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者(The Rebel)》

翻译者vilas

第五章 出于爱和狂喜的叛逆

问题:

  最近你一直在谈论你对叛逆者的愿景,而我感觉现在我们周围的氛围特别柔和、友爱、柔软,这就像你魔力的一部分——就是你存在性地显现给我们的,叛逆者将不会出于暴力和不快的愤怒,而是出于爱和狂喜的芬芳。

  出于暴力的叛逆者最终被证明是反叛逆的(anti-rebellious)。一旦他们掌权,他们的叛逆就消失了。他们变得和他们所替代的前任者一样丑陋,因为你不可能通过暴力带来爱的花朵。通过撒下毒种,你不可能指望有毒花以外的东西。

  在过去,极大的悲惨就是那些平和而友爱,宁静而狂喜的人不是叛逆者。他们无法相信叛逆可以出于爱,出于慈悲,出于狂喜。他们对于未来可能性的洞见并不清晰。所以有爱心的人,和平的人,有宗教性、感恩的人没有变成叛逆者,而是成了逃跑者;那就是他们对叛逆的替代品。他们逃到山里,逃进森林,去过一种和平的、宁静的、喜乐的生活。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确实是自私的。他们从来没考虑那些他们所抛弃的。他们的慈悲还不够博大,他们的平和还不够强壮——它害怕受到打扰。他们的爱不够强大——它害怕被叛逆的愤怒所烧毁。

  在另一方面,有叛逆者,但他们不是和平的,不是宁静的,他们没有任何狂喜的概念。他们从来不知道静心的任何东西。他们和心没有联结。他们的叛逆只是头脑的反应。他们是愤怒的,他们被所有的剥削、压抑,被体制一直对其他人所做的一切不人道行为所激怒。出于他们的愤怒,出于他们的狂热,他们叛逆。所以那些无法叛逆的人叛逆了,而那些真正能够叛逆的却逃跑了。

  那些充满了暴力和愤怒的人成功了。不过当他们经历叛逆的时候,他们变得越来越习惯于暴力;当权力到了他们手中,它就到了暴力的人手里。自然,他们就把权力用于更多的暴力。现在他们有更大的机会去摧毁尽可能多的人。

  有时候他们的破坏变得不可理喻。在苏联,斯大林至少杀了100万人——而这100万人并不是他们所反叛的富人,并不是计划要去反叛的人。这些人是穷人,是整个叛逆承诺和期望的一个更好的未来的那些人。他们为什么会被杀呢?原因完全是荒唐的。

  共产主义不相信应该有私有财产。不过当人大权在握,他们就对人类的现实变得完全盲目。比如说,确实不应该让私有财产集中在少数人手里,不应该让成百万的人受穷。至此为止共产主义是绝对正确的。不过完全取消私有财产是一种非常违反心理学、很不自然的观念。

  必须要领悟这一点……你的私有财产给予你某种个体性,某种认同感,某种自由。如果你所有的私有财产都被拿走,就剩下你一无所有,没有任何私有财产,你会惊讶地知道你所有的自由都没有了,你所有的个体性都消失了,你失去了一切去叛逆的能力。从某种意义上说,你被谋杀了。不仅你的私有财产被夺走了,你也死掉了。

  马克思没有心理学上的洞见;他对于人类心理和灵性上的体验完全是盲目的。他的整个途径纯粹是经济学的。然而人不仅仅是钱。人还有更多。人并不只是他占有的东西,他还有更多。但是就他的个体性而言,他所占有的具有某种价值。

  对我来说,正确的共产主义应该是阻止私有财产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这样大家都能有私有财产。没有人超级富有,也没有人超级贫穷。富人消失了,穷人消失了,中产阶级成为唯一的阶级,人们拥有差不多同等的私有财产。

  我是说差不多,因为不应该从机器意义上对待人类。应该有一些松动。有的人也许多一点,有的人也许少一点;这没有关系,这没有害处。有的人也许需要……一个医生也许需要一辆私家车——这是他职业的一部分——所以夺走医生的私家车就是夺走了他职业非常根本的某种东西。

