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中的古老音樂

ANCIENT MUSIC IN THE PINES

江夏堂譯

第三章:藥師佛的光環

一九七六年二月二十三日在佛堂

  一個冬日,一個無主武士來到明庵榮西的寺廟,他說:「我又窮又病,我的家人都快餓死了。請幫幫我們,師父。」

  雖然他受當地善信的衣食供養,但明庵榮西的生活極為清貧,他沒有什麼可以給予的。

  就在他準備送武士離開時,他想起了大廳裡藥師佛的後背鍍金光環。他走到它跟前,撕下了它的光環,將它交給了武士。明庵榮西說:「將這個變賣了吧,它應該能幫你渡過難關。」

  困惑而絕望的武士帶著光環就離開了。

  一個明庵榮西的門徒喊道:「師父!你怎麼能做這種事,這是褻瀆神明的行為!」

  榮西禪師冷靜地說:「你說得很對,如果無果私用聖物,的確是犯了大戒,應該受到嚴厲的果報。但是,你應該知道,佛陀在因地之時,曾經多次割捨自己的血肉,手足,眼睛乃至於生命,用來救度有情眾生。這些絕對不僅僅是個傳說,而是我佛大慈大悲的真實體現。所以,為了拯救瀕臨餓死的人,縱然將整座佛像熔化,也完全符合我佛普度眾生的心願。」

  靜心是一朵花,慈悲是它的芬芳。

  正是這樣的事情發生了。花朵綻放,芬芳隨風飄向四面八方,散發到天涯海角。但最基本的是花朵的綻放。

  人類也蘊含著內在開花的潛力。除非人的內在開花,否則慈悲的芬芳是不可能的。慈悲是無法練就的。這不是一門學科。你不能掌握控制它。它超越了你,它不在你的掌控之中。如果你靜心,有一天,突然,你會意識到一個新的現象,絕對奇怪的現象——從你的存在中,慈悲正在流向整個存在,無具向,無具名,它正在流向存在的每個角落。

  沒有靜心,能量始終是激情,有了靜心,同樣的能量變成了慈悲。激情和慈悲不是兩種能量,它們是同一種能量。一旦它通過靜心,它就會被轉變,被改變,它在屬性上變得不同。激情向下移動,慈悲向上移動,激情通過慾望而移動,慈悲通過無慾而移動,激情是一種消遣,以忘記你活在其中的痛苦,慈悲是一種慶祝,它是一種達到、一種滿足的舞蹈...你是如此地滿足,你可以分享。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你已經獲得了你內在承載了幾千年的命運,就像一種未開花的潛能,衹是一個花蕾。現在它開花了,它在跳舞。你已經達到了,你已經滿足了,沒有更多可以達到,沒有地方可去,沒有事情可做。

  現在能量會發生什麼?你開始分享。原本在激情的黑暗層中移動的同一種能量,現在隨著光線向上而移動,不受任何慾望的污染,也不受任何條件的污染。它不受任何意念動機的侵蝕,因此我稱之為芬芳。花是有限的,但不是芬芳。花是有局限性的,它植根於束縛之中。但芬芳沒有束縛。它衹是在風中移動,御風而行,它在地上沒有停泊處。

  靜心是一朵花。它有根。它存在於你身上。一旦慈悲發生,它就不再有根,它衹是在移動,不斷地飄動。佛陀已經消失了,但他的慈悲卻沒有消失。花朵遲早會死——它是地球的一部分,塵土最終也會化作塵土——但散發出來的芬芳將永遠永存。佛陀走了,耶穌走了,但他們的芬芳沒有了。他們的慈悲仍在不斷飄動,無論誰對他們的慈悲敞開心扉,都會立即感受到它的影響,被它所感動,將被帶上一個新的旅程,一個新的朝聖之旅。

  慈悲並不局限於花——慈悲來自於花,但不屬於花。它通過花而來,花衹是一個通道,但它真正來自於花之外。它不能沒有花而來——花是一個必經的階段——但它不屬於花。一旦花開了,慈悲就會釋放出來。這種堅持,這種強調,必須要深刻地領悟到,因為如果你錯過了這一點,你可以開始練習慈悲,但那就不是真正的芬芳。練就的慈悲衹是同樣的激情,只不過是換了個名字。它被同樣是被慾望所污染、被意念動機所腐蝕的能量,它會對其他人變得非常危險——因為以慈悲的名義,你可以破壞,以慈悲的名義,你可以製造束縛。這不是慈悲,如果你練就它,你就是人為的,做作的——事實上衹是一個偽君子。

