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在的旅程

第五章  从知识的幻觉中解脱

  亲爱的朋友们:

  人类的头脑状态就像是被打扰的蜂窝一样。许多的思想到处嗡嗡叫着。被这些思想打扰,人类就活在忧虑、紧张与担心之中。要认识与了解生命,头脑需要像平静无波的湖泊一般的宁静。要熟悉生命,头脑需要像无尘的镜子一样的清彻。

  我们拥有一个像蜂窝般的头脑,它不是镜子也不是宁静的湖泊。如果我们认为我们能够用这种头脑了解某件事、达成某件事、或者变成某人,我们就是犯了大错。

  脱离这种强烈的思想之流是一件必要的事。让思想在四周嗡嗡的叫着不是健康的象征,那是有病的头脑的象征。当一个人的头脑是完全纯粹与清澈、当它是健康的时候,思想就消失了。意识会留下,但思想消失了。当头脑是有病的、不健康的时候,意识就会消失而只有一堆思想留下来。我们活在那堆思想之中。从早上到晚上、从晚上到早上、从生到死,我们都活在一堆思想之中。

  我们要如何脱离这一堆思想呢?我们在今天早上讲了一些关于这一点的事情,和我讲的事情有关的问题也有人问了。我现在会回答那些问题。

  首先,脱离思想其实是第二步。第一步是一开始就不要收集思想。如果你一边收集思想而在另一边又试着脱离思想,那你怎么能办得到呢?如果我们不想要有树叶,又一直在根部浇水,我们要何才能够没有树叶呢?当我们在根部浇水时,我们似乎不了解根部与树叶之间是有某种关系的──有某种深刻的关系。根部与树叶似乎是分开的。但是树叶并不是与根部分开的,而那个给予根部的水会往上走到树叶。

  所以我们收集了许多的思想并且对它们的根部浇水,然后在思想使头脑不安、受打扰的时候,我们又想要找到使它安静下来的方式。我们应该了解我们是如何对思想的根部浇水的──如果我们了解这一点,我们就能够阻止它。然后树叶枯萎的日子就不远了。

  我们是如何灌溉我们的思想的?

  几千年来人类有一种幻觉,那就是一个人能够由累积别人的思想而得到知识。这绝对是错误的。从来没有人能够藉由累积别人的思想而得到知识。知识来自于内在,而思想是来自于外在。知识是属于自己的,而思想总是别人的、借来的。知识是你自己本质的悸动,那是揭露你自己内在隐藏的东西。思想是收集别人说的话──你可以从吉踏经、可兰经、圣经、导师或宗教领袖收集它们。

  我们从别人得到的东西不会变成我们的知识,那会变成一种隐藏我们无知的方法与手段。而当一个人的无知被隐藏时,他就永远无法得到知识。因为我们觉得这就是我们的知识,我们把整个人都依附在它上面。我们依附在我们的思想上面,我们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抛弃它。我们支持它,因为我们认为它就是我们的知识,如果我们失去它我们就会变得无知。但是要记住,不论一个人多么的依附于思想,他都无法透过思想而得到知识。

  当一个人挖一口井时,他会先把土壤与石头拿掉,然后水才会从井的旁边渗入并且注满它。水已经在那里了,它并不需要从别的地方被带过来。只有一些石头与土壤必须被移除。有一些阻碍、障碍存在,一旦它们被移除了水就出现了。不必将水带到井里,水已经在那里了──只是一些阻碍必须被移除而已。

  知识存在于内在,它不必从别的地方得到。它的泉源隐藏于内在,只有中间的障碍、石头与土壤必须借着挖掘而移除──然后知识的泉源就会开始出现。

  但是一个人可以造一口井,他也可以造一座池塘。造池塘是不一样的。要造池塘你并不需要寻找水源。造池塘与造井的方式是完全相反的。要造池塘你并不需要将石头与土壤挖掉,你必须将它们从别处带来,然后用它们造一座墙。当墙被建造起来时,水并不会自己到来,你必须从别人的井里将水带到池塘里。在表面上池塘给人一种像井一样的幻觉。它看起来是一口井。你可以在池塘里看到水,你也可以在井里看到水,但是井与池塘的差别就像是天与地的差别一样。

  第一个差别就是池塘没有它自己的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渴会被不属于自己东西解除。在池塘里的东西都是借来的,而且它很快的就会变得腐败,因为那个被借来的东西不是活的,它是死的。在池塘中会水会变得停滞、腐败,而且它马上会发臭。但是一口井有它自己的水源,它的水永远不会停滞。井有属于它自己的流动的水。