  于是几百万没有多少东西的穷人——有的人有两头牛,有的人有一匹马,有的人有几只鸡,有的人有一小块土地。但是共产主义者盲目的、数学的和经济的头脑——当他们掌权,就变得更加盲目——他们开始把一切从人们手中拿走;一小块土地,虽然不足以养活所有者,但这是他们拥有的一切。这是他们的遗产,他们的祖先拥有它。没有了它,他们突然发现他们自己一无所有,就好像他们的衣服被拿走了一样。

  他们的房子不怎么样,它们不是王宫;他们和他们的牛,他们的马住在同一所房子里——他们比马加固定。不过连这些东西也被拿走了。一切都成了国有财产。这些穷人无法理解,革命就是为了他们……这是什么样的革命呢?他们以为他们可以更加富有,他们的贫穷将会消失。然而刚好相反,连他们所拥有的都没有了。现在他们就是乞丐。

  资本集中到了国家的手里,于是掌权的人第一次有了双重权力——政治权力和经济权力。之前,权力是被分散的:经济权力在富人手里,政治权力在政治家手里。还有一点分散。现在权力完全集中了。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统治者手里。没念过书的穷人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样的平等呢?他们让每个人都贫穷,平等的贫穷吗?这就是革命为之奋斗的平等吗?因为他们反抗给出他们的鸡,给出他们的小土地,他们的小房子,他们的马或他们的牛……因为他们抵制,他们就被屠杀。

  出于暴力,只会生出更多的暴力。

  这一百万人是下等人中的下等人。这场革命杀害穷人。这是一场盲目的革命,它必然如此——因为那些叛逆者没有慈悲的观念,没有对人类的爱,没有灵性的体验。他们不是出于一个美丽的空间,他们不是一个为了更好的人类。他们只是出于愤怒,对破坏体制感兴趣。在这种愤怒中有妒忌,在这种愤怒中有嫉妒——都是错误的东西。

  我的努力是在叛逆者和桑雅生之间引入一种伟大的综合。桑雅生不应该逃跑。他的爱应该成长,让他的慈悲足够强壮,让他的狂喜深入扎根,归于中心和成熟。而出于这种爱的空间,他应该叛逆。

  他叛逆的兴趣从根本上将不会在于破坏体制,而在于创造一个新世界。他的焦点是创造一个新世界,一种新人类,一种带有新价值观的新人性。为了创造新的,他不得不摧毁旧的——但不是出于愤怒,而是出于必要。

  他必须明白,只是把思想观念强加于人是危险的。你必须了解人类的心理学,你应该照这样去塑造你的叛逆,而不是反过来——不是根据你叛逆的观念去塑造人们。

  永远不应该把人用于任何意识形态。所有的意识形态都应该为了人类。研究人类的心理,确实是人们之间巨大的悬殊造就了一个丑陋的社会。

  前几天我得到消息,说在印度只有15个真正富有的人——在一个9亿人口的国家,只有15个真正富有的人!所以整个9亿人的财富都受到了剥削;他们的劳动,他们的整个一生都只被15个家族所吸取。这种差别是不人道的,因为生产者在挨饿,而寄生虫一直在集累对他没有用的金钱。这对那些快要饿死的人是有用的——而且他们是生产者。

  这15个家族不工作,不生产;他们只是聪明地知道如何吸血。他们就像章鱼一样散布在成千上万的人中,他们吸他们的血。所有的金钱以1001种方式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嘈杂地流入了他们的财富。

  你将会惊讶地知道孟买一个城市就拥有整个国家一半的金钱……整个国家在工作——人们在田地、花园、工厂里工作——但是有某种策略让钱不断地流向孟买。一半国家的钱在一个城市!这是不可容忍的。但一个人不应该对此感到愤怒。这是不可容忍的,因为这是不人道的,这摧毁了人们的爱,人们的慈悲,人们的仁慈。这制造出各种罪恶。贫穷是万恶之母。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世界。首先,你让人们变穷,逼他们犯罪,然后你们有法院、警察和法官来处罚他们。他们先受到剥削,然后再作为罪犯受到惩罚。