  首先要記住的是,慈悲是不能被練就的。所有偉大的宗師的追隨者都錯過了這一點。佛陀通過靜心獲得慈悲——現在佛教徒們不斷練就慈悲。耶穌通過靜心獲得了慈悲——現在基督徒,基督教傳教士,不斷練就愛,練就慈悲,為人類服務,但是他們的慈悲已經被證明是一種在世界上極具破壞性的力量。他們的慈悲只製造了戰爭,他們的慈悲摧毀了數百萬人。他們最終被囚禁了。

  慈悲讓你解脫,給你自由,但這種慈悲衹有通過靜心才能獲得到,沒有其他的方法。佛陀說過,慈悲是一種副產品,是一個後果。你不能跳過過程直接抓住這個後果,你要動起來,你要先有善因緣,那後果就跟著來了。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如實知見到什麼是慈悲,你必須了解什麼是靜心。忘掉所有關於的慈悲的事情,它是自行發生的。

  試著去理解什麼是靜心。慈悲可以成為判斷靜心是否正確的標準。如果靜心是正確的,慈悲必然會來——這是自然的,它像如影隨形。如果靜心是錯誤的,那麼慈悲就不會隨之而來。所以慈悲可以作為判斷靜心是否正確的標準。而一個靜心也可能是錯誤的。人們有一個錯誤的觀念,認為所有的靜心都是正確的,靜心可能是錯誤的。例如,任何讓你陷入於專注的靜心都是錯誤的——它不會產生慈悲。你會變得越來越封閉而不是變得越來越開放。如果你縮小你的意識專注於某件事情,你排除了整個存在,變成為專注一境(ONE-POINTED)的,它會在你身上製造出越來越多的緊張。因此有了「專注(ATTENTION)」這個詞。意思是「緊張(AT-TENSION)」。專注,這個詞的發音,給你一種緊張的感覺。

  專註有它的用途,但它不是靜心。在科學工作、科學研究、科學實驗室中,你需要專注。你必須專注於解決一個問題,而將其他一切都排除在外——以至於你幾乎對暫不相關的世界視而不見。你唯一專注的問題就是你所關注的世界。這就是為什麼科學家會變得心不在焉的原因。過於專注的人始終是心不在焉的,因為他們不知道該如何保持對整個世界的開放。

  我在讀一則軼事。

  一位動物學教授對他的學生笑著說:「我帶來了一隻青蛙,剛從池塘裡抓到的,以便我們研究它的外表,然後再對它進行解剖。」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隨身攜帶的包,裡面是一個精心準備的火腿三明治。這位資深教授吃驚地看著它。

  他說:「奇怪!我明明記得我已經吃過午飯了。」

  這種情況一直發生在科學家身上。他們變得狹隘,整個思維變得狹隘。當然,狹隘的思維也有它的用處:它變得更有穿透力,它變得像一根鋒利的針,它完全擊中了正確的點,但它卻錯過了圍繞著它的偉大生命。

  佛陀不是一個專注的人,他是一個有意識覺知的人。他並沒有試圖縮小他的意識覺知範圍,相反,他一直在努力放下所有的障礙,使它們完全可以共存。注意...一切都是同時存在的。我在這裡說話,交通噪音是同時發生的。火車,鳥兒,風吹過樹林——在這一刻,所有的存在都匯聚在一起。你聽我說話,我對你說話,還有成百上千萬的事情在同時發生——這是非常豐富的。專注使你不得不付出巨大的代價:百分之九十九的生命被屏蔽了。如果你在解決一個數學問題,你就不能聽到鳥的聲音——它們會分散你的專注力。孩子們在附近玩耍,狗在街上吠叫——他們會分散專注力。因為專注,人們試圖逃離生活——去喜馬拉雅山,去山洞,保持與世隔絕,這樣你就可以專注於上帝。但上帝不是一個客體對像。上帝是整個存在,這一刻,上帝是整體。這就是為什麼科學永遠無法認識上帝的原因。科學的方法就是專注,正因為如此,科學永遠不可能認識到上帝。

  科學可以知道越來越多的細節。首先這個分子被認為是最後一個粒子,然後被分裂。然後我們知道了一個更小的部分,原子,然後原子也被分裂了。現在有了電子,質子,中子,它們遲早也會被分裂。科學從一個小的發展到另一個小的,而大的,廣闊的,完全被忽略遺忘了。整體被部分完全忽略遺忘了。因為專注,科學永遠不可能認識上帝。所以,當人們來找我說:「OSHO,教我們集中專注力,我們想要認識上帝。」我衹是感到困惑。他們還不了解宗教探索的基本原理。