  发生在池塘与井的是两种不同的过程。池塘害怕有人会带走它的水──因如果它的水流失了,它就会变成空的。而井想要别人带走它的水,好让更多新鲜的水能够注入它──更新鲜、更有活力的水。一口井会喊着:「带走我的水,我想要分享它!」而池塘会喊着:「走开!别碰我的水,别带走我的水!」池塘想要别人将水带来注入它,好让它的资产成长。但是如果有人带着容器,井就会想要那个人把一些水带走,好让它自己能够摆脱那些变得陈旧的水,而得到新的水。井想要分享,池塘想要聚集。井有一条与大海相连的河流。井似乎是渺小的,但是在它的深处却与无限相连。而不论一座池塘看起来有多么大,它都与任何人无关,它在自己身上就结束了,它是封闭的。它没有河流。它没有任何与无限连结的方式。

  如果有人对池塘谈论大海,池塘会笑着说:「没有大海这回事。一切都是池塘。根本就没有大海!」池塘不知道关于大海的事。

  但是如果有人称赞井的美好,那么井会想:「有什么是属于我的?每件事都来自于大海。我算什么?每件来到我身上的东西,都是与其它遥远的东西相连的。」一口井无法有任何的「我」──「我存在」,但是池塘有一个自我──「我存在」。有趣的是井是非常广大的,而池塘是非常微小的。井有它自己的资产,但是池塘没有它自己的东西。

  人类的头脑可以变成井或池塘──这是人类头脑唯一的两种可能性。而一个头脑变成了池塘的人,他渐渐的会变得疯狂。

  我们的头脑都变成了池塘。我们没有创造出一口井,我们创造出了一座池塘。我们从全世界收集东西──从书本、经书、教导里──我们收集了所有的东西,然后认为我们已经变得有学问了。我们犯了和池塘一样的错。池塘认为它是一口井──这种幻觉会出现是因为在它们两者之中都可以看到水。

  你可以在学者、老师和有意识之人的身上找到知识,但是学者是池塘,而有意识的人是井。这两者之间是有差别的。你无法想象这种差别有多么的深。学者的知识是借来的、腐败的。这世界上出现的所有麻烦都是因为学者的知识。印度教徒与回教徒之间的争执是谁的争执呢?那是学者们的争执。耆那教徒与印度教徒之间的歧见是学者间的歧见。那是学者们的歧见,那是腐败的、借来的、停滞的头脑间的歧见。

  世界上发生的所有麻烦都是变成池塘的头脑造成的。否则世界上只会有人类──没有人是基督徒、印度教徒、回教徒、耆那教徒。这些都只是池塘的标签而已。池塘把标签贴在自己身上──那是一张井的标签,池塘是从那里得到水的。有人从吉踏经得到水,所以他是印度教徒;有人从可兰经得到水,所以他是回教徒。一个有意识的人不会从别人那里拿水,他的水来自于内在、来自于存在──所以他可以既不是印度教徒,也不是回教徒或基督教徒。一个有意识的人无法属于任何教派,但是学者却无法没有教派而存在。每当有学者存在时,就会有教派存在。

  我们使头脑成为一种停滞的、借来的东西,然后执着于它。如同我所说的──池塘会叫着:「不要拿走我的水!如果没有水我就会变成空虚的,在我的里面什么也不会留下来。我的财富是借来的,所以没有人可以把它带走!」

  记住,会因为被带走而变少的财富是借来的、虚假的。会藉由被带走而成长的财富才是真实的。会藉由被分享而枯竭的财富不是财富,那只是一种累积。只有藉由分享而成长的财富才是真正的财富。

  财富的性质就是它应该藉由分享而成长;如果它藉由分享而变少,那它就不是财富。那些害怕财富会透过分享而消失的人,必须非常小心的照顾他们的财富。

  所以所有借来的财富都是一种麻烦。因为它永远不是真的,我们害怕它会消失,所以我们更加紧紧的执着于它。我们紧紧的执着于我们的思想。我们关心它们远胜于我们的生命。我们头脑中累积的这些垃圾不是偶然出现的──我们安排了它、我们收集了它,然后我们照顾它。

