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奇迹

第六章四个中心:理智、情感、运动、本能(二)

  「当人开始观察自己时,他必须努力在观察某现象的当刘,立即确定它属于哪一个组群,哪一个中心。」

  「有些人很难了解理智机能和情感机能的区分何在,有些人则不会分别情感和感觉或理智和运动冲动之间的差异。」

  「广泛说来,理智机能的工作总是在比较,理智推断总是比较两个或两个以上印象的结果。」

  「感觉和情绪不会推理,也不会比较,它们只以某个印象的外观,它是否令人愉快,及它的颜色、气味或味道来加以界定。更进一步说,感觉可以是无动于衷——既不冷也不热,既不令人愉快也非不快,例如「白纸」、红铅笔。在对红或白的感觉中没有愉快或不愉快的感觉。无论如何,颜色并非一定令人愉快或不快,这些感觉,所谓的五官及其它冷热等等的感觉都是本能的,情感机能或情绪则总是偷悦或不悦,无动于衷的情绪并不存在。」

  「由于人们感觉自己机能的方式有所差异,区分机能的困难又添一层。通常我们不了解这一点,总是过于认为人们相似,实则不然。事实上,人们认知的形式和方法存有很大的差异。有些人主要由理智认知,有些由情感,有些则由感觉认知。不同类的人及具有不同认知模式的人几乎不可能了解彼此,因为他们把同一件事物赋予不同的名称,要不就是使用同一个名称却指涉不同的事物。此外,还有其它种种可能的组合,一个人可能由理智和情感认知,另一个却由理智和感觉认知。某一种认知模式会立即导向某一种对外在事件的反应。不同的认知及对外反应造成的结果首先表现在人们不能了解彼此,其次则是不了解自己。一个人常常把他们的想法或理智认知看成是他们的情感,而把情感看成想法或把感觉看成情感,最后一种情形尤其常见。如果两个人由不同的角度来认知同一件事物,譬如一个人由情感,另一个由感觉入手,他们可能终其一生争论不点却不了解是什么使他们对某一事物持有不同的态度。实际上是一个人看到了事物的一面,另一人则看到了另一面。」

  「为了找到一个区分辨别的方法,我们必须了解每一个正常心理机能都是一种知识的手段或工具。借着理智的帮助我们看到事物的一面,藉由情感看到另一面,藉由感觉又看到另一部份。对某一特定主题最完备的知识只有在我们同时以理智、情感及感觉去检查才能得到。任何致力追求正确知识的人都必须立意获得这样的认知。一般状况下,人们由歪曲凹凸的窗子看世界,甚至即使他明白这一点,也不能有所改变。种种认知的模式都依赖他有机体整个的运作,所有的机能都有所关连,相互制衡,都致力使彼此保持目前的状态不要变动。因此研究是一回事,改变又是另一回事。但研究是通往将来有可能改变的第一步。在研究初期阶段,人必须了解,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工作只是研究,舍此无他。」

  「在一般情况下改变是不可能的,因为当人想改变某个情况时,他想改变的只是这一情况,但是人这部机器的每一部份都互相关连。尽管我们并没察觉自身诸机能的相互联系,每一机能必然都受其它某个机能或一系列其它机能的制衡,这机器在每个活动时刻所有细节都保持平衡。如果一个人观察自己发现他不喜欢某件事,想努力改掉,他也许能获得某种程度的成果,但除此而外他也必然会得到另一结果,是他压根儿没想到也不想要成当他努力破除每一件他不喜欢的事物时,便破坏了机器的平衡,许是它会努力创造一个新的机能以重建平衡,而这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举例来说,某人可能观察到他非常心不在焉,到处遗失东西,忘掉事情等等。他开始对抗这个习惯,如果他有决心又讲求方法,过一阵子他就能达成目标,不再健忘也不再丢东西、他能觉察这改变,但另外却有某件事他没注意别人却注意到了,那就是他变得暴躁,迂腐,爱吹毛求疵,讨人厌。暴躁易怒就是他改掉心不在焉这毛病换来的结果。为什么呢?这很难说,只有详细分析某人的心智特质才能显示为什么改掉一个特性却会导致另一特性出现,这并不是说改掉心不在焉就会变得暴躁,还极有可能出现另一些与心不在焉毫不相干的特性,例如吝啬、嫉妒等。」