  科學是專注的,搜索是客觀的。而宗教是同時性的,對像是整體,整體。要了解全部,也就是說:要認識上帝,你必須有一種從任何地方都保持開放的意識——不受限制,而不是站在某個窗口後。否則,窗戶的框架將變成為存在的框架。衹是站在陽光下,在空曠的天空中——這就是靜心。靜心沒有框架:它不是窗戶,也不是門。靜心不是集中,不是專注——靜心是意識覺知。

  那該怎麼辦呢?重複一個咒語,做超覺靜心(TRANSCENDENTAL MEDITATION),那是沒有用的。超覺靜心在美國已經變得非常重要,因為它有客觀的方法,因為科學的思想。現在它是唯一的靜心,科學工作可以在它的基礎上進行。它恰恰是專注而不是靜心,所以它是可以為科學頭腦所理解的。在大學裡,在科學實驗室裡,在心理學研究工作中,做了許多關於超覺靜心的努力,因為它不是靜心。它是專注,是一種專注的方法,它和科學的專注屬於同一範疇,兩者之間有聯繫。但它與靜心毫無關係。靜心是如此地廣闊,如此無限,任何科學研究都不可能顯示證明它。衹有慈悲才能顯示證明一個人是否取得了成就。阿爾法波不會有什麼幫助,因為它們始終是頭腦的,靜心並不是來自於頭腦——它是超越頭腦的東西。

  所以,讓我告訴你一些基本的事情。第一,靜心不是專注,而是放鬆——一個人衹是放鬆自己。你越放鬆,你就越覺得自己是開放的,柔軟的,你越是不那麼僵硬,你就越是靈活——突然間,存在開始滲透你。你不再像一塊石頭,你有一道開放的口子。放鬆意味著讓自己陷入一種無為的狀態,因為如果你在有為地做什麼時,緊張就會不斷出現。這是一種無為的狀態。你衹是簡單地放鬆,你享受放鬆的感覺。放鬆自己,閉上眼睛,傾聽外圍邊緣所發生的一切。不需要感到任何分心。當你覺得是分心的那一刻,你就是在否定上帝。現在上帝已經像一隻鳥一樣來到你身邊。不要否定。祂像鳥一樣敲你的門。下一刻,祂又像狗一樣吠叫,或像孩子哭哭啼啼,或像瘋子一樣大笑。不要否定,不要拒絕,要接受——因為如果你否定,你會變得緊張。所有的否定都會造成緊張。接受。如果你想放鬆,接受纔是最好的方法。接受外圍邊緣所發生的一切,讓它成為一個有機的整體。它一直都是如此的——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一切都是相互關聯的。這些鳥,這些樹,這個天空,這個太陽,這個地球,你,我——都是相關的。這是一個有機的統一體。太陽消失不見了,樹也就消失不見了,樹消失不見了,鳥也就消失不見了,鳥和樹都消失不見了,你就不可能在這裡,你也會消失不見。這是一種生態。萬事萬物都是相互之間有著深刻的聯繫。

  所以不要否定任何事物,因為你否定的那一刻,你就否定了你身上的一些東西。如果你否定這些會唱歌的鳥,那麼你身上的一些東西也就被否定了。

  有一次,正好是春天。天氣很好,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我享受著春天,享受著鳥兒,享受著空氣,享受著陽光。我聽著無數鳥兒的悅耳啁啾聲。

  一個陌生人也坐在同一條長椅上。我轉身對他說:「鳥兒的音樂是不是很悅耳呢?」

  但他一定是個信教的人。他在默唸咒語。他感到不安。他覺得我好像干涉了他。

  他愁眉苦臉地說:「在那些該死的蠢鳥的吵鬧聲中,我怎麼可能聽到你在說什麼?」

  但是如果你否定,拒絕,如果你感到被分心,如果你感到憤怒,你就是在拒絕你內在的東西。再聽一次鳥的鳴叫聲,不再有任何分心、憤怒的感覺,突然你就會發現你內在的鳥兒也會做出回應。那麼這些鳥就不再是陌生人,入侵者——突然間整個存在變成了一個家庭。是的,我稱之為一個信教的人,他開始明白整個存在就是一個家庭。他可能不去任何教堂,也可能不在任何寺院禮拜,也可能不在任何清真寺或錫克教堂祈禱——這沒關係。這幾乎毫不相干。如果你做了,那很好,沒關係,如果你不做,那就更好了。但是一個懂得存在的有機統一體的人始終是在聖殿中,不斷地面對神聖和神靈。

  但是如果你在念一些愚蠢的咒語,你會認為這些鳥是愚蠢的。如果你在重複一些無稽之談,或者思考一些瑣事——你可以稱之為哲學、宗教——那麼這些鳥兒就會成為幹擾。它們的聲音簡直是神聖的。它們什麼也不說:衹是快樂地洋溢著能量。它們的歌除了充滿活力外沒有任何意義。他們想與存在、與樹木、與花朵、與你分享。它們沒什麼可說的,它們衹是在那裡,安住於它自己。

