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單獨的鳥,森林中的布穀鳥

ZEN: THE SOLITARY BIRD,CUCKOO OF THE FOREST

江夏堂譯

第十一章:禪本無門

一九八八年七月七日下午在佛堂

  敬愛的OSHO,

  欽山文邃、岩頭和雪峰正在坐禪修定,這時洞山端著茶進來了。

  欽山文邃閉著眼睛。洞山問:「你要去哪裡?」

  欽山文邃回答說:「我正在進入禪定。」

  洞山說:「禪本無門,你從何而入?」

  一個僧人問趙州:「什麼是無錯之道?」

  趙州說:「如實知見到自己本心,本性,是無錯之道。」

  一個僧人問岩頭:「當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競起時,該怎麼辦?」

  「坐著別動!」岩頭說。

  僧人驚訝地問:「我不明白師父您的意思是什麼。」

  岩頭說:「你將廬山移到這裡來。我就告訴你。」

  另一次,瑞岩師彥問岩頭:「什麼是一切萬物的永恆和根本法則?」

  岩頭回答說:「無常變動。」

  瑞岩師彥問:「當見到那無常變動時究竟會發生什麼?」

  岩頭說:「不見一切萬物的永恆和根本法則。」

  瑞岩師彥沉思良久。

  岩頭說:「如果你認同‘無常變動’,那你始終未脫離這個世界的根塵之境,如果你不認同‘無常變動’,你將永遠沉淪於生死中。」

  古文參考對照:

  師與岩頭.雪峰坐次。洞山行茶來。師乃閉眼。洞曰。甚麼處去來。曰。入定來。洞曰。定本無門。從何而入。——《五燈會元》卷第十三,澧州欽山文邃禪師。

  問。三界競起時如何。師曰。坐卻著。曰。未審師意如何。師曰。移取廬山來。即向汝道。——《五燈會元》卷第七,鄂州岩頭全奯禪師。

  問。如何是不錯路。 師雲。識心見性是不錯路。——《古尊宿語錄》卷第十三,趙州真際禪師語錄並行狀卷上。

  瑞岩問岩頭:「如何是本常理?」頭雲:「動也。」曰:「動後何如?」頭雲:「不見本常理。」岩佇思。頭雲:「肯,則迥脫根塵;不肯,永沉生死。」岩即悟入。」——《破山禪師語錄》卷十三。

  曼妮莎,這些小的軼事雖然在規模上是小的,但在深度上,任何海洋都無法與之相比。在這些小小對話中,最偉大的體驗,那無法表達的,卻被表達出來,這真是一個奇跡。你看這則小軼事:

  欽山文邃、岩頭和雪峰正在坐禪修定,這時洞山端著茶進來了。

  如你所知,坐禪修定的意思,就是簡單地坐著,什麼也不做。甚至不思考,因為思考也是在做的行為。簡單地不做任何事情——無論是身體上的,精神上的,還是精神上的,就像沒有任何風的火焰一樣,毫不動搖。

  這時洞山端著茶進來了。

  欽山文邃閉著眼睛。洞山問:「你要去哪裡?」

  你明白重點了嗎?閉上你的眼睛,當然是在向內走,但具體在哪裡?因為僅僅「內在」一詞並不代表任何目的地。內在和外在一樣廣闊。

  洞山問:「你要去哪裡?」

  欽山文邃回答說:「我正在進入禪定。」——靜心。一般而言,他的回答是完美的。但是禪並不平凡——從來沒有一刻是平凡的。它一直是,始終是非凡的。

  因為洞山說:

  「禪本無門,你從何而入?」

  現在……偉大的師父們,就在喝茶的時候,談論偉大的事情……喝茶時也變得絕對神聖。洞山的觀點是,禪本無門,它是完全開放的,內在是整個天空——你從何而入?從哪個門進去?它沒有門。

  其餘三人中,沒有人說話。這是真的,內在沒有門。這也是真的,只要靜靜地坐著,什麼都不做,沒有任何門,就能進去。大門不是必需品。這個佛陀禮堂沒有門,沒有門就不能進這佛陀禮堂嗎?裡面沒有牆,沒有門的問題,所以其餘三位師父一句話都沒有說。洞山說出了一個終極問題,只有靜默才是答案。