  「所以要正确工作自己就必须事先考虑可能产生的副作用,只有如此才可以避免不想要的结果,或避免出现与目标及工作方向完全相反的特质。」

  「不过在这工作与人这部机器机能的总体计划中,有几点可以带来改变又不会产生副作用。」

  「我们必须知道这几个要点是什么,也要知道如何接近它们,因为假如不从它们开始就得不到成果,或只得到错误不当的结果。」

  「当人把理智、情感及运动机能的差异牢记于心,他在观察自己时必须立刻把那些印象归到这个或那个范畴,而首先他必须只记录那些他毫无疑问,能立刻归入所属范围的观察所得,他必须排除所有模糊可疑的情况,只记住那些毫无疑问的。如果工作得当,毫无疑问的观察就会快速增加。以前有疑问的都能清楚地被归为第一,第二或第三个中心。每个中心都有自己的记忆、联想与思考,事实上每个中心都包含三个部份:理智、情感及运动部份,但我们对于这方面几乎一无所知,每个中心我们只了解其中一部份。自我观察却能很快显示出我们的精神活动通比我们想的丰富,至少它的可能性远超过我们的想象。」

  「在我们观察诸中心运作的同时,也要观察在适当运作外的不当运作,也就是一个中心替另一中心工作:例如理智中心企图去感觉或假装在感觉,情感中心企图去思考,运动中心企图去感觉与思考。如前面提过的,某些情况下一个中心代替另一个中心是有用的,因为它能延续精神活动。但是一旦养成习惯技它就变成有害,因为它开始干涉正确的运作,使每一个中心丢下自己的工作不管,不去做该做的而去做那一刻它最想做的,一个正常健康的人,每一个中心都各司其职,也就是做名特别指定而最擅长的工作。」

  「生活中有些状况是理智中心可以独自应付解决的,如果这时情感中心插手,就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而导致最不满意的结果。在一个不平衡的人身上中心互相代劳的情形屡见不鲜,而这就是『身心失衡』或『神经病』的意思。每个中心都讲个把工作推给别人,同时又拼命做别人的工作。」

  「情感中心替理智中心工作会导致不必要的紧张、激动和匆忙,取代了该有的冷静判断及深思熟虑;理智中心替情感中心工作会在原该当机立断的场合踌躇不前,使人无法分辨所处位置的特殊之处和有利时机,因为思考的速度太慢了。它周密拟定出一套行动计划后就依样画葫芦,也不管情势已经改变,需要一套新的行动方针。」

  「此外,某些情况下理智中心插手会引起完全错误的反应,因为它就是不能了解许多事件的微细差异及程度之别。对情感及运动中心而言非常不同的事件,在理智看来没什么两样,它下的决定过于笼统,不能与情感中心所可能下的决定一致。我们只要想一想思想的干扰能明白,亦即当理智头脑涉入情感、感觉或运动的领域,在这三种倩况下头脑的干扰都会造成不受欢迎的结果。」

  「头脑并不能了解情感的微妙差异,我们如果设想一个人论断他人的情绪就会明白,他并没亲身感受,所以他人的感受对他而言并不存在,吃饱的人并不能了解肚子饿的人,但对接者而言那感受确实存在。因此第一个决定,也就是头脑的,一定不能使他满意。依上述的方式理智也不能鉴别感觉,对它而言感觉是死的。理智也不能控制动作,像这类的例子俯拾皆是。不论一个人做什么,如果他试图慎重来行每一步行动。用头脑跟随每个动作,他会发现他工作的品质立刻改变。」

  「如果他正在打字,由运动中心控制的手指自会找出需要的字,但如果他试图在打每一个字之前自问:K在那里?这点在那里?这个字怎么拼?他立刻会出错,要不就会打得很慢。如果一个人用头脑开车,他只能以最低档行驶。头脑赶不上为了开车所需的动作,如果要全速开车前进,尤其是在大城市的街道上,一个普通人根本无法靠着头脑驾驶。」

  「运动中心若代替理智中心工作,就产生机械阅读或机械听话,就是一个人只读到或听到语词,完全没意识到他在读什么,在听什么,这种情形经常发生在注意力——亦即理智中心的活动方向——为某事占据时,运动中心就试图取代理智中心的空缺,但这很快就成为一个习惯,因为理智中心容易为了白日梦或想象分心,而不是为有用的工作、想法或沈思而分心。」

  「想象是诸中心工作不当的主要原因之一,每个中心都有自己的想象和白日梦,但一般说来,情感和运动中心会利用容易使唤的理智中心来做这些事,因为白日梦符合它们本身的倾向。白日梦正好与『有用的』心智活动相对,在这里『有用』指的是朝向一个明确的目标,并为了达成明确结果而行的活动。」