  如果你放鬆了,你就接受了,接受存在是唯一的放鬆方式。如果小事幹擾了你,那就是你的態度在擾亂你。靜靜地坐著,傾聽外圍邊緣所發生的一切,然後放鬆,接受、放鬆——突然間,你會感到巨大的能量在你身上升起。這種能量首先會感受到的是你的呼吸加深。通常你的呼吸是很淺的,有時如果你試圖深呼吸,如果你開始做入出息(PRANAYAM),你開始強迫一些東西,你做出努力。這種努力是不需要的。你衹要簡單地接受生活,放鬆,突然你會觀照到你的呼吸比以往更深。更放鬆,你的呼吸就會更深。它變得更緩慢、更有節奏,你幾乎可以享受它,它給人某種喜悅感。然後你會意識到,呼吸是你與整體之間的橋樑。衹是如實觀照。不需要做任何事情。

  當我說觀照的時候,不要試圖去觀照,否則你會再次變得緊張,你會開始專注於呼吸。簡單地放鬆,保持放鬆、鬆鬆、觀照...。因為你還能做什麼?你就在那裡,無為,一切都接受,什麼也不否定,不拒絕,沒有鬥爭,沒有掙紮,沒有衝突,呼吸就漸漸深入了——你還能做什麼?你衹要看著就好了。記住,簡單地觀照。不要努力去觀照。這是佛陀所稱的內觀(VIPASSANA)——觀呼吸,對呼吸的認知。或四念住(SATIPATTHANA)——記住,正知呼吸中移動的生命能量。不要試圖去深呼吸,不要試圖去吸氣或呼氣,不要做任何事情。你只需放鬆,讓呼吸自然而然地進行——自由出入——許多事情就會變得對你可用。

  首先,呼吸可以有兩種方式,因為它是一座橋樑。它的一部分與你相連,另一部分與存在相連。所以它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理解。你可以將它當作是自願的。如果你想深吸氣,你可以深吸氣,如果你想深呼氣,你也可以深呼氣。為此你可以做一些事情。因為有一部分與你相連。但如果你什麼都不做,那它也依然會不斷繼續下去。你完全不需要做任何事,它依然會不斷繼續下去。這是非自願的。

  而另一部分是與存在本身相連。你可以將它想像成你在吸收它,你在呼吸它,或者你可以反過來想——它在呼吸你。另一種方式必須被理解,因為它會讓你進入深度放鬆。不是你在呼吸,而是存在在呼吸你。這是一種格式塔的轉變,它會自己發生的。如果你不斷放鬆,接受一切,放鬆到你自己的狀態,漸漸地,你會突然意識到你並不是在做這些呼吸——它們是自己來了又走了。如此優雅。如此有尊嚴。這麼有節奏感。如此和諧的節奏。誰在做這件事?存在呼吸著你。它進入你的身體,又悄然離開你。每一刻它都讓你精神煥發,每一刻它都讓你一次又一次地充滿活力。

  突然間你覺得呼吸是一種發生...這就是靜心應該如何成長。你可以在任何地方,在市場上,因為這種噪音也是神聖的。如果你靜靜地傾聽,即使在市場上,你也會在噪音中觀照到某種和諧。它將不再是一種幹擾。如果你保持靜默,你可以觀照到許多東西——巨大的能量波在外圍邊緣移動。一旦你接受了,無論你走到哪裡,你都會感覺到那隻鳥並不重要,但你會感覺到一些巨大的東西,你會感覺到一些神聖的東西,一些發光的東西,一些神秘的東西。奇跡不斷地在你身邊發生,但你卻不斷錯過它。

  一旦靜心在你身上安住下來,你就會進入存在的節奏中,慈悲就是一個結果。突然間,你覺得你愛上了整體,另一個人不再是另一個人——那是上帝。而那棵樹也不再衹是「那棵樹」,某種程度上它與你有關。一切都變得相互關聯。你觸摸了一片草葉,你就觸摸到了所有的星星,因為一切都是相關的。否則這就不可能的了。存在是有機的。它是一個整體。它是一個統一體。

  因為我們沒有意識到,我們沒有如實觀照到我們對自己做了什麼。一件事發生了,一件你從未想過的與之相關的事開始發生了。

  就在前幾天晚上,我看了一些關於嗅覺的文章。感覺,嗅覺的能力,幾乎已經從人類身上消失了。動物的嗅覺是非常敏銳的。一匹馬能聞到幾裡外的味道:一條狗的嗅覺比人還靈敏。衹要聞到氣味,狗就知道主人來了,許多年後,狗依然會認出那是主人的氣味。人已經完全忘記了。