  真正的罪犯是那15个剥削整个国家财富的家族。但他们永远不会受到惩罚,因为他们可以收买你们所有的法官,他们可以收买你们所有的政治家。他们手里已经掌握了所有的政治家——因为政治家要到哪里找人给他几百万卢比去竞选呢?这不会来自于穷人。

  那些给他几百万卢比的人不是作善事。如果他们给100万,他们至少要从那个政治家身上捞到5000万,不会比那个更少。当他掌权,所有的许可证都会发给那个让他掌权的人。

  这些政治家全都是一个资本主义党派或者另一个资本主义家族的奴隶。他们不断给穷人承诺一个更好的未来,他们清楚地知道不会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因为他们首先必须偿还给他们的钱。

  他们自己就是奴隶。

  这种情况是丑陋的。这种体系确实需要改变。但是应该改变它是由于你有一种慈悲,有一种对所有受苦受难的人们的爱——而不是愤怒、妒忌、嫉妒,去反对那些有钱有势的人。

  这是一个焦点的问题:你是为了穷人而斗争,还是因为你的嫉妒——因为你不是那15个家族之一?是你的妒忌、嫉妒、愤怒、暴力激发你去反抗这个体制吗?如果这才是原因,当你掌权,你就会更加危险,因为你会尽量的报复——复仇。

  但如果你的革命是因为你看到人类的痛苦,你就会创造一个给予每个人平等成长机会的体制。你不会强加平等的观念,因为平等并不存在——它不是心理上的,它不是存在性的。

  一个罗素是一个罗素,如果他有一种更加舒适的生活,那是他的需要;他的贡献非常伟大,应该尽可能给他提供舒适。

  一个爱因斯坦是一个爱因斯坦。他和世界上其它人都不平等,没有人可以宣称和他平等。强迫他平等将会是愚蠢的——他的工作是不同的,他的天赋是不同的。事实上,他不应该被拉下来,他不是一个店员,他不是一个劳工。他不应该被强迫当一个店员——这对人类的整个发展将会是巨大的伤害——他不应该被强迫去劳动,因为没有别人可以替代他。

  谁来发明相对论呢?谁来给我们原子能巨大的能量呢?不幸的是政客们用它来消灭人类,但这不是爱因斯坦的责任。同样的能量可以用于让人类更加富有,更加健康,让世界更加美好。

  人是不平等的——这是我基本的途径。

  其次,我的了解是每个人都应该允许有私有财产;只是差别不要太大,它们应该在人性的限制以内。

  整个国家都可以富裕。国家不需要成为一切的唯一所有者;那是任何国家可以发生的最危险的事情,因为国家已经更强大了。它拥有一切有利于它的军队,法庭,警察,法官……它还想要掌握这个国家的整个金融吗?那么整个国家就彻底一无所有了,和乞丐的处境一样——“现在我们什么也没有了。”国家变成了一个你甚至无法和它对抗的恶魔。

  国家集中掌握了一切可能的权力。在俄国,所有的报纸都由政府出版。你不可能写一篇批判任何政府政策的文章,因为它不会在任何地方被发表。但如果你写了,你就会坐牢。它永远得不到发表,但你就消失了!

  书籍无法出版,因为只有政府才有权利出版任何东西。你们可以看到结果——自从十月革命60年以来没有一个托尔斯泰,陀斯陀耶夫斯基,屠格涅夫,契诃夫,高尔基……这5个名字是革命之前的名字。这5个人成了世界闻名的小说家。如果你必须选择10部世界上伟大的小说,有5部将会是俄国的。这5个名字必须包含在里面,没有别的办法,因为他们创作了最优秀的名著。

  那些天才消失到哪里去了?在60年里,没有一本具有那种质量的小说出现。它不可能出现,因为个体性已经被彻底摧毁了。现在政府机构决定什么小说该出,什么不应该出版,而这些愚蠢的官僚没有任何敏感度。他们不是诗人,他们不是小说家,他们不明白创造微妙的差异。但是现在他们是决策者。所以没有最优秀的小说出版,只有三流的——因为他们只能明白三流……

