來,它發生時就會發生——它是一種無意識的力量,你不能有意識地將它帶出來。也就是說,如果他更進一步,下一步就是他始終是保持有意識的,如果你始終是有意識的,那憤怒就永遠不可能發生。
即使在憤怒即將要發生的時候,如果你突然意識覺知到,它就會落下。試試看。就在中間,當你覺得很灼熱,有想殺人衝動的時候,突然變得意識覺知到,你會感覺到一些東西發生了變化:就像裡面有一個換擋的齒輪——你能感覺到咔嚓一聲。有些事情已經改變了,現在已經不是原來的狀態了。你的內在已經放鬆了。你的外在可能需要更多時間來放鬆,但內在已經放鬆了。認同被破除了,現在你沒有被認同。
葛吉夫曾經對他的弟子開過一個非常漂亮的玩笑。你坐在這裡,他會製造一種情境,他會告訴你,『有人,A,來了,他來的時候,我會對他表現得很粗魯無禮,非常自以為是——你們都要幫助我。』
然後A來了,葛吉夫笑著說:「你看起來是個十足的愚癡者!」——大家都看著這個人,向他表明大家都認同了。然後葛吉夫會說這個人的壞話,每個人都點頭表示同意。這個人越來越憤怒,葛吉夫就會不停地說下去,大家都點頭,好像完全同意了,這個人就越來越火爆了——然後他就爆發了。
當他爆發時,突然葛吉夫說:「停下來觀照!」
內在的有些東西放鬆了。這個人立刻意識到自己被移到了一個情境中,他變得憤怒了——當他意識到這衹是一個情境,葛吉夫玩了一個遊戲的時候,情況就變了:他變得正知起來,覺知到了。身體需要一點時間來冷卻,但在中心深處,那裡的一切都很清涼,他現在可以如實觀照到自己了。
這個弟子已經在正確的路上了——盤圭永琢馬上將他帶上了路。他意識到的第一件事是:「這不行,我現在沒有,所以不能拿出來給您看。」
盤圭永琢說:「那麼好吧,那等你有了就給我拿來看看。」
弟子回答道:「但我不能剛好有了就拿來,但是,一碰到某些事情的時候,那天性脾氣暴躁一下就出來了,在我把它交給您之前,那我肯定會失去它。」
他對此已經有了更深刻的認知了。
你不能將憤怒帶給我,對嗎?……因為在努力將它帶過來的時候,你會意識覺知到。如果你意識覺知到了,就會失去控制,它開始消退。等到你到了我這裡時,它已經不復存在了。
要到盤圭永琢是比較容易的,但要到達我這裡會很難,你需要經過MUKTA(OSHO助理)。等預約好的時候,等你找到我的時候,憤怒就不在了。因此,需要預約——因為否則你會帶來不必要的問題。它們會自己自行掉落下來——如果它們一直持續存在著的,那麼它們就值得帶給我。
你到我這裡來的時候,你可能已經將它忘掉了,如果你明白了,那就意味著來了又去的東西不值得注意——它們來了又去。你永遠存在,而它們來了又去。你纔是更值得去關注的東西,而不是那些來了又去的東西——它們就像更替的季節、環境的變化:早上是不同的,晚上又是不同的。它是無常變化的。要找出那些永恆不變的。
這個弟子已經有了一個很好的領悟。
弟子回答道:「但我不能剛好有了就拿來,但是,一碰到某些事情的時候,那天性脾氣暴躁一下就出來了,在我把它交給您之前,那我肯定會失去它。」
盤圭永琢說:「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就可見這不可能是你天然本性的一部分。如果是的話……」
真正的天然本性……因為真正的天然本性將一直是存在的。它從不會升起也從不會落下,它始終是在那裡。憤怒升起,會離去;嗔恨升起,會離去;你所謂的愛會升起,會離去。你的天然本性始終是存在的。