  嗅覺發生了什麼事?嗅覺發生了什麼災難?嗅覺被如此壓抑似乎是毫無理由的,似乎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的文化有意識地壓抑它,但它已經被壓抑了。因為性的緣故,它變得被壓抑了。現在,整個人類都生活在性被深深壓抑的環境狀態下——而嗅覺與性有關。在性行為之前,狗會嗅伴侶的氣味,因為除非它嗅到兩個身體深處的和諧,否則它不會進行性行為。一旦嗅到了合適的氣味,那麼它就知道現在身體是合拍的,它們可以合拍,它們可以成為一首歌——哪怕是一瞬間的合一也是可能的。

  因為性在全世界都被抑制了,所以嗅覺也被抑制了。這個詞已經變得有點譴責了。如果我對你說:如果我對你說:「你聽到了嗎?」或者我對你說:「你看到了嗎?」你不會覺得被冒犯。那麼,如果我說:「你聞到了嗎?」一個人也不應該感到冒犯,這是同種類型的語言。嗅覺是一種感官能力,就像視覺和聽覺是一種感官能力一樣,嗅覺也是一種感官能力。當我問「你聞到了嗎?」一個人感到被冒犯。是因為人們已經完全忘記嗅覺是一種感官能力。

  有一個關於英國思想家約翰遜博士的著名軼事。他坐在一輛公共馬車上,一位女士走了進來。她對約翰遜博士說:「先生,你聞到了嗎!」

  但他是個語言文字學家,語法學家。他說:「不,夫人。是你聞到了。我臭死了!」

  嗅覺是一種能力。「你聞到了。我臭死了!」從語言上講,他是正確的。如果你遵守語法,這就是你應該做的。但這個詞已經變成了一個非常譴責的詞。嗅覺怎麼了?一旦你抑制了性,嗅覺就被抑制了。

  你可以在《聖經》中讀到人們說:「我看見上帝了。」但沒人會說:「我嗅到了上帝的味道。」這裡面有什麼問題?如果眼睛是正確的,那為什麼鼻子是錯誤的?《舊約》中說你的臉很美,你的味道也很美,但不是你的氣味。氣味是沒有談到。我們談論上帝的勝景,我們從來不談論祂的勝味。

  一種感官完全殘缺了——如果你殘缺了一種感官,那麼頭腦的一個部分就殘缺了。如果你有五種感覺,那麼你的頭腦就有五個部分。五分之一的頭腦是殘缺的,人們永遠不知道:這意味著五分之一的生命是殘缺的。

  其影響是巨大的。如果你觸及到某處的小東西,就會迴響到全身。接受一切。幾分鐘前我跟你談過壓抑性的問題:因為壓抑性,嗅覺被壓抑了,因為壓抑性,你的呼吸變得很淺——因為如果你深呼吸,你的呼吸就會觸及體內的性中心。人們來找我,說:「如果我們真的呼吸了,就會覺得更有性意念。」如果你和一個女人性行為,你的呼吸會變得非常深。如果你的呼吸一直保持很淺,你將無法達到高潮。猛烈的呼吸會狠狠地撞擊在性中心的深處,從內部按摩性中心。

  因為性被壓抑了,呼吸也被壓抑了,人們變得無法靜心。現在如實觀照到整件事情。我們對自己做了什麼蠢事!壓抑性我們就壓抑了呼吸,而呼吸是你和整體之間的唯一橋樑。

  葛吉夫說得很對,他說幾乎所有的宗教都有這樣的行為,它們似乎是反對上帝的。他們談論上帝,但他們似乎事實上是反對上帝的。他們的行為方式是反對上帝的。現在呼吸被壓抑了,橋就斷了。你衹能淺淺地呼吸,你永遠不會深入,如果你不能深入自己,你就不能深入存在。

  佛陀將呼吸作為基礎。深入的、放鬆的呼吸,一種對它的覺知,給你如此巨大的寂靜、放鬆,漸漸地,你衹是融合、消融、消失。你不再是一個孤島,你開始與整體一起震動。那麼你就不再是一個單獨的音符,而是這個整體交響樂的一部分。然後慈悲就會產生。衹有當你能觀照到每個人都與你有關時,慈悲才會產生。衹有當你觀照到你是每個人的一員,每個人都是你的一員時,慈悲才會產生。沒有人是分離的。當分離的幻覺消失時,慈悲就會產生。慈悲不是一種修行。