  所以如果我们认为知识是随着思想的累积而出现,我们就永远无法从那些思想中解脱。我们如何才能够解脱呢?那就像在根部浇水然后切掉叶子一样──那是无法发生的。所以第一件要了解的事就是知识与思想的累积是不同的两件事。从别人那里得来的、借来的思想不是了解。从其它来源得到的思想不会带领一个人走向真理或他自己。这种了解是假的,那是假的了解。它创造了一种我们我们得到了解的幻象,但是实际上什么也被有被了解。我们还是无知的。

  这种状况就像某人读了很多关于游泳的书,并且学了很多关于游泳的事一样,如果他必须开一门游泳的课或写一本关于游泳的书,他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有人把他推到河里,就会显示出他不会游泳的事实!他读了关于游泳的一切,他知道所有的理论──但是他实际上不会游泳。

  从前有一个叫那斯鲁丁的行者。有一次他坐在船上要过河。他在途中与船夫谈话。那斯鲁丁被人们认为是一个非常有知识的人。有知识的人如果有机会证明别人是无知的,他们绝对不会错过这机会。那斯鲁丁问船夫:「你知道如何阅读吗?」

  船夫说:「不,我知道如何讲话。但我不会阅读与写字。」

  那斯鲁丁说:「你四分之一的人生已经被浪费掉了,因为如果你不知道如何阅读,你怎么能在生命中得到任何知识呢?你这傻瓜!有谁能够不阅读而得到知识呢?」

  但是船夫只是静静的笑了笑。

  然后他们的话题又再进展下去,那斯鲁丁问:「你知道任何关于数学的事吗?」

  船夫说:「不,我一点也不懂数学,我只会用我的手指头数数。」

  那斯鲁丁说:「你四分之一的人生又被浪费掉了,因为一个不懂数学的人、一个无法计算的人,是无法在人生中赚得任何东西的。他要如何赚钱呢?一个人应该要知道如何计数,然后他才能赚到一点东西。你会赚到什么呢?你一半的人生已经被浪费掉了。」

  然后天空中升起了一阵风暴,船被打翻并且开始下沉。船夫问:「你会游泳吗?」

  那斯鲁丁哭喊着:「不,我不会游泳!」

  船夫说:「你的整个人生都完了。我要走了。我不懂数学,也不知道如何阅读,但是我却知道如何游泳!所以我要离开了!你的整个人生都完了!」

  在人生中有一些真理只能自己去了解,它们无法透过书籍或经书而被了解。灵魂或宇宙的真理只能自己去了解──没有别的方法。

  这些被写在经书中的东西──我们可以读它、我们可以了解它、我们可以记忆它、我们可以学习它。我们可以将它告诉别人,但是却不会得到知识。

  事情的累积与别人的意见并不是知识的象征,那只是无知的象征。一个有意识且清醒的人会脱离这种「知识」。他并没有累积更多事情的需要──他了解自己。有了那种自我了解,头脑就不再是被打扰的蜂窝了,它将是一面镜子、一座湖泊。

  我们的头脑是这些思想的蜂窝,我们一直在养着它们,因为我们认为这些思想就是知识。在我们的屋子中,我们给了它们空间,我们让它们住了下来。我们使头脑成了一间旅舍:不论谁都可以住下来,只要他穿着知识的外衣──然后他就有留下来的权利。旅舍中的群众是如此之多,以致于已经很难决定谁才是主人了。这些客人制造了许多的噪音,最后谁喊得最大声谁就变成了主人。我们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每个思想都喊着说他是主人,所以在这间拥挤的旅舍中已经不可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了。

  没有一个思想想要离开。我们邀请来的人怎么可能离开呢?邀请客人很容易,但要摆脱他们却不容易。这些客人几千年来一直聚集在人类的头脑中,如果我要你们在今天就对他们道别,你也无法马上摆脱他们。但是如果我们了解这种幻觉,那么就有可能摆脱他们了。我们珍视这些思想,因为在我们的幻觉中它们就是知识,所以我们要了解的第一件事是所有向别人借来的思想都是无用的。如果我们清楚这一点,那么我们就切断了收集思想的根,我们已经不再给予根部水份了。

  有一个老和尚与他的年轻弟子正在穿越一座森林。当黑夜降临,天空开始变暗。老和尚问年轻的和尚:「年轻人,你认为走这条路有危险吗?这条路通过一座浓密的丛林,而天空正在变暗。在那里有没有让人害怕的东西呢?」