所以,不要太執著那些來了又去的事情,否則,你可能年復一年地關注它,多生累劫地關注它,但你永遠也不會找到關鍵重點。
這就是為什麼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從來沒有起什麼作用。病人躺在沙發上,一直這樣過了好幾年——三年、四年、五年,他一直不停地在說話,說著那些來了又去的事情。
記住,整個弗洛伊德的分析都是關於那些來了又去的事情:在你的童年發生了什麼,在你年輕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在你的性生活中發生了什麼,在你與他人的關係中發生了什麼——它一直在不斷談論這些來了又去的事情!它所關注的是發生了什麼,而不是發生在誰身上——這就是盤圭永琢和弗洛伊德的區別。
如果你關心發生的事情,那麼……已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即使在二十四小時內,也發生了許多事情,如果你將它們都關聯起來,就需要好幾年的時間——你還將要不斷地關聯下去。這就像談論你一生的天氣一樣,它是怎麼樣的:有時非常熱,有時陰天,有時下雨,有時這樣,有時那樣。但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最終又會發生什麼?精神分析對病人有什麼幫助?它有一點幫助。它衹是提供了時間,僅此而已。兩年的時間裡,你不斷地談論著發生的事情。這兩年,或者一年,甚至更長的時間,衹是給了你時間,傷口就會自動癒合,你又重新適應了。當然,某種理解也會產生,當你往後退,在記憶中退回時,一種特定的理解產生了。是因為你必須觀察你的記憶。因為這種觀察……但這並不是主要的根本問題。
弗洛伊德並不關心你的見證。他認為衹要講述,講述你的過去,通過語言,表達,深層次的東西就會改變。沒有什麼深層次的改變。一點垃圾被扔掉了。沒有人聽你的,弗洛伊德和他的精神分析學家們都在那麼認真地聽你說。當然,你要為此付費。他們衹是專業的聽眾。他們在某種程度上是有幫助的,因為你想和一個人親密地交談——即使這樣也會有幫助。這就是為什麼人們會談論他們的痛苦,他們感到有點放鬆,有人耐心地聽著,帶著同情。但現在沒人聽,沒人會有那麼多的時間。
伯特蘭·羅素寫過一個小故事。在未來的世紀,二十一世紀,將出現一個偉大的職業聽眾。在每一個社區,每四五棟房子之間,就會有一棟房子掛著一個牌子。職業聽眾——這就是精神分析——因為沒有人有時間,每個人都會很匆忙。妻子將沒空與丈夫交談,丈夫將沒空與妻子交談,人們將通過電話來性行為,或者在電視屏幕上看到對方。這是會發生的,因為你能在電視屏幕上看到朋友,他能看到你,那你去見他有什麼意義?電話也會有屏幕,你可以看到你的朋友跟你說話,他也可以看到你在說話,那見面還有什麼意義?……因為你們在一個房間裡面對面坐著能做什麼?這已經發生了:距離被電話和電視所覆蓋了。
會失去關聯,所以需要職業的聽眾。
你去找心理分析師,他們就像朋友一樣傾聽。當然你得為此而付費——精神分析是當今世界上最昂貴的東西,衹有非常富有的人才能負擔得起。人們吹噓道:「我已經做了五年的精神分析。你做了多少年了?」窮人是負擔不起的。
但是東方的靜心方法有不同的態度:他們不關心發生在你身上的事,他們關心的是發生在誰身上。找出:發生在誰身上?