  出于爱的叛逆,出于创造的叛逆,出于静心的叛逆——这就我的渴望,这就是我的希望。整个人类的希望就在这个希望之中。

  我们必须让佛陀变得叛逆。权力只有在他们的手中才无法被腐化;相反,他们才能净化权力。只有在他们手中,人类的个体性才是安全的,因为他们了解人类内外的存在,他们可以帮助人类。

  他们不会强加平等,但是他们会给予每个人平等的机会。不管一个人想变成什么,他都应该得到同等的机会。然后就是他的潜力,他的才能,他的天赋……有人会成为罗素,有人会成为泰戈尔,有人会成为毕加索。肯定的是,那些会丰富生命与存在的人应该被给予更舒适的生活,因为他们以某种别人不可能贡献的方式进行贡献。他们的贡献是与众不同的,独特性应该得到尊重。

  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优越和高等,而你们就低等和下贱。这只是意味着我们承认关于人类的一个基本的事实:每个人都只像他自己,而不像别人,他会需要某种私有财产,就像他需要衣服一样。

  ……人们甚至被强迫只穿制服。这些就是破坏的方式——以一种很微妙的方式。现在劳动者穿同样的衣服,农民穿同样的衣服,哲学家穿同样的衣服,神秘家穿同样的衣服,教授穿同样的制服。这完全是错误的,因为即使是你的衣服也显示出你的个体性。你应该有自由选择你的衣服,而不是由政府决定。你不是军人,不得不穿制服。你是独立的个体。

  如果平等扩展到它逻辑的终点,那么每个人都应该有同样的发型。也许如果某个白痴当权了……当权的白痴比聪明人更多,因为聪明人不想进入群众去为权力斗争,整个斗争是没有价值的。不过白痴有厚脸皮和硬脑袋。

  一个白痴甚至可能开始认为人们应该有同样的鼻子。有的人有漂亮的脸蛋,有的人没有。这对一个相信平等的共产主义社会来说是不好的。不过现在整形手术是可能的……那就做个模型,让每个人都做整形手术。当每个小孩出生的时候都可以进行整形手术,这样你们就会到处都看到同样的脸。那会是个美丽的社会吗?用这么丑陋的方式伤害人类是正确的吗?

  我反对穷人和富人的阶级,但我绝对赞同私有财产。差别不应该太大,但应该允许差别。国家不应该是所有财产、土地的所有者。政治家的权力已经超出了他应该有的。还要给他们更多的权力——所有的权力都在他们手里了——这是在自杀。

  我的叛逆者是静心者。他热爱和平,他热爱人们,他热爱他们的自在,他会为了他们自然的成长做出一切。他不会强加任何意识形态,他只会帮助每个人成为自己。

  这样的叛逆还没有发生过。不过是时候了,时机成熟了。如果它没有发生,你们就可以对未来人类存在的任何可能性不再抱有希望。旧社会已经变得非常腐朽,它将会死去。在它死去之前,让我们为新人类创造出种子。

  我坚持叛逆就是要创造这些种子,这样当旧的死去——它必然会死,它已经自杀了——新的就可以替代它。可以让新人类变得警觉和觉知,这样它就不会重复旧有的模式。要重复旧模式是更容易的,不过一旦你警觉,你就永远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只有傻瓜才继续犯同样的错误……

  一种宗教性的、灵性的叛逆,不是出于暴力的怒火,而是出于爱与慈悲,静心、警觉和觉知,它是将这个美丽的星球转化为天国的唯一可能性。

  是的,你说的完全就是我试图做的。你说:“最近你一直在谈论你对叛逆者的愿景,而我感觉现在我们周围的氛围特别柔和、友爱、柔软,这就像你魔力的一部分——就是你存在性地显现给我们的,叛逆者将不会出于暴力和不快的愤怒,而是出于爱和狂喜的芬芳。”

  这就是我活着的目的。

  这就是我给你们的准备。

Osho:The Reb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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