  年轻的和尚很讶异,因为出家人的口中不应该出现害怕的问题。不论天空是明是暗、不论是丛林还是市场,出家人都不该感到恐惧。这个老人从来没有害怕过。他今天怎么了?他为什么要害怕?一定有某些事情不对劲。

  然后他们又再往下走,夜也变得更深了。老人又问:「有什么令人担心的事吗?我们会很快的到达另一个镇上吗。还有多远呢?」他们停在一口井旁洗脸。老人把他肩上的袋子给年轻的和尚,然后说:「好好保管它。」

  年轻人想:「在袋子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否则就不会有恐惧的问题,也不会有保管的问题了。」

  如果出家人要保管某件东西,那是很奇怪的。那么成为出家人就没有意义了,因为只有世俗之人才需要保管东西。一个出家人需要保管什么东西?

  老人开始洗脸。年轻人把手伸进袋子里,他看到袋子里有一个金块。然后他了解到老人恐惧的原因了。他把金块丢到丛林里,然后放了一块同样重量的石头在袋子里。老人在洗完脸之后很快就回来了,他很快的拿起了袋子并且触摸它、感觉它的重量,然后他把袋子放回肩上继续走路。

  然后他们又走了一阵子,老人说:「天色变得很暗了,我们是不是已经走错路了?在这里有没有危险?」

  年轻人说:「别害怕!我已经把恐惧丢掉了。」

  老和尚很震惊。他马上看了他的袋子,在里面的不是金块,而是一颗石头。他站着发呆了一阵子,然后他开始大笑,他说:「我是个傻瓜。我一直带着一颗石头,而我却在害怕,因为我以为那是一块金子。」当他了解到他一直带着的是颗石头时,他就将它丢掉然后对年轻和尚说:「今晚我们就睡这里,因为在黑暗中很难找到路。」那一晚,他们在森林中睡得很安详。

  如果你认为你的思想与想法是金块,你就会好好的保管它们,并且非常的执着于它们。但是我要对你们说它们并不是金块,它们只是沉重的石头。你们认为是知识的东西完全不是知识,它不是黄金,它只是颗石头而已。

  从别人得来的知识只是颗石头。唯有来自于内在的知识才是金块。当你发现在袋子里的是石头时,事情就结束了。那么把石头丢掉将不会有困难。

  丢掉垃圾是没有困难的,但是要丢掉黄金却很难。只要你觉得你的思想就是知识,你就无法丢掉它们--你的头脑还是会有麻烦。你也许试了几千种方式使它安静下来,但是那都是无效的,因为在你的内心深处你还是想要思想留下来,因为你认为它们是知识。

  生命中最大的困难,来自于我们将一件东西误认为别的东西。然后一切的麻烦都会出现。如果有人认为石头是金块,那么问题就开始了。如果他了解石头就是石头,那么事情就结束了。

  所以我们思想中的宝物并不是真正的宝物──我们必须了解这个事实。要如何了解这一点呢?你会因为我这样说就了解吗?如果你藉由我这样说而了解,那么这种了解会是借来的,那会是无用的。不必因为我说你才会了解某事──你必须自己去看、去寻找、去体会。

  如果这个年轻的和尚对老人说:「继续走!不必担心了。在你袋子里的是石头、不是黄金!」除非这个老人亲眼看到,否则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如果这个年轻人只是这样告诉他,他是不会相信的。他只会嘲笑这个年轻人,然后想着他只是个孩子、他是无知的、他什么都不知道。或者他会相信他并且接受他的话,但是他的接受会是假的──在内心深处他仍然会有藏起金块的想法。但是他亲眼看见就不一样了。

  所以你有必要看看你头脑的袋子,看看我们认为是知识的东西是否是真正的知识,或者我们只是在收集垃圾而已。

  我们收集了吉踏经的经文、吠陀经的叙述、马哈维亚与佛陀的话语,我们持续的回想它们、思索它们,并且在其中找到意义。我们一直读着、写着关于它们的评论,并且互相讨论它们。

  我们创造出了绝对的疯狂。知识与这种疯狂无关。在你的生命中不会有火焰、光芒从其中升起。而藉由收集这种垃圾,你会创造出你已经得到了很多知识、你是个伟大的师父、你拥有许多东西、你的库房充满了东西的幻觉──你会如此的过你的人生,并摧毁你的生人。