  一個僧人問趙州:「什麼是無錯之道?」

  趙州說:「如實知見到自己本心,本性,是無錯之道。」

  頭腦可以犯錯誤,但一旦你超越了頭腦,就沒有人可以犯錯誤。頭腦可以出錯,但超越了頭腦,就沒有辦法出錯。超越了心意識之外,你只是被淹沒在自己的本性中。

  一個僧人問岩頭:「當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競起時,該怎麼辦?」

  所謂三界,是指欲界、色界、無色界。有情眾生在三界六道中不斷在其中生死輪回,頭出頭沒。

  一個僧人問岩頭:「當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競起時,該怎麼辦?」

  「坐著別動!」岩頭說。

  僧人驚訝地問:「我不明白師父您的意思是什麼。」

  再多一點是不可能的。坐著別動就已經夠多了。坐著別動,沒有三界六道。只有一個單一的存在,所有的邊界都消失了,所有的分裂都消失了。現在還能說什麼呢?但可憐的僧人無法領悟到。

  僧人驚訝地問:「我不明白師父您的意思是什麼。」

  岩頭說:「你將廬山移到這裡來。我就告訴你。」

  廬山是一座大山。

  岩頭說:「你將廬山移到這裡來。我就告訴你。」

  他是在對那個僧人說:「不要問愚蠢的問題,否則我就得給出愚蠢的答案。別傻了,否則出於同情,我不得不和你一起傻了,這樣你就有了伴。」

  沒人能將廬山移過來。這只是一個神話,它不存在。即使它存在,你怎麼能將它移過來?

  提出一個假設比「坐禪修定」更能說明靜心的問題,這是在問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靜靜地坐著,三界都消失了。在這一刻,聽著布穀鳥的叫聲,一切都消失了。只有深深的靜默,在你的存在中,在你的內在深處,不斷加深。

  另一次,瑞岩師彥問岩頭:「什麼是一切萬物的永恆和根本法則?」

  岩頭回答說:「無常變動。」

  瑞岩師彥問:「當見到那無常變動時究竟會發生什麼?」

  岩頭說:「不見一切萬物的永恆和根本法則。」

  一株玫瑰在生長,帶來了玫瑰花……一隻布穀鳥突然開始唱歌,每時每刻,所有的東西都在生長,是活的。竹子越來越高大,甚至喜馬拉雅山也越來越高大。不管變化有多慢……喜馬拉雅山每年升高一英尺。但在這永恆中,那是太過分了。最後,你可以想像,如果它不停止生長,另一個艾德蒙·希拉蕊將完全不可能到達珠穆朗瑪峰頂。

  但存在在成長。樹木在成長,你在成長,你的意識在成長。沒有什麼是靜止的。無常變動是最根本的問題,岩頭說得很正確。當你看到事物的無常變動時,你能不能看到事物的永恆原則?簡而言之,生命就是成長。當你停止成長的那一刻起,你就死了。

  生命必須是一條河流,永遠在流動。當你在某個地方被凍住的時候,運動就停止了,生命就消失了。

  甚至你每天轉向內在都在成長,越來越深,越來越深。你要找到你存在的永恆的源頭。這是一個很偉大的潛入內在中。而每一天,每一刻,你都可以在內在不斷成長。它是沒有盡頭的。你不會簡單地成為覺醒者而停止下來。如果你停下來,那麼你就會變成一座石像而已。

  我有時想……世界各地的這些石雕佛像,這些人是不是真的停止了生長,變成了石頭?他們會明白嗎?會重新成長,會說話,會走路嗎?

  就連佛陀也承認,他還有一些事情要做。他不是終點,他只是起點。一個真正的領悟,一個誠實的表達——佛陀說:「我只是出生,現在成長開始了。」

  瑞岩師彥沉思良久。

  岩頭說:「如果你認同‘無常變動’,那你始終未脫離這個世界的根塵之境……」

  這是一個值得銘記的非常美的洞見。如果你認同這一點,我已經說過,記住:認同就意味著那無常變動已經停止。你已經認同了。如果你認同這一點,那你就仍然活在這個世界上。

  岩頭說:「……如果你不認同‘無常變動’,你將永遠沉淪於生死中。」

  多麼偉大的洞見,即使是連認同或不認同都不允許。你要超越一切二元性而成長,二元性是什麼並不重要。因為每一種二元性都意味著選擇一種對抗另一種,成長就會停止。

  生命是一種不簡擇。永遠不要簡擇。只是存在,讓你的生命成長到未知的天空,未知的空間。你會發現你的覺性會帶來越來越多的花朵,灑下越來越多的祝福,帶來越來越大的狂喜。而這一切是無止境的。