躺在弗洛伊德的治療沙發上,你所關心的是頭腦的客體對像。坐在禪宗的寺院裡,你所關心的是發生在誰身上——不是客體,而是主體。
盤圭永琢說:「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就可見這不可能是你天然本性的一部分。如果是的話,那你就隨時都可以拿出來給我看。當你出生時,你沒有它,你的父母也沒有將它給你——所以它一定是從外在進入你的。我的建議是,每當它進入你的身體,你就用一根棍子打自己,直到這種天性脾氣暴躁受不了,然後就會跑掉了。」
他衹是在開玩笑——不要開始照本宣科地這樣做,不要將棍子理解成字面上的意思。
在禪宗中,覺知被稱為棍子,你用它來打敗自己。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打敗你自己,因為如果你拿一根普通的棍子,身體會被打敗,而不是你。你可以殺死身體,但不能殺死你。用棍子打意味著:當你憤怒的時候,不斷地意識覺知到,將意識覺知帶到它身上,變得正知,有意識,用意識的棍子在裡面不斷地敲打,直到暴躁的脾氣受不了就跑了。脾氣暴躁唯一受不了的就是覺知。衹是打你的身體是不行的。這就是人們一直在做的事——毆打他人或自己的身體。這不是盤圭永琢的意思——他是在開玩笑,他指的是禪者們用來表示覺知的一個象徵性的術語:一個人必須用覺知的棍子打醒自己。
在禪宗傳統中,當一位師父去世時,他會將他的棍子,禪杖,交給他的得法弟子,交給他,選擇作為他的繼承者的人,那個人將替代他。他交出他的棍子,禪杖,他一輩子都帶在身上的禪杖。意思是說,被給予這根棍子的人已經達到了內在的覺知之杖——覺知。接受主人的禪杖是最偉大的禮物,因為他通過它接受、同意、承認,現在你的內在的覺知之杖也誕生了,你已經意識覺知到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也如實知見到發生在誰身上。區別就在那裡。間隔空隙已經進來了,空已經存在了,現在外圍邊緣和你的中心沒有被認同。
「……我的建議是,每當它進入你的身體,你就用一根棍子打自己,直到這種天性脾氣暴躁受不了,然後就會跑掉了。」
暴躁脾氣一定是從外面而來的。你出生的時候沒有,沒有人,不是你的父母或任何人,將它作為禮物送給你,那麼它是從何處而來的呢?它一定是從外面來的,而外在的一定接觸到其他外在的。從那裡,你一定只得到了漣漪和波浪。所以要有意識覺知——因為當你意識覺知到的那一刻,你會突然被拋到了中心。
失去意識覺知,你就活在外圍邊緣。安住於意識覺知中,你就會被拋到中心。
而從中心可以看到外圍邊緣的一切情況。那麼如果兩個人在外圍邊緣碰上了,那麼兩個人就會在外圍邊緣製造麻煩,但對你而言不會有任何麻煩。你可以笑,你可以享受,你可以說:「這聽起來很吸引人。」
事情是這樣的。佛陀路過一個小村莊,有幾個人來到這裡,對他進行了非常惡劣的辱罵,說了一些粗魯的話,使用了粗俗的語言——而他衹是站在那裡。他們有點疑惑,因為他沒有反應。然後人群中有人問:「你為什麼不說話?回答我們說的話!」
佛陀說:「你們來晚了一點。你們應該在十年前來,因為那樣我會有反應的。但現在,你們向我行這些事的時候,我不在那裡。距離產生了。現在我已經移動到你觸碰不到我的中心。你們來得有點晚。我很抱歉,但我很享受。現在我有點事,因為我要去的另一個村子裡,人們都在等我。如果你們還沒說完,那我就從原路返回。你們可以再來。這聽起來很吸引人。」
他們很疑惑。對於這樣的人,該怎麼辦?人群中又有人問道:「事實上,你不打算說點什麼嗎?」
佛陀說:「在我來到這裡之前的一個村子裡,人們帶著許多糖果來送給我,但我衹有在飢餓的時候才會接受東西,而我不餓,所以我將糖果還給了他們。我問你,他們會怎麼做?」
於是那人說:「他們當然要帶回到村子裡去,將那些糖果當作禮物送給人們。」
佛陀笑了起來,說:「那你們真的有麻煩了,你們現在一團糟,你們該怎麼辦?你們將這些粗俗無禮的話帶給我,我說我不餓——所以現在將它們都收回去!我為你們的村子感到很難過,因為人們會得到這樣粗俗無禮的東西,這些粗俗的話在他們的奉獻中。」
當你在中心時,這聽起來很吸引人——你可以享受它。當你很清涼的時候,你可以享受整個世界。當你很灼熱的時候,你不能享受它,因為你太投入了,你迷失了,你被認同了。你在其中變得如此混亂,你怎麼能享受呢?
這聽起來可能有些矛盾,但我告訴你:衹有佛陀才能享受這個世界。這一切聽起來很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