  有一个年轻的和尚借住于一座寺庙中。他会在老和尚出现的时候静坐,但是几天后他感觉这个老人什么也不知道。每天听老和尚讲同样的事,他觉得已经够了。他认为他应该离开这里去寻找其它的师父。这里不是适合他的地方。

  但是在他要离开的那一天,另一个和尚来拜访这座庙。当天晚上庙里所有的人都聚集起来,他们谈论了许多事。这个新来的和尚非常博学多闻,他对事情非常的敏锐,他非常的有内涵,这年轻和尚认为这才是一个师父该有的样子。在两个小时之内所有的人都对这个新来的和尚很佩服。

  年轻和尚认为老和尚一定觉得很痛苦、很沮丧,因为他那么老了却什么都还没学到,而这个新来的人知道得却那么多。

  在两个小时之后,当谈话结束后,这个来新来的和尚看着老和尚说:「你觉得我的谈话如何?」

  老和尚说:「我的评论?你是在讲话,但是没有一句是你自己的话。我非常期待你会讲出什么东西,但是你什么也没说!」

  来作客的和尚回答:「如果不是我在讲话,那么这两个小时在讲话的是谁?」

  老和尚说:「如果你要的是我最真诚的回答,那么我要说是书本与经典在你里面讲话,但是你什么也没说。你甚至连一个字都没说。你只是把你所收集到的东西丢出来、吐出来而已。因为你的呕吐,我甚至怀疑你是个有病的人。这两个小时你一直在把你胃里收集的东西吐出来,你使得这个房间充满了污秽与臭味。我甚至闻不到一点了解的芳香,因为从外面吃下再吐出的东西一定会有某种臭味。你并没有说出你自己的东西,甚至连一个字都不是你自己的。」

  听了这番话之后,那个想离开的年轻和尚决定留下来。从那天起,他了解到还有另一种知识。有一种知识是从外界收集而来的,而另一种知识则是由内在升起的。我们从外界收集的东西会变成束缚,它不会使我们解脱──我们只会藉由来自内在的东西得到解脱。

  所以第一件事就是要向内看──你真正了解你知道的东西吗?必须去质疑你的每个想法与话语──你真的了解它吗?如果答案是:「我不了解。」那么你生命中的金块都会慢慢的变成石头。你可以欺骗世上的每一个人,但是你不可能欺骗你自己。

  没有人可以欺骗自己。你不了解的事情,你就是不了解。如果我问你:「你了解真理吗?」如果你点头说:「是的。」那么你就是不真诚的。要问自己:「我是真的了解真理,或者我只是接受了我听说的事情呢?如果我不了解,那么这种真理是一文不值的。我不了解的东西怎么能改变我的人生呢?只有我了解的真理才能成为我生命中的革命。我不了解的真理是一文不值的。这种真理是假的,这不是真理;这些借来的东西不会改变我的人生。」

  那就像有人问你:「你了解你的灵魂吗?」而你回答:「是的,因为我在书本中读过,而且寺庙中的僧侣也告诉我们灵魂是存在的。」

  人类就像鹦鹉般的记下别人告诉他的事,但是这种记忆与了解无关。如果你生于印度教的家庭中,你就会变成某一种鹦鹉。如果你生于耆那教的家庭中,你会变成另一种鹦鹉。如果你生于回教的家庭中,你会变成第三种鹦鹉──但是在每种情况下你都是只鹦鹉。不管别人教你什么,你都会一辈子覆诵着它。因为在你的周围都是类似的鹦鹉,没有人会抗议、没有人会争论。其它的鹦鹉会点头──你是绝对正确的──因为他们都与你学过相同的东西。在宗教会议中,宗教领袖们在讲道,而每个人都在点头同意──因为宗教领袖学过的东西他们也学过。在场的人都想着这种事他们也学过,于是他们都点头同意:「没错!这些话完全正确!我们的书本中也写着同样的东西,我们也读过同样的东西。」

  全人类都被欺骗了。这种欺骗是一种阴谋。这种知识必须被清除并丢掉,只有那样你才能够得到真正的知识,只有在真正知识之的光芒之下,你才能体验存在并找到灵魂的火焰。

  对于虚假的知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虚假的知识并不是光明──屋子里是黑暗的、灯光没有点亮,但是人们却试着说服别人灯光是点亮的。在听着别人一再的说着这种话之后,我们也开始说灯光是亮的,因为我们的内在某处有恐惧存在着。别人说如果你没有看到灯光你就会下地狱。他们可以看到灯光,然后慢慢的,你也就开始看到了。