  道白寫了一首詩:

  一分靜坐,一寸佛。

  念頭如閃電。

  深觀內心:

  空無所有。

  他在他的短詩中提出了兩點。一分鐘的靜坐——哪怕一分鐘的靜坐什麼也不做,沒有思想念頭在你體內被激起,一切都是全然靜默的——一寸佛。你至少找到了一寸佛。你不需要更多。每時每刻,不斷繼續深入。你所發現的東西也會不斷成長。從一英寸到一碼,從一碼到一英里,從一英里到一光年,這一切將不斷繼續成長下去。成佛是一種無止境的朝聖之旅。

  而靜坐的含義是什麼呢?

  就像閃電一樣,所有的思想念頭會來,也終會過去,你只要保持正知就好。不要做任何判斷和認同。

  就像閃電一樣,讓它們來了又去。你始終安住在你的內在深處,只是寂靜和觀照見證,你會感到驚訝:除了你的內在深處,其他的東西都不曾存在過。你內在最深處的寂靜,就是唯一存在的東西。

 

  問題一

  曼妮莎在問:

  敬愛的OSHO,

  瑞岩師彥的故事似乎一針見血,不是嗎?難道不是這樣嗎,我們實際上是「迷失在頭腦思想中」,然後在靜心中再次重新找到?

  曼妮莎,通常你說的是絕對正確的。在頭腦思想中,你是迷失的,在靜心中,你是被找到的。但如果你用禪的語言來聽答案,就沒有失去和找到。只有寂靜。

  你的自我不再存在。

  這些布穀鳥的歌聲流經過你就像流經過一根中空的竹子。

  在頭腦思想中,你開始想像你是。當沒有頭腦思想,無念的時候,不要開始想像現在的你是真的。一旦頭腦思想念頭消失,你也只是一個思想念頭,你也消失了。那麼剩下的只是一種純粹的覺知,沒有任何「自我」附屬於它。

  你沒有找到自己,你只是迷失了自己,兩種方式:要麼在思想中迷失自己,要麼在沒有思想,無念中迷失自己。但在思想中迷失自己是很普通的,但在沒有思想,無念中迷失自己有一種輝煌,有一種永恆的快樂和幸福。你不在那裡,但有一種純粹的意識覺知之舞。這不是你的舞蹈——當你與你的思想念頭一起消失了。你什麼也不是,只是你的思想念頭的組合。當你的念頭一個接一個地消失,一部分接一部分地消融。最後,你也不再是了。

  而當你不在的這一刻,終極就在你的手中。

  這是一個奇怪的情況:

  當你自我在,你的手就是空的。

  當你自我不在的時候,你的手是滿的。

  當你自我在的時候,你只是痛苦、煩惱。當你的自我不在的時候,就會有快樂。你不能說「我很快樂」。只有快樂。

  只有寂靜。

  只有真相。

  布穀鳥已經變得寂靜無聲了,在等待你的幾聲笑聲。記住,笑聲是你自我消失的方式之一。只留下笑聲……。布穀鳥又開始了叫了起來。

  校醫萊赫醫生,正在給一位年輕的、身材勻稱的女學生做檢查。他拿起聽診器,小心翼翼地將聽診器放在可愛的年輕人的心臟附近,他說:「大呼吸。」

  小女孩靦腆地笑了笑,回答說:「是的,我還沒長大呢!」

  一位新教牧師去理髮店理髮。當理髮師理完後,牧師說,「我該付你多少錢,我的好人?」

  理髮師回答說:「沒關係,牧師。一個神職人員是不收費的。」

  牧師很快樂,第二天牧師送了一束花給理髮師的妻子。

  下週一位天主教神父去理髮。做完後他說:「我該付你多少錢,我的好人?」

  理髮師回答:「沒關係,神父。一個神職人員是不收費的。」

  第二天,神父給理髮師妻子一大盒巧克力被送到店裡。

  兩天后,一位猶太教拉比理髮,理髮結束後,他被告知同樣的事情。

  「你真是太好了。」拉比說著就離開了理髮店。

  半小時後,八個拉比進來理髮。

  莫莉·奧布萊恩去找教區霍根神父懺悔。

  她說:「神父。我覺得很難過。昨晚我罵一個人是個骯髒的混蛋。」

  霍根神父說:「現在,為什麼你會想說這樣的話,我的孩子?」

  莫莉說:「好吧,神父,你看。他摟著我。」

  「什麼,像這樣?」霍根神父說。

  莫莉說:「是的。就這樣。」

  霍根說:「好吧。那也沒理由叫他骯髒的混蛋。」

  莫莉說:「「是的,但是,神父,他吻了我!」

  「什麼,像這樣?」霍根神父問道。

  「是的。」莫莉說。

  霍根神父回答說:「好吧。但那也沒理由說他是個骯髒的混蛋。」

  「我知道,神父。但你看,他將我放在沙發上,將我的裙子掀了起來。」莫莉說。

  霍根神父說:「你是說,像這樣?」

  「是的,神父。」莫莉說。

  霍根神父說:「好吧。還是沒有理由叫他混蛋。」

  「是的,但後來他將褲子拉下來了!」莫莉喊道。

  「像這樣?」霍根神父問道。

  「是的。」莫莉說。

  「好吧,那還是沒有理由說他是個骯髒的混蛋。」霍根神父說道。

  「但是神父……然後他就和我性行為了!」莫莉說。

  「像這樣?」霍根神父喘著氣說。

  「是的,神父。」莫莉呻吟道。

  霍根神說:「所以你叫他骯髒的混蛋?」

  「但是,神父,你看,然後他告訴我他得了淋病!」莫莉說。

  霍根神父叫道:「天哪!那個骯髒的混蛋!」

  哈米什·麥克塔維什在酒吧裡搭訕上了一個女孩。喝了幾杯酒後,他們就去酒店房間性愛狂歡。半夜時分,哈米什醒來上廁所。當他下床的時候,他注意到這個女人已經脫下了一條義肢假腿,並將它靠在了牆上。

  哈米什被它迷住了,當女孩睡著時,他開始擺弄它的彈簧和背帶。但最後他發現他已經將義肢假腿拆開了,不能再將它復原裝回去了。

  他走到大廳裡,攔住了第一個走進來的人,那人恰好是帕迪,喝得很醉。

  哈米什說:「你能幫我嗎?我的房間裡有個女人的一條腿被分開了,我好像無法將它恢復過來。」

  帕迪回答:「見鬼!那沒什麼。我房間裡有個女人,兩腿分開,我甚至找不到那該死的門!」

  現在,尼維達諾,敲第一下鼓,所有人都瘋了。

  (鼓聲)

  (亂語)

  (鼓聲)

  靜默,閉上眼睛。

  寂止不動……就做一尊石像,讓自己的意識向內深入,就像箭一樣深入……進入內在。

  這是一寸佛。

  如果你能在你的活動之下,整天都安住於它,不管你做什麼,你始終是一尊覺醒者。

  覺醒是世上唯一的寶藏,也是世上唯一的生命。

  只有在這寂靜中,才開出了花,才有了歌,才有了無言之詩,才有了不動之舞。

  這是你和整個存在的終極奧秘。

  讓它更深……

  尼維達諾……

  (鼓聲)

  所有人都死了。

  放鬆得如此之深,就好像你已經死了一樣,這樣,只有一個內在的意識覺知才成為一個集中的、結晶的中心。

  就這樣。

  既不是你,也不是我,而僅僅是存在的本質,是你內在世界無邊無際的天空。

  你可以張開翅膀,在內在世界裡展翅高飛,沒有任何束縛,沒有任何重量。

  這被所有覺醒者和釋迦牟尼佛稱為,唯一的自由。

  這種極樂,這種如是性,這種在死亡中的生命,這種在放鬆中的寂靜,這種超越心意識的寂靜,這種舞蹈是世界上唯一神聖的體驗。

  沒有進入的人是可憐的。

  尼維達諾……

  (鼓聲)

  回來吧。

  不像你進去時那樣,活著回來,新鮮的,像佛一樣回來。

  至少坐一會兒。

  在你體內有幾英寸的佛,它們就會開始成長。

  它們就像種子。你就是那土壤。

  你也可以成為一個花園。

  好吧,曼妮莎?」

  「是的,OSHO。」

  「我們能慶祝所有的覺醒者嗎?」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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