  在人類的經驗中,母親和孩子之間的關係是最接近慈悲的。人們稱之為愛,但它不應該被稱為愛。它比愛更像慈悲,因為它沒有激情。母親對孩子的愛是最接近慈悲的。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母親在自己身上已經認識了這個孩子,他是她生命中的一員。她已經將孩子當作自己的一部分來認識,即使孩子出生了,正在成長,母親也會不斷感受到與孩子微妙的節奏。如果孩子感到不舒服,遠在千里之外的母親會立即感覺到。她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會變得沮喪,她可能不知道她的孩子正在受苦,但她會開始痛苦。她會對自己為什麼痛苦做出一些合理化的解釋——她的胃不好,她頭疼,或者其他什麼原因——但現在深度心理學認為,母親和孩子始終保持著微妙的能量波相連接在一起,因為他們在同一個波長上不斷振動。母親和孩子之間的心靈感應比其他任何人之間都容易。或者,在雙胞胎之間——雙胞胎之間的心靈感應是非常容易。

  蘇聯俄國人做了許多關於心靈感應的實驗——當然不是為了宗教,他們是想知道心靈感應是否可以作為一種戰爭技術。他們將能夠使用它,因為他們正在尋找線索:雙胞胎的心靈感應能力很強。如果一個雙胞胎在千里之外的地方感冒了,另一個就會開始感冒。他們在相同的波長上振動,他們在幾秒鍾內就會受到相同事物的影響。因為他們曾作為彼此的一部分生活在同一個子宮裡,它們一起存在於母親的子宮中。

  母親對孩子的感情更多的是慈悲,因為她覺得孩子是她自己的。

  我在讀一則軼事。

  在對一個童子軍營地進行初步檢查時,主任發現一個小童子軍的床單裡藏著一把大雨傘,顯然不在裝備清單上的項目之一。主任要求小夥子解釋一下。小夥子很麻利地問:「長官,你有過媽媽嗎?」

  母親意味著慈悲,母親意味著對她小孩的感覺就像對自己的感覺一樣。

  當一個人在靜心中深入前進,達到三昧,他就成為了一個母親。

  佛陀更像母親而不是像父親。基督教與「父親」這個詞的關聯不是很有意義,也不是很美好。稱上帝為「父親」看起來有點男性化。如果有上帝,他衹能是母親,而不是父親。

  「父親」是如此地制度化。父親是一種制度。在本質上父親是不存在的。如果你問一個語言學家,他會說:「叔叔」這個詞比「父親」這個詞還要古老,「叔叔」這個詞最先出現,因為沒有人知道父親是誰。一旦私有財產被固定下來,一旦婚姻成為私有制,父親這個制度就進入了人類生活。它很脆弱,隨時可能消失。如果社會發生變化,這個制度就會消失,就像許多其他制度已經消失一樣。但母親是會留下的。母親是自然的。

  在東方,許多人,許多傳統,都將上帝稱之為母親。他們的做法似乎更貼切。看佛陀,他的臉似乎更像女人,而不像男人。事實上,正因為如此,我們並沒有將他描繪成有鬍子或鬍鬚。大雄、佛陀、克裡希納、拉瑪——你從來沒有在他們的臉上看到任何鬍子或鬍鬚。並不是說他們缺乏某些荷爾蒙,他們一定有鬍子,但我們沒有描繪出它們,因為那會讓他們的臉看起來更像男性。在東方,我們不怎麼執著事實,但我們很執著於相關性、重要性。當然,你們看到的佛像都是假的,但在東方我們不擔心這個問題。意義是佛陀變得更有女性化,更陰柔。這就是我第一天跟你講的:從頭腦的左半球轉移到頭腦的右半球,從男性到女性的轉變,從主動的到被動的轉變,從積極的到消極的轉變,從努力到不努力的轉變。佛陀是比較女性化的,比較母性化的。如果你真的成為一個靜心者,你會看到你的存在有許多變化,你會覺得自己更像一個女人,而不是像一個男人——更優雅,更易於接受,非暴力,充滿愛。慈悲將不斷從你的生命中生起,它將是一種自然的芬芳。

  通常,你所說的慈悲都會隱藏你的激情。即使你有時對別人展現出慈悲,觀察,剖析,深入你的感受,在某個地方你會找到一些動機。在看似很有慈悲的行為中,內在深處你總會找到一些動機。

  有一次,一個叫路易的人回家了。當他發現妻子被另一個男人抱在懷裡時,他感到非常震驚。他衝出房間,吼道:「我要拿我的獵槍。」

  他的妻子不顧自己衣衫不整的樣子,追在他後面,抓住他,大聲喊道:「你這個白癡,你激動什麼?是我的情人為我們最近買的新傢具、我的新衣服、你以為我做針線活掙來的錢、我們能買到那些奢侈品,都是我的情人給我們付賬的。」