  从前有一个伟大的国王。一天早上,一个神秘的陌生人来找他,并对他说:「你现在已经征服了全世界,所以人类的衣服并不适合你。我会将神的衣服带来给你。」国王的头脑变得贪婪起来。他的理智说:「怎么可能会有神的衣服呢?」──理智甚至会怀疑神的存在──但是他还是很贪心,因为他认为神也许存在于某处,如果他可以得到神的衣服,那么他将是人类史上第一个穿上神的衣服的人。而这个人怎么有办法欺骗他呢?他是个伟大的皇帝。在他的身边有无数的财富。即使这个人要求一万或五万卢比那也没什么!他问这个人:「好吧,那要花多少钱?」

  这个人说:「那至少要花十万卢比,因为要接近神需要一大笔的贿赂。不是只有人类才会接受贿赂,神也是非常狡猾的,他们也会收贿!人类会对一小笔钱点头──人类是贫穷的──但是神不会收那一点点的钱。只有一大堆钱他们才会看得上眼,否则他们甚至连看也不看。所以那是非常困难的,至少需要花上一千万卢比才行。」

  国王说:「好吧,没问题。但是你要记住,如果你欺骗我,那么你将会失去你的性命──从今天开始将会有警卫守在你的屋子外面。」

  他给了这个人十万卢比,他的屋子也被严密的看守着。住在附近的人都很惊讶!他们无法相信这种事。他们想着:「神在哪里?天堂在哪里?这个人似乎哪里也没去。」他一直待在他的屋子里,然后告诉每个人:「在六个月之后,我会给你们看神的衣服。」每个人都很怀疑,但是国王不在意,因为这个人处于严密的看守之下。他无法逃走,也无法欺骗别人。但是这个人比国王聪明得多。在六个月之后他走出了屋子,手上拿着一个非常美丽的盒子,并对守卫说:「让我们到皇宫去。就是今天了!衣服已经送来了!」

  全城的人都聚集了起来。许多国王都从远方跑来观赏这件事。人们为此举行了庆祝活动。这个人带着盒子进入了宫廷,所以没有理由怀疑他。他把盒子放下。他打开盒盖、把手伸进去,又两手空空的伸出来对国王说:「请接受这条头巾!」国王着他的双手说:「我看不到头巾,你的手是空的。」

  这个人接着说:「我要提醒你一件事:神说过如果某人不是他父亲的儿子,就看不到头巾与衣服。现在你看到头巾了吗?」

  国王说:「我当然看得到!」其实并没有头巾,这个人的手是空的──但是所有的朝臣都开始喝采。他们也看不到头巾,但是他们开始说:「我们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的头巾。这条头巾真是美丽、独一无二、神奇!我们从来没看过这种头巾。」

  当所有的朝臣都开始说着这条头巾的美丽时,国王陷入了一种难堪的处境。然后这个人说:「现在把你的头巾拿下来,换上这一条!」

  国王取下了自己的头巾,然后换上了那条不存在的头巾。如果只有头巾也就算了,但真正的麻烦很快就来了。他的外衣被脱掉了,然后是他的内衣,终于,他到了必须脱掉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刻了。

  国王终于全身赤裸了,但是所有的朝臣都叫着:「多美的衣服啊!太棒了!我们从来没有看过这种衣服!」每个朝臣都必须大声的说这些话,以免别人以为他不是自己父亲的儿子。

  当所有人都赞美这件衣服时,每个人都在想自己的眼睛是否有问题,还是一直以来都认错了父亲。如果别人都赞美着这件衣服那他们一定是对的。那么多人是不可能错的,他们是大多数。当每个人都说着同样的事情时,这件事一定是对的。这就是民主──每个人都同意这件事。当那么多人都同意的时候,他们不可能是错的。所以每个人都认为只有自己是错的,如果保持沉默别人一定会认为他看不见。

  国王很害怕──他该不该脱下最后一件衣服呢?一方面他害怕整个朝廷的人都会看到他赤裸的样子,另一方面他又害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不是自己父亲的儿子,那么又会有更大的麻烦──也许还是赤裸比较好。这是个大问题──哪一边都不对。似乎还是接受裸体比较好。至少还可以保住父亲以及朝廷的面子。国王想着:「人们会看到我的裸体,那又怎样!如果每个人都看到衣服,那么也许他们真的可以看到,只有我是错的──那会创造出不必要的困扰。」所以,他脱下了最后一件衣服。