  「白日梦并不追求任何目标,也不努力求取结果,白日梦的动机总是来自情感中心或运动中心,而实际过程则。由理智中心完成。白日梦的倾向部份来自理智中心的懒惰,企图避免沿着一定方向朝明确目标工作的努力;部份则源自情感与运动中心重复它们自己的倾向,想保留或再造曾经有过或『纯属想象』的经验,不论是否愉快。去做不愉快甚至病态的白日梦就是人这部机器处于不平衡状态的显著特征。毕竟,一个人可以了解做愉快白日梦的原因,可以为它找个合理的借口。但去做不愉快的白日梦简直就是荒谬不可理解,然而人们却消磨大半生命时光做这些痛苦的白日梦,想象可能降临在他们或家人身上的不幸,想象他可能罹患的疾病或是必须忍受的痛苦。想象和白日梦是理智中心工作不当的例子。」

  「观察想象和白日梦的活动是研究自己的重头戏之一。」

  「下一个观察目标该是一般的习惯。每一个成年人全身上下都是习惯,虽然他可能没察觉或甚至矢口否认,但情况并非如此。三个中心都充斥着习惯,一个人要是不去研究他的习惯就不能认识自己,观察及研究习惯非常困难,因为为了要看出它们并加以记录,人就必须脱离它们,那怕仅仅只有一分钟。只要人被某个特殊习惯所支配,他就不能做观察;但只要他开始努力尝试对抗它,那怕力量微弱,他都能感觉注意到那个习惯,所以为了要观察及研究习惯,就必须尝试去对抗它们,这就是自我观察的实际作法。以前我们说过,一个人一点也不能改变自己,只能观察和记录,这是真的,但同样真确的是一个人如果不尝试对抗自己——亦即他的习惯——就不能观察及记录任何事,并不能产生实际效果,也就是它不能导致任何改变,尤其是任何持久的改变。但至少它显示出人的状况,没有对抗人就看不出他是由什么组成的。对抗细微的习惯非常困难而且乏味,但人没有它就不可能观察自己。」

  「甚至只要尝试研究运动中心的基本活动,人就开始对抗习惯。譬如说,一个人想研究他的动作,但如果他持续以平常姿势走路就须多能观察一分钟,不能再多,但如果他了解到他平常的走路方式含有几个习惯,例如走路有一定步长,一定速度等,然拔他试着做些改变,可能是走快点或慢点,跨大步些或小步些,他就能观察到自己,在走路时观察他的动作。如果一个人想要在写字时观察自己,他必须注意自己如何握笔,并尝试以不同的方式提笔,这样才可能微观察。为了要观察自己,一个人必须试着以不平常的方式走路,以不寻常的姿势坐着,或在习惯站立时坐着,而在习惯坐着时站立,在习惯使用右手的情况下使用左手,反之亦然。所有这些方法都可以用来帮助他视察自己,以及研究运动中心的习惯与联想。」

  「在情感中心的领域里,尝试去对抗习惯性立即表达不愉快的情感会很有用。很多人发现自己很难克制不去表达对天气的感受,更难的是,在他们看到某人或某事违反他们所认为的秩序或正义时,不去表达不愉快的情感。」

  「除了作为一个观察自己的好方法之外,对抗表达不愉快情感还有另一层意义,它是人可以改变自己或改变习惯而不会产生其它不良习惯的少数方法之一。所以观察自己和研究自己一开始一定伴随对抗表达不愉快情感。」

  「如果在观察自己时做到所有这些原则,一个人就能记录下一系列关于他不同层面的素质。首先他会清楚无疑地记下他的行动、思想、情感和话语都是外在影响的结果,没有一样来自他自己。他会明白看出他事实上是个机器,依照外在刺激的影响而行动。他会感觉自己全然的机械性,每件事都是发生的,他不能『做』任何事。他是一部机器,受制于外在的偶然冲击,每一次冲击都引出一个我,另一次新的冲击出现,前面的那个我就被另一个我取而代之,环境有一点改变时又会出现一个新的我。一个人会了解到他一点也不能控制自己,他不却道下一刻他会说什么或做什么,他会明了他根本一刻也不能对自己负责。他会了解到如果他依然故我,没做出意料外的举动,那也只是因为外在没有意料外的改变发生。他也会了解到他的行动完全由外在情势控制,他的内在并没有任何永久可以产生控制的东西,也没有一个永久的机能和状态。」

  葛吉夫的心理学理论有一些论点特别引起我的兴趣。

  第一点是改变自己的可能性,亦即当一个人以正确的方法观察自己,立刻就能开始改变自己,而且永远不能发现自己是对的。

  第二点是「不表达不愉快情感」的要求。我立刻就发现这里头大有文章,后来证明我这发现没错,因为对情感的研究与工作成为其投整个体系发展的基础,不过这是非常接来的事了。

  第三点是运动中心的观念,当我一听到它立刻引起我的注意,我即刻开始思考,吸引我的主要是葛吉夫对放运动机能及本能机能所做的关连。它们相同还是不同?再者,葛吉夫这种分法和一般心理学的分法有什么相关?除了某些保留外,我认为可以接受旧有的分法,也就是把人的活动分为『有意识』的『全然自动的』(其一开始是有意识的)、l本能的l(权宜性的,但没有意识到的),以及『反射动作』(不论复杂与否,都不是有意识的,而在某些情况下是非权宜性的。)此外,有些活动是受内在情绪或不知名的冲动而产生的。