  但是路易還是掙脫開了,繼續上樓。

  「別開槍,路易!」他的妻子喊道。

  路易回叫道:「什麼槍?我去拿一條毯子。那個可憐的傢夥躺在那裡會著涼的。」

  即使你感覺到了,或者你認為你感覺到了,或者你假裝感覺到了你有慈悲心,衹要深入分析它,你總會發現其中的一些其他動機。它不可能是清淨的慈悲,如果它不清淨,那就不是慈悲。清淨是慈悲的基本成分,否則它就是另一回事了——它最多隻是一種形式。我們已經學會了如何流於形式:如何對待你的妻子,如何對待你的丈夫,如何對待你的孩子、朋友和家人。我們學到了一切的外在形式。慈悲不是一種可以學習的東西,當你沒有任何形式的禮節和禮儀時,它就會在你身上產生。它是非常狂野的,它沒有任何形式上的禮節和禮儀的味道,與慈悲相比,它們都是死東西。慈悲是非常有生命活力的,它是愛的火焰。

  在一場激烈的比賽的第十二洞,球場俯瞰著高速公路,當史密斯和瓊斯接近球穴區的時候,他們看到一支送葬隊伍正沿著公路行進。

  這時,史密斯停了下來,摘下帽子,放在心上,低下頭,直到隊伍消失在拐彎處。

  瓊斯大吃一驚,在史密斯戴好帽子回到比賽中後,他說:「你對你的太太真是又體貼又尊重。」

  史密斯說:「啊,好吧,我不能再少了。畢竟,我已經和那個女人結婚二十年了。」

  生活已經變得塑料化的、人為的、形式化的,因為你必須做你所做的某些事情。你當然會不情願地履行職責,但是如果你因此錯過了許多生命,那是很自然的,因為衹有當你活著,強烈地活著,生命才有可能。如果你自己生命的火焰已經被禮節、職責、規則所覆蓋,而這些你不得不勉強履行,你就衹能苟延殘喘地活著。你甚至可以輕鬆地苟延殘喘而活著,你的生命也許是一種方便舒適的生活,但它不可能是真正的生命。

  一個真正有生命力的生命,在某種程度上,是混亂的。我說,在某種程度上,因為這種混亂會有屬於它自己的法則。它沒有規則,因為它不需要有任何規則。但它有最基本的內在法則——它不需要任何外在的規則。

  現在一起進入這個禪宗故事。

  一個冬日,一個無主武士來到明庵榮西的寺廟,他說:「我又窮又病,我的家人都快餓死了。請幫幫我們,師父。」

  雖然他受當地善信的衣食供養,但明庵榮西的生活極為清貧,他沒有什麼可以給予的。

  就在他準備送武士離開時,他想起了大廳裡藥師佛的後背鍍金光環。他走到它跟前,撕下了它的光環,將它交給了武士。明庵榮西說:「將這個變賣了吧,它應該能幫你渡過難關。」

  困惑而絕望的武士帶著光環就離開了。

  一個明庵榮西的門徒喊道:「師父!你怎麼能做這種事,這是褻瀆神明的行為!」

  榮西禪師冷靜地說:「你說得很對,如果無果私用聖物,的確是犯了大戒,應該受到嚴厲的果報。但是,你應該知道,佛陀在因地之時,曾經多次割捨自己的血肉,手足,眼睛乃至於生命,用來救度有情眾生。這些絕對不僅僅是個傳說,而是我佛大慈大悲的真實體現。所以,為了拯救瀕臨餓死的人,縱然將整座佛像熔化,也完全符合我佛普度眾生的心願。」

  一個很簡單的故事,卻非常有意義。首先,即使你沒有什麼可以給予的,也要再看看。你總能找到可以給予的東西。即使你什麼都沒有,你也總能找到一些可以給予的東西。這是一個態度問題。如果你不能給予任何東西,至少你可以微笑,如果你不能給予任何東西,至少你可以和這個人坐在一起,握住他的手。這不是一個能給予什麼的問題,而是一個給予的問題。

  這個榮西和佛教的苦行者一樣,是個窮和尚。他的生活非常清貧,他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佈施。通常來說,將佛像上的光環摘下來送人,絕對是一種褻瀆。沒有一個所謂的宗教人士能想到這一點。衹有真正有宗教性的人,才會想到——這就是為什麼我說慈悲是沒有規則的,慈悲是超越規則的。它是狂野的。它不局限於任何形式和禮節。