  然后人们说:「哦,国王啊!神的衣服第一次从天上降临人间。你应该站在马车上,然后到城市中游行给大家看。」国王很害怕,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当一个人在第一步犯了错,到后来就很难停下来了──已经很难回头了。如果一个人在第一步不诚实,那么他每走一步就会变得更虚伪;他很难再找到回头的路,因为每一步都会连接到其它更多的路。

  所以国王陷入了困境。他无法拒绝。他被带上马车游行……。也许你也在现场,因为那个城市中有很多人。每个人都看到这场游行,所以你也许也曾经在那里、你也许也曾赞美过这件衣服;没有人想错过这种机会。所有的人都大声的称赞这件衣服是多么的美。

  群众中有一个小孩坐在父亲的肩膀上,他说:「爸爸,国王好像全身赤裸呢!」

  他的父亲说:「白痴,安静点!你还小,你还不懂事。当你有经验时,你也会开始看到那件衣服。像我就看得到。」

  小孩有时候反而会说出真理,但是年长的人不给他们机会,因为年长的人更有经验。而经验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东西!因为父亲有经验,所以他说:「安静点!当你变得有经验时,你将会看得到衣服。我们都看得到──你难道以为我们都疯了吗?」

  有时候小孩说:「我在雕像中看不到神。」

  然后年长的人会说:「安静点!我们都看得到神。拉玛就站在那里。当你有经验时,你也可以看得到祂。」

  人类陷于一种普遍性的欺骗当中。当每个人都陷于相同的欺骗时,就很难看得清楚。你必须去发现知识的衣服──那个你认为是衣服的东西──是否是真的衣服,或者你正穿着看不见的衣服呢?你必须根据这个标准来测试你的每个思想──「我了解它吗?」如果你不了解,那么就要准备去探讨一切,而不是一直抱着这种虚假的知识。

  真诚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当一个人不知道时,他应该说他不知道──否则这将会是伪善的开始。通常我们无法看出这种大型的欺骗,我们只能看到小型的欺骗。如果一个人骗你几卢比,你会注意到。但是如果一个人明知道没有神,却在在石像前双手合十,然后说:「哦,神啊!哦,主啊!」,那么这个人看来虽然是真诚、虔诚的,他却是地球上最大的欺骗者、伪善者。他绝对是个骗子,他正在说着完全虚假的话──他的内在并没有任何感觉。但是他无法鼓起勇气去了解他的所做所为。

  一个虔诚的人是一个体会自己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的人;这种体会就是变成一个虔诚之人的第一步。一个虔诚的人不会说他知道神或灵魂、他看过天堂与地狱。一个虔诚的人会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完全无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不了解我自己,我又怎能说我了解存在呢!我甚至连我家门口的石头都不了解。我又怎能说我了解神性呢?生命是非常神秘的、是未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完全无知的。」

  如果你有成为无知的勇气,如果你接受你是无知的,那么你就能够开始脱离你纠结的思想──否则你甚至无法开始。所以你需要了解一件事:我们是无知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些我们好像知道的事情都是虚假的、借来的、了无新意的。那就像池塘一样,那不像井水。如果一个人想要在他的生命中创造出井水,那他就必须脱离池塘的幻象。

 

  现在有人问:你的教导与克里希那穆提非常类似。你对他有何看法?

  我没有看法。第一件事是,我不认识他。

  第二件事情是,当我说着某事时,你将我与别人比较──我像谁、我不像谁──然后你就无法听我讲话。你会浪费时间在比较上。在两个人的话之间绝对不可能有类似之处,因为两个人并不是类似的。两片叶子并不是类似的,两颗石头并不是类似的。在某些话语上可能相似,在表面上可能相似,但是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如此的不同,没有东西可以是完全类似的。如果你开始将我说的话与吉踏经、与克里希那穆提、与拉玛克里希那、与马哈维亚比较,那么你将无法听到我的话,因为这些拉玛克里希那、这些克里希那穆提、这些马哈维亚将会制造出许多麻烦,而我的话将无法传达给你。在你我之间将不会有任何直接的关系。

  所以我不知道──但是我的建议是不需要比较、不需要去找相似点。那是没用的、无意义的,也没有人会因此受益。

  但是在我们的生命中,会形成一些共同的习惯,那就是比较。我们无法不比较而对一件事情下评价。我们无法想象如果没有比较,要怎样对一件事情下评价。但是当我们比较时,错误就产生了。