  葛吉夫把这整个分法通通推翻。

  首先他完全否认『有意识的』活动这回事,因为从他所说的,没有一件事是有意识呢。『潜意识』这个术语是某些作者的理论重点之一,但此时却变得相当无用而且误导,因为不同类的现象都被归结到『潜意识』的范畴。

  如果依照控制的中心来区分各个活动,就厘清了所有对这些区分可能有的游移和怀疑。

  葛吉夫这套体系尤其重要的是指出同一个活动可能源自不同的中心,有个例子是新兵和老兵操练步枪,前者由理智中心操练,促者由运动中心来做,而且做得好多了。

  但葛吉夫并不把运动中心支配的活动称做『自动的』,他用这个词来指一个人自己没有察觉的活动,如果相同的活动被人所观察,就不是『自动』了。他认为自动的行为涵盖甚广,但运动机能不同于自动机能。更重要的是,他在每个中心都发现自动活动,例如,他说及「自动思考」和「自动情感」。当我问及反射动作时,他说那是「本能活动」。我随后了解到所有外在活动里他认为只有反射动作才是本能活动。

  我对外他所描述运动及本能机能的关系深感兴起,与他谈话时我经常会回到这个话题。

  葛吉夫首先提醒一般对「本能」和「本能的」这两个词的误用,从他的谈话中可以得知这些字词只能适用于有机体的内在机能,包括心跳;呼吸、血液循环、消化等都是本能机能,这范畴中唯一属于外在机能的是反射动作。本能机能和运动机能有下列不同:人的运动机能正如动物,像鸟类与构一样,都是要学才会的,但本能机能则是不学就会的。人天生的外在动作很少,动物比较多,但也说不准,有的比较多有的比较少。但通常被解释成「本能」的动作,都是一连串学自长辈的复杂运动,运动中心的主要特征之一就是模仿的能力,运动中心不加思索模仿它所看到的事物。这就是关于动物具有神奇「智力」,或是「本能」取代智力,使它们能表演一连串复杂又权宜的动作的传说根源。

  一个独立的运动中心,一方面不依赖也不需要头脑,图为它本身就是一个脑;另一方面它不依赖本能而必须学习。这个观念把许多问题推至一个全新的境地。运动中心藉由模仿工作,解释了峰巢、白蚁窝和蚁丘等可存在秩序的保存。藉由模仿,一代完全由另一代的模型来建构自身,而不能有所改变或违反模型。但模仿并不能解释到底这秩序一开始是从何而来。我一直很想和葛吉夫讨论与这有关的种种问题,但他总是进而不答,而把谈话导向人以及研究自己的实际困难。

  其后当我明了每个中心不只是一个原动力,同时也是一个「接收装置」,接收各种不同——有时甚至来自远方的影响力,许多观念都因此豁然开朗。当我想到曾经谈过关于战争、进化、人口迁移等的看法;当我想象成群结队的人可以在行星影响之下迁徙,我开始明了我们论定个人行动的基本错误。我们认为个人的行动由自己所主导,我们不曾想象过。群体当可能是由顺从外在刺激的自动机器所组成,他们并非受到意志、意识或个人倾向的影响,而是受制于可能来自远方的外在刺激所摆布。

  「本能机能和运动机能,能不能被两个不同的中心控制?」有一次我问葛吉夫。

  「可以,』葛吉夫说,「而且除了它们两者之外还要加上一个性中心,这就是身体下部的三个中心。性中心是本能和运动中心的中和中心。身体下部可以独立而存,因为其中的三个中心是三力的导体,理智中心和情感中心并不是生活不可或缺的。」

  「身体下部中哪一部价是主动,哪一部份是被动的?」

  「不一定,」葛吉夫说,「某一刻是运动中心主动,本能中心被动,下一刻却是本能中心主动而运动中心被动。你必须在自己身上找出这两种状况。但除了有不同的状况外,也有不同的类型,有些人运动中心比较主动,有些人则是本能中心主动。但为了推论方便,尤其在一开始比较着重只解释原则时,我们把它们看做是一个中心里同一层次的不同机能。如果你就理智、情感和运动中心来看,它们属于不同层次,但运动和本能中心则属与同一层次。其后你就会了解这些层次是什么意思,它们各依什么而定。」

《探索奇迹---无名教学的片段记录》作者:P.D.邬斯宾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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