  然後,師父突然想起了大殿裡的佛像。在日本,在中國,他們在佛像的頭頂後背上套上一個金光環,就是為了顯示佛像頭頂上的光環。師父忽然想起來了——每天他一定是禮拜了同一尊佛像。

  他走到它跟前,撕下了它的光環,將它交給了武士。明庵榮西說:「將這個變賣了吧,它應該能幫你渡過難關。」

  困惑而絕望的武士帶著光環就離開了。

  連武士也感到困惑。他完全沒有料到這一點。連他也一定認為這是褻瀆。這是什麼類型的人?他是佛陀的信徒,他卻毀了佛像。即使是觸摸雕像也是褻瀆,他已經撕下了光環。這就是真正的宗教人士和所謂的宗教人士之間的區別。所謂的宗教人士始終是向規則看齊,他始終是想著什麼是合適,什麼是不合適。但一個真正信教的人活在當下這裡。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合適和不合適的。慈悲是如此的無窮無盡,以至於你通過慈悲所做的一切都會自動成為正確的。

  一個明庵榮西的門徒喊道:「師父!你怎麼能做這種事,這是褻瀆神明的行為!」

  榮西禪師冷靜地說:「你說得很對,如果無果私用聖物,的確是犯了大戒,應該受到嚴厲的果報。但是,你應該知道,佛陀在因地之時,曾經多次割捨自己的血肉,手足,眼睛乃至於生命,用來救度有情眾生。這些絕對不僅僅是個傳說,而是我佛大慈大悲的真實體現。所以,為了拯救瀕臨餓死的人,縱然將整座佛像熔化,也完全符合我佛普度眾生的心願。」

  領悟不僅僅是跟隨。當你跟隨的時候,你幾乎是瞎了眼,然後就有了必須遵守的規則。如果你領悟到了,那麼你也會跟隨,但你不再是盲目的。但每一刻都在決定,你的意識每時每刻都會做出回應,那麼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禪宗裡最美的一個故事,是關於一位禪師,在一個冬天的夜晚,請求允許他住在寺院裡。他渾身發抖,因為夜裡很冷,外面正在下雪。當然,院主很慈悲他,告訴他:「你可以住,但衹能住一晚,因為這個寺院不是旅店。明早你就得走了。」

  半夜時分,院主突然聽到一陣聲響。他跑過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禪師正圍坐在他在寺院裡面所生的火堆旁。而一尊佛像卻不見了。在日本,他們製作木雕佛像。

  院主問道:「佛像在哪裡?」

  禪師把火給他看,他說:「我在發抖,而且很冷。」

  院主說:「你好像瘋了!你沒看到你做了什麼嗎?那是一尊佛像。你卻將佛燒了!」

  禪師看了看正在消失的火,併用棍子翻了一下灰燼。

  院主問:「你在幹什麼?」

  禪師說:「我在找佛的舍利。」

  院主說:「你真是瘋了。它是一尊木佛。裡面怎麼會有舍利。」

  禪師說:「夜還很長,天越來越冷了,為什麼不將另外兩個佛像也帶來呢?」

  當然,他必須馬上被趕出寺院。這個人很危險。

  當禪師被趕出去的時候,他說:「你將活佛扔出去幹什麼?為了木佛?活佛受了那麼多苦,我不得不表示慈悲。如果佛陀還活著,他也會這麼做的。他自己會將這三尊雕像都給我的。我知道。我從心裡知道他也會這麼做的。」

  但誰會聽他的?他將禪師扔到雪地裡,門被關上了。

  第二天早上,當院主出去的時候,他看到禪師坐在一個里程碑附近,上面放著幾朵花,正在禮拜它。

  院主又來對他說:「你現在在做什麼?禮拜一個里程碑。」

  禪師說:「每當我憶念敬拜佛的時候,我會在任何地方創造我的佛像,因為它們始終是在外圍邊緣。這個里程碑和你寺院中的木雕佛像一樣好。」

  這是一個態度問題。當你用敬拜的眼光去看時,那麼任何東西都會變得神聖。

  記住,關於榮西禪師的故事很容易記住,因為慈悲是對別人表現出來的。而這個故事更難以領悟,更為複雜,因為慈悲是對自己表現出來的。一個真正的有領悟力的人對別人不苛刻,對自己也不苛刻,因為這是同一種能量。真正的智慧者不是受虐狂,也不是虐待狂。一個真正的通情達理的人只如實知見到沒有分離——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一切都是神聖的。他活出了這種領悟。出於這種領悟就是慈悲。不要試著去練就它,只需放鬆地深入靜心。在靜心中處於一種放鬆的狀態,突然你就能聞到來自你內在深處的芬芳。然後花開了,慈悲就開始蔓延。靜心是花,慈悲是它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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