  如果我们将百合与玫瑰比较,那么错误就产生了。百合是百合,玫瑰是玫瑰,草就是草。玫瑰不比草高尚,也不比草低下。草有它的独特性,玫瑰也有它的独特性。它们不是低下或高尚的,它们也不是平等或不平等的。每个人都像他自己,他不会像任何人。

  如果这种独特性、个体性开始出现在我们身上,那么我们就会停止比较。

  但是我们有比较的习惯──我们甚至将小孩子互相比较。我们说:「看,别的小孩比你棒。你落后了。」我们就是对这个小孩不公平,因为其它的小孩是其它的小孩,而这个小孩是这个小孩!两者之间是不可能比较的。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他们的真实性、独特性是完全不同的,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有比较的习惯──我们的教育系统教我们要比较、我们的思考系统也致力于比较。没有比较我们就无法评估。结果是我们无法直接了解任何人或任何思想。许多事情会介入其中。

  所以我只能这么说:我不知道我与克里希那穆提有多么类似或多么不类似,我并不做比较。我请你们也不要比较──不要将我与任何人比较,也不要在任何人之间做比较。

  这种比较会继续下去──马哈维亚与佛陀之间有多少相似点、耶稣基督与默罕穆德之间有多少相似点、克里希那与拉玛之间有多少相似点。这些事都是愚蠢的!没有类似或不类似的问题,因为每个人都是他自己,他与别人无关。甚至说不类似都是荒谬的,因为若没有相似点,又何来不类似的问题呢?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两个人是相似的、没有两件事是重复的、没有两个经验是重复的。生命中没有重复。生命会持续创造出独特。所以不需要比较或下评价。如果你正在听克里希那穆提讲话,你需要直接的了解他。如果你正在听我讲话,你需要直接听我讲话。如果你正在听你的邻居讲话,你需要直接听他讲话。如果你正在听你的妻子讲话,你需要直接听她讲话。如果有第三者介入其中,就会产生问题与争论。不需要有第三者介入其中,我们的接触与沟通应该是直接与立即的。

  如果我站在玫瑰花前,如果我想起了我昨天看到的花朵,如果我开始想着在这朵花与那些花之间有多少相似性,那么对这朵花的观察就停止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些花朵的阴影会介入而不会让你看到这朵花。如果我想要看到我面前的这朵花,我就需要忘掉我曾经看过的那些花。让它们介入其中对这朵花是不公平的。也没有必要携带着这朵花的记忆,否则当明天你看到其它的花时,这朵花又会介入其中。所以别把克里希那穆提带到这里。也别以为因为你听着我讲话,你就可以在你听别人讲话时把我带进来,因为这对那个人是不公平的。

  直接的看生命。没有必要将别人带进来。没有人是平等或不平等的。每个人都只是像他自己而已,我想要每个人都像他自己一样。

  每个人应该要像自己,我认为这就是生命的基本法则。但是直到现在我们还无法接受这一点。直到现在人类还不准备接受每一个个体本来的样子。我们试着使每个人像别人一样。他应该像马哈维亚、像佛陀、像甘地。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侮辱。当我们对一个人说:「要像甘地一样。」我们就是严重的侮辱了他,因为他生下来是要做甘地的。已经有一个甘地出生了,还要另外一个做什么呢!

  告诉这个人要像甘地一样,就是说他没有成为自己的权利。他只有成为别人的复制品、模仿别人的权利。他只能成为一个复制品,他无法成为原版。这对他是种侮辱。

  所以我不会说每个人都应该像别人。我只会说每个人都应该像自己。那么这个世界会变成一个奇妙而美丽的世界。直到现在我们都只能试着让事情组织化,好让每个人都像别人。那就是我们为何如此比较、思考、寻找的原因。没有做这种事的必要。完全不需要以这种方式来思考。

  如果有任何的问题,我们将会在今晚讨论。让我再重复一次──我只告诉了你们一件事、一件非常基本的事:看着你的知识,然后决定它是你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如果你看到它是属于别人的,那么它就是无用的。但是当你看到了你并没有任何自己的知识时,从那一刻起你自己的知识之光就由内在升起了。从那一刻革命就开始了。

  如果还有别的问题我们会在晚上讨论。今天下午到此为止。

  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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